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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全文阅读

作者:千年帝国海军上校     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txt下载     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纵使天堂陨落(七)

    13㎜齐射炮拉出曳光弹的火线,安置在两舷和舰艏艉的105㎜舰炮也瞅准时机打出一发发霰弹。张开全部火力的奋进号犹如一只水母,奋力挥舞储蓄,想要驱赶那些苍蝇般烦人的mds。可尽管那条战舰和她的船员已经拼上全力,但在能轻松飚出时速6、700公里的mds面前,这种动作已然太过迟缓。对无视造价,追求性能最优化的将官型来说,奋进号简直与训练用的靶子无异——会反击会规避的靶子

    “哈梅尔队进入轰炸航道,波舍克队牵制攻击,注意,别太上前,也别太投入把战舰击沉了。”

    “遵命。”

    斩钉截铁的回答里有一丝丝不快,弗蕾娅不禁浮现出苦笑。

    防卫军素来重视纪律和荣誉,官兵们被反复教育“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可以提问,但不容质疑,更不容许反对”的防卫军内,抗令和对命令表现出抵触情绪可谓绝无仅有,即使是像这样不太露骨的表达情绪也很少见。

    但弗蕾娅也相当理解部下们的心情——翔士们乃是百里挑一甚至是千中选一的精英,之后历经各种苛刻的训练、选拔、淘汰,最后配属给浮空战舰的必定是最优秀的尖兵。这些骄傲的雏鹰所学所练的都是如何让敌舰尽快沉下去,尽可能完好的俘虏一艘敌舰……就算经过了一番赶鸭子上架式的特训,对这种不太熟悉的作战方式,他们还是感到变扭。

    手握最尖端技术兵器,且有着数量优势,却被一纸莫名奇妙的命令束缚住手脚,不能尽情发挥。恐怕没有一个军人会对这种情况感到舒服的。

    然而在国家战略大政面前。军人的感官只能退让。即便不考虑罗兰的问题,为了未来亚尔夫海姆不会陷入治安战的泥沼或是被周围国家敌视的战略困境,现在就不能去击沉那条船,更不能让那位贵人遭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无论有多不爽,攻击力度都不能再增加,只能继续下去。直到奋进号彻底无力化,自行停船位置。

    万幸,那条船差不多也已经到极限了。不知是被弹片击中还是连续高强度工作,奋进号左翼的推进器拉出一道长长的白色蒸汽云,船速似乎也在渐渐降低。

    只要再补上一击,这个倔强的猎物差不多也该消停了。

    呼应这想法一般,三个俯冲轰炸队开始进入攻击轨道,随着速度一点点增加,安装在翼尖的气动风笛开始发出尖锐的呼啸。

    舰载轰炸型肯普法与负责防空和空战的常规型相比。强化了俯冲性能,并且增加了关键部位的装甲防护。这使得其机动性大幅下降,尤其是挂满炸弹和火箭弹时,机动性糟糕到了只比狮鹫之流好上那么一点点的水平。如果是低空平飞的话,亚龙之类都能绕着这些笨鸟兜圈子,特别是俯冲时,任何一点外界干扰都可能导致失控,这时候哪怕是个刚学会用法杖放火球的菜鸟魔法师都能像猎火鸡一样把它们变成一堆燃烧的金属棺材。

    以此为代价。换来的是卓越的俯冲性能和高g力状态下的改出性能。在战斗中,舰轰型肯普法能准确的将炸弹投到目标的头顶。误差不超过20公尺,经验丰富的翔士可以缩小至10公尺,极个别王牌甚至能把炸弹投进窨井大小的圈子里。对那些没有任何装甲防护的木头战舰和工事而言,这种攻击是极其致命的。

    更何况这次挂载的也不是一般的炸弹。

    无线电制导炸弹“弗利茨-x”,以250公斤级航空炸弹为母版进行改装,加装无线电接受装置和联动式气动翼。投掷后以雷达和肉眼确认炸弹和目标的位置、距离,操作员以球形操作杆遥控炸弹对弹道进行修正,借此确保在安全距离外投弹也有极高的命中精度。根据任务需求不同,还能换装不同的引信造成不同的杀伤效果。例如对付步兵集群用的限高空爆引信,对付装甲防护目标的延时引信。还有就是此刻安装的,释放出电波,通过反射脉冲确认炸弹和目标的间距,在最佳距离上起爆的“vt引信”。

    无需直接命中,依靠弹片和冲击波亦能有效完成任务。有了这一利器,奋进号根本不可能逃出生天。不,不仅如此,此类制导兵器继续发展的话,有可能极大的改变战争的形态。说不定有一天,不等成千上万的士兵走出军营奔赴战场,在某处的某人按一下按钮,长距离制导兵器便将毁灭和死亡带到千里之外的人群头上……

    就在弗蕾娅沉浸在感触之中时,俯冲轰炸队已经投下炸弹,从俯冲改为平飞,9枚炸弹拖着长长的火焰冲向孤立无援的奋进号。

    这样一来就结束了——

    亢奋冲上脑髓,即将转换为满足和快感时,从奋进号上激发出一道冰冷的气息。

    不是资料和数值,是更加直观、仿佛要刺穿整个空间般的战意化作贯穿眉心的闪电,在脑髓上刻画出痕迹。

    “散开!”的怒吼与弗利茨-x被炮弹打成两截几乎在同一时刻发生,只一瞬间,6道粗大的橘黄曳光将自甲板上方逼近的同等数量制导炸弹全数贯穿,火花从破口喷发出来的瞬间,逼近船底死角的3枚弗利茨-x也遭到了拦截。绚烂的爆炸火球照耀整个空域,屹立在奋进号甲板上的巨影在火光中格外扎眼。

    “那是……ma?”

    凝视小艇大小的身影,弗蕾娅不禁自语道。

    只一瞬间,她就排除了这个猜测。先不说人类阵营的技术远未达到足以开发这种巨型机动兵器的水准,人类的惯用战略都是建立在物资和兵源的绝对数量优势之上,ma之类“以质量优势压倒数量优势的高价品”并不存在人类的用兵方略之中。像这种没有任何根基的浮萍,是不会有机会出现在人类阵营中的。

    话虽如此,可复合探测器上那个玩意儿又是什么?

    不带一丝阴影污秽的纯净银白,在云雾之中也格外显眼。其前端伸出两挺如同骑兵长枪般的大口径机关炮,炮管后方、机首上部,有2座四角箱状的舱柜.以向左右突出的形态安装固定。进一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炮管、舱柜以及后方白孔雀尾巴般伸出的6组推进喷嘴,都是以穿戴铠甲般固定在一名体格娇小的金发少女周围。

    “不是ma,而是ma组件?!”

    除了需要单名或复数驾驶员驾驭的大型ma机体外。尚有配合亲卫队三巨头这样身躯庞大的古代种开发出来的ma组件,由于龙族体格硕大,玛那感应能力也非常优秀,因此比起开发ma整机,设计制造更接近mds概念的ma组件要简单的多,可就凭罗兰手头的资源……

    “原来如此,用了独角兽的备用感应框体吗。”

    理解了那台巨型冰柜真面目的瞬间,弗蕾娅立即释放出8门感应炮,同时6台空战型肯普法从死角包围过去。

    从外观推测。那台机体的直线加速性能相当不错,但完成时间太短,以至于姿势调整喷嘴数量明显不足。其火力固然凶猛,但死角众多,尤其是后方的推进模块,只要那里被打中,整台机体就会成为动弹不得的乌龟任人宰割。

    粒子光束、88㎜火箭弹、12.7㎜机枪弹、20㎜机关炮弹交错袭向白色物体,但在发起攻击的那一刻。白色机体尾部喷出闪光和暴风,化作一道闪电撕裂天空。所有攻击看看划过刺眼的白色尾迹。

    “这是什么加速性能?!”

    弗蕾娅忍不住惊呼出声。瞬间从0加速至数百公里甚至上千公里——只要引擎足够给力,就算是板砖做到这一点,极限状态下“闪电夜莺”一样可以做得到。可如此高的加速度同样会成为刺向驾驶员自身的双刃剑,想也知道,长宽幅度超出20公尺以上的巨大物体,稍稍移动就会产生数公尺的振幅。未采取抗g力措施情况下置身其中简直就像把活人扔进调酒器里**尾酒,就算不会骨折或伤及内脏,驾驶员用不了多久也会晕头转向。更何况还是仓促组装起来,从未经过实际测试的东西。

    可眼前是怎么回事?

    这种瞬间爆发力、加速性能,几乎可以媲美独角兽。区区人类怎么可能驾驭那种东西?!

    即便存在惊叹和疑问,但历经严苛训练的士兵并未因此停下动作,两个4机编队立即展开包围网,齐射的火箭弹编织出致命的罗网将白色机体笼罩。

    刹那间,40mm机关炮弹弹雨再次倾泻而出,安装vt引信的霰弹同时起爆,数千枚直径5mm的钢珠高速扑向火箭弹群,遭受直击的火箭纷纷炸裂开来。紧接着几发穿甲弹刺破烟雾,削掉最靠前的mds机翼。3架肯普法拖着长长的烟迹,在空中描出凌乱的轨迹。

    “继续攻击舰船,别停下!那家伙由我来牵制!”

    弗蕾娅大声命令着,一边放出更多的感应炮,试图用铜墙铁壁的防线来阻挡这道白色闪电。

    这个对手很聪明,她固然可以击坠对手,但却故意不这么做,反而利用击伤对手迫使敌军将一部分精力用于破损机体的撤退和援护。尽管这不一定能令敌军阵脚大乱,但至少制造的麻烦远比击坠更多。

    这样的猎物,不能交给别人处理。

    嘴里泛起肾上腺素的苦味,弗蕾娅踢开岩石,冲向正在转向的白色机体。

    ——杀意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漂浮在空中的意志,有时会凝聚成带有温度的“风”,透过脑量子波感应框体捕捉到等同攻击前兆的“风”,法芙娜将意识集中到机体上,想象着自己舞动双翼和手脚的模样,攫取到意识流动的“石斛兰”立即产生联动,喷嘴出力产生偏差,变化的风压和力矩推动白色机体偏移,自上下交错而来的粒子束略前一刹那还有目标存在的大气。不远处一道红色从岩块的缝隙中一闪而过。

    这家伙不一般。

    法芙娜在心底嘀咕着,遭遇到突发状况后亦处变不惊,一边调拨部下继续围攻舰船,一边靠一己之力来牵制石斛兰。

    似乎是个大胆且细心的指挥官,身手也相当了得,一不留神恐怕真的会被打下来。

    (我们也是一步也不能退啊。)

    心里苦笑着,法芙娜再度让机体进行z字机动,机体翻转的同时,左侧的舱柜打开了,一具六边形柱体被压缩空气推了出去,末端喷射出火焰,扑向布满浮岩的一隅。

    区区一发火箭弹是构不成威胁的——藏身浮岩之后的弗蕾娅如此想着。突然间,那根“柱子”的顶端整流罩弹开,露出内部的25枚火箭弹弹头。

    咋舌的瞬间,火箭弹已经砸了过来,尽管并未直击命中,纷飞的碎石却有着等同弹片的杀伤,举起盾牌护住头部的复合感应器。就在此时,视野一隅被银白色填满。

    “抓到你了吧!!”

    高亢的喊叫沿着无线电传来,长枪般的机关炮正对着自己喷吐出火焰。

    “这种东西,只要打不中的话——”

    红色有角机体亮起单眼,横转避开炮弹连击,毫不减速地迎着“石斛兰”冲过去,扬起安装在左腕的护盾,安装在护盾边沿的光刃发生器启动,高热粒子束喷射出来,形成以护盾本体为柄、大得可怕的光刃。挥动超过机体全长、仿佛蟹螯般的粒子束,闪电夜莺猛冲过来。面对对手的突击,法芙娜毫不示弱,从石斛兰伸出一支巨大的机械臂,从钳状爪中间弹出光束军刀发生器,延展出丝毫不输对手的光束巨刃,由超高热粒子形成的两柄光束巨刃在两机交错的缝隙中冲突,弹出雷光。

    ——只要打下这家伙,局势就会一口气扭转。

    心里呐喊着,法芙娜弹出另一支机械臂,准备给对手致命一击,一阵强烈的恶寒突然刺入五脏六腑。

    ——你去死吧。

    冰冷的气息化作“声音”吹过脑海,仓促间让机体离开原位,交错的光束掠过右侧舱柜。分离烧红的模块,弹药近距离殉爆的冲击波摇晃着机体,视网膜上映出在火光中一闪而过的黑色影子,法芙娜不禁呻吟起来。

    “感应炮?不对……有线的?”

    拖着长长的缆线,两台钩爪状机械臂灵活的上下翻飞,三根钩爪环绕着光束炮口,像是猛禽利爪和漏斗状感应炮的奇怪混合体像在嘲笑空有庞大躯体却动作迟钝的“独角兽”一样,高速驱动的有线炮台展开交叉火网,高出力粒子束不断掠过法芙娜四周。

    ——那位大人注定会君临世界,连这个都不明白的愚民,想要玷污那位大人理想之花的蛀虫,统统都要消灭掉!

    掠过头顶的天空,紫色的异形飞舞而下。奇异的外形和已知的生物都没有相似之处,硬要形容的话,比较接近张开翅膀的蝙蝠或是举起前肢的螳螂,装甲板层层相叠、异常突出的巨大肩膀则让人想起盛开的蔷薇花瓣,遍及全身的装甲表面布满无数姿势调节用的矢量喷嘴及大口径粒子炮,除了肉身的四肢和尾巴,尚有可自由伸缩的两只手腕,且隐藏着四只手臂——结合上述特征,全幅近120公尺的巨体以与形象完全不相称的高速穿越虚空,拦阻在法芙娜的前方,头部面罩抬起,露出狞笑的黑色龙头。

    “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黄金一族的公主,想好墓碑上写什么了吗?”

    尼德霍格的声音因兴奋而走调,线控炮和大口径粒子炮的炮口同时亮起了光芒。(未完待续。。)

3.纵使天堂陨落(八)

    三小时前——

    “就算不用这种东西,我也不会输啦。或许对你们人类来说,精灵的武器很棘手,但对我来说,那种东西没啥鸟用。”

    仰望着格纳库中被固定的白色“货箱”,法芙娜摇头笑道。

    这绝非妄自尊大的狂言,精灵固然有万恶的干扰粒子助阵,可以令魔法的效力接近于无,但事先已经知晓这一点,以龙族优秀的感应和储存玛那的能力,提前采取对策也可以反制对手。法芙娜更是个中好手。

    “你也有自己的立场吧。”

    “……”

    质量感十足的反问夺去了法芙娜的声音。

    龙族和精灵阵营并非正式盟友,不过在“中立”的名义下,双方有大量合作项目,当中不乏不能见光的事项。从这一层来说,双方关系其实应该算“利益攸关的战略协作”关系。

    这种背景下,身为龙族公主的法芙娜在精灵阵营的内部事务中选边站,而且还直接卷入战斗。这件事对双方关系、还有法芙娜在龙族中的立场冲击用“极其严重”来形容都不为过。

    “所以遇上万一的时候,我也得套上这个铁箱子伪装成人类出击,避免造成外交问题?”

    “这是其一,其二是,如果遭遇拦截的话,对方很有可能是亲卫队。毕竟那支部队设立的目的就是用以应对各种突发事件,部队规模较小,但作战能力很强,对李林的忠诚度更是没的说,像现在的场合正号能让他们尽情发挥。要真是演变成这样,恐怕我们会遇上亲卫队队长率领的精锐部队。”

    “亲卫队队长……你是说那条暴发户派头十足的黑龙?那我就更不可能输啦。赌上黄金龙族的名誉,我绝不会败给别人当手下的野蛮黑龙。”

    说到最后。法芙娜已经是一脸肃然。心高气傲的龙族最不能容忍屈居人下,即便是被流放的阿兹达哈卡也是暗地里不断策划谋反,最后落得不得善终。像尼德霍格和塞拉斯这样主动跑到某个智慧种阵营给人打下手可谓绝无仅有,就算顶头上司是超越种,其它龙族对这件事也是感到匪夷所思和极度不快的。

    更何况尼德霍格是黑龙族,法芙娜是黄金龙族。从两族长达数千年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纠葛衍生出的对抗意识影响下,法芙娜就更没有退让的可能了。

    “我绝不会输。”

    法芙娜再次重复,斩钉截铁地补充到:

    “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没有。”

    可在罗兰看来,这种保证似乎意义并不大。

    或许法芙娜的确是龙族之中也罕有的强者,年龄的优势赋予她更多经历和经验。但上述优势对精灵阵营带来的前所未见的新形势所能产生的正面效应并不大,对一直随侍李林身旁的尼德霍格,更是如此。

    众多李林的信奉者之中,尼德霍格也是极为特殊的存在。作为亚尔夫海姆为数不多的古代种,亲卫队队长。其地位可谓尊荣。可它并未因此懈怠,满足于眼前的一切,将精力投入到权力斗争当中。一心一意的磨砺自己,将全部奉献给任何可能帮助执政官的事项当中,那种几近于狂信徒般的忠诚与奉献精神,以及以此为基础,遍及整个亲卫队的强大凝聚力,甚至会令处于旁观立场的罗兰感到发毛。

    狂热。再加上亚尔夫海姆特色的实用主义,这世上没什么比这两者相结合更可怕的了。一个不会拘泥于形式和旧思维的束缚。同时又高度狂热的对手将是任何人的噩梦。用机械化组件强化自身力量,化身为杀戮兵器——这种龙族眼中与卑劣下贱无异的事情,对尼德霍格来说根本不算个事,只要有人敢妨碍李林,他会毫不犹豫地用一切手段去铲除那个人。

    “我清楚你的决心和力量。”

    少年以动情的声调说着,明亮的紫眸中满是真诚。

    “但我恳求你。如果真的发生最糟糕的情形,请你尽可能缠住敌人,只要能拖住他们15分钟以上,我就能把局势扭转过来。”

    与那双真挚的、带有某种决然和自信的目光对视了近1分钟后,法芙娜郑重地点头。

    ——现在。

    粗大的粒子束贯穿空间。如果将独角兽的光束马格南击发时的景象比作“喷发的团快”,那么眼前这一道光可以称之为“耀眼的洪流”。

    舰炮等级的粒子束一边持续照射,一边缓缓向下方移动,犹如巨大的光剑将挡在前方的一切全部蒸发,最终劈落在小山大小的巨岩上。没有任何滞碍,空中的小山被笔直剖开,超高温的余波搅动大气,灼热的狂风裹挟着圆球状的熔岩席卷四周。

    简直就像战略级魔法引起的局部天灾,不,单就绝对破坏力可能还在那之上。

    法芙娜一边咋舌,一边努力控制机体不被暴风卷入。

    “连潮流都不知道,和时代脱节的家伙,终究只有这种程度吗?”

    尼德霍格的讥嘲在激烈的狂风中震颤。

    “也罢,试图侵害那位大人理想之花的卑劣蛀虫,全部由我来清理!”

    巨大ma双肩的4座炮口喷射出扩散光束,巨体前方的空间立即沐浴在高热粒子的暴雨之下,空中的岩石群瞬间溃散、蒸发了。

    “……你是白痴吗?”

    白色机体穿梭在暴风中,瞥了一眼匹敌小型战舰的异形,法芙娜冷冷地回敬:

    “把别人的理想当成自己的东西,以为别人卖命为荣,黑龙族的小鬼,你真是蠢得可以。”

    “随便说好了。”

    几近怜悯的口吻换来冷笑,数十万度的光束炮弹削掉法芙娜脚下的空间,云雾、岩石刹那间消失,庞大如石斛兰也不禁在风暴中颤抖起来,异样的声音和警报一道从各处涌进耳朵里。

    “腐朽的家伙不管说什么,改变不了潮流的方向也不会撼动大局。明白了吗?黄金一族的公主。你们是要被排除在时代洪流之外的废弃物啊!!”

    能源再度汇集,聚焦的光束一口气打穿整个雾礁空域。

    (原来如此,真是小看不得。)

    摆脱高热风暴,重新让机体恢复平衡,法芙娜咬紧了嘴唇。

    龙族公主此刻只想把三小时之前的自己爆揍一顿,当时罗兰为何担忧的理由。现在她已经彻底理解了。

    脱离既有常识和经验之外的强大力量,不会拘泥于尊严之类的形式主义,全心全意贯彻歼灭目标的意志——结合这些特点的尼德霍格,是自己迄今为止遭遇到的最强敌手。

    不要说打败他,光是能从其手中逃脱都可以称之为了不起的伟业,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把这家伙拖住15分钟以上?

    舍弃人类形态,恢复原形。

    这个似乎理所当然的选项冒出来的瞬间,紧握球形操作杆的手不禁松了一下。

    的确。比起不习惯的人形,以黄金之龙的原型作战肯定更为有利,可这么一来,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都白费了么?不对,尼德霍格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身份,这种伪装已经失效。可是只要保持人类姿态,多少总有转圜的余地……

    各种各样的思绪夹杂在一起,忽然。少年诚恳的面孔闪过眼前。

    “拖住15分钟以上吗……”

    轻声呢喃着,法芙娜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真是的……还真是个喜欢给人出难题的家伙啊。”

    机体骤然拉起。石斛兰从藏身的岩块闪出,避开两道光束炮后,拖着长长的喷射光从左侧冲向尼德霍格。

    “敢开炮的话就来啊!!”

    法芙娜大喊着,在她的身后是正在追击奋进号的浮空战舰塞德利茨号,贸然开炮会把己方战舰也打下来。

    以敌舰为盾,法芙娜猛冲而下。40㎜机关炮爆发出闪电般的闪耀轰鸣,曳光弹的轨迹撕碎天空,金属凝聚成的风暴撒向静止不动的尼德霍格。

    “白痴。”

    不屑的冷笑顺着无线电传来,还未理解过来,只见巨柱一般耸立眼前的ma分离成了上下两节。脱离尼德霍格的上半部分展开机翼。放下喷嘴,以爆炸一般的气势一口气冲上高空。与此同时,下方的尼德霍格释放出大量火箭弹,定向喷发的无数铁球和近防炮编织起一张足够紧密的罗网,将炮弹全部阻拦下来。

    抢先一步射出机械臂炮台已经进入阵位,居高临下的上半截ma,两侧的机械臂同时开火,三维立体交错的光线将石斛兰包夹起来,右侧武器舱柜被扩散粒子炮的余波扫到,仓促间分离烧红的部件不到一秒就爆炸开来。勉强避开碎片风暴,还来不及调整姿态,有三根勾爪的机械臂刺入左侧推进模块组,零距离发射的粒子束一口气蒸发掉三台推进机组。

    “我刚才说过了吧。”

    甩动与尾巴相连的向量推进器,姿势调节喷嘴和背后的双翼协作,70公尺的巨体一瞬间就调整了方向,下半身披挂着超技术铠甲的黑龙以悠然的姿态逼近机动力减半的石斛兰,有着条状细瞳的琥珀色眼睛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你们不过是被时代摒弃的废弃物啊,别说反抗洪流,哪怕是我和这台‘龙飞也跨越不过去。”

    光束炮炮口亮起蓄能的光芒,带有某种愉悦色彩的阴险声音逼了过来。

    “再问你一次,投降?还是就此尘归尘、土归土?”

    深吸一口气,抬头回望尼德霍格的,是少女蕴藏着愤怒的沉静表情。

    “要和你说的话,一句就够了。”

    “……”

    撩起散开的金色长发,少女无畏地笑道:

    “——去死。”

    尼德霍格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类似赞同的微笑,那被鳞片和感应框架覆盖的笑容看上去甚至有些恍惚

    “难得意见一致呢……那你就去死吧,黄金龙族的小丫头!!”

    伴随着咆哮,闪光和高热爆发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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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况可谓绝望。

    尼德霍格压制住了法芙娜。在弗蕾娅的指挥下,两条德弗林格级战舰和数十架mds组成的追击队正在压缩奋进号的活动空间,相信再过不久,负责镇压的部队就会登船开展最后的攻坚。这种紧要关头,奋进号最大的战力罗兰却被卡斯帕尔拖住,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事态朝最恶劣的方向发展。

    这是理所当然的。

    防卫军在此次作战中的部署具有很高的针对性,投入的战力也是压倒性的,以这种态势还会被对方逃走才是反常现象。所以不管罗兰他们表现的再怎么好,对战斗的结局都不会产生影响,最多损失的数字有些变化罢了。

    然而,这种“理所当然”正是手握优势者的心理盲点,无论再怎么慎重的人,在战况渐入佳境之时也不免出现放松的情形。只要抓住这一点……

    不过,那也要先摆脱这边的纠缠才行。

    极速翻转的报丧女妖从身边擦过,擦身而过的刹那几枚罐状物体自腰间分离,抢在意识之前,神经反射采取行动,双臂护住脸部的刹那,强光和巨响炸裂,填充在内部的金属粉末和烟雾覆盖周围,光学、红外、雷达等探测手段一时间全部失去作用。

    悬停在迷雾中的独角兽仿佛迷路孩子般四处张望,丝毫没有察觉到一道黑影自背后逼近,无声无息地抽出光束剑,黑影用力劈落火花棒一样的粒子束。

    热波切开大气。连头也不回,罗兰以小幅度横移避开。闪避的同时,右手的光剑自下向上捞起,烧灼对方光束剑的喷射口。不到一秒,相当于剑柄顶端位置的喷射口周边变成红色,匆忙间将剑柄丢向罗兰,趁着爆发的空隙,报丧女妖再度躲入迷雾之中。

    同一型号的机体,通用规格的装备,对彼此的性格、惯用战术有深入了解,同时也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以这样的条件交手,恐怕会演变成漫长的消耗战——大多数人都会如此想,事态似乎也是朝这个方向发展。但实际上罗兰还要分神担心奋进号和法芙娜两个战场,掌握心理优势的卡斯帕尔应该更从容一些才对。

    然而从刚才开始,莫名的焦躁开始从心底涌出。

    ——为什么,还能这么从容?

    一般情况下早就应该感到不安露出破绽才对,但卡斯帕尔所有的攻击全部落空,就连一丝擦伤都没有。纵然卡斯帕尔有故意留手,这也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难不成……只要他想,随时都能脱离这里吗?!)

    这个想法冒出的瞬间,卡斯帕尔不禁咬紧牙关,出击前执政官的话语在脑海中回荡。

    ——不用对他客气哦,如果没有抱着彻底击坠对方的意思上场的话,可是赢不了罗兰的。要知道,那傻孩子就算身陷绝境,依旧头脑冷静,能从更高的高度俯瞰整个战场。

    搭在扳机上的手指不自觉地紧绷,倒吸一口凉气的卡斯帕尔发出“快点投降吧!”的怒吼,一口气将光束马格南的扳机扣到底。

    以贯穿天际的光轴和远处的爆炸为信号,胜负天平开始激烈摇晃。(未完待续。。)

3.纵使天堂陨落(九)

    罗兰非常清楚,卡斯帕尔是个多么优秀的狙击手。

    可能是拥有一半兽人血统的关系,卡斯帕尔某些方面的直觉异常敏锐,射击方面也有不错的天赋,加上收养他的提尔自己就是个一流射手,卡斯帕尔自己又拼命刻苦,军校时期他就已经是同期中顶尖的射手。要知道,射击可是精灵的种族天赋之一,就算是头一次摸枪的小鬼都能做到百米内平均环数不低于7环。能在这么一群射击怪物中脱颖而出,其实力可想而知。

    更何况,此刻卡斯帕尔使用的是与自己同规格的光束马格南。

    粒子束的绝对速度约为每秒30万公里,一旦被锁定,只要扣下扳机,目标甚至来不及意识到自己被击中就会蒸发溃散。理论上,生物是绝不可能回避这致命光束的,更不用说输出功率等于常规光束步枪4倍的光束马格南。

    可反过来,只要能读取对方的动作模式,结合现场实际战况,预判出对方开火的时机的话,那么完全可以抢先一步采取应对——罗兰正是用这种办法避开一次次攻击。

    冲击波鞭笞大气的轰鸣不断散开、交错。

    即使只是“提前一步”,也是以音速进行移动,张开“叹息之墙”在机体外侧形成流线型的“膜”,装甲缝隙间散出红色磷光的白色机体反复执行以回避为最优先的一击脱离战术。至今依然未能取得一次有效命中,只是不断回避从背后逼近的狙击。

    两机几乎紧贴着大大小小的浮岩飞行,仿佛抹掉了惯性,反复尖锐奇诡的机动,甩在他们身后的岩快不是被高热粒子蒸发,就是被冲击波撕裂。眨眼间就失去了原型。

    杀气再次爆发开来,罗兰再次举起盾牌。

    但这一次并未从盾牌上传来那种熟悉的、仿佛风暴海啸一样的冲击,耀眼的能量洪流同时从左肩和右脚附近掠过,高热诱爆了右脚的反应装甲,被绊住脚步的独角兽顿时动作凌乱了一下。

    “两发?还有其它伏兵吗?”

    利用姿势喷嘴稳住身体,罗兰迅速闪入射击死角。同时用雷达侦测周围是否有伏兵。光是一个卡斯帕尔就够麻烦的了,如果再有复数的战力加入这个战场,他也没有把握可以平安脱离。调取刚才的记录,可以发现左肩上方的一击来自正面,也就是卡斯帕尔所发,而右脚下方的一击则来自背后,输出功率和光束马格南完全一致。

    换言之,这附近潜伏着一台装备光束马格南的机体。

    (不可能,装备光束马格南的。迄今为止只有两台进行各种测试和收集数据的独角兽型mds而已。因为输出过大,以及适配协调的问题,根本没有计划列装光束马格南。这究竟是……?!)

    正思考着状况,针刺般的寒意再度从侧面袭来,顺着那股带有金属质感的寒意望去,视野内出现了微小的闪光。

    来不及琢磨更多,脑量子波撷取装置产生感应,独角兽拉升高度的下个瞬间。强光填满了脚下空间,雷鸣般的沉重咆哮随后擦过脚后跟。与独角兽看看擦过。光束马格南直击中一块直径达3、40公尺的岩快,爆散开的岩快在迷雾中犹如点点星光。

    “感应炮?不对,那是感应反射器!”

    忍受着阵阵冲击,罗兰咬紧了牙关。

    与感应炮同期开发的感应反射器同属远距离感应伴随攻击武器,但不同于主动攻击色彩浓厚的感应炮,感应反射器更偏向于功放兼备——折射光束构成防护罩。或是像现在这样反射光束,从而形成全方位攻击,覆盖所有死角。

    话说回来,由于是通过折射来攻击,精度难免下降。计算偏差和修正也会大幅增加。要用这种东西来狙击藏身岩石后面的目标,也非卡斯帕尔那样优秀的狙击手不可。

    预想之外的攻击并未让思考停滞下来,浓雾、战舰、mds的位置、感应反射组件、来自视觉死角的狙击——

    所有要素聚集在一起,构成清晰的拼图,如今只差最后一块关键的拼图。

    “你是要和大家为敌吗?!罗兰!!!”

