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看不见的真实(十)
“闪开!闪开!闪开!”
不顾拦在前方的异形巨人,罗兰压住“金卡拉姆”来了一个华丽的转弯。以压倒性的加速性能和小型化车体,何止是漏洞百出的六臂巨人,连狭窄的小巷都能闪过,彻底放开限速装置,暴风术式将更多的空气吸入动力室,不断为涡扇叶片转子加速,狂暴的摩托以仿佛连空气都要撕裂的凶猛气势逼近。
——加速,然后拐弯,一口气甩掉对方。
罗兰的战术很简单,对方庞大的身形使得其机动性大幅下降,而自己的优势正是速度,只要能将他甩开就行了。虽然高速急转带来的加速度对身体是个不小的负担,一不小心还会翻车,但他有信心做到。
(能行。)
少年压低身体,准备开始高难度的转弯特技,就在这时,非比寻常的杀气刺入肌肤,径直闯入脑髓。
玛那以非比寻常的速度在前方集结,下一瞬间,罗兰眼前的地面骤然爆裂。
(——!!)
犹如地雷起爆,泥土地面被刨开,无数岩石尖刺破土而出,化作突击长枪之林拦在罗兰的正前方。
操作系术式“土龙刺”。
摆出要打肉搏战的架势,引诱对方加速,然后在无法减速的目标前设下土龙刺的长枪阵——敌人显然预先设想了罗兰的战术,然后按部就班的引诱他自己朝陷阱里冲。
在极短的时间内思考,同时完成布局。可见这也是一个非常厉害的老手。
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呆在那里,欣赏罗兰带着绝望的表情冲向土龙刺,然后像被伯劳鸟逮住的青蛙一样穿刺在柱子上的凄惨死相。
让杀手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少年没有减速,没有试图调转方向,不断加速朝长枪之林冲刺。
是自暴自弃?还是高度恐惧之下精神崩溃了?
还是说——
咻——
尖利的破空声传来,数不清的铁拳火箭弹拖着白色长烟,越过少年的头顶,袭向岩柱长枪。
轰——!!
火焰与爆风撕裂空气,轰飞到天上的碎石土块如同倾盆暴雨般撒向四周。威力等同炮弹的碎片面前。盔甲巨人只是若无其事的举手护住躯干,一边聆听盔甲表面叮叮当当的声响,一边从缝隙中窥伺外界。对有着厚重装甲保护的他来说,些许碎片根本算不上威胁。但对罗兰却十足致命。
不要说直接击中。以现在的速度。最轻微的刮擦都会要他的命,这种用炸弹开道的手法非但没有让状况好转,反而把他推进更加危险的境地。他必死无疑。
盔甲怪人对此确信不疑,装甲般背后的脸孔因为确信的胜利露出了微笑。
然而,即便如此,少年没有退缩。
“啊啊啊啊啊啊啊——!!!”
罗兰大声怒吼,坐骑全身泛起红光,车首部分弹出一根角状天线,车体悬浮于地面,轮胎收拢。
刹那间,开足马力的摩托一头冲进人类的反应和操纵技术无法触及的领域。利用加速冲力和臂力拉起车头,同时将“浮游”术式加诸车体上,配合惯性的双轮车如箭矢般射出,在尘埃和碎块的暴风中,小绵羊一边描绘出利落的锐角转折,边选择到达目标的最短航道,在杀手的视网膜上拖出绚丽的红色磷光,优雅地穿过了碎石风暴,将沐浴过火箭弹的凄惨景象甩在身后。
“怎么可能……速度是刚才的3倍?”
杀手目瞪口呆,嘴里发出难以置信的呢喃。
不要说他感到难以置信,就连罗兰也没有想到车体框架内加装了脑量子波感应框架,在紧急状态下可以像mds一样直接用思考进行操控。
来不及对这丧心病狂的改造吐槽,清醒过来的敌人再次聚集玛那,眼看着第二波土龙刺即将爆发,就在此时,某个灵感如同电流一般从罗兰的脑中迸发了。
(要上了!)
身体中心微微偏转,金卡拉姆号朝着开始显现的术式阵列冲了过去。
这简直形同自杀,更是对盔甲怪人的蔑视——至少当事人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一再遭遇挫折而动摇的杀手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
“少看不起人了,臭小鬼!!!”
土龙刺纷纷从地面炸裂,同一时间,透过观察缝,杀手看见少年脸上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正想我想得那样。
刹那间理解了那个笑容的含义,但为时已晚。
土龙刺就在罗兰脚下爆发,为了配合金卡拉姆号的移动速度,这一次不再是如长枪般斜刺,而是笔直刺向上方,结结实实的刺在了车底同步展开的障壁上。接着这股冲击,双轮车脱离了重力的束缚,超天空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这完全出乎盔甲怪人——“盔甲勾魂使”桑堤亚纳的预料,但他并没有因此失去判断力,只见他弯下腰,背后的两条手臂丢掉武器攥成拳头,直直的对准了半空中无法规避的少年。
“飞翔吧!我的眷属!”
盔甲缝隙里渗出玛那的光芒,指向天空的双拳居然射了出去。
不是比喻,背部的双拳自手肘与躯体分离,分离的截断面喷射出狂风,如同火箭一样射向罗兰。
完全在意料之外的攻击,此刻罗兰正在半空,无法闪避,这一拳纵然无法贯穿障壁,但至少能让他偏离飞行轨迹,无法继续前进。
本该如此。
重量十足的枪声震响周遭空气,飞行拳头的轨迹和两枚曳光弹高爆弹交叉,爆炸的冲击令拳头的轨迹大幅度偏离。
“什么!!”
精准和威不像火枪的射击。令桑堤亚纳猛地调转视线。
“才不会让你妨碍罗兰!”
没有马拉的四轮车冲出烟尘,一名少女半个身体探出车顶,怒吼的同时,换上新的子弹。
年龄和罗兰差不多大,长着一张稚气未脱的的脸孔,手上拿着堪称异形的枪支。
35mm榴弹狙击枪,顶着“枪”的名号,实际和反战车炮无异,发射弹种有三种,穿甲弹、破甲弹和高爆榴弹。可以击毁除主力战车外所有地面目标。称得上是地面步兵最强单兵武器。
击中飞行中的铁拳已经称得上神乎其技,把握着方向盘,嘴里叨念着“不可怕不可怕不可怕”的薇妮娅和扭来扭去的行驶轨迹也考虑进去的话,只能让人目瞪口呆了。
“去吧。罗兰!这个三头六臂就由我们来对付!”
诺娜大声叫喊。话音未落。两个犹如西瓜虫一般滚圆的的身影跃上空中,弗格逊兄弟交替变换着轨迹上升,蛇行般的弯曲轨迹令诺娜难以瞄准。杀手兄弟扬起短刀,扑向开始下坠的罗兰。
两把短刀上都附着了“崩坏”的术式,保护罗兰的障壁在这面前和薄纸一样脆弱。
眼看即将抓住少年,罗兰猛地的拉起车头,涡喷引擎喷射出炙热的风暴,同时,少年的脚,用力踩在一个光头上。
“——闪、开!”
“竟然把我当成踏脚垫……!!”
杀手的怒骂声从脚下传来,靠着这一踩的劲道和引擎喷射出的气流,罗兰终于突破三名一流杀手组成的防线。
罗兰操控气流让小绵羊平稳落地,头也不回的朝着大仓库前进。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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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判进行得还算顺利。
在海上安全、相互通商、航行自由之类的琐碎问题上纠缠了一会儿后,最终双方各退一步。
公国海军交出一部分远洋作战舰只,作为对阿尔比昂的赔偿,象征性的拆毁几条布雷舰。阿尔比昂从公国领土、领海上全面撤出,保证今后不会有军用船只在未经通报许可的情况下进入公国领海,阿尔比昂的商船可以在公国领海内同行,安全由公国海军负责。
皆大欢喜,之前看上去困难无比的问题在顾全双方面子和利益的状况下得到了解决,经历了流血、牺牲,还有口水大战后,和平的曙光终于降临了。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双方都很清楚,和平不过是下一次战争前的休息时间,一纸和约不可能将恩怨一笔勾销,就算签下条约,停止厮杀,双方关系也不可能就此好转,只是从“敌人”变成了“敌人的敌人”或“盟友的盟友”。
而促成双方暂时将“阿尔比昂祸”和“兽**”放到一旁的,则是“查理曼祸”和国内动荡,应对这两件事比什么都重要。
阿尔比昂国内的厌战情绪已经相当强烈,普通民众对严苛的战时管制、沉重的赋税充满了怨恨,官僚和知识分子则质疑阿尔比昂是为了查理曼人的利益打仗,圣教会的信奉者开始蠢蠢欲动,部分激进分子借机质疑女王的王位合法性,各种关于前女王玛丽陛下其实是被当今女王暗杀的耀眼甚嚣尘上。眼下靠着女王陛下的权威和沃尔辛厄姆的铁腕还能镇得住,但谁也不清楚,战事继续僵持下去,国内会发生怎样的异变。
公国的情况更糟。
伊丽莎白陛下虽然是女儿身,并且被质疑得位不正,但她身体硬朗,而且还很年轻。老沙皇却仅仅只剩一口气,全靠宫廷医师、医疗魔法师、v.e公司最先进的药物和医疗器械,硬撑着苟延残喘。比老帝更成问题的是他的长子、下一任沙皇、即将改称尼古拉二世的皇储殿下。
和高大魁梧、杀伐果决的父亲相比,皇储性格阴沉、优柔寡断,在老帝病倒之前,他正一心一意迎娶远亲表妹阿莉克丝公主,和“圣僧”拉斯普京商讨婚礼仪式的细节。当维特伯爵把他带到老帝病榻前,请他做好登基准备。从现在开始每天都要待在老沙皇身边聆听政务报告,学习治国之术时,尼古拉皇储哭着说:“我该怎么办?我没有心理准备,也从未想过做沙皇,我对做一个统治者一无所知,我甚至不知该怎样对大臣讲话。”
不光他自己这么认为,他的母亲也这么看,就在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利瓦吉亚宫,玛丽亚皇太后对罗马诺夫家族全体成员宣布:“我儿子无力统治公国!他无论在智力上还是精神上都软弱无能,只知道听信那个妖僧的胡言乱语。这样的皇帝会让我们大家都灭亡的!”接下来就是一场围绕皇位的口角。一部分人支持皇储的弟弟亚历山大亲王。更多人则支持沙皇的叔叔——正在里加要塞指挥军队的尼古拉大公,大公无论身高、相貌、智商都比他侄子出色的多。
最终,维特伯爵从驻扎在行宫附近的普列奥布拉任斯基近卫骑兵团的一个营调了过来,在刺刀的包围下。所有人不得不闭上嘴。
光是王位问题就已经叫人心力交瘁。社会民生问题则足以让每一个还有点责任心的官僚焦头烂额。由于战事久拖不决。公国农村中大批青壮年劳动力被征召开赴前线,耕种用的牲口也大量被征用,部分行省至少失去了三成以上农业劳动力。对以传统方式经营的公国农业来说。这种打击是致命的,到这个季度为止,全国粮食产量仅为去年同期的71~72%,加上地主盘剥、商人囤积、军队消耗以及运输滞后,各大城市已陷入不同程度的粮荒。
发生问题的不光是农业,公国那点可怜的工业也被战争消耗到半死的程度,要不是靠着《租借法案》,从财团援助中挤出点边角料接济,仅有的一点工业也完蛋了。可光靠租借也是有其极限的,在国库日渐枯竭的背景下,一贯老成持重的斯托雷平都不得不认真考虑将关税抵押给财团换取贷款的方案,其它官员早就跳着脚提议将公国某些没有价值的不毛之地出售或租借给财团了。
工农业严重萎缩,经济濒临破产,加上物价飞涨、民族矛盾激化等诸多问题,愤懑的情绪在人们心中郁积,一些人开始起来反抗。公国乡间大批地主庄园被焚毁,少数民族接连发动暴乱,部分地区还出现了用古公国语中“村社议事会”——“苏维埃(coвet?)”一词命名的地方自治团体,尽管这些乱党最终都被沙皇**机器弹压下去,但谁都看得出,公国正越来越滑向动荡的边缘,这个危局迟早有一天会像炸弹一样爆炸,将所有人卷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双方都迫切地想要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然后携手遏制查理曼,有了这个优先于一切的大前提,其它的纠纷不过是些小事。在等待文书起早正式文本的时候,宾主双方愉快的攀谈起之前关于设立国际组织的话题。
“我国的意见是,可以再进一步。”
索尔兹伯里勋爵压低声音说到:
“让查理曼的属地——圣伊斯特万王冠领、奥斯托利亚、波西米亚、特兰西瓦尼亚、斯卡拉维尼亚……全部变成独立国家,然后成立一个国际仲裁机构,专门仲裁、调停国际纷争。”
“仲裁机构?”
拉姆斯多夫伯爵抚摸着下巴,反刍着这个从未听过的词汇。
“我记得之前贵国和我国商讨的经济互助委员会……”
“我国并无背弃盟约之意,只是希望深化合作,并且将更多的盟友团结在公平、合理、正义的崇高理念之下,反对个别国家以武力改变现状,破坏地区稳定。”
“听上去有点像圣教会。”
“但主导者不是伊密尔一国,也不是教皇一人,一切重大决议都将由核心机构‘安全理事会’的‘常任理事国’商议决断。”
安全理事会?
常任理事国?
拉姆斯多夫再次被这些咒文般的复杂词汇给弄晕了,这两个新单词听上去有点像v.e公司里的机构名,但……其中有一股浓浓的诡异气息,好像这不是国家间心平气和探讨国际大事的常设机构,而是流氓头子汇聚一堂,大家商讨划分地盘、出卖小弟的邪恶组织……
好吧,既然国家间行事基本准则还是丛林法则,为了保持某种程度的生态平衡,为了防止某个猎食者独占所有猎物,一个仲裁机构是有必要的。至于小国可能会说这个机构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流氓分赃大会……食物链最底层的家伙说话什么时候管用过?
“常任理事国有几个?”
拉姆斯多夫问的是公国和阿尔比昂的参与者,作为发起者,他们自然是常任理事国,在此基础上,为了彰显公平、正义、公正……以及国家实力,让这个组织的权威性更加可信,势必要拉拢其他强有力的玩家参与。
索尔兹伯里笑了笑,进一步凑前,几乎贴上伯爵毛茸茸的脸孔。
“贵我两国,查理曼,还有财团。”
“财团?”
拉姆斯多夫并不奇怪查理曼出现在名单上,那毕竟是数一数二的大国,就算不喜欢,也无法做到无视那个国家。可财团……能算大尾流氓级别的国家?还不如把卡斯蒂利亚拉近来。尽管弱了一点,好歹也是国家实体,同时还是阿尔比昂的长期盟友——
伯爵突然想起一个月前,“奥克拉纳”递交的一份绝密报告中提到过,由于愈演愈烈的信仰冲突,以及针对卡斯蒂利亚商船的“阿尔比昂海盗活动”越来越活跃,两个古老盟国之间的关系正变得越来越糟糕……
即便如此,选择一个连国家都不是的财团,还是查理曼的财团,也绝算不上是一个聪明的决定,哪怕这个财阀能量惊人。
“没什么事情是绝对的,财阀也不会总是与查理曼王族保持关系,看看那位王太子,相信伯爵阁下也能理解财团的顾虑吧。”
“原来如此。”
“如果有朝一日查理曼不幸发生内战,我们应促使战争局部化。也就是说,我们将在没有第三国参战时保持中立。如果那位猊下决定和查理曼站在一起,那么他们有可能击败财团,其结果就会使查理曼对大陆事务的主导地位更加稳固。查理曼将成为世界的主人,而我们将遭到排挤。”
“可如果查理曼以压倒性胜利战胜财团,或与教会联合起来战胜财团,而我们出手救援财团使其不至于灭亡,那么我们将和查理曼变成彻底的敌对,而无力化的财团也不能成为遏制查理曼的重要工具了。”
“反过来,财团即便能战胜查理曼,要想一劳永逸地战胜查理曼那样强大的国家,也是难以置信的。即便暂时吃了败仗,查理曼依然可以动员国家潜力,再度和财团展开对决。所以我们要确保财团获胜,然后迅速承认新生的独立国家,将其拉入安全理事会,让双方的较量长期延续,无法进行和解,这是有利于世界和平的。财团会遏制查理曼,而查理曼会遏制财团……”
简单地说,还是阿尔比昂的老戏码,让全世界鸡犬不宁的实力均衡政策。痛过安全理事会这个平台,保证财团和查理曼之间的战争变成一场漫长的、没有胜利者的撕咬。
好主意,拉姆斯多夫伯爵也很喜欢,因为这是公国也乐见的。
现在只剩最后一件事情。
“这个仲裁机构叫什么?”
“国际联盟。”
索尔兹伯里自豪的念出这个今后会被许多人记住的名字。
就在这足以载入史册的历史性时刻,军营门外传来了怪兽般的机械轰鸣。(未完待续。。)
21.看不见的真实(十一)
最先冲破重重防线的,是一阵犹如爆炸般的轰鸣。
士兵们的反应是迅速的,在思索那究竟是什么声音之前,历经训练的身体已经在瞬间进入临战状态,做出举枪瞄准的动作,且绝大多数枪口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应当说,他们表现的非常好。
然而,面对常识之外的事物,他们终究还是慢了一拍。
眨眼之间,某种物体已经冲出视野之外,红色独角残影烙进士兵们的视网膜上。那不是集体幻觉,也不是某种幻影。那是带有真实重量,在地面卷起狂风的存在,其行动之快甚至无法让人看清其轮廓,只留下一道状似流星的红色光影,将呼啸的风暴和目瞪口呆的士兵远远甩在身后。
“那是……怪物吗?”
指挥第一线警卫部队的军官不由得呢喃出声,全然忘了飞沙走石击打在身上的疼痛。
那名军官将红色残影和怪物归为一类,可如果罗兰听到,他一定会提出抗议。
第一,不论是生物学还是社会学层面,他都属于人类。
第二,设计这台机车、把图纸变成现实的家伙才是怪物。
极度轻量化的车体安装上主力战车级别的高出力涡喷引擎,利用“障壁”进行空气动力外形最优化改进,最离谱的是车身采用脑量子波感应框架打造——集合尖端技术之大成打造出来,连车轮都只是装饰。随随便便转个弯都可能把脖子弄断的高速怪物,此刻正载着自己狂奔,想到这一点,罗兰甚至产生了那么一丝非现实感。
为了赶时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收起心里的苦笑,罗兰继续将意识专注于前方。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驾驶这种东西,还是在人群密集处全速狂奔,一不留神就是车毁人亡顺带一大票无辜路人垫背的惨剧。
看到金卡拉姆号灵活自如穿梭的模样,没人会信他其实是第一次驾驶,事实上。在之前他也只是在军校里学习摩托化部队作战时感受过几次摩托。但那时撑死也就飚到时速80公里罢了。现在能这样全速狂飙,全是脑量子波感应框架和他自身反应速度过人之故。
撷取使用者思考所衍生出的脑量子波,促进与其同步的机械外骨骼,最大限度的发挥机动性和可操控性——脑量子波感应框架。试做型mds“独角兽”正是采用了这种技术得以搭载高出力术式引擎。发挥常规机种数倍以上的性能。有过实际操作经验。罗兰清楚该如何驾驭全速狂奔的金卡拉姆号。
不是在地面行驶,轮子只是装饰,真正推动车体前进的。是朝后方喷射的暴风。当时速超过400公里时,轮胎会收拢,依靠浮游术式让车体漂浮起来,如同控制mds飞行一样操作车体。
这种瞬间爆发力、加速性能,几乎和“独角兽”一样。意识和车体保持同步,罗兰持续划出z字轨迹,几个抬着箱子的阿尔比昂士兵出现在前方。
(……就是那个吗!)