    被意外的责问打断,独角兽的动作慢了一拍。

    大家——卡斯帕尔、诺娜、布伦希尔、弗蕾娅、提尔、托尔、特里斯坦、帕西法尔……所有亚尔夫海姆熟悉的人们,与之相关的回忆不断涌上心头。想到要与这一切举枪相对,结合眼前的现实,胸口不禁翻腾起一阵阵苦涩酸楚。

    做出抉择,与过去割舍。自己早已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并且早已认为自己已经做好觉悟。但真正面对这种情形,正面听见童年挚友那愤怒和哀伤兼有的责问时,罗兰才明白,觉悟的份量和意义。

    生命不是机器,不可能像删除程序那样割舍过去。

    “不管是人类、兽人,还是矮人或者其他什么智慧种,这些家伙都不相信也不期望世界会改变!那些家伙只会在一尘不变的世界规则下盘算如何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只有那位大人……执政官阁下才会带来真正的革新!与那些不想改变的家伙为伍,到底有什么打算?做到这种程度,到底有什么意——”

    “因为不想革新,所以无视他们,没有对话也没有共鸣,只是把所谓革新后的世界强加给所有人吗?”

    罗兰多少有道德洁癖的倾向,但他也清楚,自古以来鲜有不流血的革新,涉及不同种族间利益冲突时更是如此。在大义的掩护下,围绕争夺利益、霸权的丑恶斗争要多少有多少,为此所流的血足以浸透大地。纵然是他所期望的那种“不流血”的革新,也没有天真到真的认为会没有任何牺牲。

    但不得不做出的牺牲不等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可以无视人伦。

    把人视作零件和消耗品,改造成杀戮机器,随后准备量产——可以满不在乎的做出这种事的精灵阵营。他们引领的革新会对人类宽容吗?人类和其他种族可以接受这种强加的革新吗?

    为了弄清这一点,为了避免事态继续朝着恶劣的方向发展,罗兰觉得无论面对怎样的真实,自己也不能逃避,面对、承受、并且思考。这是作为与亚尔夫海姆因缘非浅者的,也是名为“罗兰.达尔克”的一介人类的义务。

    “我并不是一个人。我一定会跨越过去,看清楚真实。”

    “你这个……有理讲不清的家伙!!!!!!!!”

    不是想要否定罗兰所期盼的“世界”,也不是厌恶那股决心,但怒意却不断翻滚沸腾,最后化作咆哮。

    激昂的思维一口气爆炸开来,额头独角天线裂开成v字,面罩收纳入头顶,全身装甲滑移,不到0.1秒转换形态的报丧女妖全身各处溢出脑量子波感应框架的光芒。金色光辉摇曳闪烁的机体举起光束步枪,爆发性提高输出功率的粒子束从枪口迸发,比之前粗上许多的光轴一口气贯穿苍穹。

    隐藏在碎岩中的共轴旋翼飞行器亮起闪光,如同反射光线的镜子一般,高热粒子聚合而成的射线经过三度反射,贯穿岩石后朝独角兽背后的推进模块落下——

    强光吞没了独角兽的身影,迟了一秒后,卡斯帕尔“什么?!”的惨叫充斥公共频道。

    独角兽的身姿依然洁白无暇。预想中被熏黑、失去动力的景象并未出现,粒子束如同散弹般往四方飞散。以独角兽为中心张开怒放凤仙花般的弹幕。放射状延伸细长光束花瓣的彼端,大量闪光喷发出来。调整焦距将远处的景象拉到眼前,一架架早期预警mds背部的圆盾状雷达整流罩冒出火光。

    怎么可能会这样。

    几乎要昏过去的脑袋里不断重复这个疑问,究竟罗兰是什么时候掌握了“舰队之眼”的位置?12架早期警戒型mds、6部机动雷达分别处于不同阵位,纵然全数掌握阵位分布,要在所有目标都在不断变换位置。且岩石漂浮没有任何规律的状况下同时狙击包括位于射击死角的……

    某个假设突然冒了出来,卡斯帕尔感到全身竖起了鸡皮疙瘩。

    “难不成……是利用盾牌将光束马格南进行扩散反射,再利用感应反射组件进行狙击……!!”

    反射粒子束可不像镜子反射光线那么轻松,事实上发射率再高的镜子也不可能反射高功率激光或粒子束。

    防卫军使用的光束兵器大多是利用加速器把带有电荷的粒子团当做炮弹,加速至每秒30万公里。通过电极或磁集束形成非常细的粒子束流发射出去,用于轰击目标的荷电粒子炮。其优点是构造简单易于生产,此外粒子团携带的电荷会对目标的电路产生一定的附加伤害。但缺点是荷电粒子团本身的粒子互斥会使粒子团迅速扩散,造成射程降低和威力扩散。此外粒子团也很容易受磁场的影响而偏转:荷电粒子在磁场中运动时,会遵从弗莱明左手定律,因受力而转变进行方向,在强磁场环境下使用时会增加弹道解析难度,极端情况下甚至会出现大角度折射——反射感应组件正是利用此原理反射粒子束,攻击位于死角的目标。

    话虽如此,想要折射荷电粒子炮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如果是强力的电子束,速度为光速的50%时,以2万高斯左右的强磁场,可以使电子束画个半径43公分的圆弧轨道飞回去。但若是电荷相反、质量为电子的1800倍左右的质子束,回转半径要770公尺。就需要超大型的磁场了,若用厚10公分的铁制磁极板来制造,n、s两极加起来重达94万吨,约等于米帝全部10条尼米兹级核动力航母的总重。

    而且,由于电子束与质子束的回转方向是相反的,这一来还得规定:电子束与反阳子炮要从磁场左边射入(会向右转),质子束与阳电子炮要从右边射入(会左转),这样才能在磁场中达成理想的反射。

    综上所述,反射粒子炮光束非常困难,想要达成可控的反射更是难上加难。缺乏现实需求,加上客观技术限制,技术能力超群的防卫军也仅为几台ma和报丧女妖之类的特务规格机装备了可折射光束的设备,没有进一步去研发相关技术。

    因此,当卡斯帕尔扣下扳机时,考虑过罗兰可能会闪开或者勉强挡住光束马格南,却万万没想到事态会因为自己这一发攻击而急转直下。

    “不会吧?!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惨叫般的大喊声中,通讯界面上代表机动部署雷达、早期警戒型mds纷纷被鲜红的“失联”或“无法操作”取代,通讯线路里尽是操作员的悲鸣,连远处的战舰也在一瞬间露出迟疑的姿态。

    利用“叹息之墙”进行反射扩散——这是超出卡斯帕尔预想的战术。

    原本空间相位移防御系统就是通过使空间同时向两个不同的方向进行位移,位移空间的重叠部分会对任何物质都形成非常大的阻力,进而隔绝物理攻击。

    用浅显易懂的类比来说明:自行车的车条在高速转动时,往里面扔一块石头,有时会被弹出来,有时则可以侥幸扔过去,车轮转动越块,侥幸过去的机会就越小。那么假设车轮的转动速度趋向于无限大,那么石头通过的可能就趋向于无限小。

    但要利用“叹息之墙”分散粒子束再折射,这就如同让旋转的车轮承受一道水柱,高速旋转的车轮不但要拦住水流,还要将飞溅弹开的水反射到指定的位置。以上这一切还要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完成。

    那正可谓“神技”——将神经打磨光亮,准确掌握周遭,抓出转瞬即逝的机会将所有破碎拼图联系在一起,一举将局势反转。

    “还没结束!!不要以为这样就赢了!不要就这样走了!”

    望着彻底被杂讯覆盖的通信界面和雷达显示界面,散发着金色光芒的机体奔驰于碎岩的激流中,脱口而出的喊叫听上去如同**般凄惨。(未完待续。。)

3.纵使天堂陨落(十)

    “预警机和机动雷达全部遭到狙击?”

    指挥部下们围猎奋进号的弗蕾娅大声确认着,通信界面上的斯佩舰长保持着端正的表情,但苦闷的语气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情。

    “似乎是利用了报丧女妖的感应反射组件,对各机组同时进行了狙击,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短时间内无法修复,接下来只能依靠战舰的雷达进行导航和索敌。”

    一瞬间,窒息的感觉压在弗蕾娅的心头。

    难以置信。

    从卡斯帕尔进入战场到所有机动雷达被摧毁,前后不过5分14秒。

    不过才五分钟——

    不,不对。

    弗蕾娅未能全程见证那场战斗,但通过通讯网络和自机捕捉到的断断续续反射信号,她对那场战斗的炽烈程度心中有数。在五分钟内,两架轻易就能跨过音速之壁的独角兽型mds投入全部力量、技巧、谋略展开较量,仿佛将相识以来至今的因缘、所学、思惑全部浓缩,化作不断散布压倒性暴力的五分钟。

    5分14秒后,以各处机动雷达遭受狙击的形式宣告了战斗的结果。

    根据转发过来的战况报告,罗兰似乎在最后关头利用感应反射组件扭曲了卡斯帕尔的攻击,狙击各处潜伏机动雷达——这听上去简直不可思议,弗蕾娅却坦然接受了。

    如果是罗兰的话,如果是那**角兽的话,这种奇迹并不是没有可能。

    唯一感到意外的,大概也只有卡斯帕尔居然会让罗兰介入感应反射组件,而且还是已进入毁灭模式的状态下。

    “精神方面,牵涉到罗兰时始终还是太脆弱了吗……”

    尽管对这场带有宿命色彩的战斗五味陈杂,但战斗结果带给整个战场的变化让弗蕾娅没有更多时间去感慨了。

    老实说。防卫军的胜算正在动摇。

    此次作战中,防卫军的最大优势无疑是战场信息的单向透明和灵活指挥、应变,以上优势的基础则是其独有的c4isr系统。

    指挥mand、控制control、通信 munication、计算机puter、情报intelligence、监视surveillance、侦察reconnaissance——c4isr,是美军首创开发的一套自动化指挥系统。如果把这套系统比作人体,那么其构成理当包括以下部分:

    “神经中枢”—指挥系统。

    “手脚”—控制系统。

    “神经脉络”—通信系统。

    “大脑”—电子计算机系统。

    “耳目”—情报、监视、侦察系统。

    防卫军的c4isr系统远不及另一个世界的美军完善,像覆盖全球的卫星导航、侦察、通信网络。支撑整个体系的工业和资源等等都是精灵阵营不具备的。但设计理念层面,双方是完全一致的,因此弱点也差不了多少——由于环环相扣紧密衔接,一旦系统中某一环遭到破坏,整个系统就可能陷入瘫痪。

    特别是雾礁空域这种复杂环境,没了“舰队之眼”的指引,德弗林格级空有庞大身躯和装甲,却可能连掉个头或转向都可能触礁,更不要指望和奋进号这样的小船捉迷藏了。

    “感应炮——!!”

    弗蕾娅情不自禁地喊出声。两肩和裙甲下闪现出喷射光,12座漏斗状感应炮台吸收了主人的思绪,如同猎犬般从不同角度包抄孤立无援的小船。

    狙击目标是方向舵和升降翼。

    仿佛幻视,又像是触觉,带有各种意向和思绪的“风”从奋进号上吹来,其中有焦虑,有恐惧,也有坚毅和年轻气盛。感受对方的律动,预测敌人的动作的话——

    年轻气盛?

    反刍词汇的刹那。弗蕾娅察觉到自己的嘴角正略带苦涩的向上勾起。会对这个词汇报以苦笑,是自己蜕变成成熟女人的象征,还是怀抱某种缺憾的反射动作?

    转眼将感慨抛诸脑后,弗蕾娅专心让感应炮强占发射阵位。

    作为一艘铁甲舰,奋进号比起那些一点就着的木头战舰结实多了,不过那也只是与木制战舰而言。在光束兵器面前。木头和铁板没有多大区别,眨眼间就能将之蒸发殆尽。以捕获为目标的作战来说,这武器的威力太过剩。因此,作战初始阶段是以数量众多的mds配合战舰使用实弹武器攻击,尽可能削减目标的战斗能力和航行能力。促使其投降。然而由于未能掌握目标的弹药库和轮机舱之类可能导致战舰爆沉的关键位置,攻击队的行动不免受到限制,致使战事久拖不决。

    正常情况下,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保持持续火力输出。以奋进号那种尚未完全测试整备完成的状态,一边不断累积伤害冲击,一边持续进行满负荷航行,发生机械故障抛锚是迟早的事情。但失去了耳目的现在,继续拖拖拉拉只会让事态朝不测的方向发展而已。

    由四面八方逼迫过来的纤细光束在奋进号周围交汇,迟了一秒后,火焰和浓烟从机翼喷发初来。

    没有进一步追击,也没有上前指挥压制,夜莺的头部猛然抬起,独眼释放出的光芒让鲜红色机体显得格外狰狞。

    “已经来了吗……”

    呢喃出意义难明的话语,原本包围住奋进号的感应炮一起冲向上方,红色夜莺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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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况不利。

    兵力对比、战场态势、我方士兵的疲惫、奋进号机件磨损状况——将以上数据对比浓缩后,用“压倒性不利”便可以概括全况了。

    正如预测中那样——

    打从一开始,罗兰就没有完全把成功突破的希望寄托在行动的隐秘性上。以史塔西的能力,只要嗅到一点气味,追查蛛丝马迹并分析出来龙去脉也就是个时间问题,李林更是一旦有了疑心就会立即采取预防措施。哪怕没有明确的证据,仅仅只是可能,他也会那么干。

    不是胆量和气度的问题,不被承认为国家实体和正规军队的身份,某种程度和秘密组织无异的精灵阵营在这方面一贯如此而已。

    如此一来,“遭遇拦截”就成了不得不考虑的状况。根据防卫军的编制、应对此类状况的作战条令还有雾礁空域的战场环境考虑进去。得出的结论是:可投入作战的兵力约为2条浮空战舰,4~5个中队规模的mds,再加上若干外围辅助力量。

    不能是更大规模的部队,否则在这片空域无法展开,大舰队也难以快速反应。编制出保有足以运用mds部队的容量,又可以执行闪击奇袭作战的机动舰队才是最适合的。尼德霍格、弗蕾娅、卡斯帕尔出现在战场上多少有些意外,不过战局整体走向正向他预测的方向发展。

    胜负的关键不是能否击沉战舰或者击坠多少mds,从现在开始才要真正分胜负。

    “你还有余裕去管别人吗?”

    无线电里传来冰冷的声音,交错的光线掠过仓促改变飞行方向的独角兽前方。超音速状态下横移产生的g力给视野染上鲜红。

    “弗蕾娅……!!”

    极速翻滚的视野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鲜红的残影烧刻在罗兰的视网膜上。那绝非光束或者导弹的痕迹,带着确实的质感和足以叫人寒毛倒束的敌意,拖着犹如彗星般闪闪发亮的尾巴在岩块中穿行。

    来不及稳定姿势,一脚踢开快要和自己相撞的石块,罗兰全力搜寻着那道红色影子。状似彗星的影子不再显露行踪,忽然间仿佛全方位被人盯住的感觉抵住咽喉,反射性地改变方向。滑入死角的感应炮炮口再度迸发粒子束的光芒。

    “我说过了吧,要加上‘中将阁下。”

    描绘出曲折的轨迹。一抹红色在浮岩缝隙中留下浮光掠影。没有放过那转瞬即逝的残像,结合粗略概算的无线电定位,对准最有可能藏匿的方向扣下扳机,岩石爆散的的光芒中浮现出夜莺彪悍的轮廓——布满曲线的线条,令人联想到甲壳类的外部装甲,覆盖装甲和武装而显得肥大化的肢体。头部单眼亮起寒光。舞动手脚让重心产生位移,配合喷射,眨眼间夜莺再度消失于浓雾和碎岩之中。

    好技术。

    罗兰心中不禁赞叹。防卫军将级军官有资格调配或订制专属个人的mds,身为李林心腹的弗蕾娅专用mds自然不是泛泛之辈,除了输出方面略输一筹。某些性能指标可能还高于独角兽系列。可框架和推进器的性能再怎么强化,同样尺寸的机体输出也没有差上两倍甚至三倍的道理,更不要说输出还是自己这边更有优势,可现实却是弗蕾娅占上风。

    这不是机体性能的差距,而是某种更深层次、可以说是根源层面的差距。没错,这感觉就像之前和卡斯帕尔对决时体验到的……

    “不要把我和你们这些依赖机体性能的死小孩混为一谈!”

    杀气瞬间膨胀开来,从岩快后闪出三个细小热源。

    那是以脑量子波来驱动的自动炮台——感应炮。因为太小,很难被侦测到,在不被对手察觉的情况下滑进死角,以全方位的光束攻击歼灭对手。这片到处都是漂浮岩快的地方正是这些致命小玩具绝佳的狩猎场,而自己这边完全不知道究竟哪一块石头后面藏着一台蓄势待发的感应炮,光是那份难以想象的恐怖和压力就能把人逼疯。

    不能停在一个地方——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令人胆寒的警报声同时响起。理解到那是来自下方的接近警报时,红色mds的单眼忽地填满眼前,腹部传来沉重的冲击。

    质量和加速度相加的冲击力全数加诸在腹部,独角兽被踢向后方,从背后袭来的强大g力压迫住罗兰。装甲发出叽叽嘎嘎的异响,紧贴身体各处的抗g药液和冲击转移术式同步启动,勉强护住内脏但并无法将足以震碎全身骨头的冲击全部吸收。

    是提前预测到我方的回避运动,发出感应炮的同时从下方死角冲过来吗?受到g力压迫拉扯的脑袋浮现这些疑问后又褪去。

    还差远了。

    结论与恐惧一同出现。机体性能这东西。在决定胜败的因素中还占不到一半。翔士的高下在于经验与才能,以及——

    突然从背后传来强劲的冲击,使所有思考烟消云散。原来是被踢飞的独角兽,重重撞向了直径约五十公尺的石块。两度受到冲击,一股热流从鼻子里流了出来,翻滚的猩红色球状液体一眨眼便被抽走排出头盔。

    这不是偶然。弗蕾娅预测到流动残骸的轨道。打着让自己与石块冲突的算盘而使出脚踢。蒙眬的视野捕捉到发亮的单眼,罗兰反射地举起光束步枪,看到枪口朝正面倾泻出光之瀑布。覆盖着透明薄膜的视线看到赤色光影以轻盈的动作避开光束马格南,跨过碎石之海一口气冲过来。

    是经验和技巧不足吗?红色机体连一道擦伤都还没受到,救不了大家,无法跨过眼前这道高墙,更追不上那家伙的背影——

    夜莺散发出的杀气化作狂风,曝露在犹如实质般的压迫感之下的瞬间,罗兰再度感受到了那股在体内喷涌上来的“热潮”。

    从驾驭“独角兽”出击开始……不对。还更之前。和那家伙相遇以来仿佛带有某种宿命因缘而生的“热潮”,如今正在这个身体之中脉动着,此刻这股“热潮”渗透血液,通过了被恐惧和焦躁填满的身心,从全身的毛孔喷出。

    不应该就只这样结束,不是只能沉默,应该还有可以做的事。持续的“热潮”在身体内呼喊,穿透额头化作微薄的光芒——

    机体各处闪过一道道细小红光。宛如血液般沿着装甲缝隙流动,最终集束在“独角兽”的单角上。宛若被雷劈开的树木。裂成两半的角展呈v字展开,头部两侧的组件也一并反转了半圈。收纳于背面的光剑握柄竖起、面罩下的复眼光学感应器模仿人类眼睛一闪后,自装甲下显露出来的框架绽放出红色磷光。

    零点几秒内完成变形,背后喷射背包与脚部露出的推进器变得炽热起来,自动发挥机动力的机体上升脱离浮岩群。夜莺突刺的光剑插进岩块,蒸发烧蚀的尘埃爆发性地扩散。

    瞬间爆发力、加速性能与之前完全是两个等级。马上回转过机体的红色敌机。迅速脱离了现场。紧盯着夜莺z字型的轨迹,“独角兽”瞬时来到敌机背后。致命性g力如同沉重液体压进身体每一个角落,视野渐渐染上红色,方才还无法像样地接触到的机影,现在已经能轻易地捕捉到了。意识与机体完全同步。罗兰感觉到自己的神经正渗透进机体各个角落。

    心脏发出疯狂的律动,被压迫在装甲内侧的骨肉发出可怕的摩擦声。由于抗g系统和防护颈部措施联动,就连头也没办法转,但操纵并无不便。设置在各处的感应器将视野放大,散发红色磷光的感应框架预测出罗兰的思考,比思维更快一步将敌机捕捉到正面。间歇性地转动向量喷嘴划出比夜莺更锐利的z字,钻动于残骸缝隙间的红色机体,很快——但,也不是预测不到它的轨道。

    “看见了……!”

    带有浓稠黏度的空气塞满肺叶,心脏的悸动变得更加快速,身体内的热量仿佛要爆炸开一般。慢了,思维中刚闪过这个念头,早上一瞬预测到其思考的“独角兽”举起持有盾牌的左臂,挂在盾牌下的四联装枪管随即回转,连续散射出粒子光弹的暴雨。

    横转过机体,红色敌机采取回避运动,灵巧地避开光束加特林机枪的连射。

    “切……!”

    咂嘴声顺着无线电传来,夜莺突然翻身踢开近处的岩块,靠着脚踢的力道反转身体,夜莺直直朝罗兰冲来。

    被绕到脚下了,想到这一点时,由下往上扫的光剑刀刃已经占据了视野。在动弹不得的身体深处,觉醒的敏锐意识主动地采取了应对,早一步反应的“独角兽”抽出光剑。两道粒子束冲撞在一起。比爆炸更为鲜烈的光芒在残骸汪洋中闪现。

    “那位大人大志的达成,吾等夙愿成就的时机就在眼前!绝不会让你通过这里!”

    透过单眼俯视的眼神,压迫着身体,迎着恶鬼般狰狞的夜莺,罗兰咬紧牙关不让视线移开,无线电里继续送出弗蕾娅炽热的声音。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可以因为你一个人的独断毁掉这一切!!!”

    “如果那真的是可以去相信,可以值得付出的理想,那么就让我去看看全部的真实,然后下判断吧!!”

    “你是觉得自己比那个人还要伟大吗?!!”

    弗蕾娅的愤怒清晰地敲打着鼓膜,不容分说的怒意转换成杀气压住罗兰。

    “少自以为是了!小鬼!不完全又软弱的人类、区区的俗物,哪有资格去质疑诘问神明代行者啊!”

    针锋相对的光剑弹开,撒出烟花一般的粒子残块,抢先一步重整旗鼓的夜莺背后喷出狂风,红色机体高举左手护盾。沿着护盾尖锐的边沿喷射出光束,形成超过机体全长、如同蟹螯般的巨大光刃。仿佛吸收了弗蕾娅凶暴思念的粒子束袭向独角兽。恰在此时独角兽的主推进模块也提升输出,交错而过的红白幻彩缝隙中,雷霆迸射而出。

    “投降吧!你已经不可能赢了,只要再过一会儿,就是我的胜利!”

    弗蕾娅高亢的声调凸显她对胜利的确信。事实也正是如此,她的行动目的是迟滞罗兰的行动,在此期间等待与卡斯帕尔汇合。促成对奋进号的压制,再以船员为人质迫使罗兰投降。

    简单、明确、高效且难缠——这是是军人的现实主义思维。也是不在意面子的女人的思考方式。罗兰也不得不承认这战术的有效性,换做是他处在弗蕾娅的立场上,以尽可能不出现伤亡为前提展开捕获作战,也会选择类似的做法。

    特别是局势正在一点点被扳回来的情况下。

    临机应变——这是防卫军贯彻的指导思想,但正因为太过贯彻这思维,才会被揣摩到思考模式。给人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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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击?这种情况下?!”

    忘了称谓和敬语,脸色苍白的鲁伊特舰长反诘到:

    “敌军魔法铠甲的突击部队已经包围我舰,后续负责缴械和收尾的部队也马上就要追上来了,先不说这些,就算突破烦人的苍蝇。凭本舰的武装和航速也不可能打赢或摆脱敌舰的追击!”

    仿佛忘了对王族的效忠誓词,也仿佛忘了站在面前的是王女,鲁伊特愤然大喊着。

    身为一个真正的海上男人,经历过极其艰苦且不知何时就会丧命的危险航行,鲁伊特并不畏惧死亡,如果有必要,他甚至甘愿成为弃子来换取密涅瓦逃走生存的机会。然而眼前的局势已经险恶到连这都快要不允许了。

    在这种情况下,身为一名忠于王室的查理曼武人,最优先的事项不再是国王陛下宝贵战舰的平安和身为武人的尊严,而是主君的安全以及如何保护主君的血脉。

    “已经结束了,殿下。我们已经做了所能做的一切,这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这是天意,现在母神站在那群混蛋那边。下官会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为自己的失误付出代价。但殿下您还有机会,请立即登上救生艇,只要你还活着,总会有下一次机会,还请您……”

    舰桥里的人们将恳切的目光投注在密涅瓦身上,那些承认败北、有所觉悟的眼神如此沉重,无声的祈求和殉身也在所不惜的意志响彻身心,几乎堵住密涅瓦的反驳。

    “敌舰队已经摆出战列线,每艘都隔着不短的距离。本舰的火力无法同时瞄准。就算好运地击沉了一艘,也会遭到剩下一艘的集火攻击,更何况……”

    鲁伊特苦笑着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船员们也纷纷低下头。

    以奋进号的火力,不要说击沉敌舰,能在敌舰主装甲带上砸个坑出来都是母神眷顾。更大的可能是炮弹连敌舰的边都摸不到。

    发出撤退讯号叫回“独角兽”,等敌军逼近时爆破全舰,用爆炸做掩护射出小艇。再由独角兽负责回收和撤退——要这么做,只有趁现在敌方的炮火还没展开前才有机会。回望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少女,鲁伊特闭上眼睛咬紧嘴唇。弃舰——渐渐凝聚成形的话语在喉间滚动,即将脱口而出之际,少女“等一下”的请求让鲁伊特重新睁开眼睛。

    “慢慢地九十度回转,同时顺着惯性往现在方向前进。在进入射程的同时用‘那个狙击靠上来的敌舰船舵。”

    看着少女洋溢自信与坚毅的表情。迎着女王般的眼神,鲁伊特惊讶地张开嘴巴。不到一秒。他马上回呛道:“你是说要我们用侧面对着敌人吗?”

    密涅瓦点头,一串曳光弹划过舷窗外,红色闪光照亮她的侧脸。

    “刚才这场爆炸,会让对方以为本舰遭受重创失去航行能力。只要装出陷入漂流状态的样子,敌人便会让魔法铠甲部队散开,让战舰前出来拖曳、俘获本舰。”

    “根据呢?敌人表现得非常谨慎,就算要进行拖曳,也一定会先让步兵登舰占领。之后再开展相关作业。”

    “正常情况下确实是会按照舰长你说的流程进行,但是——”

    密涅瓦指着左舷外慢慢放大的巨大岩快问到:

    “遇上这种情况时,那群家伙还能按照流程慢吞吞的来吗?”

    “……”

    巨岩离奋进号尚有一段距离,但谁都能看出来,如果不掉头的话,触礁是迟早的时期。以岩体长达近百公尺的大小,是不可能用魔法铠甲将其或奋进号推走的,炮击也不能保证粉碎的效果。以及爆炸产生的碎片对奋进号会造成何种程度伤害。这种情况下,最稳妥的做法是——

    “敌军最注重临机应变。因为有着要是丧失良机会被指挥官骂到臭头的想法。所以一旦出现不出动战舰援救虏获就不行的情况,他们便会反射性地行动,尤其还是现在对他们来说绝对有利的情况下。”

    指挥官领导力够强的舰队中,这是常有的事。鲁伊特自己遇上这类情况,多半也会采取类似的紧急措施。

    (这简直是看透了敌军的思维模式,再结合战局发展适时调整的作战。这是殿下自己想到的?)

    “可是,‘独角兽’和‘石斛兰无法行动。”

    按下心中的感慨,鲁伊特反驳到:

    “就算战舰暂时无法航行,那些苍蝇还在的话,本舰依旧无法顺利摆脱追击。最坏情况下。那些被逼急了的家伙可能会击沉本舰。没有护卫的话……”

    “没问题,罗兰他们一定会撑过去的。”

    “可是……!”

    “至今他都一路撑过来了,现在只能相信他,我相信他一定能打破这个状况……!”

    男人们被意料之外的回答哽住,密涅瓦的目光从哑口无言的舰长身上移开,望着窗外偶尔闪现的光芒。

    “那家伙相信着我们,我们也唯有以相信来回应。”

    转过来的翠绿眸子闪烁着坚毅,被清澈的目光直视的鲁伊特不禁想要后退。

    相信别人,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别人简直就和赌博一样——世故的话语被堵在喉咙里。鲁伊特一言不发,与密涅瓦对视的眼神没有移动。令人联想到猛兽的视线仿佛要射穿年龄和女儿差不多大的少女。

    巨大的光芒在窗外闪现,更甚风暴的冲击波撼动着舰桥。船体的轧轧声与某处损管队员的怒吼一起响起,使得接下来的话语无法听清楚,不过反正也没必要听完了。空白的脑海中填回某些东西,鲁伊特环顾着一张张被爆炸光照亮的面孔,面前的密涅瓦,背后的大副,通道口的蜘蛛,舰桥里的新老部下们——那一张张除了“相信”以外没有任何后盾,只是受到乱来并且毫不考虑后果的冲动所支配的脸孔。现在撤退会怎么样?芸芸众生千千万,命运却选中自己带着这百来号人站在风口浪尖。如果在这一刻选择临阵脱逃,我跟谁摇尾乞怜?

    过了片刻,鲁伊特的嘴角露出微笑。

    “……而兽以洁白之姿接近一名少女,长存于她的心中。”

    那是歌咏独角兽的诗歌其中一节,对看似粗豪的男人居然暗记着这段诗感到意外的同时,密涅瓦也想不出此时鲁伊特念出这段诗的理由,皱着眉看向消去微笑的侧脸,只听鲁伊特下令到:

    “取俯角十同时在原地回头,左八十。以惯性航行并维持现行航道。等待敌舰靠近后,瞄准最靠前的目标。”

    这也许是身为舰长下的最后一道命令。脑海一隅想着不着边际额感慨,鲁伊特说完剩下的话:

    “右舷全炮门装填,然后待机,机会只有一次,不要错失目标。”

    所有人点头,并且面向各自的操控台开始进行复诵及传达。感觉着舰体的大幅转舵,密涅瓦看向鲁伊特,和沉稳的目光对上,只听他继续说到:

    “所有炮口停止开火,损管队派人到甲板上跑两圈,把仓库里的存货也抛掉。这样一来,敌人也就会判断我们受到极大的创伤,无法操舵。这样可以吧?”

    请示一般的补充,可以看得出鲁伊特其实很纤细的本性。

    “拜托你了,舰长。”

    密涅瓦立刻回道。

    “遵命,殿下。”

    正经八百的声音,密涅瓦微微颔首,转头把视野再度移向窗外,相对距离不断缩短的敌舰变得越来越大。对方仍然没有采取动作的迹象,漫天飞舞的魔法铠甲正在缩小包围圈,乘着冲浪板的后续登陆部队行动放缓了,是发现奋进号的异常状况后正在和战舰联系、等待指令么?在被敌军挤满的天空一隅不时闪现粒子束的光芒,一瞬间,有个白色物体越过闪光,映在密涅瓦的视网膜上。

    现在轮到我们被考验了吗?嘴边泄出意义不明的低语,攥紧的掌心渗出手汗,少女压抑不断涌现的不安看着敌舰的动向。拖着滚滚浓烟,以舰体侧面对着敌舰的奋进号滑过大气,一点一点地逼近主炮的射程圈。(未完待续。。)

3.纵使天堂陨落(十一)

    “敌舰中弹,正在调头!”

    通信兵大声复诵,施佩上校放下了望远镜。

    谁都能看出来那条奇形怪状的飞行船已经陷入无法操舵的境地,现在只是顺着惯性在打转。仗打到这个地步,只要敌舰指挥官没有精神错乱或者被打成脑残,就应该理解到压倒性的战力差距,耍小聪明或顽抗到底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

    横转舰体齐射?调头进行自杀攻击?要是那个舰长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280㎜舰炮会教他如何正确思考问题。

    “说是这么说……”

    凝视远方冒出浓烟的小船,施佩发出叹息似的低语。

    “比预想中还来的难缠啊,如果我军处于同样以寡迎众的不利境地,是否能同样坚持至此?”

    “阁下……”

    大副菲利克斯.舒尔茨中校凑了过来,眼角余光匆匆扫过舰桥。

    施佩的感叹在他心中引起共鸣。一架试做型mds,一架临时拼凑的ma,一条老古董一样的小船——面对这种弱小的对手,防卫军投入的战力除去辅助监视部队外,足足投入两条德弗林格级浮空战舰,特务规格mds、ma三台,93台常规型mds。战舰和mds的数量比分别为2:1和48:1。这还仅限于数量对比,如果把技术层面和人员熟练度、磨合度等要素计算进去,差距还会拉得更大。虽说战争的基本策略是以绝对的数量优势碾压对手,但做到这种程度也让人觉得有点过火了。舒尔茨个人看来,这已经超出一边倒的范畴,上升到公开处刑的程度。

    即便如此,敌舰依旧没有屈服,还好几次差点突破包围圈。虽然可以用“我军尚不熟悉捕获作战”、“战场环境于我军展开不利”之类的理由去辩解。但不能否认的是此次作战中拦截部队表现不佳,种种辩解反倒像是在掩饰过失,只会闹得更加难看。

    战场是不会给无能之辈辩解的机会的,人们也不会在乎战败者在战后的意淫——这是执政官的格言,每个防卫军官兵都会背诵,因此防卫军内其实并不讳言过失。反倒是鼓励提出问题。

    不过大战在即,一位前线指挥官在战场上说“政治不正确”的话,被上头追究“打击己军士气”也是相当头疼的事情。

    “我们又不是搞政治的,战场才不会去管什么‘政治正确,少犯错或者比对手能更快一步发现并纠正错误的人才能赢得战争。我们只要知道这个就够了。”

    我们是纯粹的军人,如同重视生命般重视荣誉,但不会拘泥于面子,关注的只有如何赢得胜利——吞下施佩舰长的未尽之言,舒尔茨中校挺直了背脊。

    “如果人类都像那条小船那样死战到底。恐怕我军将会陷入苦战。”

    舒尔茨无言地点头附和。

    不仅仅是对方的操船技术和战术运用,这些充其量不过是细枝末节,真正让高傲的精灵军官们感到棘手的是对方的战斗意志。

    兵力和技术的差距一目了然,然而处于劣势的一方却能坚持至今。

    这已经不是训练程度的问题。

    支持那些人的东西、他们的战斗风格是——对封建君主的绝对忠诚。

    换句话说——

    “……跟不上时代的人吗?”

    施佩上校情不自禁地感叹到。

    将对主君的忠诚视为荣誉的人类阵营,将勇武视为无上荣耀的兽人阵营。现如今的世界到处都是由旧时代的矜持和感伤交织而成的感伤战场。而随着精灵阵营走上前台,那些矜持和骄傲都会被理性与科学所吞没。作为见证及参与时代转换的一份子,精灵军官们的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莫名的惆怅。

    不。

    不该感伤。

    若是真正尊敬对方,就该让他们壮烈成仁。让时代的眼泪成为永恒的记忆,这才是应有的礼仪。

    感伤转瞬即逝。施佩上校重新恢复到之前冷漠的表情,战斗还没结束,直到陆战队彻底压制目标,将船员全部俘获为止,才算完成。

    “准备发射火箭锚进行牵引拖曳,固定敌舰后。陆战队和mds立即展开压制。把皮绷紧了!别让对方再玩出什么小花样!”

    “火箭锚发射准备!目标敌舰舰艏艉、两舷!”

    “陆战队待机!准备接舷战!”

    战术情报中心的复诵在舰桥响起。施佩紧紧抓稳了舰长席的扶手。尽管他在其他战舰演练过这种牵引作业,但这艘新造舰“欧根亲王号”还是第一次实战操作。环顾舰桥成员们的背影,施佩舔舔干涩的嘴唇,朝情报管制员问到:“目标的动向呢?”

    “高度4800公尺,左满舵。与本舰队垂直,航速28节,接触预测时间为17分钟。”

    “看上去已经无法操舵了,继续维持那个航向的话,在接触前就会触礁……好,通知‘塞德利茨号脱离编队,用拖曳索固定目标,登舰的陆战队在控制敌舰的同时尽可能控制火势,绝不能让火灾蔓延到弹药库和轮机舱。”

    “遵命。”

    大副笃定的复诵响起,不到一分钟,前出的塞德利茨号开始加速。

    没有人对这一战术安排提出质疑,换了任何一个将领都会这么做,以捕获为目的的作战来说,这是最稳固保险的做法。

    可惜的是,他们这次的猎物顽强狡猾的超出了想象。在这谁都以为大局已定的紧要关头,奋进号发起了绝地反击。

    “目标敌舰,火箭锚,发射!!”

    鲁伊特舰长的怒吼之后,奋进号舰艏闪起一道比信号弹更耀眼的白光,喷射出火光的舰锚在昏黄的天空中拉出一道黑线,穿过错愕的目光和仓促的炮火,直直地冲向塞德利茨号左舷。远远望去犹如蛛丝般纤细的铁链全速伸展,随着舰锚的翻滚。紧紧缠住塞德利茨号的左舷舰艏俯仰舵。

    “起锚!紧急加速用火箭喷射!!”

    装备于船艉的火箭喷出火光,火箭推进力、塞德利茨号的加速度、铁链的牵引力——三者相互作用下,被铁链扯住的奋进号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开始逆时针圆周运动。不到3秒,原本呈垂直状态的两舰变成接近平行,奋进号右舷露出了蓄势待发的炮口。

    “区区蛮族……!!”

    塞德利茨号舰长弗朗茨.瑞特.希佩尔上校怒骂出声,由于俯仰角度的问题。奋进号恰好滑进了280㎜主炮的射击死角,唯一能开火的也就只有高平两用副炮和730近防炮,但由于捕获敌舰的目的和对方敞开式炮位的设计,就算用防空机枪射击都可能引起弹药殉爆,这么做的后果是希佩尔和他的手下们难以承担的。

    但他也不会让他眼中的“蛮族”就这样轻易逃走。

    “全速进车!”

    “俯角12度!”

    “全速疾停!”

    “全速倒车!”

    “进车!”

    “左舷微速!”

    “仰角21度!”

    “两舷齐速!”

    “全车疾停!”

    为了甩掉奋进号,希佩尔使出浑身解数下达舵令,并迅速发布车令改变航行速度。舵角指示器里的数字一刻不停地快速闪动,航速指示器里的数据也在急速变幻,庞大的战舰如同战斗机一样灵活的做出连续急转动作。塞德利茨号的船员们仓促间抱住离自己最近的固定物体。防止自己被甩出去,而拴在链条另一段的奋进号仿佛置身台风眼当中,要不是船员们早早用绳子把自己固定完毕,大家早就被甩的到处都是了。

    要死了,我们一定是疯了。

    不止一位船员这么想,甚至连“差不多”之类的前缀都没加,几个虔诚的教徒开始小声祷告起来,差点把舌头咬断。

    奇迹不会因为祈祷降临。

    奇迹只为做好准备的勇士出现。

    钢铁堡垒填满了视界。忍受着眼睛仿佛要飞出去的致命g力,密涅瓦使劲浑身力气大喊。

    “开火!!”

    “见鬼去吧!!”

    炮手们怒吼着。奋进号右舷响起一阵轰鸣。橙色火球亮起的同时,一道雷光扑向塞德利茨号船艉——经过狄安娜在炮身上展开的线圈型闪电术式的多段加速,原本不值一提的实心弹丸炮口初速飙升至786公尺/每秒。一阵火光和烟雾腾起,二百多公尺的庞然大物微微“抖”了一下。

    塞德利茨号艉部火控中心,第二枪炮长穆伦海姆.雷希贝格少校感受到了来自舰艉的冲击,他条件反射式地朝舵角指示器张望。

    左12度……还是左12度?母神在上!船舵不动了!!

    一击之下。天地为之变色。奋进号的绝地反击成功扭转了局势,更为她博得了“断腿狂魔”、“船舵毁灭者”、“飞行网线袋”等一系列诨号。此刻在防卫军官兵的眼里,这是充斥黑色的一幕,不再有其他色彩。

    德弗林格级外置的方向舵固然有采取防护,但所谓防护不过是在没有装甲板与大量结构支撑的前提下。以仅仅80㎜的装甲以及合理的结构来削弱对此处的破坏,以及避免整个方向舵被打飞的最坏结果。换句话说,就是在优良的操舵性能和军舰生存能力上做出取舍,合理的牺牲一些性能指标来满足生存需求。

    但防卫军的情况与其他阵营的同行不同,由于没有获得政治上的承认,一直处于秘密结社和隐秘军事组织的非正常状态,防卫军难以开展全面的技术验证工作,对方向舵的防护设计便是其中一例。这不同于潜艇、飞空船的气动外形、弹射器等设备的设计,需要大量的实弹射击数据,甚至需要废弃的战舰船体进行实验。急于扩充军备和军队规模的防卫军没有太多的时间和资源可以进行此类实验,故作为防卫军空军第一代自产的浮空战舰,德弗林格级虽然在舵机上采取了防护设计,但其源自纸面的技术推测和实验室的模拟,而不是实际有效的设计和研究。总之,全身披挂重甲。看似刀枪不入的德弗林格级装甲舰带着舵机这个“阿喀琉斯之踵”走下船台,奔赴沙场。

    造船设计师们的疏忽终于遭到了报应。舵机并未在爆炸中遭到直接破坏,但是遭受电磁加速炮弹冲击导致变形的装甲卡死了舵机,舵维持在中弹时的左12度位置上无法改变。而且现有的舵角造成极大的左转力矩,使得采用临时舵操舰也变得异常困难。虽然还能用调整主、副螺旋桨不同转速的办法来改变航向,但已经缓不济急。

    塞德利茨号拖着长长的烟迹。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下沉默但坚定的转向欧根亲王号,漂浮在空中的翔士,奋进号的船员们甚至能透过重重装甲感受到那两条战舰船员们的惊恐。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个庞然大物吸引,以至于几乎没人察觉奋进号切断锚链,开始脱离。

    “回避!仰角30度!右满舵!两舷全速!!”

    施佩上校猛冲到舵手身旁,一把推开那个吓呆了的年轻人,拼命向右侧猛打船舵,同时大声嘶吼着。

    施佩在第一时间发现塞德利茨号的异常状况,当场就差点被吓出心脏病。这片空域不足以完成大角度规避动作。现在只能尽量让战舰转向与僚舰相同航向,尽量减少撞击面积。

    即便如此,似乎还是赶不及,舷窗外的塞德利茨号越来越大。

    咬紧牙关,施佩又追加了一道命令。

    “布鲁诺、凯撒、多拉、埃利希全门装填!俯角40度!动作快!!”

    在旁观者眼中,欧根亲王号正在奋力抬起船头,试图避免与僚舰相撞,但为时已晚。塞德利茨的舰艏距离欧根亲王号的船艉已不足20公尺。这种距离下,无论如何避不开。

    “半齐射!开火!!”

    一直响个不停的警铃戛然而止。2秒后,闷雷般的轰鸣响彻天际。

    4座双联装280㎜主炮的炮口焰形成两团巨大的火球,强烈的闪光吞没了整条战舰,远远望去仿佛被击中一般,巨大的后坐力将近3万吨的舰体朝上方托举了1公尺左右。一秒钟后闪光散去,塞德利茨号的舰艏刺破浓密的白色烟雾。以半公尺之差从欧根亲王号下方滑过。

    “万岁!”

    一个回过神的船员挥舞着军帽大喊着,随后几十,几百……两条战舰都沸腾起来。官兵们激动的向傲然航行在空中的欧根亲王号挥舞手臂。甲板上的船员忘了战斗还在进行,他们在战位上跳跃着激动的吼叫着。

    “别小看我们!欧根亲王号可是托庇在幸运光环下降生的战舰,就算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也动不了本舰分毫!除了自然的伟力。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击沉欧根亲王号!”

    施佩大声咆哮着,就在此时,周围开始发生爆炸,热源感应屏幕和雷达被空白所覆盖,。

    干扰弹——

    脑海里浮现出词汇,施佩涨的通红的脸孔顿时变得无比苍白。

    ############

    剧烈的愤怒正在体内燃烧——弗蕾娅正切身感受着这句话。

    坏消息有三个,也可以说是一个。

    “不要管什么阵型和抢修了!当务之急是立即搜索追击目标,你们连这点主次都分不清楚吗?!”

    “中将阁下,现在所有机动雷达都无法使用,本舰要在这片空域中航行都成问题,实在无力追击。mds部队已经开始分散搜索,可是……”

    已经来不及了。

    被杂音覆盖的未尽之言在弗蕾娅心里翻腾,“败北”的苦涩在嘴里扩散开来。

    在奋进号释放干扰弹的同时,罗兰和法芙娜也同时释放了干扰弹和震撼弹。尽管强光和爆音只持续了几秒,但已经足以让他们脱离战斗空域。面对满是杂讯的雷达界面和眼前的茫茫白雾和浮岩,就算想追击也无处着手。

    以奋进号的狭小船体和那两架机体的规格,在这种视野不佳的狭窄空域,要甩掉雷达失效的大规模舰队是很轻松的事情,就算雾礁空域外的监视哨发现了他们,凭外围部队单薄的兵力,也不可能阻拦“独角兽”。

    失败了。

    结束了。

    那个人交给自己的任务就这样落幕了?如此失态的自己还有脸出现在他面前么?

    “……回不去了。”

    阴沉的呢喃滑过。眼睛微微闭上,一两秒后重新睁开眼睑,布满血丝的翠眸涌动着危险的光芒。

    “通知外围监视部队,让他们把外围浮岩的状况发送过来,密切监视东北方向的空域。同时通知‘阿.巴瓦.库,启动推进术式区域。朝东北方向移动!”

    “阁……阁下!!”

    施佩的脸上头一次出现惊惶,即使刚才差点两舰相撞的险情也只是让他震惊了那么一下,此刻听到“阿.巴瓦.库”这个词汇时,却显得张皇失措。

    “中将阁下,‘阿.巴瓦.库可是——”

    “我当然清楚!”

    愤怒化作咆哮脱口而出,通信界面里的施佩似乎没有理解被怒斥的现实而僵住,电讯杂音在耳畔回响着。

    防卫军一直追求“质压倒量”,其结果就是技术优势遥遥领先,同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亦层出不穷。这里漂浮的巨大岩石也被盯上。冠以各种代号后尝试安装浮游术式和推进术式,改造为可机动的浮游要塞或是直接对大城市进行坠落攻击的质量炸弹。‘阿.巴瓦.库正是此类尝试的先驱之作,按照技术人员的构想,这块全长超过15公里的巨岩将会被改造成可容纳数十条战舰和近千架mds的机动要塞,条件允许的话还可以搭载小型化的“尼伯龙根”系统,只需一击就能摧毁一座城市。

    只要展现出足够的力量,那些人类也会乖乖服从,如果还是不识时务。他们就将成为要塞实战测试的最佳对象。

    如今改造工程才刚完成30%左右,勉强可以进行短距离试航。更不用说安装炮台和搭载机体,连半成品都算不上的大石头,其可以用来攻击的手段只剩下直接冲撞而已。

    “请您三思,这样一来的话……!”

    全然不理会面容扭曲的施佩上校,弗蕾娅的嘴边浮现一抹凄惨的笑容。

    (我当然清楚会发生什么事情。)

    以“阿.巴瓦.库”的质量,就算是大口径舰炮直击也不可能抵消其惯性。被那样那样巨大的物体撞击,奋进号立即会变成一只被拍扁的苍蝇,然后支离破碎。

    变成这种局面的话,作战也就等于失败。但比起就这样眼睁睁放任罗兰一行离开,让所有努力付诸流水。这种失败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不对……作战什么的都无所谓了,比起无法面对那个人,接受他的惩罚还要好的多。只要是为了他,我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

    打开连接“阿.巴瓦.库”的控制界面,正在作业的技术员和工兵们已经紧急完成了相关术式的调整,犹如巨大的蘑菇或是图钉的岩体上溢出青白色的光芒,这正是术式处于临界状态的象征。眺望着那根仿佛支撑起天地的巨柱,弗蕾娅深深吸了一口气。

    “去吧……!阿.巴瓦.库!带着那些屈辱的记忆一起!!”

    “等一下。”

    沉稳的声音沿着紧急通讯回路传入耳中,弗蕾娅的身体不禁一颤。

    ##############

    远方闪现炮击的闪光,从无线电中接受到防卫军的欢呼后,罗兰心底里松了一口气。背对岩块瓦砾,“独角兽”的姿势喷嘴连续小幅度喷射,避开滞留空中的碎岩。偷偷摸摸搞出来的强干扰弹不光让拦截舰队的耳目失效,对自己也是一样,现在罗兰只能仰仗动态视力和反应速度飞行,与奋进号的汇合变得比预想更麻烦,不过总比之前那堆火烧眉毛的状况要好多了。

    整个遭遇战比预期中更加凶险,但总算是平安无事的脱离接触了。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已经平安。

    之前的作战能取得成功,并不是因为防卫军实力不济,或是缺乏战争经验。事实上,无论是战前布局还是战斗中的表现,防卫军都堪称出色。之所以能从天罗地网中逃出,主要拜防卫军那种执拗的性格和将“俘获”设定为必须达成的作战目标所致。

    在军校时期。罗兰就多次亲眼目睹小规模演习时,他那些同学是怎么把试探性进攻变成一场真正的强攻。帕西法尔和特里斯坦更在多喝了几杯后透露,某些部队在演习时见了要塞和工事都是二话不说——直接上。虽说他们在演习时发明的用88炮抵近平射的战术被证明有极高的战术价值,对攻克装甲堡垒和城市工事效果极佳,不过……这种过分认真,或者说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个性还真是叫人无话可说。

    由于这种渗透到骨子里的偏执个性和直线性思维。防卫军战术层面确实相对灵活多变,但具体目标上绝不会有半点含糊和圆滑。上头下令要“捕获”,那就一定要完好的捕获,不论那条船有多么容易被打爆,都必须做到这一点。

    将“俘获”设定为作战目的是出于政治考量,不说罗兰和李林的关系,光是为了战后重建查理曼时,为了避免一夜之间查理曼各地冒出一堆督军、大帅、委员长,保留密涅瓦这个王女就成了必要的措施。可从军事角度来说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防卫军空军那些舰长接受的教育都是怎么让敌舰沉下去。俘获敌船……那是海军袭击舰的功课,而且执政官的海贼们俘获对象也都是商船。面对仓促交付的全新作战任务,能在短时间内做出可行性方案,并且离成功只差一步,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毫无疑问,这种缚手缚脚的微妙心理让他们难以尽情发挥,防卫军舰艇的武器系统明显火力过剩,遇上突发紧急状态的应变冗余度也相当狭隘。这给了罗兰可乘之机。在失去机动部署的雷达站之后又遭遇全频带干扰,加上战舰受损带来的混乱。追击队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做出反应。

    不过这也只是一时的,以追击队的精锐程度,相信很快就能恢复运作,留给他们逃走的窗口时间相当有限,等追击队反应过来的话……

    能见度一点点提高,现在已经到了雾礁空域东北的边沿地带。雷达上依稀可以辨认出奋进号的反应,正当罗兰要松一口气的时候,远方萌生出一股冰冷锐利的“气息”,那股的“气息”犹如实质般抓紧心脏,令全身麻痹。读取思考的“独角兽”闪电般调整姿势冲出碎石带。一秒后,雷达告警器的蜂鸣在耳畔响起。

    “这个是……!”

    雷达屏幕正被一个强大的脉冲信号一点点占据,还没等罗兰思考消化雷达反馈的信息,一道闪光疾驰过脚下,就连防炫目护镜也无法减退的强光涂满了视野,整个雾礁空域霎时间颤抖起来。

    灼热的闪光刺穿整个雾礁空域,2.5亿电子伏能量奔流前方的一切瞬间蒸发成为高热电浆的一部分,小山大小的岩体遭受直击,刹那间成了丢进熔炉的蜡烛,消失的无影无踪。距离光轴1公里范围内的岩石几乎同时被炙烤成耀眼的红色,接着又被冲击波轰得粉碎,灼热的熔岩宛如烟火般飞向四方。

    留下装饰般的无数烟火,亚光速的箭失一口气轰开遥远的云层,消失在深邃的苍穹之中。

    所有人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或是紧闭双唇,或是长大嘴巴,身处这片战域之人无一能从眼前的奇景上挪开视线。

    这无疑是荷电粒子炮的杰作,但这种威力,这份输出……光束马格南之类的武器在这雷霆一击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这已经超出常识和想象可以触及的范围,能做到这种事情的,绝不会是人类。

    (难道说——)

    反刍着状况透出的讯息,罗兰僵硬的转向射来光束的方向。

    原本弥漫眼前的白色雾霭已经和浮游岩石一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鲜烈的苍青,骤然扩展的视野叫人生出渺小的感觉。过了几秒后,罗兰才意识到眼前是与遥远宇宙相连的青色天空——但是,却不见预料中的刺眼太阳。这是因为,有块巨大的物体浮现于“独角兽”和奋进号一行的前方,理应照在机体上的阳光,完完全全被其遮蔽的缘故。

    壮硕的**上,长有两道伸向左右的长长翅膀,和任何一种现役浮空舰没有丝毫相似,贯彻白努利定律的构型和防卫军大型运输机颇为相似。然而,即使要将其归类为大型运输机,尺寸仍超出得太多。眼前的物体全长不下300公尺,至于机翼长度,则可能达到近700公尺。光机翼厚度可能就有十几公尺,中间的船舱的厚度更是达到30公尺左右。除中间类似双体船的区块外,机翼两侧靠近船体的位置尚有独立机库,每个机库上方的起飞甲板铺设有达7条之多的弹射轨道。中间区块上下前后安装有8座三联装主炮,以周围的参照物为对比,估计其口径至少达到400㎜,周围的副炮、高射炮更是不计其数。应该是暗藏在球型炮塔内的对空机枪,则根本想像不出会有几挺。机体后部的螺旋桨引擎约有二十具,机翼亦有众多喷嘴辅助飞行。高度6000公尺的天空对这艘战舰来说等于是低空,仍有余力攀升至更高处这一点,可以从喷射术式游刃有余的喷射状况确认。

    庞然大物构成一整块沉重的影子,压在罗兰头上,远看起来就像是展开双翼和利爪、竖起羽毛的巨型怪鸟。

    巨型怪鸟悠然展翅飞行于高空,两翼拖出长长的飞机云,大大小小的炮塔开始转动,炮口纷纷对准奋进号和罗兰。围绕于怪鸟周围的细小飞行物体,则应该是直属mds。不管如何,以如此巨大的机体为背景,飞在旁边的机群看起来都只像是微不足道的蚊虫。对于抬头仰望的“独角兽”不屑一顾,钢铁怪鸟以庞大的质量逼退大气,朝奋进号逼近。

    如此异样的存在足以压倒周遭的一切,但在罗兰眼中,巨舰与其附属的机体早已被更加可怖的存在吞没了。

    晶莹剔透的晶体形成羽翼的形状,阳光透过晶体折射出缤纷色彩,闪烁的七彩光点在青空中飞舞,其瑰丽,其炫彩,仿佛幻想。唯有偶尔掠过周遭的电光在提醒仰望那对晶翼的人们,浮现于眼前的美丽与死神的召唤仅有一纸之隔。

    凝视晶翼的正中,与鲜红如宝石的双瞳对上眼,罗兰感到全身的力气和热量都正从身体里被抽走。

    视线的另一端,赤红色瞳孔闪烁着不像反射的光芒,不让罗兰的视线逃脱,嘴角弯成微笑一般的弧线。

    “……虽说预测到会发生这种事,不过还是应该说一句‘干得漂亮。”

    说着夸赞的话,但从头至尾,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冷淡地叫人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如果是李拿度.达尔克看到这一幕,他会说什么?会有什么感想?”

    没有答案,对这个暧昧的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视角和解读,问一万人,便有一万种解答。而能给这个问题以独一无二的正确解答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所以——

    “……以人类这个物种来说,后代表现出色时,父辈绝大多数的反应是——”

    跃动的粒子雷光照亮了无可挑剔的笑脸,一张一合的唇线发出声音。

    “愉悦。”

    那一瞬间,温文尔雅的笑脸犹如无机质面具一般。(未完待续。。)

    ps:  抱歉,家中出事,一个月来没有空,也没有心情写书。耽搁至今,实在是万分抱歉,望各位读者书友见谅

3.纵使天堂陨落(十二)

    ‘在这路上,就证明着国民性的怯懦,懒惰,而又巧滑。一天天的满足着,即一天天的堕落着,但却又觉得日见其光荣。在事实上,亡国一次,即添加几个殉难的忠臣,后来每不想光复旧物,而只去赞美那几个忠臣;遭劫一次,即造成一群不辱的烈女,事过之后,也每每不思惩凶,自卫,却只顾歌咏那一群烈女……自然,此上也无可为,因为我们已经借死人获得最上的光荣了。‘

    镀金钢笔尖离开纸张,收起那支美轮美奂的象牙制工艺品,沉默了几秒后,李林将那张墨迹未干的文件纸丢进了碎纸机里。

    真正有普世性的事物,往往不是冠冕堂皇的字句,反倒是听上去非常刺耳的言语。哪怕是不同的时空和世界,鲁迅先生的《论睁了眼看》一样不失其普世性。只不过为了自己和精灵阵营的事业,这些真知灼见是绝不能有只言片语进入人类社会的。不仅如此,李林还要想方设法让查理曼人民走向鲁迅先生批判的那个方向——一群麻木、堕落、惰怠、冷漠、自私的……顺民。

    这可不是小事,只要看看那些被治安战坑死或者半死的强国、帝国,任何一个还能理性思考问题的人都会承认:用枪炮一劳永逸的解决反抗是一种幻想,而且还是一种远远谈不上美妙的幻想。那些整天瞎哔哔“杀干净就能解决问题”、“为优等种族拓展生存空间”的家伙应该找脑科医生,检查一下是否脑残。

    连那些帝国、强国、超级大国倾举国之力都不能办到的事情,精灵阵营就更办不到了。

    精灵阵营上下对战胜查理曼没有丝毫怀疑,无论是战略还是战术层面,看似风光无限的查理曼都已经被逼进了死地,只要关键时刻给这个老大王国一记重拳。他们就会像纸牌塔一样哗啦啦的倒下。真正的问题是,该怎么处理战后的查理曼,更确切的说,该怎么处理查理曼人。

    精灵阵营面对的可不是只有占领区治安、各种软硬抵抗、外国势力插手之类所有占领军都遇到过的问题。老实说,李林也并不真的觉得那是什么不能解决的麻烦。历史早已证明从“假八路”、“假武工队”、“伪军下乡慰问”、“皇民化教育”到“战略村”、“无人区”、“米国王师和当地人民军民同乐”等等手段都可以发挥不同程度的作用。只要有钱有兵有耐心,抵抗运动也是能扑灭的。真逼急了。还有满世界种蘑菇种个痛的选项。

    但有一点,是高科技和超前政治手段都无法解决的。那就是……出生率。

    一旦对查理曼的战争取得胜利,精灵们就会成为以少数民族统治多数民族的政权,和历史上同类政权一样,精灵们也要面对多数民族抵抗和被统治民族同化的问题。

    这种情形和入关之后的清朝差不多,但比起以上百万满蒙八旗统治过亿汉人的清政权,精灵和人类的人口比例数字勉强还能看,可一比出生率,那可就是彻头彻尾的悲剧了。

    亚尔夫海姆官方宣传中。典型的“贤妻良母”必备资质中重要一条,就是“增产报国”,大家一起加班加点,为伟大祖国和执政官“生下能组建一支足球队的孩子”。甚至不惜搞出《强制婚姻法》这样丧心病狂的玩意儿。可即便如此,出生率也只提高了几个百分点,再看看人类和兽人那恐怖的人口基数……这账该怎么算?就算靠着手里的枪炮和超越时代的战术,精灵阵营成功实现八纮一宇,天下布武。可人类和兽人只要晚上加加班。用歹毒的子宫战术就能天下布种,一举反杀。最终枪炮败给了屁屁和丁丁。你说这叫什么事……

    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向纳粹第三帝国学习,用集中营和焚尸炉一劳永逸地进行最终解决?

    只有像希特勒那样的大师级偏执狂和心理异常者才会这么干,真要搞这种事情,到时候不光占领区起义暴动此起彼伏,外国势力也不会默不作声,反查理曼联盟立即会变成反精灵联盟。最后还是要用蘑菇洗地来解决。这种没效率的方案根本上不了台面,直接pass。

    召唤神龙复活东京市委书记石原慎太郎,请石原书记焚书(小黄书)坑儒(18x作者),说黄段子的一律死啦死啦。完事后制定一部端正社会风气的法案,抹杀负能量源头。打造一个没有黄段子的蔚蓝而清净的世界?

    也不行。

    运营成本太高,而且就算切断了精神食粮的供应,但对“眼中有码,心中无码”,靠脑补都能活下去的绅士,能起多大作用很难保证。一旦贯彻这种手法,为生殖自由而雄起的黄段子恐怖组织只怕会多如过江之鲫,到时候该怎么剿灭这些前仆后继的恐怖分子也是叫人头疼。

    要不干脆直接拿起手术刀,用结扎、计划生育、超生巨额罚款来解决?