终端屏幕上的红点和自己几乎重叠在一起,那几个士兵脸上也出现了慌乱的表情,两个人抬着箱子加速奔跑,另几个人开始举枪瞄准。
“闪开开开开!!!!!!”
一边发出怒吼,少年一边让金卡拉姆号的限制器彻底解除。
枪声接连响起,子弹在障壁表面激起涟漪,少年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犹如闪电幻影般冲破拦阻,一把抢过箱子——
就在此时,强烈的爆炸突然降临,火焰和暴风吞没了罗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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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果!”
古恩.莱茵福特眺望着爆炸发生的方向,一根粗大的烟柱扶摇直上,气急败坏的守军叫喊着冲过去,手里领着消防用的水桶,几个变化系魔法师正在展开降雨的术式,现场一片混乱。
这里是大仓库,除了粮食被褥药品之外,还有大量的弹药,如果火灾扩大,后果不堪设想,所有人都尽己所能,投入到灭火和清理现场之中。
拜此所赐,原本就不起眼的粮仓阁楼此刻更成了绝佳的盲点,杀手得以从容欣赏自己的成果。
“啊啊,那真是厉害的爆炸呢,整整60公斤火药,加上起爆用的雷电术式天晶,那一瞬间真是华丽的要死啊。”
用远视术式观察现场,莱茵福特不断大呼小叫,要不是空间狭小恐怕他会手舞足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吧。
真糟糕。
杀手摇了摇头,无声的叹着气。
他刚刚获得了一个辉煌的成就,却无法尽兴庆祝,好在还有人能分享这份成就感,感受他的荣耀与辉煌——尽管他不能也不会和自己一起庆贺。
“您没能看见那个少年最后的勇姿,实在是太遗憾了,殿下。”
“邪眼之主”莱茵福特转过脸,笑眯眯地看着躺在稻草堆上的夏尔,手脚被绑住,嘴里塞着破布的夏尔发出一阵难听的呻吟。
“那一瞬间,财团的少爷想必认为自己取得了成功,心情正爽吧,带着救人成功的喜悦升天,想必不会留下任何遗憾。王太子殿下现在也应该收到暗杀成功的消息,正乐呵着呢,就像抓到炸弹的少爷一样。”
杀手摊开手,摆出一副嘲弄的表情,由于演技不到位,反而给人草台班子里三流演员的感觉。
“您觉得怎样呢?王太子的赏金固然不错,不过一来要和别人分享,再来我也不认为王太子会让我们平安拿钱离开。所以啦,这种时候就应该动动脑子多捞一点,还能让您的王兄没办法对我们封口。”
如果只是杀人。杀谁都无所谓,但是卷进政治风暴,还是王位争夺中的暗杀,外来杀手很少有能全身而退的,绝大多数人都在最后结账的时候被雇主封口。一般来说,除非生活情况真的很糟,或者给出的价码确实值得冒风险,杀手们总是尽量避开此类委托。就算真要接下,一般也会安排一条后路。
莱茵福特却是个例外,他没有准备后路。也不拒绝委托。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主意背叛雇主——路易王太子。
“这桩暗杀对王室可是件大丑闻,甚至能要了王太子的命,光是封口费大概也能要到100万几尼金币。有些打算将王室傀儡化的财阀、军人和大臣也在暗中活动。那些家伙应该会出更多钱吧。”
灰色的眼睛里涌动着光芒。由污秽的**拼凑在一起。加上一点飘飘然的陶醉,让杀手的笑容看上去和疯狂无异。
数之不尽的金币固然让他心醉,但将大人物和大国玩弄股掌间的快感更让他迷醉。不枉他耗费心思把第四王子拐来。然后偷梁换柱把装着炸药和第四王子外衣的箱子交给接头的士兵,用“邪眼”对士兵们下暗示,让他们深信自己抬的就是装有第四王子的箱子,对王太子做出报告后按照计划展开计划的最后步骤,最后再把前来营救的罗兰和那些弃子一起炸个稀巴烂。
一切正如他所料般展开。
可能是太过兴奋,莱茵福特在夏尔面前蹲下,继续说着。
“殿下,你啊,就是一颗碍事的石子。你知道吗?只要你活着,就有很多人不舒服,所以你是非死不可啦。”
(什——!)
动弹不得的夏尔缩了缩身体,内心大叫。
(哪有这种奇怪的理由!我不信,我……!!)
“很可惜,人的生死跟个人意志是完全不相干的喔。要说不想死的话,我那些被杀死的同伴,跟那位大少爷也都不想死吧?可是只要你活着,就会有人死亡喔。因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罪。”
夏尔感到世界在崩塌,无可抑制的颤抖席卷全身。
“下一个是谁呢?姐姐吗?还是其他人?会是谁咧?”
只要自己活着,就会有人死亡。
自己的存在招来死亡。
罗兰因此送了命。
今后连王姐也会如此?
荒谬又现实的想象不断扩大,混乱和恐惧如同蛇一般绞紧夏尔的心。
(我什么也没做啊!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事情却变成这样?!)
紧接着。
绝不该出现的想法从漆黑的缝隙中渗透出来。
(我是不应该出生的人吗?)
“正是如此。”
莱茵福特仿佛洞悉夏尔的内心,嗤笑道:
“你本来就是不应该出生之人,没有人希望你出生,也没有任何地方愿意接受你,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人愿意接受你,结果就变成了那副样子。真惨呐,不知道尸体能不能拼起来。”
(这是……我造成的吗?)
紧缩的瞳孔放大,夏尔有如癫痫发作般颤抖着。
迄今为止,一直不愿去想这件事。
只要不去想就好了,只要有王姐在身边,还有那个大哥哥在就好了。
对“亲人”一词几乎等同“敌人”和“死亡”的夏尔而言,那就是他站立的世界基础,因为还有人能接受他,他才能活下去,相信活下去总会遇到好事。
但,罗兰死了。还是因为他的缘故被杀,甚至连姐姐也将遭遇危险。
夏尔感到世界正在崩溃。
他所站立的世界正在崩坏,倘若再失去姐姐,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老实说,我很同情你呢,殿下。”
杀手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起来。
“没有半个人把你当人类,只是将你视为赌桌上的筹码。虽说这种例子多得是,不过你不觉得应该为自己做些什么,让自己变得有意义么?如果殿下您自己无法做到这件事的话,那就由我来为您准备吧,第四王子的存在意义,以及棺柩。”
明知道这男人是在胡说八道。但在此刻的夏尔听来,那似乎是诱人的选择。
“啊啊,请别会错意,小的不是要殿下现在就去死哦。只要好好利用,这次的暗杀事件可是大有赚头,您也能利用这个报复王太子殿下以及一直以来对你不闻不问的王族,这个交易挺不错吧?”
莱茵福特还在恬不知耻的劝进,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对被整个世界抛弃,到死为止都不得不面对绝望的人来说。那是绝佳的诱惑。有如毒品一般,颓废却难以抗拒。
(不,不对,这种事情……!!)
内心角落发出尖叫。但视线却无法从那双灰色眼睛上挪开。隐隐约约看到对方的瞳仁中正释放出诡异的紫光。意识渐渐开始模糊。
“第一步,请殿下成为听话的人偶吧。”
莱茵福特一边露出狰狞的笑容,一边加速组合“傀儡之眼”的回路。
操作系魔法师的主攻领域是精神世界。对这个系统的施术者们来说,介入别人的精神是基本功,控制他人更是家常便饭。一般来说,哪怕是三角级操作系魔法师都能轻松做到。
对于没有感应玛那能力,也没受过魔法意识领域训练的普通人而言,一旦被强迫植入经常占据部分意识的半自律常驻术式,术式会与施术对象的意识融合,无法接触。最坏情况下,可能导致意识崩溃,变成人偶一般废人。
但莱茵福特不想要一个命令一个动作的人偶,那样的废物是无法为他榨取最大利益的,所以他要利用夏尔的罪疚感,在其精神极度动摇的状态下植入“傀儡之眼”,用潜意识影响来约束他的思考方向,使之成为一个能听命行事、并且一定程度上能自我判断、自我行动的完美傀儡。用来索取巨额封口费,视情况还能把他扶上王座,通过这个傀儡掌握查理曼。
——之后先找个替死鬼来传话吧。
正心满意足的想着,无比激烈的杀气从背后传来。
“什——”
说了一半的单词被鲜血堵住,看看穿透胸膛的三把薄刃,脖子迟钝的转向身后。
“夏天落雪,收割时下雨,都不相宜——”
女人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失去力气的脖子已经不能继续转动,一边从嘴里呕出血泡,一边聆听着银铃般的悦耳声音继续用冷彻的口吻诉说。
“愚昧人得尊荣也是如此。(箴言26:1)”
那是神对世人的教诲圣言。
“教会的走狗……”
操作系魔法师原本就不是擅长贴身肉搏的一群人,他们一般都是精心布置好陷阱,然后等着别人自投罗网,但一旦被别人摸到身边,往往意味着他们死期已至。作为资深魔法师杀手,莱茵福特也仔细的在周围设置了数个警备用的术式和使魔,但对方还是悄无声息的绕到了他的背后,给予致命一击。
怎么会这样?
细长的薄刃、神明的箴言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异端审问会——伊斯卡略,教会专门铲除异己的人形杀戮兵器。
不断呕出黑血的嘴里吐出不成声的怨恨、愤怒和眷恋,浑浊的灰瞳里渐渐暗淡,失去温度的尸体软瘫在地面上。
克里斯蒂娜.贝尔随手甩掉键刃上的血污,转身朝夏尔王子迈出脚步,刚跨出一步,猛然将键刃挥向背后,咯噔一下,切断某种东西的手感传递过来。
“线?”
昏暗光线的反射下,极细的丝线掠过异端审问官的视界,然后更多的线状反射光出现在贝尔面前。
“抱歉,殿下不能让您带走呢。”
迈着轻盈的脚步,蜘蛛冷淡的宣布。
“能不能请异端审问官大人就此退让呢?”
“别犯傻了。”
毫无畏惧的扬起键刃,6把薄刃交错出十字圣纹,贝尔毫不退让的回答道:
“放着眼前的敌人不顾,算什么异端审问官,算什么伊斯卡略。”
“教会的人还真是死脑筋……少爷,你说该怎么办?”
叹了口气,蜘蛛转身问到。(未完待续。。)
21.看不见的真实(十二)
“财团的人都是怪物吗?”
当罗兰出现时,贝尔面无表情地吐出了感想。
她很清楚60公斤火药爆炸所产生的威力有多大,虽不足以那一个人彻底变成渣渣,但让他撒满一地还是没啥问题的。近距离承受那种爆炸还活蹦乱跳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怪物是什么?
“只有这句话不想被你这么说……”
罗兰轻轻苦笑了一下。
“姐姐.贝尔,能否请您让我们带着夏尔王子离开呢?我是个和平主义者,对我来说,能让事情和平落幕是最大心愿。”
“兄弟.罗兰,你的信仰是和平吗?不论那是怎样的和平?”
语调依然贯彻着冷彻,听上去几近于讥刺。
“和平确实是很不错的词汇,但那之中也包含复数的定义。战胜敌人获得的和平犹如佳酿般美味,战败后被敌人施舍的和平却比药汤更苦涩。同样是和平,却有着截然相反的含义,相信兄弟.罗兰对这一点也深有理解吧?”
罗兰默默的点头,内心已经理解贝尔想要表达什么,并由此生出一股焦躁。
“既然如此——”
声音变得更加冷酷,组成圣纹十字的6把长刃越发显得咄咄逼人。
“由异端和异教徒达成的和平,正是我等纯正信仰者断然不可接受的。”
“还真敢说。”
蜘蛛嗤笑起来。
“教会过去和公国也达成过不少停战协议,也没见有人要死要活的。说到底,还是担心阿尔比昂国教会做大,威胁到自己的利益。信仰什么的,不过就是个廉价的借口。”
这世上并非没有为信仰而战的狂信徒,为了信仰的神,为了“正确的理念”不惜牺牲一切的疯子存在于任何时代任何地方。但在蜘蛛看来,信仰、理念不过是推动战争的催化剂跟借口,只有利益才是战争的根源。
或许贝尔对自己刚才的发言深信不疑,可事实上除了她自己,没人会把这种话当真的。
“纯正信仰者不满意就必须打?为了神明而战?说蠢话也该有个限度。那种要求把儿子当祭品。故意让兄弟相争。怂恿大屠杀的神,会允许和平?你脑子里都是便便?”
说教的同时,蜘蛛丝编出数重屏障,拦住全力掷出的6把键刃。
在天花板和梁柱之间来回跳跃。一边避开蛛丝。贝尔一边从法衣中拔出键刃。
仅凭刚才的发言。足以对这个女人断罪,更何况从见面的那一刻起,贝尔和蜘蛛就都察觉到了——自己和对方处不来。或者说互相看不顺眼。
多半是同类相斥吧。
留下这样的感悟,蜘蛛打起全副精神,每一根蛛丝都成了手脚的延伸,在空中不断扩散舞动,编织出致命的大网,袭向迎面冲来的贝尔。
异端审问官的键刃,是将玛那凝聚成型的魔法武器,为了兼具挥舞格斗、投掷攻击和便于携带的要求,剑柄部分做的非常细小。导致威力不俗但用起来非常困难,唯有兼具天赋和毅力的高手才能得心应手的加以使用,而这些高手中能将其威力发挥到极致的,又是少之又少。如此稀有的高手,此刻正不断避开各种陷阱,逼近蜘蛛。
暮然间,贝尔突然转身,三支键刃如同回旋镖一样飞舞,轨迹却直指躺在地上的夏尔王子和扑过去的罗兰。
啧了一声,蜘蛛的手指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高速摆动,数百根蛛丝捻成一股,犹如弓箭般发射了出去。
那是电光火石间完成的动作,但终究已经慢了一步。
就在表情因为恐惧和惊讶而扭曲之前,火花和枪声在空中绽放,尖端遭到狙击的键刃大幅偏离原来的轨迹,深深扎入稻草垛中。
自动手枪的枪口冒出一缕青烟,罗兰稳稳抱住夏尔,朝着门外狂奔,三把刺向背脊的键刃被丝线缠住,停在半空中。
“抱歉了。”
冲出门口的瞬间,少年的脸侧转过来,带着悲伤的紫水晶眼瞳,仿佛要看穿贝尔的心底,像是被攻其不备的少女一样,异端审问官的动作僵硬了一刹。
下一刻,一直冷静的贝尔咆哮起来。
“你爱恶胜似爱善,又爱说谎,不爱说公义!”
“诡诈的舌头啊,你爱说一切毁灭的话!”(诗篇52:3546)
借神明之言表达愤慨的语句被甩在身后,罗兰释放出微小的风刃隔断了夏尔身上的绳索。
“女装大哥哥!”
恢复自由的夏尔刚张口,罗兰差点扑倒在地。
在他险些扑街的同时,仓库的门板随着一声巨响碎裂,四个长相踢破门板,冲了进来。
(还有援军吗!)
罗兰立即想到了贝尔刚才的话语,原来那不是引申神之语对他进行斥责,而是召唤肃清者的暗号。
在双脚落地前,肃清者们已经确认攻击目标,转入攻击状态,在木片碎块落地的那一刻,事情便会结束。
四双眼睛在半空中锁定正要摆出迎击姿势的罗兰。
——确认指定异端e17,开始肃清。
四台杀戮机器没有出声,也没有交换眼色,高度同步的思维同时得出结论。
4枚战轮迸射。
完美的同时攻击,环形利刃构筑起封闭罗兰前后左右的牢笼,4名肃清者挥舞剩下枚战轮纵身挺近,无论罗兰向哪个方向移动,都有战轮等着他。即便能以那支连射手枪击落一两枚战轮,他也会因为手忙脚乱而出现破绽,况且现在也来不及吟唱术式。
嘶啦——
布片在空中飞舞。
手工精制的外套将战轮弹飞,罗兰继续用挥舞鞭子的诀窍抽打肃清者们的腹部。猝不及防间,人形修罗们全被打飞,撞到了墙上。
刚一落地,肃清者们马上弹起,抓住回旋镖一样飞回来的战轮,将罗兰包围起来。
不能给魔法师吟唱术式的机会,这是战斗常识,另一方面——
“大哥哥,血……!!”
身旁传来小孩惊恐的身影,腰腹侧经过紧急处理的伤口再度传来阵阵剧痛。仿佛烙铁撕开血肉。炙烤骨头一般,足以让人昏过去的剧痛。
血已经渗透了绷带,在内衣表面晕染开。
炸弹引爆的那一瞬间,因为感应框架与思维同步。察觉到远处传来的杀意时。自然而然的启动了障壁。但仓促完成的术式并不足以完全抵消爆炸的威力。一块木头碎片扎入侧腹。利用爆炸产生的混乱脱离现场后,立即做了处理。
应当说非常幸运,碎片没有波及内脏。取出也非常顺利,用“障壁”封住伤口,再进行包扎后勉强也还能行动。但想靠这个伤病之体拖住肃清者们,是绝没有可能得事情。
“肃清。”
四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八爪鱼般同步协调的手脚围了上来。
强压住疼痛,罗兰抽出剑柄,挥舞着光束剑劈开战轮,不时抱起夏尔腾挪躲闪,然而持续失血之下,终究无法完全闪开,两枚战轮分别擦过脸颊和肩膀,迟了一两秒后,血珠缓慢的沿切口浮现。
状况真的很不利。
单打独斗的话,罗兰纵然负伤还是可以搞定,但这四人的同步配合弥补了单一战力不足的缺陷,分毫不差的动作更是叫罗兰手忙脚乱,仿佛自己不是在和四个人对战,而是在挑战一头拿着刀剑的八爪鱼。
“……倒是有听说过除了异端审问官之外,教会还有另一支暗杀部队,不过不光动作一样,连脸都弄成一个样,还真叫人看了不舒服啊。”
不知是失血还是心生感慨,罗兰的声音略微显得无力。
除了腹部的伤口,浑身上下已经遍布细小的刀伤,但尽管持续失血,他的表情却没有因此而萎顿。
他已经大致掌握了四人组合的奥秘。
只要动作模式一致,一旦习惯就很容易防御。为了克服这个弱点,将容貌、身高、打扮、武器、技巧等全部统一,在连续不断地攻击中迷惑敌人,让对方陷入分不清自己究竟和多少敌人作战的错觉,最终因为疲于应对而崩溃。
繁琐了一点,但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战术。
挥动战轮,教会的杀戮机器们高声唱诵,包围圈再度构成。
“地被其上的居民污秽。”
“因为他们犯了法,废了律例,背了永约。”(以赛亚书24:5)
肃清者们庄严的声音在回荡,肃穆的宣读着神谕,话音一转,没有表情的面孔吐出了幸福的音调。
“我等不背誓,不违约,因信仰合而为一,信仰才是唯一完美的羁绊。”
在他们的脑中,不存在“同伴”这一概念。
他们是彼此的分身,是对方的手脚,因此无需特意沟通和讨论,便能用毫无二致的力量、技巧、思维展开行动,正如同常人无需特地观察自己手脚的动作。
那正是——完美的羁绊。
紧抱着罗兰的夏尔不由得产生了这般感想,随之而来的是羡慕,不能自己的羡慕。
永不断绝的联系。
没有背叛、没有孤独、没有绝望、没有怀疑……相信对方一如相信自己,恐怕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完美的羁绊形式了吧。
恍惚间,夏尔喘息般的吐着气,目不转睛的看着肃清者们。
“……那种东西哪能算是羁绊!”
每一次动作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腰腹间的鲜红一直染到裤腿,照道理他应该连说话的力气都必须节约才是。然而罗兰却大声反驳着。
“的确,你们的配合很厉害,到现在为止,我都找不到反击的空挡……但这就能算是羁绊?”
夏尔全身一阵战栗,罗兰并没有朝着他说话。但看着那张浴血的侧脸,罗兰的驳斥冲击着他的心灵。
“别开玩笑!你们不过是因为怕被人伤害、被人出卖,索性停止思考,用信仰否定一切罢了!”
仿佛对教会的蛮横行为,对贝尔的强硬,对一切不合理所带来的阴郁发出怒吼般,少年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肃清者们的面孔依旧毫无生气,但有一瞬间,夏尔觉得他们的动作僵硬了一下。
罗兰猛的蹬开地面,扑向离他最近的肃清者。畏惧于光束剑的威力。那名肃清者全速向后方倒退,但已然来不及了。
刷的一声,战轮被一分为二,慌慌张张的丢掉发红的金属块。正准备从怀里掏出新战轮之时。腹部挨了重重一脚。肃清者倒飞出去。乒的的一声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哀嚎后边停止了动作。剩下三人紧盯着少年毫无防御的背部,手里的战轮眼看着就要掷向罗兰。
赢定了。
他们如此确信着。一句不可思议的话语在此时钻进了他们耳中。
“抱歉。”
背对着说出这个词,罗兰抱着夏尔猛然扑向地面。
什么——
三对战轮尽数挥空,来不及对这突发状况做出反应,少女吟唱咒文的声音从天而降。
“响彻天际,聚集毁灭之光,于此显示汝之权势,降临于此吧!雷槌!”
柱状落雷从天而降,下一瞬间,雷光照耀跳着奇怪舞蹈的肃清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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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爬虫女,就不能收敛一点吗?”
打开保温杯,喝了口热可可,诺娜朝落雷的方向吐出叹息。
人类的眼力只能看到天空中隐约的黑点,多半会将其判定为飞鸟,诺娜却很清楚的看到法芙娜套着专用mds展翼飞行的身姿,下面悬挂着葛洛莉亚的熊霸,为掩人耳目已经涂装成练习机一样的橙色。
那一声雷击宣告作战已经顺利结束,不早不晚,正好她这边也收拾完了。
距离诺娜不远的地方,有3团压缩成一团的铁块,大量鲜血从钢铁缝隙里滴落,最大的那团铁块里伸出一只扭曲的人手。
三名杀手都已经毙命,凶器正是他们的铠甲。
他们身上穿戴的,是旧式魔法铠甲,也是mds的原型基础。在铠甲内固定术式回路或魔法阵,进而让铠甲附带某种魔法效果,这正是魔法铠甲的基本理念,弗格逊兄弟穿戴的就是具有“浮游”及“强化肢体”的魔法铠甲,桑堤亚纳身上的铠甲则更接近ma和mds的混合。
“一旦看穿,不过是无聊的把戏罢了。你并不是把盔甲穿在身上,而是‘从内侧操控’,就像我们驾驶战车似得,用各种术式协调操控盔甲的动作,从而可以做出人类不能做出来的动作,还能扰乱对方的感觉,攻其不备。嗯……确实是相当有创意的想法,但是那终究还在魔法的范畴之内吧?”
抿了一口可可,诺娜朝扭曲的人手低语,从那条细小胳膊可以判断出盔甲主人的身材大约和小孩差不多,以这样的身高藏身在胸腹位置,利用术式让铠甲动起来,甚至让拳头像火箭一样发射出去都不是什么难事。
能自在控制术式和盔甲的桑堤亚纳加上弗格逊兄弟,却凄惨的死去了,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
“让玛那排列成回路,这就是术式,不同的回路制造出不同的效果,换句话说,只要从回路节点入手,也能改变术式种类。”
“崩坏”就是依照这种思路开发的术式,但诺娜使用的并非崩坏。
“反转”——
这是诺娜独创的术式。
介入术式回路节点,但并不加以破坏,而是篡改玛那的流动方式,反噬施术者。
诱导笼罩在盔甲外侧的力场失控,让理当控制盔甲行动的力场朝内侧运作,挤压肌肉骨骼,碾烂内脏,最终像放进榨汁机里的橙子一样,把全身的血液骨髓榨干。
“虽说搞成这样有点过火,不过你们本来就是死有余辜,再说谁让你们欺负罗兰呢?所以你们是非死不可啦。”
最后瞥了一眼前卫艺术品般的铁块,诺娜叹了口气,发动悍马,载着被催眠昏睡的薇妮娅,悄悄驶离现场。(未完待续。。)
21.看不见的真实(十三)
“什么?暗杀失败是什么意思?!之前不是说已经爆炸了吗!立即报告详细情况!!”
安德烈马奇诺顾不上保密和贵族的矜持,声嘶力竭的吼叫着,一旁的通讯士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也不能全怪他胆子小,此刻马奇诺的脸色实在是太吓人了一点。
这是王太子迄今最大的一次赌博,为了全程掌握作战的进展,一线部队配备了不少通讯士官,以便实时掌握情况。
刚开始非常顺利,杀手们成功的绑架了第四王子,朝秘密谈判现场前进。v.e公司似乎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
可幸运也只是到此为止。
之后情势完全是急转直下,阻拦追兵的多道防线接连被突破,投入三名彪悍的杀手也没能阻止敌方的突击,直冲进谈判现场强夺人质——
就在此时,前方发回“装有目标的箱子发生了爆炸,现场一片狼藉”的消息,着实让马奇诺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是最好的结局,但无论如何,这也好过人质被财团抢回去,借此掌握对王太子不利的证据。如果能好好利用,在现场发现能证明尸体碎片属于第四王子的证据的话,说不定事情还有翻盘的机会。
还没等这口气舒坦,前方再度传来噩耗——暗杀失败,目标生存确认。
“那帮蠢材这搞的什么事啊!!”
通讯宝石飞了出去,啪的一声碎裂一地。通讯室里的嘈杂喧哗一下消失了。
马奇诺子爵已经尽他所能,整个计划具有相当高的可行性,尽管存在一定风险,他也和沃邦尽力降低风险系数了,到最后却还是被一线负责执行的笨蛋们给搞砸了。
不行,还有机会。
在权谋术数的游戏里,只要还没死就不能认定失败。就算被逼到墙角,只要还有那么一线翻盘的机会,一切就不会就此结束。
一旦认定自己输了,那才是真正的结束。
所以。暗杀失败带给他的茫然极为短暂。
“立即联络前线。准备强行冲入谈判现场。”
马奇诺决定转入备用方案,虽然没能杀死第四王子,并嫁祸给阿尔比昂,但眼下只要抓住阿尔比昂和公国秘密谈判的证据。总还能换回一点损失。
一边思考着备用方案的调整。一边催促通讯士官重新和前方取得联系。
“首先……”
就在他酝酿词汇时。一阵激烈的枪声打断了他的发言。
“怎么回事?!”
回答怒骂的,是一颗擦着头皮飞过去的子弹,还有军营外仓皇的喊叫。
“有人叛乱!立即到营门支援!快快快!!”
子爵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瘫在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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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预兆,叛乱就发生了,然后像火灾一般在王太子远征军内扩散。
指挥系统陷入混乱,大量下级军官和军士不是被杀,就是成了叛乱分子,没了这些基层核心,上校将军们立即失去了对部队的控制,现在他们的权力还不如一个上尉。
“举枪!瞄准!”
德拉诺埃上尉举起军刀,用力挥落。
“开火!”
“……”
没有枪声,没有惨叫,什么都没发生。
“你们在干什么?开枪!快开枪。”
“可是……长官。”
士兵们回头看着上尉,脸上尽是惶恐和茫然。
不用说话,德拉诺埃上尉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些叛乱军是直到刚才为止还肩并肩作战的战友,此刻他们正面无表情地举着火枪,排成战列前进。无法把握事态的士兵仓促间根本无法对同袍开枪。
“开枪,否则我们都会被杀死的!”
上尉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抽出手枪对准对面的队列,嘴里开始吟唱咒文,视野间突然出现站在队列前面的指挥官,上尉持枪的手不禁哆嗦了一下。
“混蛋杜瓦布!快停下来!”
对方没有回答,继续机械的步伐,德拉诺埃上尉咬着牙扣下扳机。
(原谅我,兄弟。)
杜瓦布的大腿冒出一朵血花,他的身体一歪,去没有就此倒下,也没有发出惨叫或咒骂,继续保持着冷漠的表情,一瘸一拐的带领同样冷漠的部下们前进。
“这他妈的……全都疯了!”
在明显异常的叛军面前,战士的本能再度回到他们身上,不再犹豫迷茫,整齐的排枪接连响起,叛军也有条不紊的展开还击,不惧死亡和痛苦,义无反顾的朝王太子所在的指挥帐篷逼近。
“啊~~就是得这样才行,尽情厮杀,尽情享受,这才是名为战争的狂欢。”
通过终端观察敌我双方的态势,行军蚁一手伸向阴部搔弄,一手握住自己丰满的胸部用力揉搓,妖艳的嘴唇吐出恍惚的声音。
在arachnid的杀手之中,论个体战斗力,行军蚁大概属于吊车尾之列,可以说弱到了让人奇怪为什么这种人没被踢出去的程度。但就是这个战五渣,杀人数量位列整个团队前三的程度。
她没有能致命的毒刺,没有随意设置各种陷阱的蛛丝,没有让人侧目的怪力,但靠着特殊能力能有效降低人类的脑部活动,以此来制造只靠本能行动的士兵。
这些士兵不知恐惧,也感受不到痛苦,将身体潜在能力发挥至极限,不断战斗直至死亡。而且“王后”还能依据需要,不断增加“士兵”的数量,最终组成一支拥有高度纪律和行动力的军队。
降低脑部活动的同时,但又能有组织的行动。听上去似乎自相矛盾,但自然界确实存在这种自相矛盾的生物——行军蚁。
行军蚁群之中占绝大多数的兵蚁,并不存在所谓的脑组织。即便如此,依然可以保持井然有序的行军队列,当行军至河流断崖时,兵蚁们甚至会相互连接,用身体筑起一座“桥”让同伴通过。
统领这些无脑但忠心耿耿的士兵的,正是蚁群中唯一的蚁后,蚁后就是整个蚁群的大脑。
这是自然界完成度最高的、完美的封建社会。
维持这个社会体制的,不是法律、思想、信仰这些智慧种生物才有的**之物。而是从蚁后体内分泌出来。被称为“女王物质”的荷尔蒙信息素。成分包括“9-羰基癸烯酸”等化学物质,利用唾液传递这些信息素,完成各种指令的传递。
在行军蚁的军队面前,不用说各种昆虫同类。就连更大的爬行类和哺乳类。也不过是可口的美食。不消一会儿就能啃的只剩一堆白骨。
名为“行军蚁”的杀手持有的特殊能力“女王支配”,正是这种特性的升华,不光是唾液。只要是她身上分泌的体液都含有特殊信息素,通过粘膜接触和交换体液,一眨眼就能制造出大量的“士兵”,把目标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啊啊,真是可惜呢。”
行军蚁将一只脚踩在地上,伴随着水滴跳跃的声音,足底和脚趾传来男人们舌头的湿热触感。
“一次也好,想试着把那些自认为了不起的男人踩在脚下试试呢。”
践踏他人是一种快感。
不分男女老少,行军蚁皆平等的赐予“女王支配”或死亡,这些人的反应各异,带来的乐趣也不尽相同。硬要说的话,她最喜爱的牺牲品是少男少女、坚强的战士以及自尊心极强的大人物。
大部分少年少女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憧憬,当这些梦想粉碎殆尽的刹那,他们的反应尤为鲜活生动。神情在坠入绝望深渊时的巨大变化,滑稽得难以言喻,为行军蚁带来极大的兴奋和欢愉,这是对生死更为达观的老年人所无法提供的。
优秀的战士亦同。他们往往对自己的力量自命不凡,有时甚至是自我迷恋。当引以为傲的力量被敌人轻描淡写折断,长期建立起来的自信崩溃的瞬间,他们脸上的悲怆绝望犹如美酒般香醇。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对此次任务有所不满。
没有什么值得下嘴的猎物,实在太无趣了。
“不管怎么说,任务算是完成了。”
轻轻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怀表,再看看从各处军营赶来的援军,行军蚁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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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公国的远征已基本告一段落,一场远征下来,不少人对当前的局势感到满意。
公国和阿尔比昂得到了他们一直想要的停战条约,教会和卡斯蒂利亚最终撞破了异教徒跟异端之间的秘密谈判,黎塞留首相成功瓦解了阿尔比昂和卡斯蒂利亚的同盟,终于可以放手支持加泰罗尼亚分裂主义者,此外国王陛下终于耗尽对王太子最后那一点耐心,远征军的内乱成了召回军队的最好理由,王太子的军事、政治生涯也算到头了。
有人笑就一定有人哭。王太子不知道会不会哭,但他的心情一定很不爽。拉起圣战大器,团结诸国的教皇猊下眼瞅着联军就这么散了,想必也会有几天失眠了。伊丽莎白女王和菲利普二世正捋袖子准备大干一仗。至于公国那边,老沙皇刚蹬腿咽气,公国的长老们不但要筹备国丧葬礼,新沙皇的登基和大婚,还要镇压少数民族闹事、解决财政危机……长老们只怕也没什么好心情享受和平的时光了。
相较忙死忙活的国王、首相、长老们,把玩着水晶杯,品着和黄金等价的极品红酒的李林,实在是“愉快”的有点过分了。
然而他表面上一派轻松,可如果有谁看见他在批阅的东西,一定会把“愉快”的评价收回去。
财政预算、部队调动、教育大纲、宣传指导、市政工程……整个亚尔夫海姆的事情都等着这位执政官过目,签字画押后实行。这么多不能怠慢的事情,不是精力狂人根本干不下来。
但李林却轻轻松松就处理掉了,然后一边品红酒,一边翻阅几份特殊报告。
第一份是关于罗兰的,救下第四王子,还戳破了天大的阴谋,要不是王族为了家丑不至于外泄,赏赐个爵位什么的应该是可以的。但一来,他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王室成员,二来。国王陛下虽然对王太子心灰意冷。好歹还要脸面,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李林对王族会给罗兰什么补偿没有任何兴趣,比起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他更关注罗兰的“水晶宫”。
不知道该说罗兰桃花运特别旺。还是说李林运作的好。罗兰身边已经有不少美少女了。尽管还没有发生关系,但李林相信这只是迟早的问题,只不过为了能培育出素质最好的后代。有必要对新娘候补们做些调查安排。
从目前收集的各种数据来看,密涅瓦作为母体的素质是最优秀的,以她的玛那感应素质,和罗兰的后代应该相当值得期待。葛洛莉亚稍微差了一点,但也还有盼头。至于法芙娜……目前鲜有人类和龙交配的案例,跨种族婚姻因为基因染色体差异,能否正常怀孕,畸形儿和弱智的可能性都叫人担心,接受过改造手术的蜘蛛和混血儿的诺娜也有类似问题。薇妮娅的年龄太小,小萝莉受孕几率太低,难产、早产风险太大,也不符合正常男人的取向,还是等几年再说。
看来看去,还是密涅瓦最适合“正宫”的角色,其他cp组合要暂时押后。
那么,该如何促成这对未婚夫妻尽早进行房事呢?虽说等他们结婚后,自然是水到渠成,但考虑到还有一年时间就要开战,等一等的想法还是趁早收起来的好。
——要抓紧时间了。
水晶杯晃荡着,数个方案被拟定出来,接着又被否定。
用药物是最快捷的手段,但可能会影响胚胎成型过程。强制他们发生关系也不行,一不小心可能会造成某种心理性功能障碍。强制人工受精也不行,孕妇的心情好坏对胎儿成长和分娩会产生不利影响……
结论:最好不要霸王硬上弓,最好还是让他们自愿结合。
这个结论等于又绕回起点了。
如果是一般青春期少男少女,不用他催,早就偷尝禁果了。但罗兰桃花运红得吓人,道德感和责任感也是强的离谱,加上亚尔夫海姆的先进教育,居然还有一套自己的自由恋爱观。弄到最后,身边一堆姑娘,结果还是童贞处男……
为什么让一个骚年摆脱童贞这么困难?在他国搞政变都不带这么困难的?——李林几乎想要钻研一下这个难题了。
好在罗兰救下了第四王子,密涅瓦对他的好感大幅度提升,那位小舅子也会在王女跟前说说好话,选个适当时机再推一把,事情也就成了……
撤下对养子的“关爱”,红色的眼睛紧盯着下一份报告。
这是一份看上去很普通的报告,内容是关于阿让托拉通境内的人类,最近开始有人著书立说,鼓动应该建立人类自己的学校,鼓励创造发明……等等新变化的。
文字并不长,但李林审阅这篇文件的时间比之前那份文件足足长了一倍有余。
过了好一会儿,他在文件上做了批示,签完名之后将那页薄纸放进了“紧急处理”的文件框里。
批示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找出相关人员,诛三族,12岁以上不论男女一律处刑,其他全部送去矿山。”
红墨水撰写的花体字在白纸的映衬下格外扎眼,没一会儿,一份更加叫人心惊肉跳的文件压在那团血花上面。
黑色哥特体文字像是一条扭曲的大蛇,贪婪的爬虫扭曲身体,勾勒出《关于人类接受教育的指导以及试点进行对人类文化、艺术、思想、技术等各领域进行正确指导的意见书》的字样。
为了未来的新秩序,世界需要正确的历史和思想文化教育。至于那些不合时宜的东西和人——以神明的名义,他们必须无条件的接收指导和纠正。(未完待续。。)
22.神秘乐园(一)
文字狱。
官方定义为“旧时谓统治者为迫害知识份子,故意从其著作中摘取字句,罗织成罪”,被认为是封建**的恶政代表,其危害作用为禁锢思想,摧残人才,严重阻碍社会进步。
撇开官方意识形态加进去的东西,就纯粹的政治视角来看,这是一种非常有效率的行政手段,尤其适合少数民族统治下的庞大帝国。
——其实应该为此做个广告,譬如“学思想钳制哪家强?天朝大清辫子门”……
想想“剃发令”、“文字狱”之下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再想想几百年后照样有人为这种皇帝大唱“再活五百年”的赞歌,各种脑壳后面拖根猪尾巴的影视文艺作品层出不穷,让人不禁嗟叹这些恶政委实很好很强大。
精灵也是少数民族,尽管掌握着超前的科技、文明和强大的军队,但还是无法改变他们是少数民族的事实。将来同样要面对八旗入关后要面对的难题,所幸李林不是多尔衮,精灵们也没有把半个脑壳剃秃,后面拖根猪尾巴的奇葩风俗和审美观,“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剃发令也省掉了,但思想工作还是要抓的,琢磨不该想的事情的脑袋也是要砍的,妖言惑众的书也是一定要烧的,具体怎么做,其中的学问还是不少的。
杀人向来是技术活。会杀人的,比如康熙、雍正、乾隆三位,文字狱无师自通传承祖孙三代。人头落地无数,下面照样说“皇上圣明”,后世有良心的历史发明家照样说那个说话都要斟酌半天的年头是“盛世”;不会杀人的,比如东北胡子出身的张大帅,一进北平城就把几位大学校长叫到办公室,让他们自己写遗书,声明写完就枪毙,后来也吊死了李大钊,枪毙了邵飘萍。还有著名的“狗肉将军”张宗昌,光有名的记者就杀了胡信之和林白水。至于其他敢对大帅指手画脚的鸟书生。不知有多少因为一张嘴人头落地。但就是这么杀,大帅们身前身后的骂名还是没能洗掉,甚至连让人闭嘴都做不到。
由此可见,该怎么杀。杀多少。吃相好不好看。都是有讲究的。
第一,一定要连坐,不能只杀当事人。
在这方面。教会的异端裁判所有着充分的经验教训。尽管他们烧烤了不少异端,也灭了不少异己教派,但新的异端总是从旧异端的尸骸上复活。没有将那些持有异端学说手稿的当事人亲眷斩草除根是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之一。另一方面,只诛杀当事人的威慑力终究有限,像明朝朱重八、朱老四爷俩,动辄夷人三族,壮丁不论男女全杀,十六岁以下男的充军,女的送教坊司,朱老四更是发明了“诛十族”的创举。时人想起诛连之惨,不免胆战心惊,嚼舌根和乱写书的自然少了不少。
第二,这种思想钳制不能只停留在学术、技术的层面,要渗透进生活的方方面面。
第三,持续时间一定要长。
第四……
一条条措施都是将来可能对治下的人类采用的,但到底效果如何,总要先试验一下。正好,有人跳出来想搞人类自己的技术革命,这送上门的实验材料不要白不要。
剩下的就是回一趟亚尔夫海姆,和评议会的老爷爷们碰下头,交代一下相关部门,让他们别把事情做过头,变成失控的种族屠杀,然后为明年的开战做最后一年冲刺……
密密麻麻的日程安排从眼前晃过,确认事项无误后,思路又回到之前的轨道上。
罗兰的事情还是要抓紧。
他还没放弃让罗兰脱离童贞的打算。
#########
“呐,罗兰,这是新鲜的甲鱼汤,快趁热喝了吧。”
诺娜递上汤勺,浓郁的芬芳冲进鼻腔,看着龇牙咧嘴的鳖头,罗兰脑门刷的流下冷汗。
自从从某个厨艺惨绝人寰的家伙那里听到“吃啥补啥”的奇谈怪论之后,诺娜就对王八汤和各种蛋料理上了心,最近据说还要公司后勤部门想办法弄来危险种,弄虎鞭、象鞭料理……
母神在上!这种东西能吃么?!