    还是不行,能有多少人愿意配合这种断子绝孙的勾当?再说上哪去找这么多的专业医生和设备?

    思来想去,最适合的办法是……打造一个傀儡政权,用温和且间接的办法控制辖区内的人口数量。

    历史上傀儡政权并不少,打着“曲线救国”、“共荣共存”旗号的家伙从来都不缺乏。不过这一次李林并不准备搞那种不顶事还喜欢坑主子的废物点心,他心目中的新查理曼不是藩属国,更不是殖民地,而是独立、自由、民主、繁荣……地位不那么平等的亚尔夫海姆盟国。

    说的直白点,就是昭和二十年之后,霓虹和米帝粑粑那样的关系。

    霓虹战后的经济腾飞、“失落的十年”对出生率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众所周知,经济状况直接决定了社会大环境,也决定了人口出生率。而日本的经济……虽说有那么一阵,日本人放出豪言壮语要买下整个美国,但最后还是乖乖在广场协议上签了字,开始了钝刀割肉式的长期滞胀,由此引发的一系列后果中就包括出生率下降,甚至是负增长。哪怕政府放假发补贴,少子化问题依旧没有得到解决,甚至还时不时爆出父母放弃抚养小孩,小孩饿死家中的新闻。原因就是生育抚养的孩子成本太高,同时社会责任心下降,导致这一切的正是长期经济衰退。

    说到底,还是米国粑粑造的孽,不光有经济的,还有文化和政治等多方面的。日本战后几十年,好事坏事背后都有米鬼的身影。

    这里面弯弯绕绕很多,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楚的。不过只要按照李林的计划按部就班的进行,查理曼人口负增长是迟早的事情。

    当然,在此之前先要把傀儡政权的基础——一个合适的领导人决定好才行。

    按下通讯按钮,亚尔夫海姆最高执政官以温和的语调说到:

    “客人们的情况怎么样了?……是吗,很好。中午的午餐让罗兰和密涅瓦殿下一起列席,记得要有礼貌。”

    ——差不多该让他们认清现实了。(未完待续。。)

3.纵使天堂陨落(十三)

    美酒佳肴。

    热带水果。

    水晶吊灯。

    高级乐队。

    红木家具。

    真皮沙发。

    手工桌布。

    以上词汇聚拢在一起时,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肯定是豪华饭店。然而此刻这些词描述的是一艘军舰的餐室。

    说起来不论哪一国的海军都挺讲究吃喝,一方面是弄食物的门路比陆军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海军涉外活动较多,总不能外国友人上舰访问时,连能招呼人家的食物都拿不出手。最后也是因为船上不吃的好点容易出坏血病,这年头年纪轻轻一口烂牙的水手一抓一大把,为了不影响战斗力,吃的方面不得不注意。

    到了防卫军海空军舰艇上,吃喝住宿水平又被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德弗林格级装甲舰的船员就已经能吃上奶油炖鸡、龙虾、牛排,餐后还有果汁、汽水和冰淇淋。作为全军总旗舰的大帝号更是不落人后,从防卫军内部送给总旗舰一个“大帝旅馆”的绰号,还画了个“撑伞大小姐”的漫画就可以想象得出,大帝号的生活设施奢侈到了什么程度。

    能同时容纳18人就餐的长桌,每把高背椅顶端都有包银的雄鹰雕饰,雪白的手工桌布,篮子里放着新鲜出炉的面包和盐,刚刚撤下牛奶浓汤,紧接着端上三文鱼,一旁随侍的餐车里摆着烤鹿肉,甜点正在赶来的路上,一饮而尽的水晶杯续满百年极品葡萄酒。穿着考究制服的乐队正在演奏《波莱罗舞曲》,热情奔放又华丽大气的卡斯蒂利亚风格音乐给本已奢华的餐室更添宫廷氛围。

    与其说是午餐,不如说是国宴。

    “听说来到这里以后,殿下都只有喝水而已?如果是菜式不合您胃口的话。我可以让大厨进行调整。这样下去搞坏身体可不好,毕竟殿下的贵体可关系着——”

    “我没有接受敌人施舍的意思。”

    坚毅的打断让坐在李林右手边的布伦希尔眉毛一跳,手里的刀叉继续分割面前的三文鱼。

    “这可真是……”

    晃荡着酒杯,李林苦笑着说到:

    “我们可从未将殿下视为敌人,相反,我们自认为是殿下您最有力的盟友呐。”

    对不知是精湛演技还是厚脸皮的发言回以冷哼。密涅瓦索性闭上了眼睛,一个疑问在疲惫的脑海里翻腾。

    (他究竟在想什么。)

    从被俘获到现在已经超过24小时,密涅瓦不断思考这个问题,到现在为止依然没有理出头绪。

    超越种,神意代行者,精灵阵营之王,这个被众多光环笼罩的男人本身就是个谜。

    傲慢、礼貌、冷血、热情、疯狂、理智——无数矛盾的要素在这个人身上和谐的统一在一起,如果是演技的话也还罢了,毕竟全能型演员也是存在的。可时刻都在切换角色,将自己摆在最契合周遭环境的位置,或明或暗的控制局势的演员是不存在的,政治家也是一样。

    无节操无底线是一回事,审时度势是另一回事。没脸没皮的政客多了去了,能登上权力巅峰的却是凤毛麟角,登上大位后能带领国家走向富强的更是万中无一。黎塞留或许能算一个,可那位查理曼有史以来最伟大最冷血的首相、红衣主教也被财团和财团背后的精灵阵营玩得死死的。其他势力不是乖乖听话,就是被吊打的不要不要的。

    以其能力而言。完全无愧于“神意代行者”的身份。

    那么,这个使徒到底在谋划什么?引导精灵阵营崛起,再兴吉尔曼尼亚王国?事到如今做这种事还有什么意义?即便掌握了遥遥领先其他阵营的技术,用那点人口去征服世界也只能称之为妄想了。

    当然,征服查理曼还是有可能的。

    “殿下,请不要把征服什么当成最终目标。那只是开始。”

    切下一片鹿肉,李林仿佛不经意地说到:

    “毁灭或者荣耀的开始。”

    被看穿了——强烈的寒意渗入骨髓,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抖了一下。

    李林和布伦希尔都装作没有看见密涅瓦的小动作,尼德霍格和弗蕾娅似乎对查理曼的王女没有任何兴趣,专心往鹿肉上撒砂糖或迷迭香。罗兰一言不发。

    诡异的沉默只持续了几秒,用餐巾擦了擦嘴,轻巧的语气再度在餐厅内响起。

    “或许殿下觉得在下言过其实,或者纯粹是吹牛。查理曼拥有辽阔的疆域,众多的人口,凭借以上两点完全可以抵消我军的质量优势,最差也能打成一场烂仗,谋求一份不失面子和实际利益的停战协定。但我可以明确的告知您,这是痴心妄想。”

    “既然如此,那就大可不必继续虚伪的演出了,我没兴趣在闹剧里扮演角色。”

    “真是一位坚毅的殿下,不愧是王家血脉。不过,殿下,我的确只是请您来共进午餐,顺带请您喝茶,和罗兰一起,几个人好好探讨一下人生和哲学。至于政治上的事情么,你可以当什么都没听到,纯粹是在下的自言自语。”

    李林指指一旁的侍从和乐队,好像真的只是请密涅瓦来喝茶吃饭,顺带把罗兰一起带上去聊人生和哲学,或许稍后还有洗澡什么的环节。

    然而,第一,在精灵阵营内,“喝茶”除了字面意思外,还有一层让人不太舒服的隐喻。亚尔夫海姆内的人类地下反抗者就经常被这样那样的理由请走后人间蒸发,仿佛从世间消失了一样。第二,亚尔夫海姆执政官是个精力旺盛的工作狂,幼儿园的小孩子都知道执政官可是把工作当娱乐,以每天批阅近千份文件为乐事的强人。有这种生活方式的家伙绝不可能为了聊天放松而特意把密涅瓦“请”过来,他一定有目的。只不过基于某些谋算和恶趣味,暂时还不打算说出来罢了,不过他迟早会说。然后像恶作剧得逞的坏小孩一样欣赏别人的反应……

    这只狡诈的狐狸!

    密涅瓦恶狠狠地咒骂着——在肚子里。

    李林依然保持着无可挑剔的高雅姿态,瞟了一眼一旁的座钟,他打了一记响指。

    华丽的旋律停了下来,一旁的侍者按下藏在暗处的按钮,一块长方形晶体薄板降下,画面一阵摇曳后。激昂的《军舰进行曲》在餐厅内回荡,零点几秒后密密麻麻的人群出现在画面上。

    密涅瓦和罗兰很快就认出了画面上的地点:战神广场。吕德斯最有名的广场之一,过去曾是校阅军队的地方,如今数不清的群众聚集在v.e公司生产的扩音装置下方。

    这是在干什么?

    密涅瓦微微皱了一下眉,还没等她整理出头绪,一个压抑着亢奋的男声从大喇叭里飘了出来。

    “现在播报临时新闻。现在播报临时新闻。大本营陆海军部,花月8日6时发表。王家陆海军于今日拂晓在北冰海与阿尔比昂进入战斗状态。王家陆海军自今日拂晓在北冰海与阿尔比昂进入战斗状态。”

    “请诸位国民都聚集在各地市政中心收听通报,政府通过广播发表的内容是政府负责任、直率并准确公布的。请大家务必相信广播中对大家的要求,也请务必遵照执行。付诸行动。”

    播音员的声调抑扬顿挫,但已经没人在乎他在说什么了。所有人高举双手呼喊着“万岁”,里面还夹杂着“打到伦迪纽姆去”、“惩膺阿尔比昂”、“消灭阿尔比昂鬼畜”的口号,淑女们满面春光,绅士们激动的挥舞手杖,年轻人手舞足蹈满脸通红,一些人的眼角还闪烁着泪花。不远处有人正在围殴几个人,依稀能听见“国贼”、“非国民”的叫骂声。

    群魔乱舞的场面没持续多久。画面骤然一变,阿尔比昂女王阴郁的面孔出现在密涅瓦眼前。厚厚的白粉已经无法遮挡通红的脸部肌肤。总是冷漠如冰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射出火焰,彰显秘密主义性格的薄嘴唇吐出能刺穿人心的言语。

    “今天,大陆历1239年花月8日——一个遗臭万年的日子——神圣的阿尔比昂王国遭到查理曼王国王家海军蓄谋已久的突然袭击。我以女王的身份下令王家军队务必采取一切措施,不论要用多长时间才能战胜这次有预谋的入侵,以母神之名,高举正义旗帜的朕和阿尔比昂臣民一定会赢得绝对胜利。朕在此断言。吾国不仅会做出最大的努力进行自卫,还将确保这种形式的背信弃义永远不会再危及吾国。仰仗全能的母神庇佑,朕和阿尔比昂将取得必然之胜利!朕在此晓谕臣民并诸国,自本日——大陆历1239年花月8日——查理曼进行无缘无故和卑鄙怯懦的进攻之时起,阿尔比昂和查理曼之间已处于战争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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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知名的国际搅屎棍。千百年来和查理曼不断向世人诠释何为相爱相杀的阿尔比昂,一直以来只有他们坑别人,从没听过有谁坑过阿尔比昂的。

    但这一回,查理曼一个大脚把好基友踢到了坑底,顺带还扔了好几块石头,着实出了一口恶气。

    说起来两国都没有把开战前的谈判当回事,一个用谈判当烟幕,掩护自己的备战工作。一个则对冤家的小动作洞若观火,但为了占据道德高地,同时加上一点对自身海军实力的优越感,故意装成什么都没看见,指望对方打响第一枪后,自己顺手就把对头给废了,从此以后再起不能,做个乖乖的小受。

    就在阿尔比昂人一边流着口水,一边脑补少儿不宜的画面时,查理曼人怒而掀桌,把阿尔比昂人的骄傲——驻泊在斯卡帕湾的王家海军大舰队给打爆了。

    李林对查理曼军队有一句评语:“很容易充满妄想”。说得直白点,就是喜欢靠脑补做事,那群参谋精英做出来的战争计划都很充分的显示出这一点。这一回也不例外,一开始陆军主张开战第二天后公布国王陛下宣战诏书的形式宣战。照他们的逻辑,打仗能打赢就行,外交准则?国际惯例?谁理那玩意儿。不过黎塞留和一大批脑子还清醒的官僚贵族还是知道国际法的厉害的。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先宣战再动手,哪怕提前两小时也行。

    本着“陆军支持,我就反对”的原则,提坦斯和海军也表达了反对意见。这下陆军才让步,同意先宣战。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大家商量好了开战前半小时递交宣占书。

    不管怎么说。总算宣过战了,虽说只提前了半小时,但从讼棍逻辑来说也算说的过去了。

    但就这样,最后还是出了问题。由于查理曼本土和驻伦迪纽姆大使馆使用密语通信,等译码员把这段长达7000多字、分为14段的宣战书翻译完毕,重新撰写成正式文件时又写错了几个字,漏写了一段,等重新撰写完毕,递交进白厅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早上8时40分,斯卡帕湾的空袭已经开始了100分钟,港湾内的木头舰船早已化为浮在水面上的焦炭。

    按照图尔维尔提督的说法,机动部队得到了母神的眷顾,是“天佑”保障了奇袭成功,但图尔维尔不知道,诺大个查理曼除了黎塞留等少数人之外几乎也没几个人知道,这场“天佑”之下的偷袭不是为阿尔比昂。而是为查理曼打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

    ##########

    啪啪啪——

    李林拍了几下手掌,心腹们。侍者们,船舱里的官兵,跟随在后方的“欧根亲王号”和“塞德利茨号”——海啸般的掌声席卷整个空中舰队,每个精灵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下层官兵还抛掉了军帽,平时像魔鬼一样严厉的高级军官们在一旁微笑着。丝毫没有呵斥这种严重违反军容军纪的行为。

    密涅瓦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画面里的伊丽莎白似乎还在说些什么,周围的精灵们似乎正在弹冠相庆,但这些声音已经无法传递到她那里。彻底的绝望和冰冷支配了她的身心,昏沉沉的脑袋里只有一句话回响。

    ——自本日。大陆历1239年花月8日——查理曼进行无缘无故和卑鄙怯懦的进攻之时起,阿尔比昂和查理曼之间已处于战争状态。

    “怎么可能会这样……”

    “因为这是必然的。”

    李林带着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说到:

    “历史发展自有其规律,固然有偶然存在,但更有其必然性。当查理曼走上对外扩张之路开始,这一天就已经注定了。”

    平稳不变的声音一点点消去密涅瓦的立足之地,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假如真有恶魔存在的话,一定是用这种声音在人耳边低喃的。就在她忍不住想要避开那双深不见底的红瞳的时候,一个声音把她拉了回来。

    “用唯物史观来偷换概念,动摇心理,然后灌输看上去有利的条件。还真是苟且的做法啊。”

    空气为之一窒,趁着所有目光切换目标的空隙,密涅瓦重新平复紊乱的呼吸。

    “挑起大战的目的,战后的秩序,对查理曼的处理和定位——事到如今直说出来也没有关系了吧。”

    “可以吗?”

    不管屏息凝神的密涅瓦,默默将视线和少年日渐成熟的紫眸对上,李林将手肘靠在餐桌上,并且握起双手。

    “要是有其价值的话,王女殿下说不定会自愿协助,我也可以从旁解说。再说现在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已经没必要隐藏什么了。”

    凝视着保持扑克脸的罗兰,李林把下巴靠在手上,然后闭上双眼。

    过了大约3秒,眸子重新睁开,在所有人的注目下,鲜红色的瞳孔直视前方,仿佛穿透了坐在对面的罗兰及背后的墙壁,向无尽的虚空延伸。

    “至今为止的所有纷争,都是着眼于建立本种族或者本国的霸权,其中具有明确的排他性和暴力倾向。相信不用详细举例,也可以知道这种思维及行动只会让种族和国家间的对立升级。这是现实利益问题,也是意识形态问题,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即便用武力统一世界,结果也只是按住沸腾的大锅。短暂的平静之后,所有的问题将会以更加猛烈的方式爆发。想要彻底解决这个困局,唯有进行彻底的调整和淘汰。”

    “调整……和淘汰?”

    “人类和兽人都不承认旧吉尔曼尼亚王国的历史,其理由是什么?如果承认他们眼中不甚光彩的历史,不但人类至上和兽人至上的种族优越论站不住脚,就连其国家存在的正当性也会发生动摇。教会对神意的诠释也会变得不可信。由过去的叛国者后裔建立起的政权,是绝不容许这种情形出现的,这不仅关系自己所属阵营的存亡,对治下国家政权的存续同样影响重大。”

    试想,如果美国人突然发现开国元勋们创设的宪法其实是一纸伪书,华盛顿大统领和他的副官汉密尔顿其实写的是“亚美利加自古以来是大英帝国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或者“美利坚合众国将坚定不移的贯彻蓄奴制”、“参加合众国的州有权自行退出联邦独立建国”——诸如此类的条文才是宪法原文。届时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分裂主义者、不同族裔、外国势力、活动份子……每个人都会行动起来,充分利用这个机遇。至于最后出现是美利坚邦联2.0、德克萨斯孤星共和国、加利福尼亚联邦、诺顿三世帝国还是别的什么,那就很难说了。

    “当然,在精灵阵营没有力量的时候。历史就只是历史,是一段被尘封遗忘后,又被谎言覆盖的文字记忆,本身不具备任何力量。即便有个别人提起这段历史,很快也会被清除出社会,只会对眼前的现实生活做出反应的社会大众不会去思考其中的意义,社会齿轮继续运转,不会发生任何改变。可当精灵阵营拥有足以撬动世界的力量。甚至是改变既有的国际间游戏规则的时候,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咽下无条件同意对方的冲动。罗兰继续紧盯着那双不知望向何处的双眼。

    “理由很明显。作为现有规则体系的既得利益者,没有谁会慷慨到让过去的奴隶走入自己的殿堂,甚至坐上王座。而财团又有形无形的控制着经济流通,必要时甚至可以通过‘经济战这种不流血的方式重创某个国家。对于能从各方面威胁自己的精灵,人类的国王们只会选择暴力作为唯一的对话方式,至于普通老百姓。他们从小就被告知‘尖耳朵异端会杀光他们见到的一切活着的东西,他们支持哪一方,也就一目了然了。”

    你的行动是徒劳无益——言语中渗透出连嘲讽都不是的冷漠断言,不给罗兰反驳和思考的空隙,李林继续说到:

    “因恐惧和无知引起战争在直到某一方彻底毁灭之前。双方都不会停止。当然,我军一定会获得最终胜利。但面对的,也是断壁残垣的废墟,以及充斥扭曲和仇恨的世界,这样的胜利毫无意义。想要避免这种惨烈的后果,唯一的解决之道是对人类社会进行彻底的淘汰和调整,查理曼正是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地缘政治态势决定了查理曼是精灵阵营崛起和独立绕不开的第一道门槛。如今亚尔夫海姆控制下的地域囊括阿让托拉通、洛林塔、莱茵兰、拜恩、符腾堡、汉萨、勃兰登堡,加上有意结为盟友或者成为一个国家的圣伊斯特万王冠领和奥斯托利亚,以上相当于查理曼三分之二的国土独立分裂出去的话,没有一个政府会默不作声。至于在体制内和查理曼融为一体……就像前面说的,思维方式都不一样,怎么聊天?

    正是有了这个认识,才有了后续一系列策略,现在查理曼自己走进了众矢之的的死胡同,即便是精灵们发起独立战争也没有谁会帮查理曼说话,各方会为此叫好,还会提供各种各样的支援——就像冷战时毛子支援越南、古巴,米帝支援阿富汗各路恐怖组织和抵抗份子。

    在战略和政治道义上,查理曼已经输得连底裤都没了,剩下的问题是战术上如何打败查理曼,以及战后处理的问题,而战后处理的核心就是彻底粉碎查理曼人既有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灌输一套符合精灵阵营利益的价值观。

    要想达成这一点,首先需要一部宪法,还有一部教育基本法——由占领军撰写,战败国接受后几十年都改不了的那种。(未完待续。。)

3.纵使天堂陨落(十四)

    有人依据其特性称之为“和平宪法”。

    有人根据立法者的名字称之为“麦克阿瑟宪法”或“占领者宪法”。

    还有人干脆根据个人情感喜好称之为“刺刀宪法”或“盘尼西林宪法”。

    不管怎么说,这部由米鬼五星上将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制定的《日本国宪法》在长达近百年的时间里把霓虹收拾得那叫一个欲仙欲死。

    昭和二十年。八月广岛一声巨响,米国鬼畜为霓虹淫民送来了共……不对,是麦克阿瑟。

    这位大帅爷年轻时带着艾森豪威尔和巴顿等人,在宾夕法尼亚大道上砍过要遣散费的老兵,当过菲律宾的总督,喜欢耍帅摆酷,就是撒丫子跑路时都不忘cos一下魔鬼终结者,戴副墨镜留下一句“i.”才扯呼,但凡有谁想妨碍大帅爷耍帅……进攻菲律宾的本间雅晴中将和守菲律宾的山下奉文大将就是标本。

    当然,麦大帅也不会只是摆酷,在担任占领军大头目的那段日子里,大帅爷可是给霓虹留下不少“遗产”,其中最重要,也是最让霓虹人蛋疼的,莫过于那部宪法了。

    这部由占领军民政部里四个有律师资格的4个军人用一周时间拼凑出来的宪法,其核心内容包括三条:

    1.保留天皇,但只作为象征性存在;

    2.放弃战争,不设常备军队;

    3.废除“华族”等封建制度;

    这三条都被执行下去了,其中的第二条变成了日本宪法第九条,也是这部宪法被称为“和平宪法”的最核心的那一条。

    这一条的内容是这样的:

    1.日本国民真诚地追求基于正义和秩序的国际和平,永远放弃在解决国际争端时使用武力或以武力相威胁的国家权力。

    2.为了达成前项之目的,不保持陆海空军战斗力和其他战斗力;不承认国家的交战权。

    单从法律和人类文明进步来看。这是一大进步。但对日本人来说,实在是相当的憋屈。从战后初任首相吉田茂开始,日本首相们就开始前仆后继的开始琢磨改了这一条。其中安倍晋三还生生被折腾出了大肠癌吐了血,但估计安公子有生之年都看不见宪法修改成功了。

    为啥?原因很简单。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写宪法的米鬼们在宪法第96条第一项里写了这么一段话:“在众参两院各自议员总数的三分之二赞成之后,国会开始讨论。提出议案,得到国民的承认。所谓国民的承认是指举行特别国民投票或是在国会选举之时举行投票,必须过半数以上表示同意。”

    稍微懂点政治学的都知道,议会制国家里几乎没那个党能同时在众参两院掌握过三分之二多数的,就算首相可以解散众议院重选,可参议院可没解散的制度,而且两院选举是岔开的,每次只改选一半的议席,这样掌握参议院三分之二席位就不可能。因为不管人气怎么旺盛的政党或参选人。3年之后人气肯定凋零。

    光这一条就够了,更不要说还有一条全民公决投票的限制。什么?把这一条改了不就行了?可以,先按照这一条确定的程序一步步来决定是否要修改宪法的这一条。

    或许有人会说,那也没事啊,保不齐霓虹又变成举国一致,大家齐心协力要和米英鬼畜或者海对面的死对头死磕到底,把这破宪法给废了呢?

    老实说,还是没可能。因为和英国人同属喜欢坑人的盎格鲁撒克逊一族的米鬼还给霓虹挖好了另一个叫《教育基本法》的坑。

    大脚盆帝国的命根子除了硬件方面的陆海军、帝国议会,还有软件方面的《大日本帝国宪法》和《教育敕语》。可以说是成了文的“大和魂”。帝国宪法规定了天皇的神圣不可侵犯,对天皇的绝对忠诚则是通过《教育敕语》来实现的。

    日本人从上学开始就天天背《教育敕语》里“忠君爱国”之类的玩意儿,几十年下来真的是渗透到骨子里去了,那些动辄“玉碎”或者喊着“天闹黑卡板载”举着刺刀和三八大盖朝有机枪大炮加持的鬼畜阵地发动万岁冲锋的鬼子兵就是《教育敕语》的产物。

    日本人知道这个教育敕语到底意味着什么,战败后8月18日的内阁文部大臣还发表谈话,说战后重建离开了教育敕语是不可想象的。

    鬼子想到的事情。鬼畜们也想到了,为了彻底断掉《教育敕语》的影响,不再让日本教育体系教出会喊“蝗军永不为奴”的脑残军人,他们不但对日本出口了美式教育体系,还送了一部堪称“教育宪法”的《教育基本法》。

    早在1945年7月。美国国务院就设置了专门的委员会研究如何对日本进行再教育。专家们的结论是,日本教育需要改革的不仅仅是制度,不改革日本教育的思想,日本还会再次走上军国主义道路,要改革教育思想,首先要废除教育敕语,弄一个东西来代替,这个东西就是《教育基本法》。

    《教育基本法》的实行时间是1947年3月31日,比《日本国宪法》还要早上一个月,精髓很简单——不准提“道德”和“爱国”,因为“道德”等于“忠君爱国”,“爱国”就是“爱皇国”和“爱军国”。有这两条,教育敕语和旧日本的价值观教育算是彻底完蛋。

    不光如此,教材里“战争”、“武士道”、“切腹”都成了打码字,投弹、匍匐前进、刺杀之类的军事体育教育通通取消,剑道和柔道也一度被禁,直到某个把东京烧成白地的鬼畜喜欢上了柔道才给解禁,剑道的解禁就更靠后了,刺刀干脆到2015年9月才在一家中学恢复(21世纪的霓虹高中生拼刺刀,这画风明显不对。说好的巨大机器人呢?)。

    这种教育体系几十年下来的后果看看2013年3.11大地震后的福岛核电站就知道了,本该向高呼“祖国万岁”冲进切尔诺贝利的毛子学习的自卫队员拒绝执行命令,理由是“核辐射危害健康”。普通老百姓的反应是“要国民为它去死的国家灭亡算了”,灾后处理反应堆的则是一群鳏寡孤独的老爷爷死士……

    昭和之后无日本。古人诚不欺我。平成年的少子化是必然的,因为日本人已经在心理上被米国粑粑给阉了,再怎么推出福利政策。怎样弘扬18x文化,一群精神上的公公如何能做到增产报国?

    现在李林打算把这两本法律施加应用在战败后的查理曼身上。

    麦克阿瑟对战败后的日本有一段很有意思的评语,他这样说到:

    “一个国家和国民,像终战时的日本人这样彻底屈服在历史上是没有前例的。日本人所经历的并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败北,武装兵力的毁灭,产业基地的丧失,也不仅仅是国土被外**人的刺刀所占领,而是几个世纪以来被日本人以为不灭而坚守着的日本式生存方式,因为这次的战败而被连根拔去了。”

    “整个近代史上受到过这么大破灭的打击的前例还没有过。这个岛国的居民一直是相信他们的士兵是无敌的,文化是卓越的……但所有这些在一瞬间给颠覆了,他们蒙受了不能想象的灾难。在这个时候和所有人类一样,他们会转而乞灵于宗教,但是日本连宗教都已经被国家吸收成为了法西斯体制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战败后的查理曼也差不多,已经被“历史”证明了的经验未尝不能应用在他们身上。

    按照李林的设想,什么战后赔款、审判战犯、割地裂土、驻军基地、治外法权、划分势力范围都可以往后搁。但是《和平宪法》和《教育基本法》必须优先确保,要和战后查理曼政权的建设同步进行。同时必须确保这个新政权是由血统纯正的查理曼王族建立起来的。

    之所以要满足以上三个条件,说来说去还是忌惮有悠久搅屎传统的阿尔比昂。

    国家与国家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阿尔比昂还没人这么说,但这个高度现实主义的国家确实是用行动实践这一利益至上理论的。

    别看他们今天和查理曼打倒头破血流,精灵阵营崛起之后,不用几天他们就会和查理曼一衣带水,到时候弄个把落魄王孙、流浪贵族在伦迪纽姆搞个流亡政府或者“第二查理曼”之类的玩意儿。时不时去恶心一下对岸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尽管这还不至于让精灵阵营和扶植起来的新政府悲剧,但也确实很能恶心人,要是搞出个“自由查理曼”之类的结社,还到处在占领区煽动抵抗运动,那可真成大麻烦了。

    为了避免以上情况。必须要以和平宪法和教育基本法隔绝查理曼重新武装,和其他国家组成军事集团的可能,同时新查理曼政府必须有相当的正统性,一位血统纯正的王族足以让一堆流亡贵族建立的流亡政府变成闹剧。

    能担任此重要职责的第一顺位人选,正是密涅瓦。

    “我们需要的是安全保障,只要可以确保安全,驻军、领土之类的问题都可以谈。反过来,战后的查理曼也是一样,需要的不是整军再战,而是休养生息。如果能以法律的形式保障这一点,贵我双方都将获得实质上的好处。”

    李林依旧目不转睛的凝视前方。

    就算战争结束了,国与国的竞争依旧会继续,重新洗牌之后,新一轮竞争将会开始。届时精灵、人类、兽人三大阵营的鼎足之势形成,能从侧面牵制亚尔夫海姆的查理曼必定会成为各方争取的对象。直面查理曼的亚尔夫海姆如果不能得到足够的保障,那么就只能用武力来彻底断绝这个威胁。对等的,经过大战放血的查理曼没有余力去参与国际博弈,还要付出相当的代价,亚尔夫海姆开出的条件固然苛刻,也比割地赔款,甚至吞掉整个查理曼来得强。

    不如说,李林开出的条件是对查理曼最有利的。

    现在查理曼可是以一国之力于整个世界为敌,战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旦战败,很可能被分割肢解——念念不忘“南方温暖的深水港”的毛熊们显然不会错过这个绝佳机会。老对头阿尔比昂也一定会让查理曼付出代价,卡斯蒂利亚弱是弱了一点,大概没机会扩大版图,但他们一定会乐见查理曼被分割,出了胸中一口恶气之余,北方的安全威胁也算是解除了……仔细一想,查理曼是眼看着要完的节奏啊。

    相比之下,李林的提议已经是能得到的最好结果了。

    聆听着会让人把推演当成真实的魔性声音,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微微颤抖,想要说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是自己还未能理解对方的意图吗?不是的。比起提案本身,诉说提案的声音更叫密涅瓦感到恐惧,甚至心寒。这股仿佛并不存在于人世,过于超然的语调究竟是——

    “我们无意介入贵国的内政,也理解王族不愿外人插手王位之争的心情。不过我们希望尘埃落定之后,未来的查理曼是对我们友好的,担任领导者之人是一位能审时度势,能充分理解我方的贤明之人。如果是殿下担任主君,那就再好不过,退一步,如果殿下出任摄政的话,我们也愿意接受。”

    毫无窒碍的说完,几近空虚的瞳孔微微转动,映出勉强保持坐姿的少女。

    他一点也不担心密涅瓦是否会接受,她太年轻,经验不足,容易冲动,还远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

    如果是黎塞留的话,他一定会注意到阿尔比昂喜欢搞大陆平衡的搅屎棍传统,还有诸国对罗斯联合公国扩张的担忧,对精灵阵营崛起的潜在恐惧,充分利用以上要素来诱导战后国际会议的方向。运气好的话还能使之成为另一个维也纳会议,创造战败国跻身战后大国、打造国际秩序的经典案例。

    但密涅瓦只是一个16岁少女,她所接受的教育和思维方式告诉她,在当前的环境下,接受对方的提案是仅有的、符合逻辑的选择。只是暂时还不能接受这个结论,没有其他理由,单纯只是感情上无法接受罢了。

    感情总是一个相当复杂又毫无效率的问题。有些时候,轻微得不值一提;有些时候又会变得非常重要,以至于影响一个人的判断力。可无论怎么挣扎反抗,到最后每个人都只能面对现实。

    这仅仅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未完待续。。)

3.纵使天堂陨落(十五)

    “原来如此。”

    一直保持安静的罗兰开口,眯起的眼睛再度看着李林。

    “要是占领整个查理曼,可能会引起其他阵营的激烈反应,甚至有可能演变成一边要镇压占领区的反抗运动,同时和其它国家作战。但如果只是解除查理曼的武装,确保今后不会卷入与他国的纷争,各方就都能接受。不,是不得不接受,经历过惨烈的战争后,民众和国家都已经疲惫了,没有人会拒绝这种‘根绝纷争的提案。政治家们不能悖逆这股思潮,也提不出反驳论据或者替代方案,最终大家都会同意。”

    “诚然。”

    淡然回应到,李林的目光转移到罗兰身上,沉静的目光仿佛在催促罗兰说出自己的选择。

    深吸一口气,少年以坚决的语调继续说着。

    “最重要的是,谁也不能违反‘神意代行者创设的法律,无论是否愿意,谁都无法修改或者拒绝‘神所设定的律法。”

    卢梭在关于立法者和宪法的关系描述中有一段精准的发言。

    ——这种超乎俗人们能力之外的崇高的道理,也就是立法者所以要把自己的决定托之于神道设教的道理。为的是好让神圣的权威来约束那些为人类的深思熟虑所无法感动地人们。但是并不是人人都可以代神明立言,也不是当他自称神明的代言人时,他便能为人们所相信。

    不是神明却充当“立法者”是相当危险的,当神圣光辉不再的时候。人们会反过来憎恶那些束缚了他们的法律,为曾经接受那些法律感到羞愧或耻辱,会想方设法否定曾经接受的法律。并且连立法者本身也予以否定。这正是身为“人”的极限,所以古往今来的宪法总会给人“是人民自己选择了那个宪法”的映像,因为人唯一无法否认的是自己。

    但李林完全不受这方面的限制。

    他是实质上的独裁者,超越所有种族的超越种,不受任何法律和道德的约束,其力量可以干涉物质存在形式与空间的全能存在,更是每个种族都无法也不敢否定的“神意代行者”。在无法与母神产生交集的芸芸众生眼中。他几乎就等同于神。

    一位神明设立的法律。有谁能予以否定?有谁敢去否定?战后国际会议上提出这部宪法的瞬间,所有人都只能按照设定好的剧本前进,登上新的舞台开始新一轮演出。

    “这不是什么和平。也不是根绝纷争,这不过是20年的休战。”

    “……”

    没有肯定或否定,李林沉默着承受罗兰的视线。

    罗兰的发言和1919年费迪南德.福熙元帅对《凡尔赛和约》的评价惊人的相似,不过老元帅是因为战败国被收拾的不够彻底发牢骚。罗兰则是为战败国被收拾的太彻底而忧虑。

    “查理曼确实被解除了武装。再也不会加入到与其它国家的战争之中,可纷争本身并没有消失。倒不如说,因为查理曼的彻底失败以及失去了进行战争的能力和权力,亚尔夫海姆可以集中精力来消化战果,通过整合资源来准备下一场战争、下下场战争。”

    李林超脱的表情两侧,布伦希尔投来警告的目光,尼德霍格的眼神越来越冰冷,足以撼动空气的杀意一点点提升浓度。室温似乎也变得越来越低。

    “和平时期准备战争没有错误,国防的根本目的就是通过准备战争来阻止战争。可是……为了生存就必须建立起财团。为了独立建立起亚尔夫海姆,为了从影子里走到阳光下必须和查理曼一战,为了保住胜利果实必须准备新的战争——这种循环有尽头吗?自诩为变革世界的力量,这样行吗?”