想到今后天天要吃各种鞭,罗兰几乎当场就要哭了。
就算不考虑心理问题,就算他身体格外强壮,大出血之后吃那么多大补的东西,也是要出乱子的!
“诺娜,如果你不想看见他因为恢复期胡乱补充营养导致身体走形,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弄点清淡的东西。”
q版李林头也不抬,专心撰写诊疗记录,诺娜顿时缩了起来。
明面上负责治疗罗兰的,是宫廷医师,但私底下由q版李林包揽全部工作。刚被抬回车厢时,罗兰浑身浴血,最好的医疗魔法师治疗这种大出血、全身多处伤口、部分雷电烧伤,至少也要好几天时间,但送进vip车厢附属手术室后,只用半小时罗兰就平安出来了。着实把那些医疗魔法师们吓了个半死。
眼前发生的事情完全颠覆了他们的知识,一直以来,他们都是用治疗创伤的强化系治疗术式加速**愈合能力,让伤口迅速恢复。不过这其实只是加快身体部分组织的代谢。虽然确实能用在疗伤上,可一旦受创伤区域的代谢速度和身体其他部位不协调,极有可能引起患者整体的不良反应,更严重一点,**可能会对加速代谢的组织产生排斥反应,导致患部坏死。因此,治疗术式必须小心谨慎的控制愈合速度,也不能用于治疗疾病——加速抵抗力降低的患者的再生能力不但会有前面所说的风险,还可能让病情进一步恶化。毕竟目前还无法实现病魔和**分离加速。
换句话说,这就是眼下医疗魔法的极限了,再前面是他们无法翻越的高山。
但那种东西对罗兰被“爱的鞭子”调教出来的强壮身体,还有最尖端的纳米医疗科技来说,连路边的小石子都算不上。
“恢复期不要吃油腻的东西,要注意营养均衡,大补的东西给发育期的小孩吃吧。”
话音刚落,诺娜已经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不知道是谁会有口福呢?薇妮娅?还是第四王子?”
“你还真是爱看热闹。”
“怎么会?我只是对诺娜的新娘修业提出建议,顺带帮你解决麻烦。”
“明明厨艺烂的一塌糊涂,对营养学却那么了解。”
“那是两个领域。不能混为一谈。而且我也在改进厨艺,要试试最近在钻研的阿尔比昂菜吗?”
“我还不想早死。”
忍着头疼,罗兰侧转脸孔。
“王太子那边怎么样了?”
尽管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但和外界断绝了好几天联系之后。罗兰还是想要知道查理曼最新的政治局势变化。因为这将会极大地影响未来整个世界的走向。以及亚尔夫海姆可能采取的动向。
眼下这个看似渐渐趋于安静的世界,可能只要走错一步,便会变成万劫不复的地狱。而这一步何去何从。全看神明的……李林的选择。
“国王陛下已经下令远征军回国。明面上的理由是阿尔比昂和公国签订了停战协定,一部分人知道是因为远征军内部发生了兵变,极少数人知道是因为王太子的愚蠢暗杀。”
“兵变?”
罗兰小声重复着这个词汇,紧紧盯着q版李林。
这事情多半是他搞出来的,但肯定得到了黎塞留首相的默许,有了这个合理的借口,足够让王太子和陆军闭嘴,乖乖把远征军拉回国内。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人事变动,剪除掉王太子的党羽,彻底将他孤立起来,之后搓扁搓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罗兰一点也不同情王太子,想想他干出来的那些事情,有什么下场都是应得的。
王太子垮台之后的事情,才是要紧的。
从各种迹象上来看,国王和首相是有意培养夏尔王子继位,但王太子还没彻底垮台,掌控提坦斯的伯纳德王子也对王位很有想法,更重要的是——
(他打算怎么做?)
盯着面色淡然的李林,罗兰默默想着。
最终决定王位归属的,一定是李林。
有王太子这个活标本,查理曼上下已经都非常清楚,财团对王位争夺战的发言权有多大。可以说,谁和财团作对,那就是和王位说拜拜;谁抱财团大腿抱得紧,谁就是新国王。
作为一个优秀商人,李林完全可以用财团的强大实力完成查理曼的政权更迭,简单得就像换掉某个分公司的经理。将代表财团利益的代理国王捧上王位后,所有责任将由代理人承担,作为隐藏在幕后的神明,李林要做的事只有一件:当代理人不再合格或者试图脱离控制时,挑选一个新的。
挑选合格的代理人对他而言并不困难,依靠财团的情报网、财力和自己过人的头脑,他总是能站在正确的一方。另一方面,为了得到财团那一点点微薄的、无足轻重的代价,甚至仅仅是一点承诺,代理人将不得不付出更多的东西作为补偿。
以商人而言,这已经是最大限度获取利益的方案。
然而,李林并不只是成功商人,那只是他诸多面孔和头衔之一。
亚尔海姆最高执政官也是头衔之一,优先度远在商人之上,作为精灵阵营军政首脑,他对延续查理曼的国运兴趣有限。比起挑选代理人,让王位之争变得更加激烈、持久更符合需要。
“我不打算插手。”
李林说得很干脆,仿佛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不插手,不代表没有动作,或者说不插手就是就是某种动作的征兆。
财团不表态,争斗就一定会继续,第二王子伯纳德手里还有提坦斯,手下党羽也不少,黎大主教虽然是连王子都敢往死里整、敢派手下女间谍色诱卡斯蒂利亚军官撞破阿尔比昂和公国谈判的狠人,要斗垮第二王子也不是轻松的事情。另外王太子还没彻底歇菜,还不是死老虎,大家还有的折腾。
精灵阵营对这种情形应该相当满意,但更重要的是——
“要准备正式登场了么?”
罗兰一脸平静,李林还是维持着优雅的笑容。
财团一直在幕后微妙的控制着查理曼的政治平衡,联络两家打一家是一贯政策,眼下却抽手静观几股势力撕咬。只能证明一件事:亚尔夫海姆很快将会跳出来结束一切。
“这是必经的步骤。”
李林耸耸肩,岔开了话题。
“说起来,王女殿下到你这边来的次数比以前多很多了。”
“呃……好像是的。”
“给你治疗的时候,人家可是守在外面,术后麻醉的昏睡也是陪在你身旁哦。”
“是……是这样吗?”
“哎呀……”
李林摊开手,凝视着罗兰通红的脸孔。
“总不能一直这样吧,人家女孩子都有所表示了,她再怎么说也是你的未婚妻。”
明知道他话里带话,罗兰却也没办法反驳这合情合理的建议。
虽说是政治婚姻,而且密涅瓦也有一些小算盘,可罗兰和她也经历过好几次生死,说是吊桥效应带来的心跳错觉也罢,说是朦胧的感情也罢,他对密涅瓦确实有一点心动。
但正因为如此,在精灵阵营和查理曼越来越接近全面冲突的当下,罗兰越加难以面对密涅瓦的爱情攻势。
“有时候我会这么想‘就这么推到她也没关系’,但一和她对视,马上就会觉得自己是个无节操的家伙了。”
短暂犹豫之后,罗兰娓娓道来。
作为身心健康的思春期少年,对送上门来的美女不可能没有想法,要说密涅瓦的美色没有让罗兰激发**,那绝对是骗人的。
但每次**都快要冲溃堤坝的时候,一对上那双翠绿色的眸子,头脑立即冷静下来了。
脸庞清纯又惹人怜爱,完美无瑕的容貌有如出自名匠之手的艺术品,言谈举止、举手投足都充满王族才会有的优雅,那双犹如翡翠般明亮的眼瞳里,没有光亮,只有人偶般的晦暗。
那样做会伤害到她。
说不清那是同情其境遇,还是不愿意看见那双失去生气的眼瞳,总之罗兰克制住了**。
“但你们也不能总是这样下去,那位殿下正是因为察觉到局势的微妙,才加强了对你的攻势。”
就最近的表现来看,密涅瓦绝不会因为这点程度的挫折就放弃,今后,为了夏尔王子,为了王族,为了查理曼,她一定会品尽全力攻略罗兰,而其它对罗兰抱有好感的女孩也一定会加紧行动。
“差不多也该老实坦露心迹了吧,再怎么说对方也是女孩子,总是这么刻意避开,可是会给人家压力的呐。”
q版李林叹了短短的一口气后,在诊疗记录上划上最后一个符号,瞥了坐在病床上默不作声的罗兰一眼后,就这样离开了。(未完待续。。)
22.神秘乐园(二)
陆军总部大楼的会议室里,一撮面目阴沉的人正襟危坐着。
窗帘全部拉上,隔音结界笼罩整间会议室,会议室外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如此高规格安保措施的会议,落座的却是一群中下级军官,军衔最高的也不过是个中校。
如果稍微了解这个会议的一鳞半爪,那么一切疑问都会烟消云散,然后对这群人的胆大妄为惊叹不已。
会议的核心内容只有一个,暗杀密涅瓦王女,夏尔王子以及财团继承者罗兰,将对公国的远征继续下去。
除了利益严重受损、地位不保的大人物之外,对突然中止远征最感到不爽的,大概就是查理曼的激进军人和右翼份子了。
风月二十六日的闹剧之后,陆军王道派成员不是脑袋搬家,就是去监狱里削土豆,几乎被连根拔起。但由于王道派的总后台——王太子和他的核心幕僚并未被触动,加上陆军转型期间,王太子利用人事变动,仍牢牢把持着如陆军教育总监之类的重要职能部门。王道派“尊王讨奸”、“七生报国”、“八纮一宇”的核心精神不但没有灰飞烟灭,反倒在陆军内部发展壮大,造就了一批整天杀气腾腾、喜欢白刃溅血的中下级军官和参谋。
这帮人对首相打压王太子的动作早有不满,首相“停止作战行动,迅速回国”的指令更是激怒了这群人。与其说黎塞留首相的命令是在国家战略方向上做了个180度大转弯。不如说是来了个急刹车,正瞅着里加要塞和圣彼得堡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陆军由于惯性,结结实实跌了一跤。脑袋里尽是杀人、晋升、天诛国贼的激进爱**人决定采取“断然措施”,让事态回到他们设计好的轨道上去。
下克上。
查理曼上下很多人都知道或听过这个词。这是查理曼王家陆军最近几年养成的一项光荣传统,意思就是下级干掉不顺眼的上级,至于是那些上级……包括校级以上的高级军官、有爵位的贵族、反对陆军扩张破坏财政的文官、海军和提坦斯的领导层、财团高层、首相以及——王族。
一般来说,首相和财团领袖是最优先目标,但他们也很清楚暗杀这两位的难度,而且即便侥幸得手,也无法改变远征终结的事实。第二王子常年盘据暗杀名单前三的位置。但由于类似前两位的问题。也迟迟未能对其下手。现任国王查理四世则是因其老迈,目前还在前十左右徘徊。而一直未能入列密涅瓦王女和夏尔王子,外带罗兰,眼下成了这群恐怖分子急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诸君。请注意。”
让.阿道夫.路易.罗伯特.弗拉维尼中校指着地图。一众密谋者的眼睛紧紧盯住蜿蜒曲折的莱茵河。中校的手指下有一个代表铁路桥的标志。
“卡桑德拉大桥是慰问团回国的必经之地,我们将在这里动手。财团的继承者、勾结财团背叛信仰和国家的王族成员都将接受天诛。”
弗拉维尼的如意算盘是,如果成功消灭目标。则财团和首相一派必然处于混乱状态,甚至彼此猜疑。陆军则可趁乱将爆炸事件嫁祸给伯纳德王子和提坦斯。以“平乱”的名义抢先控制全国各处要地,掌握国家政权。为此,他甚至准备好了伪造的军部密令,发动部队与提坦斯一战。
“那么,贵官打算用何种方式执行天诛?要知道列车上可是有整整一个营的海军陆战队,其它护卫力量也不弱,他们可是打退了好几拨袭击者,一般手段是行不通的。”
保尔.艾米里.布里奇少校出声提醒,会议室里响起一片交头接耳的声音。
“谢谢你的提醒,少校。”
停顿了一下,弗拉维尼爆发了。
“但我认为你应该尊重我的权威,布里奇先生!”
尽管从不把上司的权威当回事,但中校对自己的权威高度重视,他讨厌任何人打断他,哪怕是他的助手。
“我很抱歉……”
“如果你不想被人称为布里奇二等兵,给我闭上嘴!发言的是我!”
给了布里奇一个严厉的警告,弗拉维尼继续说:
“所以我们选择卡桑德拉大桥,并且将投入50位四边级魔法师,动用‘无状风神(hastur)’对行使至大桥的专列展开攻击。”
会议室一下子失去了声音,连呼吸都似乎消失了。
暗杀和50位四边级魔法师都不值得大惊小怪,既然下定决心要重启战端,为此投入多少宝贵战力,承担多大风险都有所觉悟。可听到“无状风神”时,他们还是感到无以复加的震惊。
战略级攻击魔法“无状风神”。
光是郑重其事的冠以战略级一词,便可想象到这个术式有着怎样可怕的威力,在座的有不少是军方的魔法师,更是清楚这个没人使用过的术式究竟是怎么回事。
理论上,战略级攻击术式的破坏力可说没有极限,根据施术者的人数、平均水准,设备和回路的规模、想象和验算的精确度,威力也有所不同。有时可以直接大规模控制天气,形成毁灭性的灾害,有时则是干涉密集人群的思维,转眼间让整座城市的居民陷入狂乱状态,相互厮杀吞食。
迄今为止,除开实验外,战略级攻击魔法只在700年前的全面大战中使用过2次,使用者分别是人类联军和罗斯联合公国,造成了总计18万人的伤亡和一座城市从地图上抹掉。自此之后,双方订立条约。承诺绝不首先使用战略级攻击性魔法。
形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彼此都有此类术式,基于对等毁灭的恐怖平衡,不得不如此。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战略级攻击魔法的固有缺陷——启动这种大杀器,至少需要100名五角级魔法师,咏唱时间长达2小时。
魔法师可不是遍地都是,只要间谍留点心,就能发现大量高位魔法师聚集的痕迹,此外长时间大量聚集玛那,等于是暴露自己的位置。即便能抢先发动攻击。接下来也会被对方的报复轰杀至渣。最后,由于准备时间太长,这种术式只能打击诸如城市、要塞等固定目标。
先不说弗拉维尼要怎么用50名四边级魔法师来启动术式,要如何打击快速移动中的火车就是个大问题。
“我们无须攻击列车本身。只需在列车经过时摧毁大桥即可。”
弗拉维尼的脸上露出一丝阴沉的笑容。
“先生们。那座桥建造的非常坚固。用炸药和一般攻击术式不但难以摧毁,还有被对方察觉的风险,换成‘无状风神’的话就和撕开一张纸一样轻松。”
“可是魔法师的人数……”
“省略长距离瞄准用的术式。降低威力的话就没有问题。”
弗拉维尼的答案简单且残酷。
他并不需要毁掉一座城市,仅仅摧毁一座桥用不了多大的输出,再取消瞄准的话,50名四边级魔法师足够了。
但如此一来,就必须让那些魔法师到达现场咏唱了。
“人员已经部署到位,我们没有退路。”
锐利的眼神扫过一张张略带不安的面孔,中校用决然的语气下了总结。
“查理曼王国,荣光永存!王国勇士,武运昌隆!”
所有人起身,高举双手,三呼万岁。一桩足以改变历史进程的阴谋,就在一片万岁声中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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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兰刚沿着赏景车厢转了一圈。
临时加挂的赏景车厢非常宽敞,沙发背靠墙壁布置,过道铺设着貂绒地毯,沙发以上的部分全部采用钢梁结构和高强度防弹玻璃。
与户外无异的充足光照,高档却不会让人感到粗鄙的装潢,加上房间角落里放置的鸟笼不断送出鸟儿的啼鸣,成功的营造出庭院般的开放感。
或许有人会觉得火车旅行只要把脸转向窗户外就能看到不断变换的风景,制造这种车厢纯属瞎折腾。但长途旅行中,最初的新鲜感退却后,接下来就是在狭小空间内与寂寞无聊相伴。这种时候,能拥有一片通畅的小天地再好不过了,对被半强制躺了一周病床的罗兰来说,更是如此。
伤势比预期中痊愈的快,躺在天鹅绒被窝里,加上严格计算过的饮食,体力也在顺利恢复中。挥剑战斗还不行,不过四处转转倒没什么问题。
得到了主治医生的许可后,他立即开始恢复活动,像这样四处闲逛也是其中一环。但不知为何,不论他走到哪里,密涅瓦都如影随形般紧跟在后面。最后还亲切地搀扶着罗兰散步,这实在让罗兰感到不胜惶恐。
“怎么了?哪里疼吗?”
扶着罗兰坐下,密涅瓦紧跟着落座,紧紧贴着罗兰问到。
今天密涅瓦没有穿军装或是礼服,不知是车厢内温度较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换了一身骑装。裁剪得体的丝绸包裹住少女**,将玲珑凹凸的曲线完美勾勒出来,带甜味的幽香和体温透过轻薄的面料传递至罗兰全身。
“呃……没什么。”
感受着缠绕肩膀和手臂的女体有多么柔软,以及从四周角落射来无形视线有多么凶悍,这种每个男人都想体验的“艳遇”已经让罗兰有点想哭了。
——年轻人血气方刚是好事,但什么事情都有限度,就算殿下允许你推到,你也不在乎伤口崩裂,也要想想被闪光弹招来的柴刀。
某人的告诫言犹在耳,其中槽点不少,但想想诺娜面带微笑徒手切虎鞭,葛洛莉亚房间里日夜不断的磨刀声,法芙娜时不时弹出来的爪子,薇妮娅一有空就练习大锤碎鸡蛋,每天翻阅各种绳技杂志的蜘蛛……罗兰还是郑重其事地将告诫牢记心中。
他不是受虐狂。也不希望命丧柴刀之下,为了躲避无妄之灾,神经必须绷紧,直到平安返回病床。
然而,光他一个人有觉悟是不够的。
“嗯……这个,那个……总之,我做了这些,不介意的话,请尝尝吧”
像是鼓足勇气,又像是畏惧着什么。密涅瓦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双手奉上一个有着可爱图案的纸袋。
“巧克力?”
听到罗兰的疑问,密涅瓦的头几乎要低到地上去了。
请教了侍女们“该如何谈恋爱”的问题后,大家异口同声的回答“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
恋爱经验和料理能力皆为0。密涅瓦想要和罗兰身边日夜钻研厨艺的诺娜等人竞争。难度实在大了点。光是学习基本料理,就是短时间难以完成的任务。
让侍女代劳也不行,王女会**妻便当——这种事情说出去根本没人信。
经过反复商榷、研究、试验。最终选定了巧克力。
只能是巧克力。
首先,加工过程简单,只是加热后融化定型而已,就算是密涅瓦也能做,也不用担心厨房爆炸,或者做出黑暗料理之类的问题。其次,由女方亲手制作的巧克力更能攻略目标的心。
“形状可能有点不大好看,不过还是能吃的……那啥,你不喜欢甜食吗?”
“还好,谢谢你。”
罗兰一边致谢一边接过纸袋,密涅瓦放心一般长出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沿着车厢墙壁传来些微杂音,聆听着磨刀、爪子挠玻璃、大锤碎鸡蛋的声响,罗兰头上沁出一层冷汗。
“那……那么,可……可以讨论一下……”
罗兰正思考着一会儿该如何解释,就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密涅瓦勇气满满的话语冲击过来。
“讨论一下结婚的事情吧。”
少女断断续续的发言在脑中自行链接成完整的句子,化作一道闪电,正中罗兰。
操控时速500公里的暴走机器都不在话下的勇敢少年,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瞳孔游移不定,回答也变得紧张起来。
“嗯……这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毫无意义的肯定为罗兰争取到短暂的时间,心跳和呼吸恢复常态,他的回答也流畅了起来。
“殿下对未来有什么期望吗?”
“未来吗……”
并未遭到想象中的奇怪眼光让密涅瓦松了口气,但接下来的问题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婚姻;
未来;
有人说婚姻是人生的坟墓,有人说婚姻是真正的成人仪式,有人说婚姻是通向幸福未来的殿堂。但恐怕不会有人将政治婚姻和未来联系到一起,不论过去、现在、未来,这两者都是不可能产生交集的。
因为根本没有可能性。
政治婚姻并不存在当事人自己的意愿,更没有被人们称为“爱情”、本质只是化学激素的东西,既然没有这一层关系,夫妻间也就谈不上什么未来,无非是按照既定的轨道走完人生而已。
对这些奉旨完婚的夫妻来说,家庭只是一个抽象的、毫无意义的概念。
站在传统家庭观念角度,这是一个悲剧,但对于豪门王侯来说,却是必要的。再怎么说,用利益建立起来的关系总比用荷尔蒙建立起来的关系要坚固的多,也有意义的多……
所以,身为典型的政治婚姻参与者,自己的未来——这些并不在密涅瓦的思考范围之内。
嫁入财团,和罗兰生育下一代财团继承人和潜在的王位继承人,为被推到风口浪尖的王弟提供支持,学习管理财团的方法,影响财团未来的发展……和婚姻有关的都是这些事情,和她自己有关的话题几乎不存在。猝不及防地被问到这种问题,密涅瓦只能露出茫然的神色。
(果然是这样啊。)
本想继续问一些关于她对财团的态度之类的事情,但看见这幅情景,罗兰也没有心情继续下去了,他完全应付不来。
不论外表和气质,密涅瓦在他所见过的女性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优秀,她的容貌没有任何缺点,在美丽之余更有一股不输男儿的英气。
光从这一点来说,布仑希尔和密涅瓦可能是最接近的,但她并没有密涅瓦身上那种模糊的脆弱感。布仑希尔总是冷静的观察大局,一旦决定便竭尽全力执行,有着鲜明的职业军人特色。密涅瓦则更多的是被动采取行动,而且身为王族,思考问题有泛政治化的倾向,相比布仑希尔逊色不少。
况且,自从订婚之后,罗兰便从密涅瓦身上感到某种扭曲。
不仅是思考泛政治化和过度思考,总觉得……对密涅瓦来说,王族和夏尔王子占据了太多的份量。
不论何事,最优先考量对王族和夏尔的得失,心中所想绝大多数也是这些,所有行动的基准都是王族和夏尔。与其说这是身为王族的自觉、精英教育以及少女早熟的相互作用,不如说这是一种思考停滞。
她的脑袋里只有这两样。
维护王族和夏尔——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愿望。因此,能将自己调整成“理想的新娘”来迎合缔结终身的对象,将来也能扮演“标准的财团夫人”。
这就和给娃娃换衣服一样,人偶自身没有任何意志,也没有个性,只要套上衣服和假发,就能扮演任何角色。
身为人类,却只能以人偶的方式生存,这未免太悲哀了。
正当罗兰打算说点什么,一股前所未有的恶寒自脚底贯穿大脑,紧接着他将连转向了车头方向。
虽然是一闪而过的反应,快到让人会认为那是自己的错觉,但罗兰确实感应到前方正有大量玛那聚集,并且正在形成大规模立体术式回路。
那个术式的规模、容量、复杂程度都超过了各种常规术式,在罗兰的知识中,只有一种术式能对的上号。
“战略级攻击魔法……!”
以无法想象是伤患的速度抱起密涅瓦飞奔,来不及理会撒落一地的巧克力和耳畔的惊呼,罗兰口中发出几近颤抖的嗫嚅。(未完待续。。)
22.神秘乐园(三)
战略级攻击魔法。
听到这个词,密涅瓦全身为之一颤。
那是人类阵营和兽人阵营在数百年前的大战中,不知是突发奇想,或者是单纯的偶然,交战双方在同一时间研发成功的大规模破坏魔法,正如其战略级之名,每次使用均给交战双方带来难以承受的惨重伤亡。后来经当时的教皇和正教会大牧首协商调停,各国缔结了禁用条约。相关资料被各方视为最高机密严格封锁,即便是军方人士和高位魔法师,若非有最高级别的权限许可也不能了解详情。
更何况,启动这种术式,至少需要100名以上五角级魔法师,没有国王或首相的批准,谁都不可能召集如此多的高位魔法师。
是故,经历了瞬间的慌乱后,密涅瓦认为罗兰可能是负伤之后神经过敏,发生了误判。
可不到一秒钟,现实将她的断言无情粉碎。
极度强烈的恶寒刺痛肌肤,高浓度玛那聚集构成回路的感应直达脑髓,密涅瓦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这个是……”
并不是一般的平面魔法阵,而是无数回路纠缠,复杂纹路不断叠加构成的立体结构。
复相型立体魔法阵。
借由在众多魔法师脑内筑起通讯术式,将思维意识同步,建立起共同意识空间,进而使出平常无法使用的强力术式——战略级攻击魔法。
高速运转的立体魔法阵将之前的臆测、假想打了个粉碎,进而从密涅瓦记忆深处发掘出更多的恐怖信息。
启动的术式名称是“无状风神”。特性为操作大气,利用复数的强力龙卷风制造出真空区域。一旦启动,处于核心真空区的生物自不必说,即便是稍微外围的区域,也有被龙卷风波及的风险,依据施术魔法师的等级、数量,破坏范围从一座山到人口10万以上的大城市不等。
抽象的概念迅速化为恐惧和愤怒,接着又变成有些语无伦次的语言。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有人在这里启动‘无状风神’!他们从哪里找到那么多魔法师?!”
尽管是有失风度的喊叫,但这也是罗兰心中的疑问。
各国定有禁止使用、重新研发和改良战略级攻击性魔法的条约,虽然罗兰还不会天真到对条约的约束力深信不疑。可是公开使用——哪怕是在自己的国土上使用“无状风神”。照理说将引起外交上的问题。只要国家领导者脑子还没坏掉,绝不会下令启动。至于地下组织什么的,在他们搜罗到能启动战略级术式的魔法师之前,首相和财团早就派人上门查水表、送快递。再请进小黑屋里喝茶。各种酷刑轮番上阵。连自家祖宗的那点破事都交代出来了……
究竟是谁,出于什么目的,目标又是哪里?
“不用说啦。目标就是这列列车。”
和气氛格格不入的慵懒声音在罗兰脑内响起,脚步不禁僵硬了一下,更加惊人的情报继续流入他的意识之中。
“他们确实启动了复相型立体魔法阵,但里面没有用于长距离攻击瞄准的辅助术式哦。”
——也就是说。
“这是自爆用的术式啊。”
所有的疑问都清楚了,为什么会有人在这里启动战略级攻击魔法,为什么还没人注意到有魔法师聚集,从何处招来那么多魔法师。
目标限定为行驶在大桥上的列车的话,术式所需要凝聚的玛那量只是标准规格的十分之一,省略辅助术式不但能进一步压缩所需魔法师的人数,还能加快启动速度。
比起用炸弹摧毁桥梁,这种大规模自爆术式的威力更加巨大,而且启动之后对方也不会有任何挽回的机会,称得上是为这次暗杀量身定做的专用手段。
(可是,这么一来的话——)
启动术式的魔法师也不可能平安无事,“无状风神”启动后,最先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施术者。可以说,他们根本是在自掘坟墓。
当然,这样一来也就把所有证据都抹掉了,还省掉了杀人灭口的功夫。
“可能是嗑药了吧,不过狂信徒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嗑药过量的话,固然是不怕死,不过也没办法好好咏唱咒文。”
事不关己般的语调一如既往,不过罗兰还是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
(你已经想到是谁了?)
“哎呀?财团和王族的对头有那么少?光靠动机就能判断出是谁?”
光是想取密涅瓦和夏尔性命的家伙就能组成一个加强营,至于罗兰自己……拜李林所赐,想杀他的人少说也能组成一个军,如果再把心怀怨恨、热衷烧烤的单身汉算上,那将会是一支集团军群级别的庞大队伍。
“你还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不准用自豪的语气说这种话!你也不想想这是谁的错!!!!!)
泣血般的吐槽之后,罗兰一口气冲进了vip,将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密涅瓦放下,转身冲了出去。
“啊啊,又要乱来了吗?”
不知何时稳坐到肩上的三头身李林耸耸肩,摆出像是跃跃欲试的表情。
“不是乱来。”
罗兰沉稳的回答到。
对手的准备相当充分,从选择了自爆这一战术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但也绝对不是没有可乘之机。
“我想,他们多半是事先将压缩的术式烙印在施术者的意识领域里,启动命令下达之后同时解压、执行。如此一来,只要顺着这个路径反向探测,理论上还是能找到术式的核心运转部分。或者说,究竟保存在谁的脑里。只要破坏中枢核心,就算是战略级的术式也会烟消云散。”
平静的语调仿佛在诉说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考虑到他身为首屈一指的“崩坏”专家的身份,似乎也有说服力。但那终究是被当成最高机密封存的战略级术式,即便理解原理和回路构成方式,想要在摸索阶段破解迥异于常规回路的复相型立体魔法阵,也和梦呓没多大区别了。
“我已经把回路模拟出七八成了。”
回答的非常简洁,肩上的q版小人不禁发出苦笑。
看他的年纪,以及身边每天不断上演的修罗场。有谁会相信他一直在暗自查阅、摸索各种术式的回路组成。反复演练各种组合与破解之道呢?
一直以来,由于养父太过耀眼的关系,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的才华。能将术式原理和运作发挥到极限,通过相关记录的只言片语进行推敲——靠着这样。他居然推测出了战略级攻击魔法的原理和近七成的回路。
“你之所以会被人讨厌。其实并不是你的错。要知道大部分智慧种最喜欢的就是‘努力’这个词了。”
罗兰懒得对李林的风凉话吐槽,只将意识集中于前方。
虽说推理出七成左右,但那只是原理和辅助术式。剩下的三成则是核心术式跟防御术式。
设计战略级术式的魔法师们不是笨蛋,尽管可能性很低,但他们还是充分考虑到敌人抓住术式启动时间较长的缺陷,进行干扰的可能性,并为此开发了相关保护措施。其中有物理层面的,也有术式结构上的。
物理层面包括重兵把手,以及各种触发型陷阱术式。至于术式结构,则是在回路中加入安全保护术式,一旦有敌方魔法师试图进行远程干涉,立即发动反击,强行破坏对方的意识领域,使之成为废人。
“简而言之,那不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可以解决的东西呐。”
发出一声讪笑,三头身李林漂浮了起来。
“等等!”
罗兰发出低沉的声音。
“我来就可以了。”
“真是难得的主动呐,不过我说过了吧,那不是人类可以单枪匹马解决的东西。”
作为个体,人类太过弱小,无法撼动那个用共同意志构筑出来的术式。
但换成非人之物……堪称神明左右手,凌驾于此世一切物种之上的超越种,哪怕是瞬间抹掉整座城市的强力攻击,对他来说也是不痛不痒。
更何况,那个对他不痛不痒的东西还没完成。
“只要一瞬间——”
扬起手杖,李林无比轻松的说到。
“以不伤及大桥和列车为前提,术式和问题人物全部解决,就像肥皂泡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用复数个“灼热坩埚”定点清除掉所有敌人,然后将脑波模拟成与共同意识相同的波长,欺骗过安全术式,解除“无状风神”。
前后耗时不超过3秒,己方伤亡为0的完美作战。
“我说了,交给我。”
没有反驳,没有支持自己的论据,罗兰像个逞强的孩子一样大叫着。
他很清楚,李林一旦决定,就绝不容许更改,更不要说他连能说出口的理由都没有。
理由是存在的,但那个理由对李林来说是不成立的,哪怕在多数正义的道德观看来,罗兰的理由恐怕也是站不住脚的。
但唯独这个,没有任何退让的余地。
说是愚蠢也罢,骂成偏执也好,哪怕说是发狂也无所谓。
只.有.这.个.不.行。
和那双不容感性介入的红瞳对视着,承受着庞大的压力,在常人一瞥之下便想要逃走的重压下支撑着。
下一秒,仿佛带有实体重量的视线挪开了。
“也罢。”
不生气,也没有失望,估价般的声音响起。
“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执着好了,不过别忘了,当事态无法挽回时,我可不会考虑你的感受。”
停止即将启动的术式,q版李林就那么浮在空中,目送少年全速奔跑的背影。
擦肩而过的瞬间,少年露出一副难看的脸。
不知改做什么样的表情才适合——一副想不来,非常为难的样子。
只是,从嘴边漏出的话语,确确实实传达了少年的想法。
“……谢谢。”
像是害羞,又像是苦恼尴尬的一句话。
“真是的,这究竟是想哪里的谁呢……”
摇摇头,q版李林在半空中翘起腿,头也不回的问到:
“你觉得呢?王女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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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魔法,乃是将思想化为现实的技术。
从本质上说,魔法和科学一样,都是从智慧生命对世界的探索、认知过程中诞生的产物,说是从一棵大树上分出来的枝桠也不为过、
两者皆为“工具”,在很多方面都有相似之处。
既纤细、又复杂,而且对智慧种个体来说,都显得过于强大,是故绝不能轻易将感性渗入其中,必须以强大的理性加以操纵。但由于和思维意识领域的关系更加直接紧密,魔法的感性色彩更为浓厚,这甚至会表达在术式之中。
人类的意识是由记忆与其他诸多要素交织而成,乃是一种复杂特殊的结构体,无论怎样压抑感性,多少都存在情感色彩,且每个人的情感理解与表达形式都不同,因此要将不同的不同的意识链接在一起,非得使用某种媒介才行。
药物注射、催眠暗示、长时间训练、意识形态、价值观、共同的喜好和生活——从中引出的共感为基础,在此基础上筑起共同意识空间,施展大规模术式。
以上就是施展战略级攻击魔法的基础原理,集合了为同一个目的而努力的魔法师们的意识后,那个术式的情感色彩也变得极为纯粹。有经验的魔法师能感受分析其中的色彩,
——怨怒。
探索“无状风神”的过程中,罗兰感受到的,是如同火焰般的愤怒和怨恨。
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所作所为,永远不会原谅你们。绝对要烧死你们,把你们全都杀死。就算你们哭叫,哀求我们原谅,也一定要把财团送进地狱。
歇斯底里的诅咒充斥回路,几十个声音的共鸣叫人不寒而栗。
不用多想就能理解,这些人和财团有着无法化解的仇恨,他们想的只有杀死列车上“和财团有关系者”,至于其他无辜被波及者的安危,对他们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
光是这样已经让人不寒而栗,当分辨出其中还有未成年的小孩时,罗兰脑袋里只剩下一片空白了。(未完待续。。)
22.神秘乐园(四)
小孩子的情感波动比成年人更加纯粹,且色彩变化也丰富的多,只要是有一定经验的魔法师,就能很轻松的区分成年人和孩童使用的回路,误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罗兰很希望自己是撞上了天文数字级别的小概率误差,一再重复的感应却毫不留情的粉碎了他的期望。
对方使用了小孩,而且人数还不少,粗略估计有近百人。
对方为何如此行事?略加思索便能得出答案。
——扩张意识容量的消耗品。
策划此次袭击的人想尽办法降低启动“无状风神”的门槛,甚至为此不惜采用自爆,然而干涉大气,制造真空区域和小规模天灾——无论是多么小的范围,都需要进行繁复的计算和调整,即便投入数十名四边级魔法师依然不能满足需求。想要克服这个困难,就必须设法扩张共同意识领域,抽调一部分意识容量专门用于计算和调整的损耗。
如果是亚尔夫海姆,这种工作是交给死之翼碎片和天晶形成的计算回路,无法享受超前技术便利性的人类,只能用原始且残酷的方式解决。
在通讯术式的基础上植入意识扩张术式,将承受术式的对象逐渐白纸化,偷窃他们的意识,充当专门用于计算和调整的消耗品。
不仅如此,为了建立起牢固的共鸣,将计算回路的性能发挥到最大极限,召集来的全都是因为财团家破人亡的孤儿。利用他们对财团的恨意形成共鸣。
吾等是弹劾者;
吾等是刑罚者;
吾等是复仇者;
以全身全灵铸就武器;
给予背信者降下制裁之锤;
冷漠森然的合唱顺着感应回路传递过来,一点点啃噬罗兰的心。
那是复仇的歌声,也是思考停滞的合唱。
稚嫩的童声用毫无感情起伏的声调所唱出的歌声,足以让胆子最大的人心里发毛,进而怀疑自己是不是误闯入邪教集会现场。然而罗兰很清楚,这并非全然是洗脑的结果,恰恰相反,是咏唱者的真实心声。
欺诈、破坏、暗杀、吞并、垄断……财团的成长史就是一部用鲜血和其它肮脏东西书写的历史。不论是试图妨碍财团之人,还是运气不好挡在财团面前之人,全都被毫不留情的铲除。这些人的遗属势必对财团抱持强烈的恨意。但苦于巨大的实力差距。他们从未能一偿复仇之愿,只能让愤怒在心中积淀发酵。现在有人给了一个可以扳倒财团的契机,他们自然甘愿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复仇是被加害者的权利,他们愿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全是基于其自身意愿。身为财团成员的罗兰没有对此质疑的立场。也没有可以打动对方心灵的话语和手段。
想要阻止无法进行沟通的人们。唯有杀了他们。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杀光——
(不行!说什么也不行!绝不能变成像那时候那样的……!!)