    站起身的罗兰紧盯着李林,紫眸中隐约带着一丝热度。

    “无论是战略、战术、技术层面,精灵阵营都已经取得无可比拟的优势,如果真的爆发全面战争,相信一定能获得最后的胜利。经济、政治、军事——所有层面都会实现真正的主从逆转。可没有对话,也没有调和,单纯凭借武力、经济和神权形成统一,且强行推进的支配不是更加导致人心郁结,到时候就用技术手段让其他种族规格化,彻底从思想上根除一切反抗吗?不要用什么‘为了战争瞎话来搪塞,通过被你们拿来做实验的人,我已经掌握了这方面的技术进度。这种几乎快完成的技术只要简单转化一下,就能迅速推广应用在普通人身上。”

    李林一言不发。面对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养父,罗兰以带有明确感**彩的声音说到:

    “拒绝调和,也没有革新,只是让强者和弱者立场对调,然后整个世界就此僵化固定来延续下去的未来……你觉得这能称之为未来吗?决定要以神明使者的身份站在所有人面前的人,觉得这种事——”

    “不存在好坏的问题,只是这就是人世常理。”

    斩钉截铁地打断让罗兰的身体似乎晃荡了一下,透着某种金属质感的声音继续说到:

    “旧吉尔曼尼亚王国崩溃至今,人类改变过吗?引入了新技术之后,人类的思维模式有变化吗?对闭上眼睛、蒙住耳朵,装作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的家伙,你要如何去共鸣?”

    “这种事……”

    想要以财团的介入和舆论操作来反驳,可在李林的断言面前,罗兰发现任何反驳都显得苍白无力,一直保持坚毅的眼神也露出些许动摇。

    财团提供了新技术和全新的生活方式,可人们的思想并未随之发生变化,甚至可说是更加堕落了。

    为了维持繁荣,需要更多的资源;为了得到资源。需要开拓殖民地;为了瓜分殖民地,需要更强的军备;有了更强的军备,想方设法排除一切可能成为阻碍的对象——

    把责任推给财团是轻松的做法。却经不起一点推敲。

    诸国之间的纷争;国王、贵族们与教会的纷争;人类与兽人的纷争——在财团兴起之前便已存在,无论有无李林的介入,业已存在且近乎于制度化的纷争都将继续存在下去,李林所做的只是将所有矛盾激化引爆。就算没有他插手,斗争的火种也迟早有一天会蔓延、爆炸,将所有一切卷入,烧得精光。

    “人类和大部分智慧种身上并不存在实现相互理解与和平共处的可能性。和平对他们来说是幻想。共存则是噩梦。他们的主张固然有自己的理由,可要让没有可能,也不想改变之人实现幻想。难道不需要先调教一番?”

    嘴角再度扭曲起来,面对仿佛处于遥远彼端的面孔,罗兰全身都僵硬了。

    教育智慧种,管理世界——能做到这一点的。唯有神和被神所承认的代言人。此乃绝对的理法。

    那双总能洞察先机的眼睛无声诉说着,被那道视线紧盯,罗兰感到腿软。

    “我并不是要否定你们的理念。承认不同理念的合理成分,加以借鉴、吸收,这是成熟的做法,也是成年人的气度。但理想终究是理想,因其虚无缥缈才显得美丽。然而现实沉重又残酷,你们的理想是否能撑起整个世界的重量呢?你们是否已经有了为实现理想。不惜一切的觉悟?就算把成千上万人推进地狱也在所不惜?”

    被看不见的手所推开,罗兰心中有股踩空的感觉。

    “不要说这个问题你没想过。在外面这么些年,总督也干了一段时间,你应该知道,掌握权力的同时,责任和罪业也在肩膀上。光凭一腔热血和年轻气盛,无法称之为气度,更不可能承担世界的重量,最终只会被现实压垮罢了。”

    如此接着说道,李林起身离开餐桌。他的背影变得歪斜扭曲,罗兰感觉脚下打开了无底深渊,只能茫然地呆站在原地。

    “好好想想吧。”

    李林的声音变得十分遥远。朦胧中感觉到布伦希尔离开餐桌拿起内线电话说了什么,但身体与头脑都动不了。

    不思考不行。在被吞没到这个无底深渊之前,不想些什么不行。越是焦急,思考便越混乱,罗兰清楚的感到指尖正在变冷变硬。

    “你还有许多该学的事。世界很广大,你所看到的不过是一隅风景,等你能彻底理解何为真正的大义之时,我也会感到高兴。”

    李林放下撑住下巴的双手,几乎同一时刻,杰勒斯和德基尔也进入房内。罗兰虽想转头看向身后的两人,身体却还是动弹不得。直到两条胳膊被挟住,半强迫地将身体转过去后,罗兰像被缝在地上的脚才跨出了一步。

    就这样被拖着走开,即将穿越舱门之前,罗兰停下脚步回望端坐在餐桌那端的伏朗托。无视于跟着左右两侧冰冷的视线,少年挤出沙哑的呐喊。

    “你打算成为神明来管理世界吗?齐格菲.奥托.李林!!”

    餐厅内安稳的空气瞬间凝结,视线先是聚焦在罗兰身上,然后又转移至李林。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罗兰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但是,李林的回答将会决定某些事情的想法并未动摇。

    迎着耿直的视线和问题,餐桌上单插着的蔷薇后方,嘴唇一张一合。

    “现在的我,定义自己为一个容器。”

    “容器……?”

    “用以承载母神的意志和被放逐到世界尽头之人的诉求,只要他们期望的话,我就会化身为神明或是恶魔,所谓神意代行者,便是为此而生的。”

    感到深邃的目光洞穿了身体,罗兰失去了声音。

    人是不可能成为容器的,掏空自己来容纳其他意志——光是想象都觉得毛骨悚然,可从李林之口说出来,却丝毫没有矛盾的感觉。

    说到底,一直以来,自己究竟有没有看到这个男人的真面目呢?回想着那黑发红瞳的不变美貌。拖着仿佛在和幻影交流的疲惫和空虚,罗兰默默走出房间。

    房门关上之前,罗兰又回头瞄向后面。努力绽放的蔷薇那端。被手遮挡住的嘴唇仿佛正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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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关上后,布伦希尔不自禁地叹出声,微微摇了摇头,出声问到:

    “这样好吗?”

    “年轻人的激情冲动来的快,去得也快。不用担心,一旦真正感受过必须背负的重量之后,头脑就会冷静下来。”

    沉着的回答。无须进一步说明或其它多余的言语,理解了执政官想法的布伦希尔自动将思维切换到事务模式。

    配合她的调整似的,李林问到:

    “我们的朋友怎么样了?”

    “不太乐观。”

    取过搁在一旁的公文包。布伦希尔抽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按照文件所述,形势岂止是“不太乐观”,用马尔博罗公爵的话来讲,完全是一场灾难。

    有悠久坑人传统和丰富经验的阿尔比昂在最后时刻还是从种种蛛丝马迹中嗅出了危险气息。可就在这个挽救王家海军本土舰队的最后机遇面前。阿尔比昂的高层却掉进了选择地狱。

    照理说,这种时候不需要瞎琢磨什么,本着套麻袋打闷棍活埋的天性,阿尔比昂人该立即先发制人废了查理曼海军,再和盟友们从陆地上彻底干挺查理曼才是。可之前和罗斯联合公国对掐的太起劲,结果双方陆军力量急剧消耗,现在一起跳进对抗查理曼的战壕后,大家赫然发现陆军力量不够用了……

    从纸面上看。阿尔比昂王家陆军总兵力32万人,罗斯联合公国陆军60万。加上卡斯蒂利亚陆军学院20万人,总计112万人对阵查理曼王家陆军和提坦斯总计58万人;似乎联军碾压查理曼毫无悬念,狂妄匪类兵败命丧指日可待。可实际上,由于战争减员、组建新军等因素,联军方面有近三分之一的师团是新组建的作战单位,这其中又有近三分之一是由刚学会踢正步的菜鸟组成的架子部队。实在无法指望这群刚把草叉换成步枪的农民去跟查理曼那票用活人练刺刀的赛禽兽对抗。

    当然,凭借战略纵深、资源和人口方面的优势,联军最后总能取得胜利。只是为此支付的代价会叫最冷血的军人和政治家都感到不寒而栗——一场长达三十年,死掉整整一代甚至两代年轻人,城镇乡村几成鬼蜮,耗费千万亿国帑的战争,最后占领一片糜烂千里的废墟,还要管上千万饿鬼一样的占领区居民……

    但凡脑袋没开洞的,没有谁会喜欢这种“胜利”。

    阿尔比昂高层不是没脑洞,但脑洞不够大,也没朝这方面去开,所以他们最后想出来的办法是——拖。

    这倒不是诸位大人们被绥靖主义搞坏了脑袋,通通成了挥舞着《慕尼黑协议》对着麦克风大声嚷嚷“我们这一代的和平已经得到保证”的傻鸟。和平是可贵的,可当战争来临时闭上眼睛是愚蠢的。高度现实主义的阿尔比昂高层对此有清醒的认识,他们压根就没指望也没想过能通过让步满足查理曼的贪欲。他们的计划是放出一个很好看但注定吃不到的诱饵来延长谈判,拖延查理曼的步伐。只要拖过夏天,拉芒什海峡的天气就会急剧恶化,查理曼海军一切作战行动都会因为天气的原因而被迫推迟,一切都要等到明年。届时新组建的部队已经完成整训,大可放手一搏了。

    花月6日21时,贝尔福勋爵向阿尔比昂驻查理曼使馆送出了一封伊丽莎白女王致查理四世的亲笔信,呼吁避免战争,继续和平谈判。而等到阿尔比昂大使在查理四世面前读完这份特急信件已经是花月8日上午7时15分。机动舰队第一波特攻机已经出发了,在他们前方,斯卡帕湾基地毫无防备。

    事后黎塞留首相发觉署名日期和大使进凡尔赛宫的时间对不上号,一查之下,黎大主教差点被气晕过去。

    原来大本营通信课私下扣押了所有外国来的信件,对此通信课参谋埃斯特哈奇少校是这么说明的:“从陆军总部那里听说里加要塞已经开始了战斗。战争已经开始了,看起来这个时候阿尔比昂女王的信件也没有意义。”所以他下令扣押、延时递交所有外国信件,女王的和平呼吁送到阿尔比昂大使馆已经是花月8日凌晨1点了。

    埃斯特哈奇少校不是全然胡言乱语。花月8日凌晨1时15分,第一批进攻里加要塞的陆军部队已经秘密登陆里加湾了,比海军空袭提前了整整5小时45分。

    军队再一次用“下克上”的手段挟持了政府,军队甚至没有留给外交人员扯遮羞布的时间。这不是查理曼军人们第一次这么干,也不是最后一次。最终他们会为自己的疯狂付出代价,他们亲手点燃的战火最终会把他们的祖国焚烧殆尽,不过不是现在。

    “斯卡帕湾内停泊的战舰一半以上被焚毁了。查理曼王家海军使用的‘樱花特攻机很大一部分使用了混有椰子油和石瑙油的特种燃烧剂,轻易就能烧穿甲板引爆弹药库,港内密集停泊的舰船又为连锁爆炸创造了条件。由于港内还处于一片混乱。到目前为止还无法统计出详细的损失,初步能确认有15艘一级战列舰被击沉,她们是王家君权、王家橡树、海上王权、乔治五世、威尔士亲王、约克公爵、玛丽公主、无畏、无敌、狮、虎、声望、反击、光荣、胜利。其中坐镇无敌号战列舰的第一战列舰分队司令霍勒斯.胡德海军少将及其幕僚因战舰弹药库殉爆集体阵亡。”

    “公国那边怎么样了?”

    “也不太好,他们的损失比阿尔比昂更严重一些。”

    阿尔比昂被狠狠坑了一把。罗斯联合公国也被坑的不轻。但和阿尔比昂不同的是,毛熊们很大程度上是被自己的将军给坑惨了。

    公国和查理曼、拉普兰对峙的战线呈现由南向北的笔直走势:北起里加要塞,南至德涅斯特河附近的切尔诺维茨。其防区依次分为北部的西北前线,中段的西部前线,南段的西南前线。当查理曼王家海军偷袭斯卡帕湾的同时,查理曼陆军在王太子的代理下开始围攻里加要塞。此时里加要塞已经失去了之前围城时期的两位核心指挥官:骁勇善战的尼古拉耶维奇大公被他的沙皇侄子叫回了圣彼得堡,勃鲁西洛夫中将被调去卡斯蒂利亚指挥“国际纵队”,要塞内只剩下颟顸无能的库罗帕特金上将。

    可能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或者一时心血来潮,又或者是被查理曼佬发动夜袭破坏睡眠很生气。想让查理曼佬也尝尝这种苦头。库罗帕特金上将组织了一次夜袭,并充分运用了他那光滑到没有褶的大脑,发明了“创新性”的探照灯加刺刀的夜袭战术。在上将看来,某公司提供的强力魔法探照灯将使查理曼人眩晕,高喊着“乌拉”的熊族勇士乘机冲过战场,用刺刀把可恶的查理曼佬送进地狱。有了“新战术”的支撑,加上15万人对6.5万人的压倒性数量优势,库罗帕特金信心十足。

    事实证明,将军们开的脑洞,最后都是要士兵们用性命去填的。明亮的照明灯只是暴露了公国士兵的身影,他们在满是地雷和弹坑的战场上举步维艰,查理曼人则表示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开心的打靶,只是不少人扣扳机扣出了腱鞘炎,算是唯一的一点小遗憾。

    最终,消耗了上万发炮弹后,要塞守军付出了7万人伤亡的代价,查理曼的损失差不多只有这个数字的五分之一。蒙受惨重损失的守军只能龟缩在要塞内,指望其它部队看在同为公国效力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公国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都被迫发出了最后的吼声。坐以待毙和添油战术不是毛熊们的个性,他们要反击,坚决的反击,不但要把失去的面子找回来,还要解里加要塞之围。

    想要解除一座要塞的包围,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公国对此的回答是在另一条战线进行全面突破。

    “圣彼得堡已经下令让勃鲁西洛夫返回国内,接任西南前线司令官之职。根据我们在圣彼得堡的内线提供的信息,勃鲁西洛夫递交了一份作战计划。按照他的设想,从北起普里皮亚季沼泽、南至布科维纳地区全长320公里的战线上,公**队的攻势将以不计其数的小股突击开场,当敌军被如此之多同时出现的突击搞得晕头转向时,那些集结在大型掩体中的公**后续部队,便向几个真的突击目标‘如同洪水一般涌去。如果计划顺利,不但可以迫使查理曼解除对里加要塞的包围,还能占领整个加利西亚。”

    “很有趣的设想。”

    李林翻动报告书,语调轻松。

    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殊途同归。勃鲁西洛夫的战役设想和防卫军的“闪电战”颇为接近。诱骗对手错误判断主攻方向,从防守薄弱的地段进行突破,而后扩大战果。不过勃鲁西洛夫的构想更适合拥有人口众多的国家——防卫军可拿不出几百万人来填宽幅达300公里的突破口。

    “有创新,战术层面也很合理,但注定会以惨淡收场告终。”

    放下报告,李林耸耸肩。

    “发动过早,而且与主攻脱节。”

    公**目前尚处于恢复期,而这种恢复还因为持续支援卡斯蒂利亚而打了折扣,军队的转型依旧伴随着种种问题缓慢进行。而公国的军工生产只能说是刚刚起步,武器供应严重不足,一旦失去财团的支援,他们将没有足够的炮弹和步枪供应前线。事实上到现在为止公国也没有足够的步枪装备新组建的师团,不少人手里只有一根木棍,运气好的人可以在上面绑一把刺刀。

    抛开综合实力的问题,勃鲁西洛夫的攻势能取得多大成效也值得怀疑。加利西亚是奥斯托利亚的领土,朝这个方向攻击很快就会撞上喀尔巴阡山这道天堑,以公国目前的机动能力和运输供给能力不足以支撑部队继续突破,最后他们只能停在那里和敌人僵持。从整个大局上来说,这个方向上的成就也并不能对整个东线战场产生什么决定性的影响,反倒会激起奥斯托利亚人保家卫国的热情,让他们产生与查理曼同仇敌忾的共鸣——以毛熊们打到哪里,第一件事就是找“花姑娘”的种族天性,这种情形发生的几率相当高。

    “公国海军也有行动,塞瓦斯托波尔基地正在抽调新造战舰组建一支远征舰队,详细的情形还不清楚,目前只知道舰队司令是齐诺维.彼得洛维奇.罗杰斯特文斯基海军中将。”

    “不用关心他们,那些不过是查理曼海军的战绩。”

    “明白了。”

    如今已经不是彼得大帝的时代,连近海作战都勉强的公国海军根本不是正处于巅峰的查理曼王家海军的对手,更何况他们还要横跨整个大绿海和以逸待劳的敌军舰队作战,整个航行过程都在对手无处不在的监察哨的监视之下。查理曼人要做的只是布置好一个陷阱,等着疲惫不堪的公国舰队自己跳进去。

    那将会是一场足以写入历史教科书的围猎。

    现在,没有人关心这支毫无前途可言的舰队,至少精灵阵营没人关心。

    “综合以上信息,我们可以下结论了,至少半年之内,联军对查理曼的攻势毫无办法。要想发起有效的反击,至少要等到明年。而这——”

    啪的一声,所有与会者随着李林的鼓掌挺直了背脊。

    “这将是我们绝佳的机会。所有受到查理曼威胁的国家会无条件的支援我们,政治上的、经济上的、军事上的……一千多年来最佳的机会就在我们眼前,吉尔曼尼亚再兴的曙光已经出现了,现在只差一点而已……!!”

    这最后的契机也很快就要完成。响彻餐厅的鼓掌致敬中,鲜红的瞳孔再度浮现出少年离去前满是迷茫和失望的脸庞。(未完待续。。)

3.纵使天堂陨落(十六)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对象。

    布雷得利对朝鲜战争的评语用在此时此刻的大帝号餐厅多少有些违和,却又有些奇妙的应景。

    “会以这种形式再会,命运还真是捉摸不定呐,殿下。”

    “我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轻松的回答,仿佛在讨论天气,侍立在李林身后的尼德霍格皱起眉毛。

    “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感觉到‘啊,有一天会和这个家伙在很不爽的场合,用超不爽的方式见面。预感果然成真了,嗯,有空真该去买张彩票。”

    扬起分割蜂蜜蛋糕的刀叉,法芙娜一脸满不在乎。

    龙族公主履行了她对罗兰的诺言。就在尼德霍格准备发动致命一击时,法芙娜和罗兰同时发射了强干扰弹,强光、爆音、电磁干扰不光让尼德霍格失去了准头,还在短时间内失去了所有的侦测手段。趁着这个机会,法芙娜驾驭“石斛兰”脱离了战场,就在她即将和罗兰一行完成汇合,脱离雾礁空域之际,某人“恰到好处”的出现让一切都泡了汤。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多了,缴械、投降、转移俘虏。出人意料的是,身为以自尊心强烈著称的龙族的公主,法芙娜却是投降的最干脆,也是最配合的一个。

    所谓反常即妖,同为龙族的尼德霍格表示这一定是法芙娜的阴谋,那条不光胸大臀翘、也很有心机的黄金龙一定在策划着什么。

    忠心耿耿的亲卫队队长一边磨着后槽牙。一边面无表情地盯着法芙娜。不知有没有感受到尼德霍格那刀子一样的视线,法芙娜把一篮子甜甜圈摆到眼前,不一会儿。二十个甜甜圈消失得无影无踪,少女鼓起腮帮子的脸孔让人不禁联想到松鼠,不过朝尼德霍格翻起的白眼马上叫人觉得真可惜了这张可爱的脸。

    “殿下真是豁达。”

    无视两个不吃甜食会死星人的暗战,李林慢慢开口说到:

    “很难想象之前我们还大战一场过呢。”

    “状况总是不断变化发展的,不能适应变化的人一定会被淘汰。”

    “嚯,这也包括转变阵营和立场?”

    “正是考虑了立场才这么做的,难道你很希望所有人抵抗到底。然后干掉自己一手栽培的养子、战后重建查理曼的傀儡娃娃,还有可以用来牵制龙族的棋子?”

    尼德霍格的扑克脸闪过一丝惊讶。不是因为法芙娜点出李林的种种安排和构想——在智慧种社会混迹多年的龙族公主对政治有异乎寻常的敏锐,从亚尔夫海姆的种种动作迹象。还有之前放任密涅瓦参观亚尔夫海姆又把她放走的反常举动,她迟早会推理出合理的答案。不过堂堂黄金一族的公主脸不变色心不跳的说出类似“识时务者为俊杰”之类很有卖国贼、叛徒气场的话语,也实在是……

    诚然,就算罗兰和密涅瓦放弃了抵抗。奋进号多半还会做最后的挣扎。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并不了解李林的恐怖实力。内心深处总还有指望奇迹降临的侥幸。另一方面是他们已经知道了和自己交战的是精灵,对于传说中以阴险狠毒、杀人不眨眼、热衷剥人皮做台灯罩、熬人油做肥皂、逮着啥连头都不去掉就生啃的面目出现的精灵,所有人都有与其被虐杀,不如死得轰轰烈烈,来个痛快的想法。虽然这些为了保住身上那张皮而死战的家伙不可能颠覆战局,可他们还是能给李林和防卫军制造一点麻烦——比如在混战中失去那些不想失去的棋子。

    法芙娜的痛快投降很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看到自尊心强烈的龙族都放弃了抵抗,再怎么死硬的家伙此时也彻底断绝了战斗到底的念头。整个投降的过程极为顺利。没有一人死亡,伤员得到了救治。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可即便结果确实让人满意,法芙娜也不应该如此干脆的承认。毕竟这种行为可能导致的严重后果足够让每一个聪明人保持谨慎,而不是不假思索的予以承认。

    尽管她已经做了不少出人意料、甚至是让人惊讶的事情,不过这一次似乎有点太过头了……

    就在尼德霍格怀疑法芙娜神智是否清醒,或者是酝酿什么阴谋的时候,李林再度开口。

    “之前殿下考虑过介入我方内部事务的后果吗?”

    “最严重的情况,龙族将与你为敌,然后从世界上消失。”

    法芙娜漫不经心地答到。

    “然而你还是这么干了。”

    亚尔夫海姆执政官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法芙娜。

    “我能听听是什么让你决定就算承担这种风险也在所不惜吗?请不要用‘约定之类虚伪的词汇来搪塞我,堂堂龙族公主能做到这个地步,理由应该没那么简单。”

    单刀直入的提问犹如抵上喉咙的匕首,红色的瞳孔依旧没有任何感情的起伏变化,但折射出的光芒毫无疑问带有威胁和警告的色彩。

    ——视你的回答,可能会决定龙族的生死。

    被透着恐怖的沉静瞳孔注视,法芙娜暗暗咽下一口气。

    “我想知道,未来的世界会何去何从,在迎来变革的混沌时代,我们龙族究竟该追随哪一股潮流。”

    一直以来龙族在各种纷争中总能成功保持超然,个中奥妙除了身为古代种的种种便利,以及龙族本身对智慧种没有过多兴趣的天性之外,很重要也很容易被忽略的是龙族对站队这个问题有着异乎寻常的敏锐和精明。

    表面上看龙族从不卷入智慧种的纷争,但实际上龙族曾出现过好几位“神意代行者”。私底下也和教会有过几次默契的合作,几十年前还直接参与过对李拿度.达尔克和金母鸡骑士团的追杀。尽管那次行动最后以惨败收场,不过龙族整体实力并未受到太大影响。母神也没有降罪于龙族。单就维护种族利益这一点来说,他们其实是赢家。

    这些喜欢收集发光物体的爬虫类死宅有他们自己的生存智慧,一方面他们会毫无折扣地执行母神的命令——这是母神对他们的容忍底线;另一方面,他们也会设法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将自己这一族的损失尽可能降低到最小限度。正是靠着这一套左右逢源的生存战略,龙族才能平安生存的同时一直维持自己超然的地位,任何企图破坏此一战略的存在都会招致整个龙族的敌视,不论这个存在是智慧种还是龙族成员——阿兹达哈卡就是最好的注解。

    而为了实现和维持这一战略。历代龙族总会派遣最聪明和最具洞察力的王族混迹智慧种社会,明面上的理由是代理母神观察智慧种的发展及演化,实际上也是为能在关键时刻调整立场收集情资。

    法芙娜正是负责收集情资的那位王族。她有义务观察世间的发展,也有依据个人判断在某种程度内介入智慧种纷争的权限。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非常合理的说辞。只是公主殿下——”

    李林敲了敲桌面,慢慢说到:

    “我是否可以将你的这段发言理解为你并不看好精灵阵营和我呢?”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指控。作为理应绝对服从母神意志的古代种。居然质疑神意代行者能否在母神指示下操控智慧种之间的战争。并且获得最终胜利。这不仅是智商问题,由于法芙娜的特殊身份,还成了一个涉及整个龙族的严重立场问题。

    李林很强大,还不好糊弄,只要他想,这个一天内就能把地表上所有生物杀光的魔王是不介意把龙族变成历史的。

    “这不是看不看好的问题。”

    “嚯?”

    “除非有足以毁灭世界层次的外力介入,否则精灵阵营崛起,超越种君临天下的新时代将不可避免。问题是在这之后。世界该何去何从,我们又该如何自处?”

    “……这倒是个有趣的课题呐。”

    餐厅内聚集起近乎凝固的低气压。李林露出日常般柔和的笑容。

    一无所知是一种幸福,但对有智慧的生物来说,他们并不将此视为幸福。

    站在创造主和管理者的立场来说,这一点可以简单的概括为“容易想太多”,而这恰恰是管理者们不希望管理对象身上出现的倾向,一直以来母神所做的事情、李林现在在做的事情,都是为了阻止这个星球上的生物们“想太多”。现在一位同为执行母神意志而行动的龙族,告诉准备将世界带入“永久和平”的超越种,她为了搞清楚自己一族该何去何从协助一位人类少年对超越种的叛乱行为……

    这是彻底的立场错误,还有侮辱别人智商的嫌疑。要么法芙娜脑袋出了问题,要么她以为别人是傻子,否则她绝不应该给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危险回答。

    “毕竟此前我们从未遇到过你这样的超越种,未知之物总是会带来恐惧,在恐惧变成愚蠢的行为之前,总要有个可以控制风险的了解渠道。”

    “你是想说这是你个人的独断专行,以此来撇清么?”