恶寒席卷全身,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视界变得模糊起来。
“绝对不能!!”
少年咬紧了嘴唇,血珠顺着嘴角滑落,即将滑向空白的思维重新回到正轨,拉住车厢门的手注入力气。
哗啦——
整备车厢门横向移开,罗兰楞在了原地。
“怎么了?看见我们很吃惊么?”
坐在金卡拉姆号上的诺娜摊开双手,摆出像是困扰的表情,一旁的葛洛莉亚和薇妮娅满脸不痛快,和其他人保持距离的法芙娜饶有兴趣的观察着。
这的确是让人感到非常吃惊的风景。
虽然是旅行的伙伴,但是她们之间的关系并非特别和睦。基于各自的立场以及个人意志,仅仅维持着表面上的友善关系,在战斗中固然会互相支援,但并不会超越这之上。更何况大家都对罗兰抱有好感,从这层意义上来说,她们还是竞争对手。
最近倒是因为某些原因,彼此间有拉近关系的倾向,但四人同时抢先罗兰一步,出现在整备车间,还是让人感到有些意外。
“你以为我们认识多久了?”
“……”
“算了,也罢。”
诺娜轻描淡写地甩甩手。
正因为是彼此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对罗兰的成长历程,还有他根深蒂固的某些意识有着清楚的认知,诺娜才能准确预判罗兰的行动。
也因此,她知道该如何选择。
“框架、术式的合成、回路链接已经全部检查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拍拍“小绵羊”的座椅,精心保养的高速暴走机器闪闪发亮,从外表上看,几乎是被回炉重造了一遍。
不光是可能采取的行动,连可能采取的战术,可能运用到的武器都精准的猜出来,进行出发前最后的检查。
对这份体贴,这份关照,少年报之以苦笑。
“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有这个自觉的话,快点把事情漂亮的解决吧。”
诺娜按下手里的按钮,右侧车厢缓缓打开,一段长方形地板被液压臂缓缓抬起,斜指向狂风肆虐的天空。
滑跃式起飞甲板。
这是防卫军过去在设计栽机舰时,作为弹射器研究失败时的备选研究项目。比起先进但成本高、风险大的弹射器,滑跃式甲板有着门槛低、成本风险小的优点。当载机从12°左右的滑跃式甲板起飞时,可获得最佳动能势能比。另外滑跃式甲板的作用并不仅直接提高飞机起飞速度,而是减少飞机起飞滑跑距离。战舰甲板的长度有限,由于滑跃。载机上倾,将一部分动力变为上升力。
随着电磁弹射器研发成功,对载机发动机输出、驾驶员水平有苛刻的要求,载机出动效率相对低下的滑跃式甲板立即转入储备,只在特定项目上有所应用。
比如说,金卡拉姆号的紧急出动。
列车车厢空间狭小,且出入口容易被封锁,一旦两侧车门被密集火力封锁。如何让重要人士脱离就成了问题。为了解决这一点,在配置了金卡拉姆号之余,还在整备车厢内安装了可升降的滑跃式甲板。利用强大的输出把车体推到空中。之后就可以飞行了。
明明是为了紧急脱离弄出来的设计,偏偏也符合罗兰的作战需求,让人不得不感慨这份偶然。
罗兰的计划是搭乘金卡拉姆号,穿过敌军物理防御。抵达复相型立体魔法阵的核心部。直接干涉、解除这个术式。
莽撞到近乎疯狂。却也是他唯一的选择。
安全防护术式有十数层之多,用比较粗暴的手法不是没机会突破,但势必会撕烂用通讯术式链接在一起的意识。将对方变成废人。而且还有可能触发启动回路,让整个术式提前爆发,哪怕是不完全的“无状风神”,要引发f5级的龙卷风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术式层面行不通的话,那就直接突破物理防御,进入术式中心强制停止。
金卡拉姆号的机动性、防护力,加上罗兰的操作技术和“崩坏”,成功的几率至少有六成。
理论上是如此,不过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要素,并未被计算进去,或者说罗兰自己已经想到了,但却刻意忽视了。
那是足以左右作战成功与否,关系到成百上千人性命的重要要素,忽视这一点,将直接导致失败。
那就是……
(不行。)
精神发生一连串的涟漪,右手痉挛般的颤抖起来。
在这种不稳定的状况下,罗兰无法施展出全部实力。他缓慢的重复深呼吸,让心绪平静下来,进而集中于一点。
“……没问题的,我已经不是那时候的我,不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到的小孩子了。”
嘴里漏出低沉嘶哑的喃喃自语,过了几秒钟,总算是冷静下来了。他抬起头,感受着从迎面灌来的强风,深深吸气,罗兰拉下了防风镜。
“金卡拉姆号,航道清空,请出击。”
从车内广播传来诺娜的声音,“小绵羊”滑行至起飞点,轮档升起卡主轮胎。
逐个确认各部分的状况,暴风术式的出力一点点提高,涡喷机构内的空气不断压缩,金卡拉姆号发出类似猛兽的低沉咆哮。
“……别太勉强自己。”
广播中传出了小声叨念,
“了解。”
少年会意一笑,振作精神喊了出来。
“罗兰.达尔克,金卡拉姆号,出击!”
发射口旁的倒数归零,轮挡放下,金卡拉姆号即将如离弦之箭射出的最后一秒,罗兰的余光看到了“某样东西”。
从整备车厢的紧急通道闯入,笔直的飞向自己,一瞬间以为那是一只天鹅,随即发现那优雅的轮廓属于人类的女性,伴随着诺娜的惊叫,柔软的臂膀搂住了他的脖子。
“密涅瓦!”
带甜味的幽香涌进脑袋,罗兰喊出对方名字的同时,出击讯号亮起,迎面压来的g力将疑问和惊讶压回了肚子。被喷射气流一口气推上14°斜角的顶点,“小绵羊”微微下沉,随即被浮游术式托起,朝着已经能用肉眼确认的立体魔法阵飞去。
“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包裹车体全身的“障壁”和气流摩擦出轰然巨响,但罗兰带着一丝愠怒的声音甚至盖过了噪音。
密涅瓦的行动已经无法用莽撞来概括,根本就是自杀行为。如果她稍微慢了那么一点,就会和喷射气流撞个正着,即便运气很好也会断掉几根骨头。
“连状况都搞不清楚,就这么一头冲过来,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罗兰忍不住大声咆哮出声。
“这话应该我说才是!”
密涅瓦不甘示弱的回敬到。
“驾驶这种怪物,应对对方的各种反击。同时解除战略级攻击魔法!你是认真的吗?!”
“……”
肩膀微微一抖,罗兰陷入沉默。
密涅瓦的反问,直指向足以左右作战成败的核心——意识容量和处理速度。
闪避物理攻击,分析保护术式和核心启动术式回路,分解整个术式——以上都需要相当大的意识容量,哪怕是人数不足的不完整战略级术式,依然需要与对方大体相当的意识容量进行破解。
罗兰的确是少见的天才,计算能力、意识容量都远远超出常人的标准值,还是少见的“崩坏”运用专家。可要想抵消几十人份的意识容量……依然没有任何可能。
可如果有一个意识容量同样出色的副手分担,成功几率就会大幅度上升。不过这样一来。就会变成两个人要共同承担近距离术式爆发的危险。
“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现在再减速。让密涅瓦下车已经来不及了,还会失去宝贵的时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只要专心突破就可以了,由我来充当你的双眼。”
反光镜里的密涅瓦好像有点生气。搂住腰腹的手又施加了几分力道。
罗兰一时间没能理解她的意思。
认知是施展魔法不可或缺的基础。施术者除了基本的知识概念外。必须使用感官确认施加魔法的对象或范围。为了能攻击视距外的目标,也开发了诸如感觉共享之类的辅助术式,但是现在的目标处于视距范围内。并不需要进行感觉共享。
“你到底想——”
正当要说出“做什么?”的疑问时,罗兰理解了她的用意。
密涅瓦组成的回路释放出辐射状的玛那波动,极端微弱的玛那振动犹如涟漪般扩散,无视多普勒效应,丝毫不见衰减的朝远处的立体魔法阵延伸,并将所到之处的信息送入罗兰脑中。
树木花草、草地溪涧、昆虫飞鸟,以及藏身其中的人类和他们所施展的术式构成。
强化系治疗术式“洞察”。
利用释放微弱玛那的方式,将反射回的玛那波动投影至脑中,由此查看伤患的病症,在诊断骨折等方面非常方便。其延伸的用途,则是和远视术式一样,将玛那投射远方进行远距离观察,尽管距离方面不及专门的远视术式,但在精度和感应玛那方面则要优秀的多。
加上密涅瓦对信息影响的修正,“无状风神”的人员配置和术式全貌彻底展现在罗兰面前。
“感激不尽。”
少年吐出发自心底的谢意,一口气接触了限速装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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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双手揽住少年的身体,透过衣服布料,体温和心跳传递过来,想到自己是头一次这么抱紧异性,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曾有一段时期,她对自己的能力拥有绝对的自信。
虽不至于认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得上自己,但自己绝对是出类拔萃的。
然而,他终究还是尝到了苦头,并清楚体会到原来自己的想法大错特错。
第一次听见有财团继承者的存在,而且这个人会和自己一道就读国立魔法学院时,她只是对此嗤之以鼻。
不过是暴发户的养子,靠着金钱挤进精英圈的猴子,这种人有什么真才实学?
抱着这种想法的自己,在入学式时遭遇了第一次挫折。
数个月前,有生以来首度得知“恐怖”这个字眼究竟为何的那一天。当时的自己只能乖乖躲在他的背后。吓得无法动弹的自己,只能一次次躲在他勇敢面对可怕敌人的背后,乖乖等待事态告一段落。
从那时起,密涅瓦彻底得到了教训,知道这世上当真存在着压倒性的天资差异。
接下来,自己一次次被那个少年出手拯救,看着他面对种种不合理与残酷之事,不肯低头的倔强背影,心高气傲的密涅瓦也不禁为之心动。
是故,在得知自己将与罗兰订婚时,她甚至对自己能如此平静的接受感到诧异。
(那我现在到底又在干什么啊?)
看见为拯救夏尔而浑身浴血的罗兰时。密涅瓦如此心想。
不管再怎么努力练习,一辈子也抵达不了那种境界。明明很清楚这一点,为什么还会产生出希望能够尽可能更接近罗兰一点的想法呢?他的能力明明远远凌驾于自己之上,为什么自己心中还会萌生出“希望助他一臂之力”这种不明缘由的念头呢?
不过,除了冲动,自订婚之日起,另一些东西也开始生根发芽。
某个声音开始在密涅瓦耳畔诉说。
我——是查理曼王家之女。
我,真正的职责是——
那是对任何人都无法吐露的秘密。身为婚约者,密涅瓦并非仅止于政治和解的象征而已。
她是人质,是象征。更是王族准备用来套住财团的项圈。
为了笼络财团。驯服这头巨兽,将其巨大的力量为己所用。王族必须动用手中一切资源进行风险投资,但他们所能给予之物并不多。金钱、权力——无论那一样都无法给出能让财团满足的额度,诸如征税权和海关之类或许还有些吸引力。但这些权力是王族的统治根本。一旦失去将造成极为致命的结果。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手。
挑来选去,剩下的只有美色了。
通过让与罗兰共结连理,虏获他的心。将自己化身为束缚财团继承者的项圈——这就是密涅瓦被暗中赐予的使命。
使命、冲动。两者纠缠交错,从中生出实质般的压力。不知不觉间,衍生出被某种事物催逼、指责般的焦躁感和罪恶感,不断煎熬着她的内心,推动着她伴随罗兰或是远远的凝视罗兰。
因为这个缘故,她有如鬼使神差般听见了那段对话,然后被那个神明使者的分身发现了。
“你觉得如何呢?王女殿下。”
对方头也不回便确定了自己的存在和身份,意识到隐藏行迹毫无意义,密涅瓦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
“什么……觉得如何?”
她困惑的反问,一直背对她的三头身小人转了过来。
好美。
第一印象便是这个,端正英俊的五官,清秀的线条轮廓组成犹如工艺品般的容颜,与其神明使者的身份倒也相配。加上三头身的特殊形态,在其身上注入不少“可爱”的要素,令人对他的好感度进一步提升。
“殿下是否曾经想过‘那家伙实在是太烂好人了,简直是个大傻瓜’呢?”
从可爱的外表之下,说出的是洞悉人心之语。
无法否认,也无法回避。
一开始,她的确是如此看待罗兰。
太过单纯,丝毫没有上位者应有的气度,行事单凭一股冲动。对他毫不犹豫出手救助他人的行为更是难以理解。
真是不可思议。
这个少年为何要为从未谋面的人们——且是理所当然的死亡感到愤怒?
为何要发出无济于事的怒意,这之中究竟有何意义?
不懂,弄不懂。
但随着越来越深入的接触,密涅瓦也开始被那样的罗兰吸引,渐渐忘却了这个疑问。
现在——
“不过也是呢,毕竟时至今日,他还被罪恶感所困扰吧。”
“你说……什么?”
“很久很久以前……算了,还是长话短说,罗兰他啊,小时候家中遭遇巨变,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和朋友。”
轻描淡写的说着,仿佛那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对他而言,那就是一件小事。
那种事情根本就是家常便饭,人们一厢情愿的出生,又一厢情愿的死去。即使繁衍了,即使死去了,也并不代表如何,不过是处于管理下的洪流一份子。
但即便如此,生命还是存在,人们也不厌其烦的执着于生存。
“他是唯一的幸存者,从那时起,他就背上了十字架。”
幸存者的罪恶感。
为什么只有你得救?
为什么只有你活下来?
不能原谅。
不能饶恕。
罪恶感编织出死者的恶言詈辞,化为无处可逃的纠缠,不断谴责他,不断鞭笞他。最终成为难以弥和的心灵创伤,加上他的本性,使得他无法坐视他人的痛苦和哀伤,无法从中脱离。
必须去拯救,必须去阻止——强迫症一般的思维攥住了罗兰的心,迫使他一次次投身危险之中,通过拯救他人来求得心灵上的安宁和救赎。
“那么,殿下,你有打算如何呢?”
摊开手,神明使者露出讪笑般的表情。
密涅瓦没有回答,朝着罗兰离去的方向全力奔跑起来。(未完待续。。)
22.神秘乐园(五)
不到三秒钟,袭击者们发现并确认到了高速移动中的金卡拉姆号,透过使魔白鹭之眼确认了不速之客的身份,居伊.拉.尚布尔上校露出一丝冷笑。
他们在战前也做了不少功课,眼前的状况也是推演中预测可能发生的状况,尽管概率不高,但仍旧在预测范围之内。
(单枪匹马就敢直闯即将启动的复相性立体魔法阵,那位少爷和王女殿下确实胆量过人。)
拉.尚布尔暗自赞赏着,随即又轻轻摇了摇头。
战争早已不是光靠个人勇武就能决定胜负的原始形态了,再有胆略,再怎么勇武,也有着无法跨越的极限和无力改变的东西。
“就请殿下为王道维新做出牺牲吧!”
肃穆的自语着,特攻队司令官向一旁的副官点点头,通讯士官们对着宝石大声复诵“出击”的指令。
卡桑德拉大桥下,一整排大型带翼火箭静静躺卧在发射轨道上,指向天空的钢铁森林散发出不祥的气息,一张张年轻面孔手脚利落的钻进弹体驾驶舱,在刺耳的尖啸和夺目烈焰中冲向天空的彼端。
透过使魔目睹火矢破天的壮丽风景,视线又转移到等待出击的青年和剩余弹体上涂刷的“玉碎成仁”、“天佑吾王”、“特攻先驱”的标语以及显眼的樱花标记,激动的泪水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多次与财团交手失利之后,陆军深刻体认到。靠现有的装备想要在与财团的武力冲突占据上风相当困难,而且还容易被“掐脖子”,长此以往是没有任何出路的。痛定思痛后,武器研究者们将视线转向新魔法术式的研究应用和各种“特攻武器”的开发上。
在一次军备考察会议上,主管战备物资调配和新兵器开发的德.阿斯捷.德.拉.维日里少将提出了所谓“意料之外的火箭撞击方案”,明火执仗的提出“进行必死必杀作战模式是必要的”这一主张,要求开发自杀兵器,用血肉之躯的“肉弹”去对抗枪林弹雨。在他的直接推动下,陆军对研发火箭特攻机大开绿灯,经历了一系列失败后。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成功推出了“决战用特攻火箭.樱花”。
头衔听上去很吓人。但剥掉那些乱七八糟吓唬人的单词便能发现,“樱花”实质上是一种有人驾驶导弹,或者叫火箭动力自杀飞机。这种特攻火箭是康格里夫火箭弹的放大加机翼版,“樱花”长6.06公尺。翼展5.12公尺。翼上只有横向操纵用的副翼。而没有襟翼(仅教练机例外),h形尾翼拥有双垂尾,这样可以避开机身后流的干扰。由于无需考虑降落返航。所以起落架、自卫武器和逃生设备被理所当然的的省略了,加上为尽可能增加战斗部,驾驶舱不但狭小,还被挪到了机尾上方。机首战斗部被大大方方地塞入800千克装药,加上机体中段的发射药,爆炸威力相当于1吨火药。除了威力巨大,因为是有人驾驶,有人脑充当这枚火箭助推炸弹的导引头,防卫军火箭专家布劳恩博士一直以来未能解决的“自寻的”问题也被“攻克”了。
因为发射药是黑火药,“樱花”的最大射程只有可怜的3公里,最大飞行速度为每小时500公里,远程攻击是指望不上了,用来充当要地防御的利器还是戳戳有余的。
“给我看好了,查理曼勇士奋战的英姿……!!”
拉.尚布尔用力攥紧拳头,浑然不觉指甲刺破肌肤,血珠顺着指缝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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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兰自认为也算见多识广,可制导火箭这种东西却从未听闻,其实不只是他,全世界知道防卫军佩内明德实验场和里面各种实验项目的,全世界加起来不超过10个人。而他并不在其中,因此当一大票人操火箭出现在面前时,他还是禁不住大吃了那么一惊。
在他印象中,火箭弹是以目视确认目标,架好发射轨,沿着设定好的弹道飞行的武器,可以说是投石器的进化形态。其威力固然很大,但飞行弹道却相当单纯,只要留心风向和弹道,自身机动力也不算太差的话,要躲开也绝非难事。
可把火箭放大,加装可以用来控制方向的机翼和一个悍不畏死的人脑导引头,其威胁等级就完全不能同日而语了。
他不清楚“樱花”的具体性能参数,从对方的体积和飞行速度判断,至少有500公斤以上的装药,加上高速飞行的动能,命中一两发足以击沉或重创一条大型战舰。至于机动性……比追加“魔弹”的火球稍微差一点,但总算也是有自行纠正弹道的能力。
“为什么……!”
咬紧的牙关里迸出愤恨的言语。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东西!就是因为到处有你们这种人,才害得大家无路可走!!”
设计自杀武器的人,志愿搭乘之中东西的人——全都是疯子。他们的行为之中没有任何名誉,更谈不上理智,是不折不扣的发疯。把自己变成一颗炸弹,把周围的一切全都卷进毁灭里,只是为了满足一己的怨念。
野蛮又残酷,这是一切极端主义者的特性,每当和这种无法沟通之人对阵时,焦躁和愤怒就如同沸腾一般,不断从心底里翻腾上来。
可如今并没有多余的闲暇留给他发泄。
1吨黑火药的能量对金卡拉姆号的防御来说可谓不痛不痒,但“樱花”时速500公里的飞行速度与金卡拉姆号自身每小时965公里的时速相加,撞击时产生的动能可就要命了。虽然车内做了各种减震缓冲处理,但罗兰也没有自信能从这种史诗级车祸中幸存下来。何况还要搭上密涅瓦。在他集中精力搜寻立体魔法阵核心构成的档口,这群家伙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密涅瓦!”
顾不上礼仪教养,罗兰大吼着,从后方传来“哈?”的迟疑应答,他继续吼到:
“用这个扰乱他们的视线!拜托了!”
这次用上了“拜托”,但语调和命令毫无分别。没等密涅瓦反应过来,身后的小箱子翻开,一支机械臂将处于折叠状态的40mm转轮式榴弹发射器组装完毕,送到密涅瓦眼前。
“这这是……?”
与现役枪械风格迥异的金属块让密涅瓦有些错愕,明知道那可能是枪械类的武器。但全然不知该如何对付。
“打开有红色标记的保险。举枪对准上面和前方,开火。很简单的!”
“哪里简单了?”
重心突然朝右侧猛倾,与山谷背景相近的浅黄色铁块一闪而过,视野随即为爆发的白色光芒占满。还在惊魂未定之际。罗兰的怒骂从前方传来。
“这些大混蛋啊啊啊啊啊!!!!!”
激烈的愤怒沿着共感术式回路传递过来。少年心中的无力、痛心真切的在密涅瓦心中回响,连带如此愤怒的缘由也一并送了过来。
陆军的炸弹、开花弹、爆破弹都是使用定时引信——根据需要时间设定长短的导火索来起爆的,他们尚未开发出可靠的碰炸引信和近距离感应起爆引信。取而代之的。是利用植入弹体的魔法术式,由专门的观测员来控制起爆时机,进而达到最佳毁伤效果。
换言之——
即便罗兰避开自杀火箭,他们也毫无生还机会。
他们已经不被视为人类,设计火箭的人,使用火箭的人,还有下令的人,没有一个把鲜活的生命放在眼里。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岂有此理!!
临近沸点的怒意让密涅瓦不自禁的感到有些害怕,同时也感到困惑。
不过是想要取自己性命的人死了,不过是看到素不相识的人死了,避开自杀兵器活下来的他,有什么道理去同情那些形同消耗品的敌人?
斩杀阻拦在面前的敌人,跨过敌人的尸体,坚定地、好不动摇地继续向前进,这不才是身为“勇士”、“战士”、“强者”应该做的事情吗?
可是,罗兰却很愤怒。
认定单方面将人类视为消耗品和数字是不合理的行为,对此怒形于色。明明死掉的都是想要取他性命之人,明明是和事故无二的单纯现象,却对理所当然的死亡感到愤怒?
真是不可思议。
即便已经知道其中部分缘由,还是无法明白。
不到一秒的时间,闪电般的划过这些念头,然后——
密涅瓦看见了。
也许是幻视,可能是错觉,白驹过隙的刹那,她和自杀火箭的驾驶员四目相对。
——!!
太过年轻,甚至无法称之为少年,年纪和夏尔仿佛,满是眼泪、鼻涕的稚嫩脸庞上混杂着绝望和怨恨,棕色的眼眸上映出目瞪口呆的自己,颤抖的薄唇弯出难看的笑容,一张一合。
白色的闪光淹没了男孩的脸,稍晚了一会儿,喷发肆虐的灼热冲击障壁,自己仿佛置身于暴风雨中心的小船上。
罗兰似乎又在咆哮着什么,车身的振动没有减弱的迹象,但这些已经不是密涅瓦能触及的东西了。
妈妈,我做到了——
不是用读唇,而是感受到了思念——如同风,又像是光芒,在爆炸的刹那吹拂过自己的身体,直接在脑袋里鸣响。
这是什么——
隐约听到罗兰“不要看,会留下心灵创伤”的呼喊,本能也不断发出警报,但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摆脱那道似哭似笑的声音。
妈妈,我做到了——
我打到了财团——
我击败了那个讨好财团的王女——
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
快点;
快点;
快点来夸夸我,说我做的好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无法区分自我和他人。沾染上绝望疯狂之色的心灵仿佛惨遭撕扯,这痛楚甚至波及**,仿佛整个身体都要被撕成两半。
不行了。
好痛苦。
就要死了。
谁来救救我。
谁来——
“密涅瓦!!”
雷霆霹雳般的呼唤响起,微微发亮的温暖包裹住身体,那是什么?那彩虹般温暖的磷光是什么?闪过脑袋的疑问被身体内侧共鸣的热度所融化,快要被黑暗吞没的视野内重新回复。
“那是……什么?”
按住还在胀痛的额头,少女呻吟着。
犹如幻觉,但恐惧和痛苦切实的残留在身体上,刹那间与他人的思维重合交叠、相互共鸣——
“这到底是……”
“给我振作点!”
倾尽全力的喊叫再度冲进耳朵,密涅瓦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直到这时她才清醒过来。发现金卡拉姆号正释放出红色磷光。
“不要看那种东西,也不要提问,之后有的是时间后悔和问问题,现在——”
罗兰昂扬着头。决然地喊着。
“先把这该死的一切都停下来!!”
少女身体一震。再看看正调整方向朝这边聚拢过来的特攻火箭。防御术式也结束了沉默,配合特功火箭张开弹幕,火球和雷霆接连掠过身边。在障壁上带出一串耀眼的火花,火箭爆炸的黑色浓烟和雷电火球爆发的光芒相互交错。
一部分“樱花”未能击中目标,纷纷调头开始第二次撞击,此时地面上又发射出新一波“樱花”,特攻火箭的尾迹描绘出巨大的扇形,让人联想起烟花大会的盛景。
前后左右,没有任何空隙的致命包围网。
密涅瓦强忍着要冲出咽喉的胃液,咬紧牙关,依照罗兰所说,打开保险、瞄准,开火——
脱膛而出的榴弹飞过障壁露出的缝隙,然后在头顶炸裂出闪光和巨响,浓厚的白色烟雾迅速朝四周扩散开来。
来不及体味人生中第一次在战场上开枪的刹那感觉,也来不及赞叹把玩这件新奇的玩具,密涅瓦接连朝头顶和前方撒出烟雾弹的弹幕,转眼间卡桑德拉大桥上空被浓密的烟雾笼罩。
原本火力密集的防卫术式一下抓了瞎,攻击的速度、密度都变得散乱起来。“樱花”一架架摇晃着飞出烟雾,随即因为失去动力向地面滑翔,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没有一架爆炸,也没有一架坠毁。
紧盯着战场的魔法师士官们没有对此好奇的闲情逸致,他们操控使魔搜寻目标,但无论哪一种使魔都对烟雾无能为力。鸟的眼睛、蛇的热感应、蝙蝠的声音全都无法穿透那层迷雾。
“立即启动‘无状风神’!把剩下的‘樱花’也发射出去!”
拉.尚布尔一拳在桌子上,激情的假面具粉碎,暴躁阴沉的真面目骇得部下们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只听他用吃人般的口吻吼叫到: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就算不是完全状态也无所谓,反正足够毁掉那列列车了,叫他们动手!!”
再不动手就迟了——没有任何依据,身为军人的直觉如此叫嚷着,被吓到的通讯士官们终于清醒过来,就在他们开始摆弄通讯宝石,下达指令前,操控使魔的魔法师叫喊出声。
“阁下,目标出现!它朝着立体魔法阵冲过去了!!”
“什么!!!”
连接上共感回路,陆军上校正好赶上目睹金卡拉姆号冲进“无状风神”中的精彩一幕,原本涨红的脸孔瞬间变得无比苍白,然后他像一个疯子一样大叫起来。
“立即启动!!快——!!!”
#########
空虚的世界。
对财团的恨意、不断重复同样内容的演讲、共同生活——以从这些提炼出来出的共感为基础,再加上服用药物与催眠暗示组成的,就是罗兰他们此刻置身的共同意识空间。
将上百个规格化的人类意识充当零件,由魔法阵连结而成的纯粹精神世界。虽然以实际的视觉来形容意识世界的风貌,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可是假如硬要举例,那最酷似此处的,便是戈壁沙漠。荒凉、死寂、空无一物,光是身处其中都有可能被孤独恐惧压垮。
待机中的魔法师和负责辅助计算的孩童正处于似梦似醒的冥想状态,思考与感情都被暂时冻结。可一旦术式启动,所有的思考强制白纸化,转为“无状风神”的启动动力,沙漠转眼将会变成彻底的虚无。
要做的话唯有现在!
罗兰闭上双眼展开共感术式,自我意识逐渐延伸,连接上庞大术式网络。投入那片沙漠之中。
拼接为一体的意识产生一道细微的涟漪。随即演化为汹涌而来的否定浪潮,全力扑向侵入其中的异物。
没有瑕疵,容不下空白以外任何色彩的共同意识之中,罗兰的意识无疑是急需排除的异物。抗拒的狂风不断掀起。几乎要将罗兰的意识压倒。
毁灭财团;
杀掉王女和王子;
怨念不断在耳边嘶吼。连目的和手段都无法区分的疯狂意念仿佛要荼毒一切。非要把所有的一切都渲染成和自己同样才肯罢休。
(抱歉。)
忍耐着山崩海啸般的呼号,少年送出坚定的回答。
他不能退缩,他还有不得不完成的事情。
深深地呼吸。罗兰开始探索共同意识的各个角落。
由于术式整体太过庞大,无法整合到一个人或几个人的脑中,只能分解为段落,压缩后分别保存在每位施术者的意识中。接收到启动命令后,所有段落就会一起解压缩,开始运作,各段落如同牢记自己位置的拼图碎块一样,自行契合组成一个巨大的术式产生效应。
眼下罗兰没有时间将所有段落一一找出来消除,即便他破坏其中一部分,对方多半也准备了这种状况下专门用于填补缺损的预备段落。他必须找到核心术式。只有找到核心,再通过链接核心的所有网络将“崩坏”输送至各处节点,理当能让整个术式在启动前自行消亡。
罗兰逐一探索各个意识,就在此时,异变徒生。
共同意识突然震动,处于压缩状态的术式段落同时开始自我解冻。
那情景恰如无尽的沙砾中突然钻出大量的绿芽,转眼间茁壮成长为藤曼朝四周延伸,大量花朵同时绽放——几何纹路和符文组合而成的花朵,花朵之间不断融合改写,合并成为更大、更多的花朵,然后集合成一个巨大的花园。那情景让人终生难忘,甚至能令观赏者忘却这是旷古未见的妖艳毒花。
毒花太过庞大,而罗兰和密涅瓦太过渺小,以一介渺小人类之力显然不可能阻止天变地异的灾难。
四周冷热空气开始上下流动,不消一会儿就会成长为最大瞬间风速每秒120公尺——即时速432公里的超强龙卷风,已知最大等级f5级龙卷风的风力也不过时速330公里而已,无状风神的龙卷风轻轻松松就超过了。
而这不过是开始,接下来在超强龙卷风的相互作用下,大范围区域将会成为真空,建筑物会瞬间由内向外爆破,生物则会在窒息之前死于血液沸腾和内脏爆裂。
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别开玩笑了!!”
罗兰竭尽全力嘶吼着,悬浮在术式中心的金卡拉姆号喷涌出七彩缤纷的磷光,淡绿、鲜红、宝蓝、浅黄的磷光编织出光幕的薄纱包围了整个立体魔法阵。
回路的花朵停止了生长,仿佛被浇上热水一般,共同意识发出了尖叫。
宛如风一样的抗拒渗透过来,饿鬼般的哀嚎诅咒之声不绝于耳,但依然不能阻止花朵的冻结、碎裂。
呯的一声,庞大的魔法阵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瓦解了。
“还真是惊险啊。”
紧盯着那道七色幻彩,李林懒洋洋的说着,香醇的佳酿随着把玩酒杯的动作晃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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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卡拉姆号缓缓降落在卡桑德拉大桥上,罗兰全身大汗淋漓,呼吸急促,连句像样的回答出说不出,趴在车把手上大口喘息着。与他相对照的是,还处于失神状态的密涅瓦。外表不免有些狼狈和懵懂,却保持着基本的仪态。
深呼吸,将空虚的废气一吐而尽。
“我们……成功了?”
明明行动目的就是“解除‘无状风神’”,但真正做到此事后,也不可能立即产生真实感。
当然,就这点而言,大多数旁观者也是一样的。只有极少数知晓内情者才能泰然自若的面对这种状况。
各种情绪还要等一段时间才会发作,之后人们才会想起该抓捕、联络的事项,不过这些和罗兰没关系。
意识有些模糊,思考都会觉得很累。精神层面的疲劳甚至反馈到**。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以一己之力和上百人相互连接而成的共同意识对抗。做出这种超乎常识的事情。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精神疲劳,已经是相当划算了。
昏昏沉沉的意识滑向睡眠之际,一条柔软的手绢搭上罗兰额头。
“这里睡觉可是会感冒的。”
像是姐姐劝慰弟弟的声音传来,罗兰费力的睁开眼皮。正替他擦汗的密涅瓦映入眼帘。
“啊……谢谢。”
罗兰费力挤出一个笑容。虽然头被来回摇晃的感觉不大好受。此刻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的他也只能任由密涅瓦摆弄。
可能是太专注,也可能是大战后终于安心下来。两人都未注意到,在他们不远处。有一架迫降成功的“樱花”特攻火箭。
座舱盖滑开,一名女孩从里面翻了出来,失魂落魄的朝前方迈出脚步,脚下一空摔倒在泥泞的地面上。
咬紧牙关,女孩满手泥巴地站了起来。
扑咚,一个黑色球体跌落地面。
是炸弹。女孩为增加爆炸威力而私自带上的,总共在衣服上缝入了5个,现在衣线开了,炸弹从里面掉了出来。女孩捡起炸弹紧紧抱着。
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能够保护自己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想要从这个残酷的世界获得“解放”,只有为“圣战”献身一途而已。
女孩瞪大眼睛环顾四周。一定有什么是可以破坏的,一定有“圣战”的对象存在,必须把那个东西找出来!
通红的眼睛映出大桥上依偎在一起的少年少女,一抹凄凉的笑容爬上脸庞。
“咕……哈哈哈!”
嘴边溢出一阵让人心寒的笑声,少女无声的奔跑起来。
数次险些摔倒,脚下泥泞四溅,女孩抱着枚炸弹全力奔跑。
对方没有动。
只要一个念头,火球和冰柱就能把她钉死在原地。但他们没有发现迫在眉睫的危险,像是享受战后片刻的宁静般,静静伫立着。
不过这种事,跟女孩没有关系。
“呀啊啊啊啊啊啊!”
她叫喊着点燃炸弹的引信。
其实只要点燃一枚炸弹,其它炸弹就会因为连锁反应一道爆炸,但她已经没有能想到这件事情的余裕。
“杀死爸爸和妈妈的凶手!该死的财团!”
她大叫着,全力冲向少年少女。
(……哎?)
一直趴着不动的少年,侧转脸孔朝她看来。
紫水晶般清澈的双瞳里满是惊讶,嘴里似乎正在说些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
但她已经无法停下,也不能停下。
从心底涌出的小小疑问,在被践踏蹂躏、只能寻找解脱的人生面前,实在太过无足轻重。
怀里的炸弹发出嗤嗤声响,女孩仿佛保护生命一般抱紧炸弹狂奔。
紫瞳少年动了起来。
他朝着自己伸出了手,嘴里似乎还在念诵着咒文,
他打算做什么?