    李林冷笑了一下,一旁尼德霍格越发险恶的表情无声地说着“我不接受”。

    “个人独断”是一张很好用的牌,但这种壁虎断尾式的切割战术不是对每个人都有效的。

    法芙娜摊开手,苦笑着耸了一下肩。

    “在我们这一族和精灵阵营订立攻守同盟的背景下,我只能用这种形式来获取情报。特别是你们对战后战略高度保密的背景下,我不得不冒一点风险。”

    就着咖啡牛奶咽下第23个甜甜圈,法芙娜长出了一口气。

    “你们要建立的世界体系和迄今为止所有制度迥然不同,表面上是延续旧吉尔曼尼亚王国以精灵为主导的体系,可现在可不是一千多年前。精灵的人口和影响力连旧王国时代最差的时期都无法相比。不论力量提升了多少,制度完善到什么程度,都无法改变新的千年帝国是一个以多数人供养少数民族小集团的政权的事实。新体系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稳固。而为了防止过度的安逸引起组织的慢性死亡,又有必要留下某种发泄不满的装置,用可控的纷争来保持国家和组织的活力,确保遇到重大危机时,新国家不会像旧王国那样束手无策,在一夜之间崩溃。”

    “你想要确认的是这个发泄不满的装置,也就是罗兰。”

    “要不然你为什么收养反叛母神之人的儿子。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发掘他的潜力,发生了这种事态。你也迟迟没有处罚他?”

    很合理的逻辑,完全符合李林一贯的思维模式,只不过有一个地方出了点差错。

    “那么你的观察结果如何?”

    李林敲击着桌面,用明朗的语气问到:

    “满意吗?”

    “他是个好人。”

    收敛起松散的态度。法芙娜露出深有感触的表情。

    “无法对别人见死不救。不能对他人的痛苦视而不见。倘若无视疾苦的人们,就会感到心痛,必须对弱者施以援手。他真是个好人……一点也看不出来会是你教育出来的。”

    这恐怕是包括精灵在内绝大多数人的感想,充满热情和理想的罗兰,残酷且精于算计的李林——这两者就像水和油一样,无法让人想象其中存在紧密的关联性。只是考虑到李林的处事风格,又会觉得理所当然。

    “对现实不满的人很容易被非现实的东西吸引,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逃避现实的手段。不过这些东西——比如说革命、民主、自由、普世价值,确实很能引起很多人的共鸣。被吸引的人之中也有不少人愿意为此献出生命。”

    “普世价值?”

    “你可以理解成很多词汇的集合体——民主、自由、人权……所有那些民众听了以后觉得很好很舒服的名词,这样他们就会接受它。再稍微给点甜头,煽动一下,反体制的家伙就会聚拢起来,然后演变成可控制的冲突,促使经济和政府组织一直保持活力。永久的和平也就可以一直维持下去了。”

    “而罗兰正是反体制组织的理想领袖,他很清楚全面战争的代价,有理性,也有足够的人格魅力和组织能力。是反精灵阵营的最佳广告牌,战后体制中用来控制不被需要之人的重要零件——”

    法芙娜深吸了一口气,完美的脸孔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对话,也没有让步。将所有人分门别类加以区分,用武力和体系筑起有形无形的高墙,上面刷着‘服从面对所有人,每个人在墙内过着一尘不变的‘今天。他会难以忍受,也是正常反应。”

    “人无法永远保持年轻气盛。面对‘是以几百万、几千万人的牺牲换取几代数亿人不再受战火荼毒,还是满足感情,任由生命在混沌中不断毫无意义的死去这个问题,如今的罗兰多半会倾向后者,十年、二十年之后呢?经历过与现实的摩擦和挣扎之后,他最终会明白,生命无价,每个生命都有无可估量的价值,但生命的数量是可以计算的。为了让大多数人继续生存下去,舍弃一部分人和所谓的‘自由是必要的,所谓‘正义的朋友’就是这么一回事。这就是命运,没有道理、不公平,人类的意志和感情在命运面前毫无意义。”

    “把暴力的大义和过于明确的价值观丢出来,真是辛辣啊。”

    “这样的答案你不满意吗?”

    “没什么不满。”

    空掉的咖啡杯和浅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失去温度的声音回响过来。

    “以我的立场,没什么资格去指责你的观点和想法,无论是理论和现实,你都是正确的,况且一直以来我们龙族和历代的神意代行者所作所为和你如出一辙,我自己也算是无趣大人的成员、维持系统的零件之一,实在没什么可指责你的。只不过你应该很清楚——”

    推开餐盘,法芙娜瞪着餐桌另一端,语音中第一次染上明确的感**彩。

    “你背叛了最不该背叛的对象。政治家必须脱离道德束缚是没错,身为神意代行者、超越种的你更应如此。可将所有一切视为零件和数据,并且将此当成理所当然的显露给自己的养子看,这可不是展现大人的风范,一般人管这叫厚颜无耻。”

    低沉的怒吼逼住准备采取行动的尼德霍格,愤然起身的龙族少女撑着桌子,对宛如面具一样的脸孔继续吼到。

    “罗兰不就是因为受不了,才采取行动的吗?”

    “混账东西!”

    尼德霍格扑了上去,一直紧绷的扑克脸上满是杀意,布满鳞片的利爪朝法芙娜落下。

    “住手。”

    制止的声音插了进来,千分之一秒内尼德霍格退回了原来的位置,眉头神经质的纠结在一起。

    “法芙娜殿下。”

    等尼德霍格立定后,李林重新开口。

    “我们和龙族之间的盟约依然有效,鉴于你的行为是出于个人意志,且事实上没有给我军造成实质上的损害。我不打算追究这方面的问题,除了关键区域,您在这条船上有充分的行动自由。但我们只是基于盟约才采取这样温和的处理方式,这一点希望您记住。”

    份量十足的威胁,天不怕地不怕的法芙娜也不禁心头一寒。停顿了几秒后吐出“随你喜欢”的回答,法芙娜转身朝门口走去。

    “和你聊天的感觉实在有够糟糕,之后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留下不快的感言,法芙娜离开了房间。看着关上的房门,李林朝一旁的尼德霍格斜了一眼,心领神会的亲卫队队长敬了一礼,转身以端正的步伐走到门口,转身再次立正并恭敬的点头致意后躬身退出了门外。

    餐厅陷入了死寂之中,如同一年一样漫长的几秒之后,扭曲的嘴角平复下来,散发着非人气息的面孔低声呢喃。

    ——目标出现第17种反应,生理指标为c3。

    ——符合预期,计划可行性提高。

    ——无异议,开始进入下一阶段。

    没有一丝抑扬顿挫,也不会被智慧生物捕捉到的超低音在房间内消散,连带着房间内的温度和生活气息一道消失得无影无踪。(未完待续。。)

3.纵使天堂陨落(十七)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料味,仔细分辨的话,能分辨出漆料的味道,加上整个空间内没有一丝灰尘的整洁,不难想象出这条战舰应该是舾装完毕没多久的新造战舰,和同为新造舰的奋进号狭小且充满异味的舱室形成了鲜明对比。

    平常的话,密涅瓦会仔细观察、记录这条战舰的每一个细节,虽然每一次和查理曼战舰的对比都会令她沮丧,但她依旧会不屈不挠的收集潜在对手的每一个细节。

    此刻密涅瓦只是紧抱着双腿,将脸深深埋在膝间。

    烫金墙纸、雪花膏雕饰、象牙文具、高档家具——秉承精灵一贯追求高大上的暴发户思维,大帝号的军官舱室也是极尽奢华之能事,洋溢着巴洛克风格的参谋舱室别说给那些校官参谋用,就算给查理曼的贵族将军们用都嫌奢侈。但无论多么舒适都不能改变这间房间正充当监狱职能的事实,镀金座钟发出枯燥单调的运行声响,心跳和呼吸随着座钟的节拍在鼓膜上鸣动。

    任谁也无法将眼前活尸体一样的颓废少女和那个充满主动的坚毅王女联系在一起,可自从和李林共进午餐之后,她就一直保持这个样子,饱受冲击的脑袋里不断翻腾着绝望的疑问。

    李林究竟是什么?对母神来说,我们人类又算什么?今后我们到底该何去何从?

    三个问题互相关联,从某种角度来说,其实就是一个问题——李林。

    最开始,密涅瓦和其他人一样,认为他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一个用沾满鲜血的手数钱的死亡商人。他渴望战争并不是因为战争会帮助查理曼变得更好或者变得更糟。他根本不在乎这一点,同样也不在乎因此陷入战火的平民的死活,不管那些死于战火的是人类还是兽人,是查理曼人还是阿尔比昂人——他只关心战争带来的利润,为此不断编写盛大的、充满鲜血和火焰的剧本,然后付诸实施。称他为世界扭曲的根源亦不为过。

    然而当罗兰揭破李林就是神意代行者的那一刻。将他的发言和行为联系到一起后,密涅瓦感到的,只有渗透骨髓的寒意与恐惧。

    那种冷漠是怎么回事?

    以绝对理性冷静的观点剖析事务,选择最为正确的手段将之贯彻,不论何时都保持着几近冷酷的冷静——乍一听会觉得优秀的政治家都有这种素质,黎塞留、伊丽莎白女王就很好的贯彻了这一点。至于不把人当人,密涅瓦的王兄们在这方面恐怕也不输李林,那两位由于偏执地拘泥于自己的价值观,以至于将除自己之外的一切都视为单一物体。其中也包括血亲。以李林身处俯瞰一切的地位来说,视众生为物件似乎更是理所当然。

    李林的言行思考都让人觉得在他身上一切皆有可能,没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可是这个似乎无所不能的神意代行者身上唯独没有热情。

    黎塞留、伊丽莎白、王太子、第二王子——几乎所有的上位者都能面不改色的杀害人、出卖人,不会因此感到愧疚和良心苛责。可他们终归是抱着某种目标、某种希望行动的,其目的和手段的正当性固然值得商榷,心情却能够理解。有想打到的敌人。有可以发泄恨意的对手,有可以追求的目标。人才会有充实感。在追逐那些东西的时候,才能忘记绝望。可李林呢?他究竟相信着什么?追逐着什么?那个描述自己一行人和世界未来时,语调如同观察昆虫的学者一般的男人真的有相信过什么吗?寄宿在他心底深处的到底是——

    激烈的寒意袭过身体,身体更加缩拢了一点。那双蕴藏着非人气息的红瞳掠过脑海,不是比喻,和自己侃侃而谈的绝非人类。他到底“是什么东西”?那双连绝望和希望一并吞噬的红瞳究竟是在哪个地方诞生的?被恐惧侵蚀的思维发散出更加恐怖的疑问。密涅瓦感到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快要发抖的拳头用力握紧。

    窒息的空间内混入舱门解锁的声响,条件反射地将视线转向开启的门口,空转的脑袋里冒出“是审讯者还是其它花样”的疑问之时,一张不算太过陌生的脸孔出现在眼前。面对卡斯帕尔绷紧的表情。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少女重新将脸埋进安全的膝间。

    还没到用餐时间,负责询问的不穿黑色制服,也不是兽人。这个人现在来这里究竟是要干什么?

    疑问一闪而过,很快就被空荡荡的脑袋过滤掉,就在思维即将再度腾空之际,阴沉的声音和舱门关闭的响声一道钻进耳朵。

    “真是可笑……”

    冰冷的怒气挥发入空气之中,毫不掩饰轻蔑和憎恶的目光刺痛肌肤,确信对方绝非为公事而来的密涅瓦使劲捏紧快要发抖的拳头,自语一般的声音继续说着。

    “……这种颓废的女人居然是一国的王女,真叫人难以置信。会以为那家伙是被女人迷得团团转……我是脑子不对劲了吗?明明早就知道那家伙不可能成为出色军人的。”

    “出色……军人?”

    细如蚊蚋振翅的自语没逃过野兽的敏锐听觉,瞥了一眼依旧蜷紧身体的女孩,卡斯帕尔摘下军帽,用力搔了几下头发,重新戴上军帽时,帽檐下的双眸已经不再有迷茫和焦躁。

    “没错,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其技术和力量全都是用来向国家和组织奉献的。一旦命令下达,违背感情也好,不符合伦理也好,我们都会不折不扣的执行。军队就是这样的暴力机器,做不到这一点的家伙,无论多优秀,都称不上是出色军人。”

    顿了一顿,卡斯帕尔开口说到:

    “就好像罗兰那样。”

    从第一眼看见罗兰开始,卡斯帕尔就把那个有着坚毅眼神的男孩视作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之后在亚尔夫海姆的日子里,卡斯帕尔更是将罗兰设定为自己必须超越的目标。

    说是为了引起注意也好。是小孩子的倔脾气也好,或者说纯粹是和他有莫名其妙的孽缘也罢,总之卡斯帕尔就是不想输给罗兰。为了实现这一点,他默默挥洒汗水,历经艰辛后终于获得了回报。成为了光荣的亲卫队少尉,可以经常在执政官面前出现。接受重要的任务。在旁人眼中,卡斯帕尔的前途一片光明,未来纵然不能进入总参谋部,也能打拼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可只有卡斯帕尔自己知道,这并不能令他感到满足,因为这些都不能成为他超越罗兰的证明。

    他并没有灰心丧气,因为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和罗兰在战场上相遇。

    “他是个很单纯的人,一个老好人。”

    这种性格其实不算问题。但在政治的世界没有好人生存的空间,罗兰的特殊身份、他的政治倾向、他的价值观更是注定了他和执政官之间迟早会爆发冲突——卡斯帕尔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一直以来的努力正是为在那一刻证明自己超越罗兰而准备的。

    如他所料,罗兰最终采取了形同反叛的行动,和罗兰对决的舞台如愿降临了。

    一切都按照预想进行,说是顺利也没什么问题。

    可……为什么?

    明明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

    褪掉手套,凝视着左手手掌,看似光滑柔嫩的手指残留着些微枪茧的痕迹。

    明明早就已经习惯了杀人这件事。

    为什么真正面对罗兰时。却无法下手?

    ——你为什么没察觉到?

    闪过卡斯帕尔脑海里的,是尼德霍格对自己的指责。

    罗兰在浮游岩石群中不断闪躲。捕获了反射单元和机动雷达的位置,成功侵入了反射单元的操纵回路,破坏了舰队主要侦查力量。打从交手开始,罗兰就已经察觉了机动雷达的存在,之后的缠斗就是为了确认其位置。如果那时候稍微怀疑过罗兰的行动,对其行动轨迹进行记录分析的话。或许事先就能采取措施防止之后一系列错误也说不定。

    ——你有进行过确认吗?

    没有。

    卡斯帕尔压根就没想过这种事情。

    将藏身不同位置的机动雷达找出来,锁定反射单元的位置,规划反击的路径,论证其可行性,选择合适的时机。调整脑量子波的感应波长……哪怕是和平时期,上述作业也是相当庞大的工程,需要相当的时间、精力才能完成,更不要说在间不容发的战斗中,由一个人完成这件事。

    罗兰却突破了常识的藩篱,漂亮的策划并完成了反击。

    如果卡斯帕尔意识到这一点的话——

    “这是你的失态。”

    记忆中,尼德霍格以冷淡的语气如此总结。

    被荣耀光环包围的亲卫队中,“失态”和“解职”、“开除”往往紧密相连,无能之辈和丧家犬的牌子将会伴随其渡过余生。

    是因为天真,还是软弱?还是说仅仅只是自己还不够成熟,还不远算不上是出色合格的军人?

    这不可能。

    这绝不容许。

    (我是……出色的军人,比任何人,比罗兰更加出色……!!)

    乌黑的声音在脑海一角翻腾,卡斯帕尔深深呼吸,快要发作的情感被压抑下去,冰冷的眼神重新打量一动不动的少女。

    “话说回来……”

    卡斯帕尔插着腰,俯视着密涅瓦说到:

    “等那个老好人看见心爱的女人……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

    卡斯帕尔扯了扯领带,脸上微微浮现出扭曲的笑容,雪白的犬牙从唇缝中露了出来。

    ########

    异样的寂静充斥拘留室,吸音材料和防自残的软垫不光将外界的声音隔绝,似乎也将房间内的声音抽干了。真空一样的房间内突然响起锁定解除的声响,衬着软垫的气密门滑开,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法……”

    “你看上去还不错。”

    法芙娜扬起手臂,制止罗兰说下去,转身朝身后白了一眼,通道尽头的拐角处闪过黑制服的一角。

    “如果想听的话。光明正大的过来听也无妨,不过热衷当鼹鼠和偷窥狂的黑龙族之流,还是喜欢用窃听的吧?”

    沉默了片刻,随着一声咂嘴,连拘留室里都能感受到的敌意慢慢消失了。

    “切。好歹也是龙族,当上什么亲卫队的队长后就和狗一个尿性了。”

    “那个。法芙娜殿下……”

    “把‘殿下去掉吧,我现在不过是在这条船上蹭饭吃的囚徒,还叫‘殿下什么的是想取笑我吗?”

    法芙娜摆出苦笑的表情,朝目瞪口呆的罗兰眨着眼。

    “你的养父多少还顾忌着和龙族的盟约,我在这条船上还是有一点行动自由的。”

    “是吗……”

    顺着低落的声音,罗兰坐回了床垫。

    这是可预期的事情,不过事到如今,这种事也无所谓了。

    “精灵阵营的技术确实没话说,以前坐人类的船旅行简直和噩梦一样。吐的昏天黑地不说,船上还都是腌制食品。这艘船上至少甜点还不错,大厨的手艺也不错,就是品种单调了点。”

    罗兰的嘴角弯了起来。贵为防卫军总旗舰,大帝号的伙食精美程度就算拿到高级饭店的餐桌上也不会跌份。加上考虑到亲卫队可能会和执政官一起搭乘,考虑到亲卫队队长对甜食近乎疯狂的爱好,储藏库的大小和专业厨师的配置更提升了一个级别。就这样还嫌甜点种类太少……龙族都是和糖尿病无缘的异形吗?

    “有什么喜欢的甜点吗?”

    罗兰顺着话头问了出来,法芙娜眨着眼。认真思考的脸孔不时闪过取舍的艰难。

    “是叫……‘巴菲还是‘巧克力圣代的那种冰果吧。”

    第一次听见她会发出如此青涩的语调,罗兰马上探出身子说到:

    “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冰淇淋店。在亚尔夫海姆菩提树下大街……”

    盎然的声音骤然低落,前一刻还露出期待的表情又黯淡下去,少年将双手重新放在膝盖上。

    ——一切都毫无意义,放弃吧。

    疲惫的身心内再次响起空虚的回音,离开餐厅后,心底里不断回荡着这个呢喃。

    “和那家伙……李林谈话过了吧?”

    感觉到对方在自己身边坐下。温柔的声音和带甜味的香气传了过来。

    “啊……是啊。”

    “他说的很正确。”

    没有疑问,用的是肯定式,换成任何一人也会这么说。

    没有人可以比李林更正确,他永远都很正确,总能找到一些格言似的东西论证他的正确性。而且最后每一次事实都会证明他是对的。

    这样的李林告诉了罗兰,他所期望的互相理解最终会带来什么——即使展现出些许可能性,人类也不会改变,可能性在拘泥于眼前利益的规则受益者眼中是可憎的混沌,由此产生的矛盾和冲突不断积累,最终依旧会导致一场全面战争,直到一方或者所有人都倒下才会结束的血腥杀戮。

    这只是假说,可只要仔细思考就会明白,这根本是无从反驳的必然。

    包括人类在内的智慧生物从历史中学到的,就是什么都没学到。为了维持现状,在为了众多生命的大义之下埋葬与精灵共存的可能性——这恐怕是人类和兽人眼中最妥当、同时也是最现实的对应手段,没有人会对此有异议。承认精灵,并让他们参与到制定世界规则的层次——没有人可以容忍,没有人敢想象。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想去做些什么,结果却都事与愿违。不管我怎么挣扎都没用……”

    挑战现实,却一次次被现实压倒,最后被困在现实的牢笼中动弹不得。连指责都显得苍白无力——精灵、人类、兽人、想要改变世界的、想要维持秩序的、像李林那样超然的,面对只是停留在假说、说到只是可能性、没有人能够予以肯定的“该有的未来”时,大家都抱着相同的不信任,选择了他们认为最妥当的选项。罗兰无法去责备这些为了守护世界而采取的行动,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正义,他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去否定和自己存在差异的思想,更不能否定“当前条件下李林的策略最有可能根绝纷争”这一事实。

    因为不是“正确”的一方,最后只能落得这种结局吗?世间万物只能在封闭可能性的体系下循环,除此之外的一切最终都只会迈入悲剧性的终结吗?如果这就是唯一的真实与真理,也太过悲哀了。

    “现实总是残酷的。”

    温柔的臂膀揽住少年,手指笨拙又轻柔的抚弄那一头栗子色的头发,安心的感觉和对方的体温一道传递到少年的心里。

    “过去,我还在龙族的时候总以为只要按照道理和规则去执行,世间就不会有纷争,连这一点都不明白,相互厮杀掠夺的智慧种简直和野兽没有分别。”

    话语中没有紧张感,也没有平时对话时保持距离的疏离,沮丧的心里涌起一股温暖。

    “后来我承担了观察智慧种社会的任务,120年来游走诸国,接触了不同的人和事。慢慢的,我明白了,只靠言语无法改变也无法拯救,光是正确也不一定能让事情顺心随意。有些事,没有拼了命去碰撞,不懂得失去的痛苦、背负事物的沉重,是不会理解的。”

    耳边的呢喃和李林的背影重叠在了一起,恐怕法芙娜也认为李林所说的一切确实合理,面对不想改变的世界和人们,唯有强硬手段才能获得效果。

    就在罗兰咀嚼着苦涩时,耳畔传来“这样或许是没错”的呢喃。

    那是刻意压低声音的密语,甜甜的汗味撩拨着鼻腔,脸颊传来丰满柔软的触感。

    “可世界不是一蹴而就的,更不是在故步自封中成就的,正因为除了残酷的现实之外尚有容许‘稚嫩和‘天真的慈悲,世界才能一步步走到现在。所以——”

    正如法芙娜所说的,或许生命就是无法彻底洗去天真幼稚,各种各样的理想总是和现实存在这样那样的距离,可就算如此——

    世界不是一蹴而就的产物,而是籍着生命与生命之间的联系与努力的积累才能逐渐实现的存在。能够让那样存在维持下去的,一定不是拒绝相信,封闭了可能性的“绝对正确”。

    “相信自己的选择,堂堂正正的走下去吧。机会很快就会到来,到时候不要犹豫,乘上你的‘独角兽吧。”

    耳畔的呢喃温柔却又包含下定决心的坚毅,不等罗兰做出回答,樱色嘴唇落在了额头上。(未完待续。。)

3.纵使天堂陨落(十八)

    “真是有够夸张啊……”

    芙蕾娅低声呢喃,每次走到机库区块,都会情不自禁地发出同样的感慨。

    作为有史以来最大的浮空战舰,翼展超过600公尺,全长近300公尺的大帝号完全可以归纳入超规格产物,秉承超时代的军事理念,犹如大舰巨炮主义具现化的大帝号除了炮管林立,还有着可容纳4个mds联队和一个ma小队的巨大机库。巨大的容量除了收纳众多机体外,还安装有一定程度的组装设备,满足日常的维修保养工作外,尚能进行小规模的机体组装和生产,简直就是一座浮动的基地。

    此刻机库并未塞满mds,尽管8000公尺的高度不可能出现防卫军以外的机舰,可处于2级战斗警备状态下,舰队会按照作战条例安排直卫机组成巡逻队在附近空域张开警戒网。肩负这项使命的不是防卫军通用机种“肯普法”,这个高度下人形机体难以发挥作战效能。舷窗之外如同深海巨兽周围的引水鱼一般不断盘旋的,是名为“伯劳”的新锐机种。

    将带有圆弧的头部和两臂手甲缩起来,“伯劳”就从人形转变为圆盘形升力体,圆盘两侧安装有长身管速射炮,无论是火力还是高空机动力,各国现役装备都没有可与之匹敌的存在。

    视线继续移动,瞥见机库一角的白色独角mds时,芙蕾娅微微一僵,随即加快脚步离开机库,拐了几个弯后钻进一间小会议室。

    本来用来给翔士们用来开小会的房间里正坐着两个中将,托尔和提尔正对着咖啡杯运气。显然,他们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

    “就差布伦希尔了。真奇怪,她从来不迟到的。”

    托尔看看挂钟,布伦希尔向来上班开会集会都最起码五分钟提前到场,现在离约定时间就差一分钟,确实有点不对劲。

    提尔点点头,芙蕾娅却是一脸一切尽在掌握。

    她的表情很快引起了两个死党的注意。

    “发生什么事了?”

    很显然。布伦希尔身上发生了某些他们不知道而芙蕾娅知道的事情,不然从不迟到的布伦希尔中将阁下绝不会到现在也没露面。

    他们的猜测立刻得到了证实。

    “是罗兰。”

    芙蕾娅看了一眼挂钟,压低声音回答到:

    “就像大家都知道的那样,姐姐和执政官至今还没有孩子,姐姐是把罗兰当亲生孩子来养育的,这次的事件对她冲击很大。”

    “所以?”

    托尔搔搔头皮。

    “但罗兰并没有实际弄出什么状况吧,查理曼的王女也在我们手上,局势还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就算要追究和处罚,闭门思过一段时间也很足够了吧。”

    “确实如此。不过姐姐似乎还是不放心的样子,这段时间,她每个晚上似乎都过得很糟糕。”

    “真正的淑女和军人是不会热衷八卦的,芙蕾娅。”

    低沉但震慑力十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芙蕾娅哆嗦了一下,迅速闭上嘴把脸转开,对面两位男士面对毫无表情的布伦希尔中将阁下正襟危坐。

    气氛变得很尴尬,好在布伦希尔没有追究下去的打算。

    她开始抱怨。

    “最近几天。我的确过得不怎么样,但不完全是因为罗兰。国内和国外的傻瓜们也很让我头疼。”

    “国内和国外?”

    “自由派、奥斯托利亚人、罗斯联合公国。”

    不知是哪个环节走漏的消息。整天在咖啡馆、酒吧、大学论坛里唾星四溅煽风点火的自由派人士得到了执政官准备在评议会之下新设具有议政及立法权力的机构——议会。这些做梦都想限制执政官和军队权限的家伙顾不上事情八字都还没一撇,立马弹冠相庆。然后自由派的教授博士们开始串联要求尽早启动设立议会的相关程序,并且撰写自己对议会的诉求,以期进入立法阶段时,自己的理想和诉求能得到展现。

    到这里为止似乎还没什么问题,但接下来一些激进自由派的举动就不得不让人把他们和“国贼”这一“荣誉头衔”产生联系了。

    花月9日。总参谋部因应查理曼与诸国宣战的态势,正式宣布启动“黄色计划”,同时向评议会提出了一份旨在加强军备,准备进入战时动员及将义务兵役制延长至三年的议案。该议案的初衷是为了配合即将采取的军事冒险而做的准备,但扩军和延长服役时间对自由派“削弱军队影响力”的目标不利。趁着自由派活跃的东风,几位教授提出以批准扩军预算为条件,换取推迟修改兵役法。但随着讨论的日趋白热化,自由派的年轻人打算坚决不受丘八军阀们的讹诈,要给军队和执政官一个下马威,让自由的春风吹遍亚尔夫海姆。

    “他们提出既不通过扩军预算案,也不批准修改兵役法。”

    布伦希尔弯起了嘴角,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

    三位听众没有说话,嘴角的冷笑表明了他们的看法。

    ——那些读书读坏了脑子的书呆子,他们以为自己是谁?

    军队早就看那群整天胡咧咧的喷子不爽了,要不是执政官扯着军队的缰绳,其本人又足够宽宏大量,很难说哪天军队会仿效查理曼的同行来个“天诛国贼”。事实上,自由派的论点只能获得一部分中产阶级和知识份子的共鸣,在众多狂热崇拜执政官的国民眼中,自由派的就是一群整天喷粪、说出来的话连百分之一都实现不了的“非国民”,哪天被警察和史塔西逮去蹲大狱都是活该。某位姓奥贝斯坦的参谋还私底下制定了名为“割草”的计划,里面详细名列了5000名需要进行“预防性逮捕”的自由派活动份子,就连关押他们的监狱和移送路线,火化用的焚尸炉都设计好了。

    “‘钢盔团、‘忧国骑士团之类的右翼组织对此大加鞭笞,按照他们的看法,应该以‘大不敬、‘亵渎、‘叛国的罪名将所有自由派抓起来。不用审讯和判决,必须一律烧烧烧。”

    “随他们去闹吧。”

    提尔优雅的举起咖啡杯,吹散咖啡上的浮沫。

    别说议会还没正式设立,就算已经存在了议会,相信以那位大人的智慧,最起码有九九八十一种办法把那群政治婴儿吊起来打。别的不说。只要查理曼搞出点什么动静,亚尔夫海姆立即就能进入战时状态,那些喷子立即就得夹起尾巴做人,否则就只能对着监狱铁窗喷口水。

    “奥斯托利亚人呢?他们又搞出什么花样?”

    提尔长出了一口气。上回和奥斯托利亚及王冠领代表的接触让他对人类丰富的想象力,或者说脑洞能开多大有了充分的认知,那群能厚着脸提出一个连邦联都不如的三元帝国方案的天才这次又搞出了什么新状况?

    “他们准备和查理曼开战。”

    布伦希尔耸了耸肩。

    奥斯托利亚有很充分的理由和动机和查理曼一战。波旁家族和哈布斯堡家有太多的恩怨需要清算,在查理曼对外用兵的过程中,奥斯托利亚和圣伊斯特万王冠领承担了最重的负担,查理曼人还斩断了他们为独立做出的努力。并且把马克西米连大公骗去遥远的殖民地,利用土著的手杀了这位讨人喜欢的大公。奥斯托利亚人很不高兴,他们必须和查理曼来个清算。

    可眼下是不是撕破脸皮的好时机?就在不久前的战争中,奥斯托利亚眼睁睁地看着查理曼毁灭了王冠领的独立运动,占领了半个卡斯蒂利亚,最近又有了一个不错的战争开局,而且查理曼的军队数量比奥斯托利亚和王冠领的军队数量总和还多的多,眼下似乎还不是奥斯托利亚登上舞台的绝佳时机。但奥斯托利亚或者说以玛利亚.特雷西亚为首的哈布斯堡家族成员们看到了新的希望:首先查理曼的扩张行为以及卑劣的不宣而战彻底破坏了与阿尔比昂和罗斯联合公国妥协的可能。眼下除了拉普兰这个勉强自保的喽啰外已经没有其它盟国了。其次,由于胃口太大。吃得太快,查理曼在扩张到巅峰后出现了严重的消化不良症状。尤其是被称为“半岛溃疡”的卡斯蒂利亚北部,为了扑灭反抗运动,大批提坦斯精锐部队驻扎当地,这样一来留在附属领地监视的军队就大大削弱了。

    发生在卡斯蒂利亚的一切成了奥斯托利亚主战派最好的理由。查理曼的野心是没有尽头的,不主动出击的结果只会重复卡斯蒂利亚的前车之鉴。被压榨、蚕食乃至鲸吞。而眼下各附属领地空虚的状况不正是主动出击,援助卡斯蒂利亚哈布斯堡亲戚的绝佳时机吗?

    反对开战的声音不是没有,而且不乏份量。正拼命训练军队的卡尔大公就坚持认为奥斯托利亚还没准备好打这一仗。自打里加前线归来后,大公一直呕心沥血、殚精竭虑的训练新式军队,推进军事改革。并取得了不错的成效,奥斯托利亚白衣兵们的战斗力一直在稳步提升。但与此同时军队中坚——中高级军官的培养和调整却举步维艰。由于军队和上层中匪夷所思的保守,将领的选拔依旧是老一套——即靠出身和资历,而不是能力和战绩进行提拔。结果大公麾下除了拉德斯基、安德拉希、希勒等人还算过得去,其余如霍亨佐伦、德洛维奇、罗森贝格等等年逾古稀的高领将军都不过是泛泛之辈。

    暮气沉沉的指挥官、半旧不新的军队、如狼似虎的敌人,奥斯托利亚的结局似乎已经可以预见了。

    不过,这些争吵似乎对亚尔夫海姆并不算是麻烦,在制定黄色计划时,自执政官以降,大家都没把奥斯托利亚当回事,可以说压根就没指望过他们。相反,奥斯托利亚被吊打的越惨,亚尔夫海姆的胜利就会变得更加耀眼夺目,战后与奥斯托利亚等附属领的合并统一也会更加顺利。

    实在难以想象奥斯托利亚能给亚尔夫海姆带来什么麻烦。

    “奥斯托利亚人告诉我们,他们加上圣伊斯特万王冠领要和我们一道组成一个统一国家。”

    “等等。”

    芙蕾娅举起手,脸上满是困惑。

    “我记得之前他们说要和我们组成一个三元帝国来着。”

    “对。当时被执政官应付了过去,现在他们提出搞共同体了。”

    布伦希尔哭笑不得的看着同伴们,慢慢解释这桩滑稽又叫人头疼的事件。

    芽月,马克西米连大公被土著拖出去打靶的消息刚刚传来,奥斯托利亚内政大臣弗里德里希.德.施默林起草了一项将之前那个三元帝国构想具现化成为邦联共同体的计划。按照他的构想,新的三国将先合并为邦联。之后用5~10年时间从松散的共同体变为具有实际行政能力和约束力的机构,参与邦联的国家派遣代表组成常设议会,税制、司法、货币和军队逐步统一,君主也要定期会晤。邦联日常事务由三国代表组成的三人执委会主持,日后如果有其它国家加入邦联,还可增加执委会席次。

    这个构想看上去比较务实,还有一点妥协和进步的味道,一旦得以实现,三元帝国至少会朝形式上的统一前进一大步。但在精灵们眼里看来。奥斯托利亚人的小算盘也太明显了吧?

    设立三人执委会等于变相否认了亚尔夫海姆的主导地位,由于二对一的优势,事实上亚尔夫海姆连平起平坐的地位也无法取得。假以时日,以人类的人口优势和其它方面的软实力,新加入的盟邦将会成为奥斯托利亚的附庸,议会和执委会将成为他们的“主场”,邦联的军队和经济力量甚至会为奥斯托利亚的利益行动,这是精灵们绝对无法容忍的。

    “执政官是怎么说的?”

    提尔笑了起来。这群异想天开且擅长作死的队友着实让他开了眼界。不过他对奥斯托利亚的兴趣也仅止于此,现在他更想知道顶头上司对此的看法。

    “还能怎么说?我们需要时间。准备还没完成,请耐心等待时机的到来。当然,我们会一如既往的支持贵国的事业,不知道你们对《租借法案》有没有兴趣?”

    布伦希尔一脸诚恳的说着,她正在模仿李林,一点也不像是在说一个笑话。停顿了一下。等听众们笑完后,她继续说到:

    “执政官的意思是:如果奥斯托利亚人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只要5个师就能解决它;如果他们保持中立,我们就要10个师来防御它;但如果它是我们的盟友,我们就不得不抽调50个师来保卫它。现在我们却连一个营的兵力都不能浪费。”

    “所以?”

    隐约已经猜到答案的芙蕾娅故意问到。

    “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迷梦在枪炮面前都不堪一击。真理从来只在大炮射程之内——查理曼人会告诉奥斯托利亚这一点。”

    史塔西收集到的情报显示奥斯托利亚人正在集结部队,攻击目标似乎是伊斯特尔河畔的雷根斯堡和伊萨河畔的兰茨胡特,这两个方向上奥斯托利亚均具有压倒性的兵力优势。不过布伦希尔认为战败的结局不可扭转,以奥斯托利亚军队的战斗力能支撑半个月就算是表现出色了,这场拙劣攻势的唯一意义就是进一步分散和消耗查理曼军队。再怎么说那也是10万大军,不是10万头猪,就算抓10万头猪至少也得10天。

    聪明的布伦希尔中将并未想到自己的推测犯了两个错误:1.奥斯托利亚军队的战斗力在某些时候还不如猪;2.就算是查理曼人10天也抓不完10万头猪。

    深深叹了一口气,布伦希尔把脑洞比脖子还大的神奇队友抛诸脑后,将最后也是最奇葩的麻烦抛了出来。

    “公国那些毛茸茸的客户也叫我头疼。”

    “公国?”

    “没错,那些傻乎乎的大兵。”

    布伦希尔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从前天开始,派驻公国的武器销售及公关部门就不断接到公**的抗议和投诉,各种高雅或不太文明的字句都在陈述一件事——前线士兵指责v.e公司生产的新式步枪存在严重的质量问题,使用起来非常不方便,而且还存在严重的道德问题。

    “道德问题?”

    托尔一脸错愕,毛熊、枪支、道德。这三个词居然能产生联系?违和感呢?写投诉书的家伙是不是拿错了剧本?

    “包括一名中将、两名准假、一打校官在内的家伙告诉销售部。”

    布伦希尔停顿了一下,脸孔涌现尴尬的红色。

    “一支爆了子弹菊花的步枪会让士兵产生不好的联想,会对整顿军纪和防止疫病的工作产生负面影响,军队已经不想再为治疗查理曼病增加购买医疗水银了。”

    “哦,母神。”

    本着“平衡”的原则,在阿尔比昂捣鼓施耐德步枪。罗兰测试夏塞波步枪的时候,死亡商人v.e也为公国提供了一种新式旋转后拉枪机式步枪——赫赫有名的德莱塞击针枪。

    德莱塞m1841型撞针击发步枪是一种……怎么说呢?算是约翰.尼古劳斯.冯.德莱塞先生脑洞大开后制造出来的各种意义上把人掰弯的“名枪”。

    这种1836年完成原型枪的制造,1841年被普鲁士军队正式采用列装的步枪经历了普丹战争、普奥战争、普法战争,为普鲁士崛起和德意志统一立下汗马功劳,最后随着法兰西帝国覆灭和巴黎围城后,与普鲁士军队一起踏上香榭丽舍大道,在凡尔赛宫见证了德意志第二帝国的建立,作为见证了诸多历史的功勋名枪被载入史册。

    不过这种枪本身的性能并没有德国宣传机构和某些德**队的狂热粉丝所鼓吹的那么先进,在早期对阵装备前膛枪玩排队枪毙的北欧海贼跟日耳曼亲戚的时候。德莱塞步枪每分钟10~12发的理论射速、更高的精度、便于射手卧姿射击和展开散兵等等优势确实足以吊打对手。但到了1870年和高卢蛮子打擂台的时候,尽管在战术、战略上普鲁士人是赢家,克虏伯大炮和尖盔兵把矮子三世和他的军队打得不要不要的,战后清仓处理缴获的夏塞波步枪时还奉送缺德笑话一则——“法国步枪,全新,从未使用,只被摔过一次”。但就步枪而言,夏塞波吊打德莱塞毫无悬念。

    所谓针发枪(needle-gun)。顾名思义,就是用击针击发子弹的步枪。扣动扳机后。枪机上的长杆形击针刺破纸弹壳,撞击底火,引燃发射药,将弹丸射出。优点是射速快,便于卧姿装填。缺点是后膛的气密性很差,泻出的火药气体会干扰射手瞄准。严重的甚至会灼伤皮肤。

    德莱塞步枪和夏塞波步枪同属针发枪使用击针击发,缺点也大致相似。但德莱塞先生不知怎么想的,在设计定装纸壳子弹时,采用了发射药在后,底火在前的奇葩设计。以至于不得不用一根超长的针式枪机深深刺入发射药内。结果上膛过程看上去非常有伤风化,而且由于经常接触灼热的火药很容易造成击针损坏,必须经常更换。在战斗激烈时更换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少士兵因为那根击针丢了性命。相比之下,夏塞波步枪只需更换气密圈,加上射程、射速和精度的优势,足足甩德莱塞步枪三条大街。

    可以想见,懒惰且不喜欢保养武器的毛熊们对这样一支娇气的步枪会有什么反应。事实上进入热兵器时代后,公**定下的武器生产指标经常远远超出军队实际装备和储备需求、以及出售转让的数量。其中一方面是因为公国自产的武器本身存在质量问题,更多的则是因为士兵们粗暴对待自己的武器,使其早早耗尽使用寿命。即使无视士兵的呼声,公国的官僚也必须考虑采购德莱塞步枪产生的成本问题。

    这些并不是布伦希尔需要关心的,可公国的指责会影响v.e的商业信誉,在潜在客户觉得它不能总是提供质量可靠的产品,还为今后的商业谈判中给交易对象提供一张不错的牌,最终造成经济或是政治方面的损失。

    只要那些指责被财团和精灵阵营的竞争对手有效利用的话,事情很有可能变成这样。

    “我们现在不得不动用许多资源处理公**制造的麻烦,目前为止总算事情没闹大。”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提尔点头同意,但并不完全承认。

    “不过,只要我们获得了胜利,这些都不是问题。”

    其余三位一起点头,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只要获得了军事胜利,执政官的威望将会达到空前的高度,国内的反对派再也不能兴风作浪,被查理曼吊打过的奥斯托利亚也会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军事胜利的加持下,亚尔夫海姆制武器的声誉也会达到空前高度,公**的杂音会自动消失。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战争爆发,亚尔夫海姆获得胜利,而且必须是空前辉煌的胜利,失败自然不用多说,哪怕是半吊子的胜利也会迫使之后的战略做出大幅调整,吉尔曼尼亚的复兴将会更加艰难。

    所以战争是必须的,不可避免,如果有谁想要阻碍,不用执政官发声,整个精灵阵营自己就会采取行动把挡路的石头碾碎。

    “而且……只要速战速决,罗兰也不会再烦恼了。我想等战争结束后,他可以在新查理曼充当和亚尔夫海姆进行沟通的桥梁的角色,这是他的期望,也很适合他。”

    “……”

    布伦希尔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一派轻松自如。

    提尔和芙蕾娅一言不发,对着自己的咖啡杯运气,托尔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低下头。

    他们对布伦希尔的想法了然于心,从个人情感上来说,他们也乐见这种各方都满意的结局。但对于事态是否会朝布伦希尔的期望发展,或者说罗兰是否愿意做出符合精灵阵营的期望,他们对此持保留意见。

    布伦希尔自己何尝不了解这些,轻松的声音下是深埋心底的不安,隐约意识到这个看似最佳的解决方案存在着不可调和的漏洞,却下意识的视而不见。正想从沉默的同伴那里获得意见和支持,一阵震动从脚底传来,接着震动沿着固定在地板上的金属椅子传递至全身,桌上的茶具开始抖动作响。

    嗒嗒嗒的瓷器震颤声中,提尔和布伦希尔猛然起身。慢了一步的芙蕾娅和托尔正准备行动,剧烈的冲击从脚下爆发,咖啡杯和其他没有被固定的物体一起飞到了空中,四位将军匆忙用手护住脸部和胸口。刺耳的金属颤音和不知从哪里发出的惨叫声中,手臂和背脊传来物体撞击和液体的热量,来不及分辨究竟是什么撞到了自己,连究竟出现了什么状况都不明白,布伦希尔重重摔倒在地。(未完待续。。)

3.纵使天堂陨落(十九)

    有史以来最大的航空器大帝号,配备众多武器和厚重装甲,动力澎湃,身为大舰巨炮主义化身的同时,亦依循领先数个世代的用兵思路配置大量舰载机动兵器与附属设备。既可作为快速反应力量,应对战局变化;完备的旗舰设施亦能在主力舰队决战发挥作用,强大的通讯能力更使之成为整个防卫军的机动指挥中心;甚至在战后,其超常规的尺寸和武备亦能成为亚尔夫海姆政府威信之担保。

    可以毫无夸张的说,大帝号比同时期任何一艘战舰——不论是天上的还是水里的——都更有资格挂上“不沉战舰”、“终极战争机器”等等吓人头衔,任谁仰望大帝号翱翔天际的雄姿时,都会发自心底的相信这艘战舰是无敌的,永远不会沉没。

    ——至少从外面看起来是这样没错。

    整备兵半张的嘴里吐出带酸味的吐息,他的腹部深深嵌进一记重拳,紧接着脖子又挨了一记手刀,软瘫在机舱甲板上。

    无视昏倒在地的年轻士兵,法芙娜利索地从其腰间取下钥匙串。

    大帝号是当今最高技术的结晶,各种设备齐全的同时,其内部结构也空前复杂,远胜同时期任何船舰。新登舰的船员经历4至5天的培训后才能大致记住舰内各部门的位置,之后还要通过被称为“舰内旅行”的考试才能正式开始舰上生活。尽管如此,还是经常有船员在舰内迷路。唯一不会弄错的,也就只有食堂而已,再笨的家伙也不会忘了吃饭的地方在哪里。

    法芙娜登上大帝号才不过三天,纵然享有行动自由,但她可不是脑袋里能装下十万三千册**的超级记忆能力者。也不像李林只靠回声波长就能计算、掌握陌生空间的构造,使魔则另有他用。所幸身为古代种,法芙娜还有着对玛那的高度感应能力,在这条船上,除了少数几位外,可说是无出其右。透过感应如同血管般遍及全舰的玛那回路。法芙娜很容易就能掌握她想要抵达的所在——运作浮游术式阵列的机舱。

    以大帝号的质量,想要兼顾速度和稳定的在高空飞行,势必需要复数的大型浮游术式阵列以及能对应不断变化的高空气流、协调引擎、机翼、浮游术式联动的强大演算机能,才能让巨舰航行时内部犹如地面一样平稳。换言之,只要在这两方面动手脚,大帝号就无法正常飞行。

    控制飞行姿态、演算气流变化的核心组件在中央舰桥,那里戒备森严,一个弄不好不光会暴露,严重的话还会导致战舰坠毁。轮机舱那边也一样。相对来说船底部的浮游机舱更容易得手,损害也容易控制。

    目前为止,法芙娜进行的很顺利。利用幻影术式成功甩掉了尼德霍格,也成功潜入轮机舱,现在只差一步。

    “接下来……”

    法芙娜环顾眼前排列整齐的铁箱,自中央控制室至底部术式阵列之间流动的玛那在此处交汇,变更强度和振动周期后传输向目的地,按照铁箱上的文字描述。也就是所谓的“交换中枢”了。

    打开其中一个铁箱,天晶运作产生的白色微光照亮了舱房。被那块闪亮晶石与其内部复杂绚丽的纹路所吸引,短暂失神了一瞬之后,法芙娜仔细打量起术式回路的结构。

    以精灵一族几近强迫症的严谨思维,多半会考虑过战斗或事故中某一系统无法运作时的险情,恐怕连接浮游术式阵列的交换机构也准备了备份系统。贸然加以破坏反倒会促使备份系统运作,还会告知中央控制室“这里有人破坏”。考虑到必须留出让罗兰一行人脱身的空隙。停留的时间不能太长,动静也不能太小。

    法芙娜闭上双眼,朝玛那汇聚流动的方向扬起手。

    对高度复杂的术式结构的赞叹,对工业化将魔法和玛那也廉价量产化的不快,罗兰的面孔浮过眼前带起的涟漪。李林那张面具一般的微笑面孔释出的威压和恐惧——所有的杂念和感情被摒除,犹如镜面一般平静光滑的心灵感应着细密如毛发的玛那回路,从上百条回路中搜寻出能确实回避风险的那几条。

    时间一点点流逝,如同永远一样漫长的15分钟后,额头布满汗水的法芙娜扬起了嘴角。

    就在此时,粗暴的叫骂声和军官礼仪皮靴踏在钢铁上的声响从后方传来。

    “法芙娜,你这家伙!!”

    “真是的……我还真是命苦啊。”

    吐出长长的感叹,少女的指尖聚集起玛那,气急败坏的尼德霍格出现在门口,仅仅来得及跨出一步,五条关键回路中的三条被切断,天晶和术式阵列的光芒暗淡下来,同一时间警报声和强劲的冲击遍及全舰。

    ############

    有着飞机外形的大帝号,其飞行机制却与飞机不大一样。再怎么说那也是十几万吨的铁疙瘩,就算有像u-2高空侦察机那样的超长翅膀,以及专为高空飞行设计的气动布局,但在正常情况下即便引擎出力全开,加上紧急加速用的喷射术式,相信大帝号也只能在地上慢慢滑行。

    只要动力足够,就是板砖也突破重力束缚给你看——这是航空界的至理名言,单靠大帝号自身的动力还不足以飞上天,能平稳的飞上高空,很大程度是依靠浮游术式将船体托举至高空,通过调整术式阵列的输出来控制飞行高度以及船体姿态。用比较形象的比喻,就是有很多看不见的手将大帝号托在空中,使其能平稳、快速的翱翔空中。

    右舷舰艉两组浮游术式阵列突然停止运作,同时右侧机翼部分的术式阵列输出降低,失去支撑的几万吨重量拖着整条战舰朝右侧倾斜。中央控制系统立即调整引擎输出和左舷术式阵列输出,试图维持平衡,但缓不救急。巨舰顺着不均等的惯性而陷入旋转状态,舰内如同启动的洗衣机一样翻滚。

    没有固定住的一切物体全部弹飞。身体和物品在空中舞动。舱壁发出可怕的声音,易碎品爆碎的声响和惨叫也无法掩盖龙骨轧轧作响,没有碎掉的照明设备不断闪烁。警报声中,惯性冲击无视军衔和身份,平等地将一切抛向空中。禁闭室里的罗兰勉强将身体蜷缩起来,背部重重撞上天花板又摔倒在地。几乎要昏过去的痛楚中,密封舱门开启的声响钻进他的耳朵,重新睁开双眼时,那扇除了固定时间外永不开启的铁门已经洞开了。

    冲击导致的故障?不可能,这条船的控制系统还没娇贵到这种程度。

    进一步深思之前,金色老鼠窜进禁闭室,面对惊讶的少年吐出熟悉的女声。

    “我来开路,请尽快去小公主那里。”

    说话的是法芙娜。

    法芙娜的计划很简单,制造混乱。之后让“奋进号”的船员抓住机会脱身。

    想要在大帝号的警备体制和尼德霍格的监视下强行救人是不可能的,连“几乎”都不需要加上,更何况船上还有一个叫人想起来就头皮发麻的家伙,光是引开尼德霍格潜入船舱底部搞破坏就是法芙娜的极限。这之后的事情,就如字面意思一样完全是赌博了。

    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对人监视严密,疏忽了使魔”这一猜测上。在舰内四处移动时,她偷偷放出使魔,利用舰内管线四处移动。在战舰发生冲击后利用使魔“电气鼠”电晕看守,释放俘虏。利用看守的武器武装俘虏,再将他们引导至系留奋进号的右舷机库抢夺“奋进”号,之后从外侧接应罗兰和密涅瓦脱离。

    这根本称不上计划,制定的太仓促,充斥了太多的不确定要素,也没有事前沟通。推动其实行的。仅仅是一股冲动和无从断言的信任直觉。

    然而这个看上去破绽百出的计划成功了,法芙娜的疯狂赌博至少在这一刻成功了。

    “有话之后再说,我们没多少时间。”

    透着焦躁和紧张的催促把疑问逼了回去,清楚这行动对法芙娜乃至整个龙族有何等重大的影响,更清楚法芙娜下了怎样的决心。

    飞快的卸下看守的武器。丢进禁闭室里,罗兰紧跟着使魔跑过走廊。

    “现在战况如何?”

    撇开心底里的矛盾和抗拒,进入状况的罗兰开口问到,当前最重要的,莫过于掌握足够信息。

    “正在通过轮机舱下部的维修管道,那边已经反应过来了,正在组织防线。”

    回应法芙娜的发言一般,模糊的枪声沿着管道传来,依稀还能分辨出帕拉贝鲁姆手枪弹发射的独特脆音。

    这条船上能应对舰内战斗,且能快速投入战斗的,只有亲卫队和陆战队。以他们的身手和对舰内情况的熟悉,如果不能尽快突破防线登上奋进号,就只有被镇压的悲惨结局了。不过有那个人坐镇,恐怕他会采取更有效率的方式来解决战斗,比如说——

    “二级灾害通告,二级灾害通告。全员着装高空作业服,d-4区块非战斗人员经a3通道撤离,重复一遍……”

    小声咕哝出“我就知道”的叹息,罗兰加快了脚步,舷窗外如同地毯般厚实的云海正一点点下降。

    这艘船正在拉升高度,等大帝号上升至8000公尺以上的高度时,右舷机库的闸门会开启,届时被驱赶、诱导至此的俘虏们即便不被气压差造成的气流吹到外面,也会因为高山病纷纷倒下。在8000公尺以上的高度,适应力再好也会倒下,此外由于高空中玛那稀薄的关系,也很难指望维生术式能正常运作。等所有人倒下后,身穿高空作业服的船员就可以进去打扫战场了。适才那一通播报正是作战开始的号角。

    毫无破绽的作战方式,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恶!让大家把尽可能多的没穿耐压服的敌军牵制在机库内,可以的话攻占机库控制室和闸门控制机构,总之无论如何,在我们赶到前必须压制住机库!”

    咬紧牙关穿过一道耐压门,距离监禁密涅瓦的房间仅剩十几公尺。救出密涅瓦之后,必须——

    思绪突然中断,超越感官的冰冷气息如同爆炸般瞬间塞满整个通道,认知到那是危险信号的身体用力踢开地板,0.2秒后,一根呈弧状弯曲的“管子”从左侧的舱门探出来。暴雨般的弹幕撒向罗兰的立足之地。

    哒哒哒哒——

    第一发子弹准确的将老鼠使魔变成一团血雾,后续弹着点紧随罗兰移动,等罗兰闪回耐压门后时,枪声戛然而止。

    一阵阵恶寒窜过罗兰的背脊。刚才的东西多半是因应巷战和封闭空间作战需求开发的特殊枪管,从不用从拐角或门后面探头也能进行精确射击来看,枪管上可能还有专用的光学瞄准部件,专门用来辅助瞄准。

    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不是那种特殊装备,而是对方精湛的射击技术。

    自动步枪连射时,由于枪口抖动激烈。精度会大幅度下降,是故大多采取三发点射的方法来谋求精度和射速的平衡,可刚才那个射手却是扳机一扣到底。此外虽不清楚弧形枪管的精度,但装了那种奇形怪状的玩意儿,弹道稳定性肯定会受到影响,即便不至于变成布朗远动,却也难免出现“瞄准头却打爆蛋”的悲剧。能做到几乎命中快速z字移动的目标,实在让人没办法不认为躲在那扇门后面的是个怪物或者某种机械。

    在罗兰认识的人之中。正好有一个家伙能办到这种事。

    “……卡斯帕尔吗?”

    “一出来就先跑来找女人,真是一点都没变。”

    揶揄的浅笑从前方飘了过来。罗兰握枪的手微微一颤。

    行动已经被对方预测到了;意识到这一点的罗兰马上想到,以李林一贯慎重周密的行事风格,恐怕密涅瓦已经被转移到其它地方,避免这张能影响到精灵阵营战略布局的王牌被夺走。

    明白这一点,罗兰却无法移动。

    他不清楚密涅瓦被转移到了何处,卡斯帕尔也是个问题。

    罗兰很清楚卡斯帕尔的行动模式:准备万全。一击毙命,一旦盯上猎物就死不撒嘴且心狠手辣。正如他血液中野兽的那一半,狡猾、凶悍。之前能从他手上脱离,很大程度是利用了卡斯帕尔精神上的不安定,外加一点运气。现在……

    乒!铛!铛!

    击中甲板的子弹弹起,紧贴罗兰的耳朵命中墙壁,冲击波刮过脸孔,脸颊泛起**辣的刺痛。

    “先背叛的人是你,我对一再背叛的家伙绝不会手下留情,今天就把我们之间的孽缘做个了结。”

    话语有些缥缈,是利用术式控制空气振动的结果,此刻卡斯帕尔是正在小心的移动位置,还是为罗兰准备了一个陷阱,一发子弹正等着钻进一个冒冒失失钻出来的脑袋?

    “就不能让我离开吗?”

    一边问着,一边举起了手枪。

    “事到如今还说这种话,未免脸皮太厚了吧?”

    “彼此,彼此。”

    枪声交错,照明灯被打碎,通道内陷入一片黑暗,接连闪现的枪口火光照亮两名少年快速移动的身姿。

    子弹的口径、枪口初速度等等都已经毫无意义,这种距离下,随便一发子弹都足以造成致命伤。

    罗兰感觉到卡斯帕尔的气息以迅猛的速度移动,通过高速移动来确保射界,时不时的展开牵制射击试图延缓他的行动。

    跳弹掠走几缕发丝,罗兰对准移动的黑色影子连连开枪,诅咒着仿p38手枪那可怜的8发弹匣,左手摸到了背后。

    就在此时,突击步枪的喧嚣沉寂下来,一直等着子弹耗尽的罗兰立即猛扑上去。突击步枪火力虽猛,但高射速也意味着子弹消耗速度更快,替换一个新弹匣至少需要2~3秒时间,这是绝佳的反击良机。

    黑色铁疙瘩迎面砸了过来,侧身闪过的瞬间,前方再次闪现光芒,类似炸裂的枪响追逐着罗兰。

    .45acp的冲击波拍打罗兰全身,连射的子弹仿佛见了血的猎犬般撕咬过来,将他逼到死角。

    卡斯帕尔再次开始疾驰。快速横向移动避开子弹直击的轨迹,从腰间拔出另一把手枪,接着身体一斜,双手在胸前交叉。

    乒——!

    枪声只有一响,枪口的前方并没有罗兰的身影,但跃开的罗兰却感到一股战栗。反射性的扭转身体,紧接着就有一发子弹从斜上方飞了过来。

    “又是跳弹?”

    余光瞥见天花板着弹的火花,罗兰再度以毫厘之差闪过。尽管光线昏暗,但通道毕竟是密封空间,天花板、墙壁都是光滑的平面,在这种条件下,利用跳弹狙击机动力受限的目标对卡斯帕尔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反过来,罗兰也能预测卡斯帕尔的弹道。

    正这么想着,额尖感到一阵发痒的恶寒。幻视到稀薄的雷光,罗兰立即沉下身体,紧接着撕裂的空气吹拂过头顶。预测中会从地面弹起、击向下颚的子弹中途改变了弹道,转为正面攻击。这简直匪夷所思,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世界之所以这么混乱,就是因为你这样的理想主义者太多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卡斯帕尔一边扣下扳机,一边怒吼。愤怒的声音中隐约有些悲伤。

    “不负责任的散布所谓理想,不负责任的鼓动别人。明明又弱小,又不完全!!”

    卡斯帕尔的吼叫撕扯着罗兰的胸口,他说的或许没错,可能是因为他的经历让他对世界有着更为现实的观察角度,又或许是说出这些话时,他不自觉的投影了自己吧。

    “所以才需要超越人类……智慧种的力量。那位超越一切的大人才是希望所在,为什么你这家伙就是不明白!”

    再次躲开预测外跳弹攻击时,罗兰在子弹飞来的方向上捕捉到了细小的火花,那一闪而逝的火光并非绽放在墙壁上,而是在空无一物的空中。再看看卡斯帕尔开枪时的姿势。罗兰明白了其中的机关。

    “将人生交给别人规划,然后执行——这就可以了吗?”

    两颗跳弹在空中相撞,其中一颗调整弹道,朝着罗兰的后脑飞去。可子弹到达的时候,罗兰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在卡斯帕尔扣下扳机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闪避了。

    魔改毛瑟冲锋手枪眨眼间将子弹一扫而空,相互撞击的子弹编织出严密的弹幕,罗兰却从那张网的缝隙中钻了出来。那两块没了子弹的金属砸向2公尺外的罗兰,不到一秒钟,卡斯帕尔从肋下拔出了专用的“亲卫队之鹰”。他绝不可能再在这种距离让目标逃走,.44马格南手枪弹的威力也绝对足够。

    然而,卡斯帕尔没有开枪,一个罐状物体滚了过来,一直藏在罗兰背后的闪光弹释放出250万坎德拉的强光吞没了通道,巨大的爆音和强风呼啸而过——正如罗兰盘算的一样。

    抱着“会赶不及”的焦躁,他使尽全力奔跑,只想着哪怕早一秒也好,一定要赶到密涅瓦的身边。

    现实却背离了他的期待,视野前方出现黑洞洞的枪口。

    双脚站在天花板上,无视重力和血液涌上头顶,卡斯帕尔将枪口对准罗兰。

    “将军。”

    与令人头皮发麻的安静呢喃相反,.44马格南毫不留情地撒向罗兰。

    扣下扳机的瞬间,败北的错愕浮上卡斯帕尔的脸孔。

    枪口的前方,挡在卡斯帕尔、子弹和罗兰之间的,是道闪光的屏障,青白色光芒勾勒出复杂几何图案。

    魔法。还是两个术式——“强风吹息”和“障壁”结合的复合术式。

    卡斯帕尔张开嘴想要大喊,那一瞬间一切全被光芒包围,罗兰什么也没听到,只是顺着爆风把拳头挥到了卡斯帕尔的脸上。

    “……用狂风偏离弹道,再用障壁让子弹偏转……没能注意到你偷偷准备魔法,输得真是彻底啊。”

    卡斯帕尔躺在地上,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着,头部遭受重击让他几乎当场晕倒,脑震荡之下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还能说话已经是极限,也可以说是逞强。

    罗兰想要安慰几句,话到了嘴边却无法出声。

    胜利者的安慰可说是一种伪善,更可视为一种羞辱,对心高气傲的卡斯帕尔来说,他一定会理解成后一种情形。

    即使他们的友情已经出现一条无法弥合的裂痕,罗兰也不想进一步去刺激这个一起长大的朋友。

    “王女已经被转移到左舷机库,很快就会被转移走,要想动手的话,就动作快一点。”

    “卡斯帕尔……”

    “滚吧。还是说,你还想嘲笑羞辱我?”

    “……”

    好友用手臂挡住了双眼,看不出他的表情是痛苦还是愤恨,吞下感同身受的悲哀和痛苦,罗兰转身跑开了。

    “下次我一定要杀了你,罗兰.达尔克。”

    咬牙切齿的声音自背后传来,音量并不高,其中刺骨的冰寒却让罗兰的脚步停顿了一下。过了一秒钟,少年头也不回的朝回廊的另一端狂奔。(未完待续。。)

3.纵使天堂陨落(二十)

    罗兰冲入机库时,现场已经一片混乱。

    由于通报及时,非战斗人员早已撤离机库,留下亲卫队、陆战队与敌军交战。以维修机架和通道为掩体,双方激烈的交换着子弹。

    枪声异常激烈,但战况却是一边倒。

    俘虏们对新入手的武器并不熟悉,还玩不转冲锋枪、自动步枪这些高大上的玩具,打出去的子弹能打到人纯属彩票中大奖。相对的,亲卫队是数一数二的精锐,陆战队是舰内战斗的专家,他们不但熟悉手里的武器,也很熟悉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可以说他们是只用三分力在和俘虏们战斗,其成员大半已经换上高空作业服就是明证。

    要不是靠蜘蛛、兜虫、花螳螂这样精通枪械的特殊作战专家,还有狄安娜使用魔法进行牵制攻击,恐怕战斗早就结束了。

    罗兰从门边环视机库,视线定格在左前方的固定架,白色独角mds静静的站在战场之中,一言不发地回望他。

    另一侧的狄安娜也在此时也发现了他,正要招呼却被罗兰的手势阻止。随着罗兰的视线瞥向前方,修女乖巧的点点头,对准上方扬起手。

    雷电撕裂空气,长长的闪电之枪被舰内放电系统削弱了威力,承受直击的3名士兵还是被直接击倒在地,更多的士兵被突然闪现的强光暂时夺取了视力。一时间,枪声停了下来。

    趁着短暂的空隙,罗兰一口气冲出通道。

    子弹呼啸着掠过周遭,发热的视线无暇张望射手潜伏在何处。抢在闸门开启前夺取控制权,争取时间让大家转移到“奋进”号上去,同时救出被挟持的密涅瓦——脑袋里仅剩这一个念头,罗兰纵身跃向“独角兽”。白色机体逐渐放大,固定架并未彻底锁死,控制钥匙就插在操作盘上。就在只差一步就能触碰到钥匙,拧向“解除锁定”之时,低沉的律动响起,刺眼的强光和辐射热从背后袭来。

    “闹剧到此结束。”

    混有冷漠声音的热浪穿透布料刺入肌肤。罗兰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背后,紫色ma举起带勾爪的手臂对准自己,正中间三门粒子炮炮口涌动着危险的光芒,金属面罩下的尼德霍格正紧盯着他。

    越过龇牙咧嘴的黑龙,罗兰和一道静谥的目光对上,那个人身穿军服站在高层维修通道,手扶栏杆,睥睨下方。

    没有余裕去思考李林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只要他想。那就一定有办法办到。而原本监视法芙娜的尼德霍格在此出现,又有什么意味,简直不言自明。和站在相当于6层楼高度的那个人对视着,罗兰一动不动,这不是大势已去的绝望,也不是抗拒承认结果的孩子气固执,对罗兰来说,只是不想做出别开视线或其它类似屈服的动作。

    只有这一点。无论如何也不想。

    “如果我出手的话,不用一分钟。事情就会结束。”

    谈不上傲慢或是威胁,纯粹陈述事实的语气让激烈的交火仿佛停顿了一下。

    无视周遭变化,李林居高临下地问到:

    “你想做什么?”

    “……”

    “否定了我们,接下来又有什么打算?是要将希望寄托在查理曼以及人类阵营那一侧,与我们为敌吗?”

    一直被保留的问题摊在两人之间,透过因粒子炮炮口热量而扭曲的空气。李林的身形在罗兰眼中摇晃起来。

    “人类并没有期望变革,他们所期待的未来和你期盼的未来不是一回事。即便得到了你的帮助,最终他们想要做的和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将扭曲的世界继续下去,这就是你所期望的吗?”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就是什么都没学到。

    一再重复相同的错误,一再誓言不让悲剧再次上演,说着“总有一天”,最终不过将延长的债务作为遗产交给下一代,为下一个轮回添加了讽刺的注脚。

    这样的生物不需要指引,他们没那个价值。

    “能够变革世界,终结扭曲循环的,就只有我们而已。这个事实不会因为一时的激情改变,也不会因为你相信‘人类可以改变而动摇,些许可能性远不足以颠覆即将降临的未来。”

    不容分辨,仿佛“现实”本身一般冷淡的声音接着问到:

    “就算这样你也要选择那一边吗?到底是为什么?为了谁?你能做什么?”

    简单之极的问题,份量却格外沉重,连体温都似乎被现实的重量从体内排挤出去,留下空洞的**面对疑问。

    不,不对。

    血肉之躯绝不空洞,可能性、希望——也绝不是可有可无的。

    被亲卫队张开的弹幕压制,奋进号的船员依旧没有放弃还击和拯救中弹的同袍,蜘蛛和兜虫正试图接近闸门的配电箱,还有格罗莉娅与薇妮雅,当然,还有法芙娜和密涅瓦。每个人都看到李林降临于此,也都认识到在那股力量面前,个人有多么微不足道,可他们还是没有放弃抵抗。

    他们在抵抗什么?

    对国家和君主的忠诚,想要活下去的生存本能,随大流的反射动作——每种解释可能都能对上号,可能也都对。可是,并不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在自然和世界都能予以改变,等同于天灾的“绝对”面前,忠诚心之类根本无法支撑。人们不会对海啸或地震抱有愤怒和疑问,只能将之视为生活在世界上无法躲避的宿命,默默接受灾难带来的痛苦。力量更甚于此的李林更应成为“不可抗力”的象征,应该无人反抗他才是。

    此刻,渺小的,犹如沙尘一般的人类却在对抗“神意代行者”的意志。

    为什么?

    为了什么?

    (……一定要说为什么的话,那一定是必须和什么战斗。)

    少年胸口涌起强烈的热量,再次抬头看向那双睥睨万物的赤红之瞳。

    人不是蝼蚁,更不是零件。每个人面对现实与未知的未来时。皆有各自的做法,不论目的和手段如何,大家都认为世界尚有改善的余地,每个人都怀抱着“变得现在更好”的小小善意踏出自己的步伐。尽管源于善意的结果最终未必能创造出十全十美的结果,不同的理念发生碰撞引发各种各样的对立,可若是连那层善意也加以否定。世界也就只剩下虚无了。

    世界存在着差异和对立,也确实需要这些。

    但世界并非只需要对立,李林构想的世界里就只有差异和对立,以及连由此产生的怨恨也加以管理、冠以“安定”之名的僵局。否定了相信对话的善意和协调的可能性,把放弃和绝望包装成真理给予所有人——这不合理,太过残酷,没有人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这种事情,大家也正是受到身为人、身为智慧生命的本能驱使做出反抗。

    或许这是天真,是幼稚。是还不够成熟的自己的误会,最终会被背叛,但是——

    (我……想要去相信)

    理想、共存、自由、和平、平等、善意、博爱、可能性——这些美好的词汇到现在还只是美好的词汇,恐怕到遥远的将来也还只是美好的词汇,仅凭自己一人什么也无法改变,可否定这一切更不会改变什么。

    一步步的积累,一步步的前进,不断地努力和继承。弱小又不完全的人类只能如此前进,而改变世界的第一步。也一定是从“相信”开始,向遥远到近乎永恒的“总有一天”前进,不去相信的话,什么都不会开始。

    “……为了大家。”

    被胸口涌动的热量推了一把,褪去青涩的少年仰望面无表情的养父。

    “不分种族和敌我,也不分国家和阵营。我想去探索对立之外的道路。”

    冰冷的话语压上来,冻结了接下来想说的话。

    “这简直像是勇者会说的话呢,不过……你说的‘大家’是指什么?”

    尖刻的反诘刺痛罗兰的心,即使知道会被这么问,也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被正中痛处的感觉依然不会改变。

    “教会想要政教合一的统一国家,大国想要符合自己利益的版图,小国想游走于大国之间谋利和生存,至于普通民众……他们的想法很多,但专注于眼前的生活就已经竭尽全力,最后除了接受什么也做不了。你所说的大家是哪一边?你想选择哪一边?”

    选择是会伤人的,决定成千上万人命运的选择更不必说,这世上没有让所有人获得幸福的魔法。有人会因此愤怒,也有人因此悲伤,上位者的选择原本就是建立在践踏他人想法之上的。

    “或许可以一时携手,但只要存在差别,对立就一定会持续,结果还是会回到原点。想要成为一切意志的代言者,连差异也一并包容,唯有成为容器——就像过去的勇者、神意代行者一样,腾空自己、跨越疯狂来容纳所有人的意志。”

    俯视下来的红瞳平静地诉说着,罗兰强撑着也不移开自己的视线。

    意识到李林所说的“容器”就是指“神”,由代行神之意志的他亲口说出这话,有着格外强劲的现实感,罗兰不禁咽下一口唾沫。

    “你现在所相信的希望、可能性,总有一天会背叛的。最终只会在绝望中自灭或是闭塞。现在还来得及,跟我来吧。你应该也懂的,就像曾经的李拿度.达尔克一样,现在的你已无法回到你所说的‘大家’之中了。”

    胸口突然一阵刺痛。那是收在心底的恐惧被说中的痛楚。被冰冷的话语夺去体温,罗兰抬头看着李林。

    这也是事实,而且还是从和他相遇开始就隐约理解到的事实,所以此刻听起来更加觉得真实,没有丝毫诡辩和谎言的气息。

    不论从理论还是实际角度来说,恐怕李林描绘的未来正是让世界永远存续下去的独一无二的答案。

    可——

    “就算这样。”

    正因为了解现实有多残酷,才会期望改变,“美好的未来”应该是比现在更好,而不是通过压抑人性,通过操弄对立和立场调整来维持。

    光是说着“总有一天”。“总有一天”的确是不会来临,可如果抱着微小的希望,一点点、一步步的朝着前方努力。至少这样的话,可能性并不完全是零吧。

    “不论多么辛苦,多么艰难,我已经决定了会沿着自己决定的路前进。直到最后一刻为止。”

    自己思考,自己决定,自己负责。

    这就是罗兰的答案。

    正因如此,他才没办法去盲目相信李林的理论——不是经过自己经历后思考所得到的理想,终究是借来的东西。在已经亲眼看见那套理论的阴暗面和非人之处后,他无法承认世界应该是那样的,更不要说像狂信徒那样坦然接受。

    所以他要自己去探索和求证,就算与李林乃至整个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

    “真是年轻气盛呐,那么——”

    一记响指。几名亲卫队队员挟住两名少女从通道里走了出来,正是被俘虏的法芙娜和密涅瓦,李林掏出手枪,将枪口对准有着翡翠色眸子的少女。

    “最重要的事物在眼前被践踏时,你还能说出为了大家这种话吗?”

    “住手!”

    罗兰大喊着,奋进号的船员们也叫嚷着想要冲出来,随着尼德霍格重重一踩甲板,沉重的冲击让机库顿时安静下来。唯有少年挺直身子怒吼到:

    “放开她!就算不用这种卑劣的手段,你也大可堂堂正正的制服这里所有人吧!齐格菲.奥托.李林身为执政官的矜持和神意代行者的名誉都到哪里去了?!”

    “矜持?名誉?”

    没有起伏的声调仿佛正在冷笑。只听李林以毫不妥协的姿态反击。

    “如果矜持和名誉会让数万、数十万、数百万将兵化为白骨的话,那这种名誉和矜持不要也罢。”

    “……!”

    “我不否认某些时候我是个独裁者,也不能肯定未来某个时候会不会成为别人眼中的暴君,但我从没有把国家当成自己的私产,也从未将防卫军视为私人军队。为了个人的名誉和矜持,让成千上万家庭失去丈夫、父亲、儿子。这是依照哪一条法律?这样一来的话,和历史上的暴君又有什么不同?还是说,你认为有了理想和信念,就算发动战争也无所谓,为崇高的理想杀人比为所谓的名誉杀人更加高尚?”

    “……”

    不只是罗兰。勇敢的奋进号船员们也沉默了。

    之前李林还毫无踌躇的讲着建立新秩序的必要性,宣扬着自己的理念,论证己方为此发动战争的合理性,此刻却用“以理念杀人是否高尚”这种暴力的大义将挟持人质的行为正当化,无论以那种标准评判,这都是相当卑鄙的手段。但仅从立论的角度,李林的陈述却是无比正确的。

    两名弱女子的性命和上百万的生命,牺牲哪一边换来的和平更有价值?

    被问到这个问题,恐怕谁都会犹豫吧,但奉上迷题的家伙却有着极为明确的价值观,只追求“正确”的他是不会被这个问题绊住手脚的。而罗兰那边无论怎么回答都会陷入变成赞同李林的窘境。

    为崇高理想和信念发动战争也无妨,这就和李林、教会、国王们的做法毫无分别;为多数人而牺牲少数人,那么李林现在的做法就是正确的。

    他是预测到自己的反应,所以在之前的谈话做好了铺垫?亦或是他的反应够快使然?不论答案是哪一个,罗兰都感到了深深的寒意,默默聆听李林的发言。

    “当你讴歌理想、吸引听众的时候,你就应该事先想到有人会为你的理想送命。理想之花除了辛勤努力的耕耘,还需要鲜血的浇灌才能绽放,你为自己那充满浪漫主义的梦想准备了多少祭品?准备实践理想之人,最起码要有这种程度的觉悟。好了,回答我,你的选择是?”

    喧嚣的机库只剩下气流的呜咽,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那对养父子身上,每个人都清楚他们之间的言语交锋将会决定这里不少人的命运,但很少有人知道这场对话所决定的。还有世界的走向。大家攥紧了手中的武器,委身于占卜命运的凝重时间缓慢流逝。

    少年阖上眼睑,就在其他人都认为他已经决定放弃的时候,紫色眸子睁开,一声苦笑溢了出来。

    “原来你这么怕我吗?”

    “……”

    现场陷入更加凝重的死寂。

    以国家最高指导者来说,亚尔夫海姆最高执政官可说是少有的开明。但其本质依旧是**君主,而且还是有着“神授”这一合法外衣的那种。无论是出于尊严和矜持,还是为了维护权威,敢于当面挑战这层“绝对”之人,很大程度都要面对下一秒就会上绞架的风险。

    眼前这一幕虽然称不上“空前绝后”,至少也是在场观众“迄今仅见”的。

    在惊讶、错愕、欣喜的夹缝间,少年继续发出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声。

    “如果觉得我碍事,一开始就直接用武力解决好了,又何必花时间说服呢?之所以没这样做。纯粹只是因为办不到吧?”

    枪口一动不动,一直掌握着话语主导权的嘴唇没有任何回应,沐浴在所有视线中,少年鼓起丹田之气,接近全力的、拼上性命似得大喊:

    “保护重要的人和世界,谁规定两者只能选择其一的?世界也好,密涅瓦也好、法芙娜也好、我所认识的朋友们也好,对我而言都是无可取代的!哪能像计算数值一样加以排序?!也许你会说我太理想主义。但我决定了,一直要做到极限为止。绝不要事后才说如果当时这么做就好了!!”

    “你这家伙……!”

    尼德霍格瞪大双眼,布满血丝的眼睛涌出货真价实的杀意,光线炮的出力骤然提升,没人怀疑被踩了尾巴的亲卫队队长下一秒就会让罗兰从世间蒸发。

    “住手。”

    冷静的声音制止了尼德霍格,还未等旁人反应过来,李林那像是水晶雕刻般俊逸的脸孔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你这闪光的不孝子啊……”

    意义不明的话语中。自动手枪的枪口垂了下来,李林扬起左手,亲卫队也将枪口垂向地面,尼德霍格关闭了粒子炮的回路。

    “也罢,既然你认为我的想法有缺陷。也有打到我的自信和觉悟,那你大可以向我挑战,一个没实力的家伙被打翻在地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那是无比端正且灿烂的微笑,那笑容本身就可称之为艺术品,但欣赏这件艺术品亦是相当危险的事情。不分人类、精灵、龙族,在场的听众同时垂下目光,唯有少年抬头仰望太阳一般耀眼的神意代行者,毅然决然的脸上闪过一丝伤感。

    李林的左手动了一下,某样物体旋转着落入罗兰的手中。

    “接下来就是相互竞争的关系。”

    冷硬的声音和狄兰达尔的重量一起传递过来,早就知道自己的选择会造成这一结果,真正到达这一刻,看着那个人转身离去的背影时,罗兰还是感到心中某个角落崩落了一块。

    那个背影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年轻、高大、遥远、耀眼……现在又多了一层敌对的隔膜。

    结果到最后,他们还是无法产生共鸣,明明对彼此的想法有所理解,也都承认对方行动的正当性,可最后还是无法达成共识。是因为太天真,不够成熟吗?或许是,但罗兰就是无法忍受李林的严苛和尖锐。

    “我要出发了。”

    收纳起勇者之剑,少年毅然说到。

    “……去做你认为该做的事情吧。”

    没有回头,执政官的背影回应到。

    十几分钟后,奋进号与大帝号脱离接触,以这一刻为分界线,之前一系列只能算摇篮曲的小冲突演奏完最后一个音符,席卷整个世界的战争进行曲开始了波澜壮阔的血腥演出。

    两周后,罗兰和密涅瓦秘密会见了黎塞留首相,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后世的史学家们整理首相遗留的文字时,在会见那天的日记中发现了一段意义难明的文字。

    “一个幽灵,精灵复国主义的幽灵,在文明世界的上空游荡了一千年,现在这个幽灵有了血肉,手持镰刀向我们走来了……”(未完待续。。)

4.开场魔术(一)

    “是吗?罗兰那家伙还是这么干了啊……”

    “你一点也不惊讶呢。”

    伪装补给舰“瑞达”号的联络室内,通信界面里的特里斯坦.冯.维特尔斯巴赫少校一脸严肃端正,似乎也看不出有类似“惊讶”的反应。

    一半源于荣升浮空驱逐舰“罗严塔尔”号舰长的特里斯坦少校严格自律的性格,另一半则是——

    “那种事老早就知道了,毕竟我们是死党嘛,要说惊讶的话,卡斯帕尔会被修理的那么彻底倒是让我惊讶了一下。”

    后勤部帕西法尔上尉摘下军帽,搔搔头发,借着这个动作,有些凌乱的心也得到了梳理。

    “从各种角度考量,走到今天这一步可说是迟早出现的必然。”

    “是的,我们都很清楚那家伙的脾气。”

    “不是。”

    帕西法尔挥手打断,总是慵懒的脸庞少有的严肃起来。

    “罗兰和执政官之间的冲突,与其说是性格决定命运,不如说是两种思想发生碰撞,引发对立的结果。”

    “……”

    特里斯坦一言不发,军人公开谈论政治在防卫军是一种忌讳,有查理曼军人干政的鲜活案例,头脑发热的极右翼份子在这方面的发言也不得不低调许多,一介少校舰长的特里斯坦在涉及最高领导人和国政的根本思想问题面前,只能选择沉默。

    “老友之间就别摆出矫枉过正的样子了,军人不能干预政治是正确的,但军人不懂政治也未必是好事。”

    帕西法尔笑了笑,继续说到:

    “一般认为罗兰思想上倾向于自由派,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不过和自由派‘精英治国’的共和思想相比。罗兰走得更远。他期望的是‘种族共存,民众享有监督和批评权力阶层的权利’,最好是国家领导也能从民众中诞生,而不是被门阀贵族垄断。”

    说的直白点,就是“民主”。

    “我们的新秩序不也一样吗?”

    放开拘束的特里斯坦反问到。

    身为维特尔斯巴赫家嫡长孙,他能有今日的成就。并非仰仗出身,完全是靠自己的才能和辛勤努力。同样,像卡斯帕尔不是精灵出身也能进入亲卫队。这些都实打实的证明亚尔夫海姆绝非权贵把持的社会架构。

    “国政大权被门阀贵族垄断”这种事情在亚尔夫海姆是看不到的,至少特里斯坦没见到过。

    “把门阀换成种族呢?”

    “……”

    面对好友尖锐的提问,特里斯坦的沉默染上些许心虚的色彩。

    亚尔夫海姆的公民依据种族被划分为五个阶层:管理阶层基本被第一阶层的精灵和第二阶层有精灵血统的混血儿把持,第三阶层的矮人、侏儒和第四阶层的兽人也能获得一些职位,第五阶层的人类基本无缘公职,加入军队是他们出人头地的唯一机会。

    可预见的未来内,这种体制都不会发生动摇。而且在与查理曼的战争,甚至是把整个世界踩在脚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这种体制还是会继续推行下去。

    造成这种态势的原因绝非某些自我陶醉之辈挂在嘴边的“吾等乃是神选子民,支配其他种族乃是吾辈与生俱来的神圣使命”——这样单纯且绝不美好的幻想那么简单。归根究底,以少数种族小集团君临其他种族人口占绝大多数的版图时,这种手段有其必要性,有时候还会以大屠杀来强行推行。

    不用举出过去的历史。看看诸国如今在殖民地干的勾当,大致也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更加根本的问题是。我们这一族被压制了太久,10个世纪以来的不愉快回忆不会简单消失。不管宣传机构说什么‘宽恕是强者的特权、‘支配种族的气度是一种美德,效果也不会达到预期。公众只知道‘我们胜利了,现在该我们说了算了。”

    帕西法尔的笑容多了些许苦涩,他的论调简直把自己的同胞描绘成了盗贼之类的卑劣存在,可就他所知。迄今为止的历史中,战争获胜的一方对战败者所做的事情比盗贼恶劣千百万倍。

    “考虑到民众迄今为止为战争做出的种种忍耐,由此产生的‘补偿需求至少要得到一部分满足,推行‘公平但有差别的体制就是必然之举。”

    “原来如此,主张‘平等的罗兰是不可能接受这一点的。”

    “如果是这样还好。千百年来社会不平等现象一直存在,今后也将会一直存在。身为理想主义者但又不缺乏现实主义眼光的罗兰不会看不到这一点,所以在治理萨尔巴杜特区时并没有采取激进的改革政策,而是尽可能温和的调整利益分配,以尽可能小的代价弥合各方冲突。恐怕当时他是想以萨尔巴杜为基础,验证他的主张,为日后进军议会,走议会路线改变国体做准备。”

    “既然如此,那他仅仅为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而贸然行动就未免太感情用事了,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不再忍耐一下呢?”

    特里斯坦抚弄着下巴,一脸不明所以。看着对军队以外的事物欠缺敏锐和弹性思维的老友,帕西法尔耸耸肩膀,长叹了一口气。

    “因为他已经发觉到了,拦在他的主张前面的最大障碍不是别的什么,就是执政官本身啊。”

    “怎么可能,那位大人的气度……”

    “正因为气度足够宽大才麻烦。”

    帕西法尔靠近一些,略显阴郁的表情逐字逐句说到:

    “知道吗?特里斯坦。对民主这种追求全体平等,为权力设限的思想来说,一位有道明君和他足以被流传千古的德政比一万个暴君及其罄竹难书的罪恶更具有杀伤力。”

    “……”

    “暴君们的屠杀和罪恶只会激起民众的憎恨,或许一时间看上去似乎被鲜血镇住,可平稳的表面下却塞满了愤怒的炸药和反抗的燃油,只要某个时机投入一点火星。剧烈的爆炸就会粉碎一切。从这一点说,民主的建立恰恰是需要暴君的。那么明君呢?民众发现他们无须关心政治,不必游行示威甚至于流血牺牲就能得到优渥的生活,空闲的时候还能抱怨几句,把一些不如意推到主君的身上,且不用为此付出什么代价时。谁还会在意自己能否对国家发言。上位者的权力是否被限制?恐怕到时候大多数人都会欢呼着拥抱**吧。届时主张民主的人自然站在了大多数人的对立面,因为他们是否定民众幸福、否定大多数人抉择的那一方。对提倡尊重多数意见的民主主义来说,这不啻于最大的噩梦。”

    “也就是说议会路线从一开始就行不通吗?”

    “失败的可能性至少有八成。”

    帕西法尔笑了笑,把其它一些设想收回心底。

    在他看来,李林对议会的定位与其说是限制君主的立法机构,不如说是应对社会状态的调整机构,通过议会接纳各种意见,适当时通过立法和议案对体制进行某种程度的调整。从而保持国家运作效率。

    以那位大人一贯“允许提意见,但决不允许反抗”的行动原则来看。此事成真的可能性在九成左右。

    退一步说,那位大人真的允许罗兰的小动作,对民主思想也是极端难熬的试炼。毕竟和**相比,民主共和最大、最明显的问题就是“决策缓慢”。由于意见众多,为了平衡各方利益诉求和责任,讨论势必会花掉不少时间。更严重的是民众那一边,他们关注的是决策的结果给自己带来的影响,而不是大人物的想法和决策过程。当他们拥有选择代表的权利后,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用手中的选票惩罚背离自身利益的政客——不论那些利益诉求是否合理。也不在乎是否会引起其他人的反弹,会不会撕裂社会,将国家带入内耗动乱。

    最终民主变成民粹,整个社会变成一个容纳极端分子和精神病人的巨型精神病院,社会发展停滞,内乱波及每个角落。此时执政官再出来收拾残局。宣布恢复秩序和经济时,可爱的人民们一定会欢呼着拥抱**。

    可以说议会路线一开始就注定会以失败收场。

    另一个不能说的,是**体制内,“第二人”的存在是微妙且危险的。其中涉及权力斗争,里面的水可是能淹死人的。

    “更要命的是。我们的寿命很长,那位大人更是不朽的超越种。”

    精灵的平均寿命是300年,一代精灵的时间内人类换了好几代,至于超越种的李林……恐怕几十代人类的有生之年都看不见,也等不到孙子把他驾崩的消息烧到地下了。

    “原本君主**的弱点就在于运行良好的程度取决于君主个人能力这一点上,开国之君雄才伟略,之后的继位者每况愈下,到末代君王惨不忍睹的例子屡见不鲜。民主主义者和共和主义者原本还有‘保留种子,等待时机’这一选择,只要不让思想传承断代,他们总能等到王朝没落时揭竿而起的机会。但这一点在新吉尔曼尼亚治世的时代是行不通,不说那位大人,光是我们自身的寿命就足以让他们消失在历史长河里了。在‘时间’这一最强的剧毒面前,任何思想主张都会和美女一样渐渐褪去光华,最终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

    “那么,罗兰其实是……”

    “他大概也是察觉到这一点了吧,等到我军的军靴踏上香榭丽舍大道,民众和士兵热泪盈眶地欢呼‘吾皇万岁(heil!!)’之时,他的理想,还有世界都会沿着不可逆的宿命轨道运行。对他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值得欢欣鼓舞的事情,因为童年的经历,罗兰最痛恨的就是蛮不讲理,强行把结果施加给别人的宿命论。”

    宿命会让人停止思考,还会使自由意志变成毫无价值的废物,而“不可抗拒”这种特质恰恰正是李林新秩序的最大特征。

    “罗兰……”

    帕西法尔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将他的猜想说了出来。

    “他多半是察觉到这一点后,想在世界进入安定之前投下一丝波澜吧,最差情况下他也会想方设法保留其思想主张的种子,期望人们小心呵护,能在遥远的未来发芽。相信人们的善意,相信遥远又渺小的可能性,为此挺身而出。”

    “真是……波澜壮阔又愚蠢的想法啊,这种浪漫主义的构想倒是很适合他这样的理想主义者。”

    “他就是这种人。接下来他会设法帮助查理曼,让我军无法取得辉煌胜利,借此谋划交涉吧;最坏的情形,会去找个像伊谢尔伦要塞那样坚固的设施来作为根据地,组建个‘伊谢尔伦共和政府出来和执政官打擂台也说不定,依靠完备的防御设施和‘雷神之锤,没准真能成功哦。”

    “这种会让人误解你参与叛乱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特里斯坦压低声音警告到,在内心为某些地方格外迟钝的友人叹息之后,他又问到:

    “那么你呢?”

    “怎么?”

    “罗兰和卡斯帕尔都在人生歧点上做出了抉择,我则是早就决定要作为军人为国家奉献一切,剩下还未决定人生去向的只有你了。你那全身上下唯一有价值的脑袋该不会还是在盘算着直到退役前都当个薪水小偷,退休后拿着退休金过完剩下的日子吧?”

    “真不愧是特里斯坦,真了解我啊。”

    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总是慵懒又有些孩子气的帕西法尔脸上露出向往和幸福的表情。

    “嗯,上尉阶级的退休金和养老金应该足够我和另一个人过上朴实的生活了,要想生活再宽裕一点的话……我还能用退役军人的身份和后勤部的关系去查阅军史档案,当个业余历史作家赚点外快,再有一个像独角兽一样俊美,泡得一手好红茶的儿子……每天能喝上加白兰地的红茶。我想这样的人生大概是最适合我的了。”

    “在这之前先把薪水份内的工作干好。”

    控制住按住额头的冲动,特里斯坦教训到:

    “我已经懒得探讨你的个人作风是否符合军纪的问题,但我希望你至少要清楚,支付你薪水、退休金、养老金的可是军队,最起码对得起纳税人的血汗吧。”

    “了解,了解,少校大人。如果亚尔夫海姆不能千秋万代的话,辛辛苦苦换来的退休金向谁要?所以呀,我是为了老年生活的安定才参军。作为一个有始有终的军官,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那就好。”

    特里斯坦强忍胃疼的脸孔从通信界面消失,帕西法尔长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滩烂泥一样趴在桌子上。

    当初军校里形影不离的四人组,如今分裂成敌对的两边,纵然早有心理准备,接到这个消息时的冲击和伤痛并不会因此减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帕西法尔不用上战争,基本上不可能和罗兰正面交战,可站在一旁看昔日好友相互厮杀,却未尝不是更加悲哀呢?

    “好想早点退休啊……”

    泄气的话语不自觉的漏出,不等他继续多愁善感,刺耳的警报撕裂了和平的空气。(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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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311/ 第一时间欣赏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最新章节! 作者:千年帝国海军上校所写的《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为转载作品,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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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介绍:
不着寸缕的美少年注视着匍匐在眼前的有翅爬行类,那自踏上异界土地以来一直紧闭的唇线开始变换,声音出现在幽暗的意识空间。
“判定计划主导及相关人员全数死亡,与地球方面联络完全中断。进入自行行动模式。变更登录名为预定完全体【李林】。结合当前情况,自主选择任务B4。”
有了李林这个名字的少年顿了一下,声音仿佛带上了地狱最深处的冰霜寒意。
“渗透、侵入低程度文明,将其殖民地化,地球化。”
一个最终兵器少年,在魔幻的异界闻到了相同的味道——战争。
于是,他开始继续自己的使命。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