疑问一闪而过,化为炸弹的女孩朝着满脸焦急的少年全力冲去。白色光芒飞舞,雪和霜吹打在女孩身体上,有3根导火索熄灭。
“这是——”
阻止不了。紧贴胸脯的的2根导火索即将燃到尽头,女孩大喊着冲到了罗兰面前。
“神罚!”
轰隆一声,闪光劈过。
自爆的闪光与火炎犹若天上的雷霆霹雳,转眼间将三人的身影抹去,只留下一片代表生命消失的焦黑和淡淡的鲜红。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留下,一点也没有。(未完待续。。)
22.神秘乐园(六)
浓厚的云层像毯子一样整晚覆盖住天空,到了清晨仍未散去,反而下起绵绵细雨,雾气弥漫,交织出铅灰色的清晨。
亚尔夫海姆刑事警察凶案侦探奥古斯塔.马赫叹了口气,钻出了他那辆墨汁一样黑的“国民汽车”——这是费迪南.波尔舍博士设计的普通型国民汽车4门放大版。绵密的雨帘打湿了衣服和脸颊,吸进肺叶的潮湿空气让他生出一丝错觉,仿佛自己不是被派到乡下查案的警察,而是几年前站在u艇指挥塔里端着望远镜搜索水天线,时不时犯错被艇长踢屁股的毛头小子。
苦笑了一下,马赫将上岸好几年都没能纠正过来的错觉甩掉,看看手表,早上七时零三分,刑警马赫抵达现场。
在他的国民汽车前面还有几辆车早早停好了。2辆奥佩尔卡车的司机缩在驾驶室里补觉,第三辆是瓦尔特堡小汽车,涂着普通警察专用的灰色。车里空无一人,车顶警灯一闪一灭,惨淡的蓝色光芒反复照亮路边的灌木。此外还有一堆自行车停在路基另一边。
大约一个排的熊族士兵警戒四周,他们戴着船形帽,身上套着立领装和马裤,深蓝色的制服和手里的红白双色警棒形成鲜明的对比,一双小眼睛警惕的张望四周。
他们应该是驻守这个村子“辅助治安队”,精灵们管他们叫“侦缉队”,人类则叫他们“棒子”,这个绰号据说是因为毛熊们经常用警棒揍人得来的。
马赫看也不看从熊族移民里招募来专门负责监视人类的打手,径直朝穿过泥泞的草地。走到现场。
黄色警戒线已经拉起,几个普通警察站在线外朝马赫敬礼。
“名字?一级警员。”
眼睛紧盯着河滩上几个脚印。马赫带上手套,从地上捻起一小块碎羊皮看了看。朝一个看起来像是头的普通警察问到。语气温和有礼。
“拉尔夫,三级警督先生。”
拉尔夫警员挺直身子大声回答,声音带着明显的恭敬。马赫回过头看了一眼他,胸口的东线服役章和在乡军人会会徽闪闪发光,耀眼的反射光把那张忠心耿耿的老狗似的脸孔衬托得更加灿烂。
普通警察(ordnungspolizel),老百姓一般略称为“奥波(orpo)”,是亚尔夫海姆保安力量中的最底层,负责日常调解、酗酒斗殴、夫妻吵架、邻里纠纷、交通违章,偶尔还协助消防队灭火。事务最多最繁忙。薪水则是最低的,在同系统另外两个阶层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
马赫就是那两个系统之一,被称为“克里波(kripo)”的刑警成员。专职负责刑事案件,从抢劫偷窃到人身伤害,从强奸到跨种族通婚和同性恋,调查乡下突然出现的食物小偷——全都是刑警的生意。
对于像拉尔夫这样的“奥波”——还是最底层的片儿警来说,为了今年转职刑警的申请报告能过关,他有必要对马赫恭敬。
马赫对此大致有数,他见过不少这样的“奥波”。在公国境内服役。回国后参加了俗称“钢盔团”的在乡军人会。被安排了这份差事,经过部队介绍对象结了婚,为了延续家族血统、为了祖国和执政官,为了“英雄母亲”、“模范家庭”的荣誉和不菲的补贴。每天晚上和老婆一起朝“生下一足球队孩子”的伟大目标努力奋斗,但至今为止老婆肚子始终没有动静。每个月领着2000马克的薪水,连续三次申请转职刑警。连续三次被驳回,典型的小公务员。
“好吧。拉尔夫警员。”
马赫的视线离开脚印,他把羊皮收好。从上衣口袋掏出笔记本和笔,继续用温和的声音问到:
“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有东西失窃的?”
“三天前,一开始是牛奶,后来是田里的土豆和洋葱。村里人以为是森林的猴子,直到一小时前看见有陌生人的身影才意识到是外面的人犯案,急急忙忙跑到派出所报案。我们当时正快要下班,巡逻到102国道时接到无线电联络,一级优先处理,我们5分钟就到这儿了。然后在河滩上发现了脚印。”
“谁发现的?”
拉尔夫指指背后,一阵骚动传了过来。
侦缉队的熊族士兵正包围着二十多个瑟瑟发抖的人类,他们都低下头向马赫行礼,几个老人轻声用查理曼语向母神祈祷起来。侦缉队员们拿着警棒,眼神里尽是不耐烦和厌恶,要不是还用得着这些人类,他们早就一棍子过去了。如果是他们接受训练之前,那几个嘴里嘟嘟囔囔的老头这会儿可能已经不成人形了。
一个男孩被推出人群,拉尔夫朝他勾勾手指,那孩子肩膀抖了一下,小跑着赶到马赫面前,立正、鞠躬,死死盯着地面。
“你的名字?”
“里戈.莫里斯,长官。”
男孩大约13岁左右,很瘦,脸上有雀斑,满嘴带口音的精灵语,听起来有点怪,而且还有点结巴,只听他怯生生地继续说着。
“我家在拉洛斯村开面包店。我们每天早上要把摊子支起来,把鲜奶和烤好的面包都摆出来。当时天还黑,我听见放面包的地方有声音,以为是老鼠,结果看见一个人影,一下闪了过去。我吓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喊人。”
一旁的拉尔夫把脸别开,马赫知道他在想什么。要是这孩子是精灵的孩子,长这么大还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处理突发事情,拉尔夫一定会揍他。
“当时你看见别人了吗?里戈。”
马赫和蔼的问着,听上去像是这孩子的叔父,而不是一个警察。
“没有。长官。以母神的名义,我只看见了一个人。我完全懵了,并不是有意拖延报告时间。”
说到最后。里戈几乎要哭出来。
——可怜的家伙。
马赫暗自咕哝,这个孩子显然被吓坏了。如果他再稍微说点什么吓人的话,恐怕他会哭着求他别把他们一家“重新安置”,三级警督不禁怀疑自己的审问方式是不是太过严厉了。
和外界勾连是很大的罪名,一般会被判处重新安置到东方或北方。至于那些人现在过得怎么样,没一个人关心,也没一个人公开或私下询问——如果他们还有一些理智的话。
正当他打算说点什么安慰,一阵刺耳的警笛让马赫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2辆波尔舍356a型轿车在马赫的坐车后面停下,几个身穿黑色皮长风衣。头戴黑色礼帽的精灵跳下阴险的深灰色汽车。人群发出一阵惊恐的低呼,一直满不在乎的拉尔夫也呆在原地。紧接着5辆奥佩尔军用卡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一大票端着冲锋枪,牵着黑背警犬的武装警察从车上跳了下来。
新加入的,是被统称为“西波(sipo)”的保安警察(sicherheitspolizel)。说是警察,实际上是直属史塔西的政治侦探,他们的总部在亚尔夫海姆西南的阿尔布雷希特亲王大街,负责处理恐怖主义、颠覆、间谍、异种族不同政见者,以及其他“高度危害国家安全”的案子。
他们在每座工厂和学校、每家医院和教堂、每座城市、每个村庄、每条街道都布有眼线。他们是亚尔夫海姆保安力量的最顶层。也是最令人恐惧的群体。而当马赫看清带队的是谁时,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海因里希.缪勒副总警监,“西波”安全处的头儿,一桩盗窃案居然能惊动一位相当于陆军中将级别的大人物。难道潜入这个村子里的是恐怖分子或叛国者?
缪勒抬头看了一眼立正敬礼的马赫跟拉尔夫,没说话,擤了下鼻子。一个年轻人朝马赫走了过来。
高级侦探文策尔.克雷布斯。马赫的老熟人。两年前他们一起合作破获了一个人类工人造反团体——那帮不知死活的家伙杀了工头,打算越境潜逃。克雷布斯因此升了一级。欠下马赫的人情。
“早上好,马赫。”
“早上好。克雷布斯。”
马赫抓住他的肩膀,身子往前倾了倾。
“我那儿有个女的,挺不错的姑娘,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比方说,下周?”
克雷布斯苦笑着回答:
“你还真体贴啊。”
谈话就此结束,他们都是聪明的警察,清楚纪律。从克雷布斯那里接过命令案件转手的文书,确认、签字、敬礼,马赫转身走向他的车。
上车前他又张望了一眼河边,几条狼犬正在嗅探那些脚印,在冲锋枪的威逼下,人类农民瑟瑟发抖。
从程序上讲,这案子已经和马赫没有关系了,但诸多疑问并没有随着一纸文书散去。
保安警察凶名在外,其实行事非常低调。他们总是先悄无声息的搜罗证据,基本就绪后,依照《夜雾法令》,合法地把嫌疑人弄走,然后在某个秘密监狱的牢房里把他害死,然后财产充公。如果嫌疑人有家属,且没有被连坐的话,有“浓浓人情味”的保安警察会给遗属一个骨灰盒——他们连火化都包办。
可现在不但大张旗鼓出动,还带上了武装警察……
这显然不是正常状况。
难道是有人准备大规模叛乱,碰上食物储备不足问题,被迫偷取村子里的粮食,结果暴露行踪,招来了保安警察?
荒谬。
真要是这样,一定会出动军队,哪轮得到武装警察独自解决。这种“高度涉及国家安全”的案件,不可能把军队拒之门外。
雨开始下大,晨雾却没有散开,马赫打开大灯和雾灯,白色光柱将迷雾稍微撕开一些,车速不可避免的下降不少。
河边留下的脚印同样让他遐想无限。
脚印的尺码、脚型、步伐跨度属于女性,身材应该不错,年龄也不大,经济状况良好——那种手工鞣制的小羊皮鞋不是工厂流水线上的东西能比的。在亚尔夫海姆,这种专门定制的鞋起步价一般在1500马克左右。
还有,那些脚印是反穿鞋子踩上去的,那个神秘的“她”显然有一定反侦查技能,符合恐怖分子的特征。
可假定脚印的主人是恐怖分子,似乎不大说得通。在精灵势力范围内,人类的贵族和富商都被严格监控,没有负责监视的“西波”的命令,他们连自己的屁股都不敢擦。很难想象他们有勇气和能力在史塔西的眼皮底下发展恐怖组织,还不被发现。所以“她”是外来人的可能性很高,可这就更奇怪了。
一个外来的千金小姐,要如何突破外围的重重防线,潜入距离精灵阵营心脏不过二十多公里的乡村?驻守边境的防卫军都死绝了?还有,为什么要这么干?
最后,拉尔夫提供的线索——食物明显下降,失窃食物的顺序。
最先失窃的是牛奶、土豆、洋葱,容易下手,而且也不引人注意。到今天,突然转向现成的熟食。
为什么?
是太过饥饿?缺乏野外生存技能,无法处理生食?又或者……还有其他人?
拐过一个弯道,马赫踩了刹车,一头野鹿站在高速公路上朝他看了看,撒着欢蹦进树丛。
距离亚尔夫海姆不到10公里的地方,有一头野鹿!马赫摇摇脑袋,差点苦笑出声。
在规划这座城市时,上至评议会,下至普通百姓,一致要求绿化率不能低于40%,最好能保持一座森林。在后来的建设过程中,市民们亲手栽下栗子树、椴树、山毛榉、白桦和橡树。在全世界科技文化第一发达的大都市边上,成功地保住了一座森林。离开森林二十多年后,每个周末,带着帐篷和宿营拖车,尖耳朵精灵们又回来了。在精灵的血液里,始终保留着他们对森林的狂热崇拜。
甩开无聊的感慨,马赫并没有立即发动汽车。
接下来该干什么?
他被这个问题给困住了,一个聪明的警察会赶回警局,一边吃早餐,一边撰写案件移交报告,然后处理各种工作直到下班。直到几秒前,马赫都是这么打算的,直到一个不甚清晰的足印纳入他的视线为止。
似曾相识的高级鞋底印,步伐矫健轻盈,看来这次“她”没有反穿鞋子。
从腰间拔出9mm警用手枪,打开保险,马赫从仪表盘底下拿起话筒。
“总机、总机,这里是kp17,这里是kp17,我现在正在102国道……”(未完待续。。)
22.神秘乐园(七)
一声轰鸣之后,火光闪过,天空仿佛整个烧起来,并且越来越遥远。
这是爆炸发生后,密涅瓦所见的风景。
似乎是遭到投掷炸弹或者炮弹的轰击,仓促间张开的障壁防御住大半冲击,但两人还是飞了出去。
紧接着又是一击。
事后她才知道,对方不止一枚炸弹,第一次爆炸引燃其它炸弹,造成了威力更甚的第二次爆炸。
这次连张开障壁的余力都没有,直接被爆风推向了溪谷底部,在疼痛和冲击中,她失去意识落入水中,被莱茵河水裹挟着冲向远方,记忆就此中断。
再次取回意识,自己和罗兰已经被冲到了河岸边,衣服像破抹布一样挂在身上,罗兰依然昏迷不醒。
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如何呼叫救援,尽管气温、水温都不算很低,但受伤后持续泡凉水澡,迟早会没命,必须尽快找到个地方换身衣服才行。
当她试图唤醒罗兰时,赫然发现罗兰已经只能发出轻微、虚弱的喘息。覆盖在英俊脸庞上的,是极度危险的惨白。
仔细观察他的身体,不难理解何以如此。
和密涅瓦身上同样的擦伤、磕碰伤,背上还有密涅瓦所没有的烧伤、冲击伤。
在爆炸的瞬间,用身体来保护密涅瓦——有些难以置信,但确实是罗兰会做的事情。
傻瓜——
嘴里嘟囔着,因为惊讶和羞愧。少女全身颤抖。她咬紧牙关,用浮游术式搬起罗兰,摇摇晃晃地顺着河流移动。
尽管还不清楚具体位置,但无疑是与莱茵河相连接的水系,沿着河滩走能确保水源,发现村庄城镇的机会,获救的机会也更大。
这个判断没有错误,才过了半小时,人工修筑的道路便出现在眼前。
密涅瓦高兴的冲上路面后才发现,这条路和她映像当中道路的样貌有所不同。
用不知名材料覆盖的漆黑路面。平整、坚硬。路基边上设置有金属护栏。最叫人吃惊的是这种荒郊野外的道路上居然设置了大量路灯。修建这条路的家伙到底钱多到了什么地步啊,连吕德斯郊外的道路都没有这么奢侈的配置。
抱着疑问继续前行,一整排建筑出现在面前。
大约有十多栋平房,整整齐齐排列在一片洼地中。每栋房子都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平房。大约40~50平方公尺,外带一个小庭院。在村庄另一头,可以看见几栋像是仓库的建筑。田地和牲口圈也一应俱全。
这毫无疑问是个村庄,但是——
“这里……是怎么回事?”
太过统一,显得格外单调乏味的房屋及村庄布局让密涅瓦忍不住蹙眉。虽说在她眼里农村都是差不多一个样,但像眼前这般强调一致性的设计实在太过压抑,让她联想到修道院和监狱——同样阴沉、丑陋。
不管喜不喜欢,总算是看到人了。带着喜悦激动之情的脚步刚迈出一半,猛地收回,密涅瓦架着昏迷中的罗兰迅速闪到一棵大树后面。
按捺住悸动的胸口,仔细聆听周围动静片刻后,紧绷的脸孔从树后探出一角。
与视野延长线连接在一起的,是数名士兵——熊族士兵。
这里怎么可能有兽人!
她和罗兰应该是被河水冲往下游,不论水流多激烈,或者最近河道发生了什么改变,母神在上,他们俩也绝不可能被冲往北方的公国!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密涅瓦屏住呼吸,仔细观察那几个熊族士兵。
着装统一,行动间流露出明显的指挥体系。尽管制服迥异于公**,但她不会看错,这些兽人是受过训练的士兵。
当然,眼前的毛熊和查理曼陆军、提坦斯的士兵相比,显得极为散漫,可谁也没指望兽人的军队军纪严明过。散漫、野蛮、残暴才是他们应有的常态,特别是熊族,大规模强奸、抢劫和屠杀简直是他们的座右铭。
密涅瓦打了个冷颤,关于熊族士兵那些可怕的传说,以及兽人平民抓到俘虏后私刑处死的传闻在脑中盘旋。她一点也不想验证这些小知识的真伪,也没时间琢磨为何此处会出现兽人士兵,开始小心翼翼的挪动罗兰,准备后退。可就在这时候,更具冲击性的一幕出现了。
最开始她以为这是一个兽人的村落,可从平房里走出人类的男男女女,极其自然地向熊族士兵鞠躬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公国境内不是没有人类,为了有足够的劳动力耕种土地,掳掠人口充当农奴一直是公**的传统业务。聚集众多农奴后,兴建城镇来满足生活需要也是普遍现象。不过……
那些人类居民态度谦卑,行动恭顺,兽人士兵带着明显的倨傲。双方并不平等,可也没有那种奴才见主子的味道,倒是有点类似小老百姓和小官僚之间的关系。看上去并非赏心悦目,也总比主子对包衣奴才的态度要来的和谐。另外那些人类气色不错,身上的衣着也不差,个别几个甚至比吕德斯的中产阶级还要高档那么一点。很难想象农奴会有这么好的生活水平。
兽人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开始对人类农奴采取怀柔政策了?
被这个疑问吸引,一时间忘了逃跑,就在此时,最后、也是最大的冲击来临了。
一辆没有马牵引的小车驶入村庄,圆润的外形让人联想到甲虫。随着奇怪车辆的进入,村庄里的气氛明显发生变化。村民纷纷停下手边的活计,急急忙忙地靠着围墙站立,他们都脱下帽子向那辆小车行礼。熊族士兵则拿着木棒行持枪礼。
小车开到村子中心的喷泉停了下来。一个看上去有点身份的熊族上前打开车门,黑色高腰皮鞋探出车门,接着从车里走出一个……尖耳朵?!
密涅瓦死命捂着嘴,把惊讶给吞了回去。
她做了不少假设,可眼前这一幕并不在预期的可能选项里。不光是她,恐怕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假定十几年前就销声匿迹,被一致认定已经灭亡的精灵会是这个村庄的管理者和支配者。
这太荒谬了!自己是不是还没清醒,以至于撞见极度荒谬的梦境。
然而那一头白金色的头发,树叶形状的尖耳,兽人和人类的恭敬态度。还有从伤口传来的刺痛都在提醒密涅瓦。眼前发生的既非幻觉,亦非梦境,乃是不折不扣的真实。
即便如此——
抓住大树的手因为用力变得苍白,少女的脸皱了起来。
基于自尊心和本能。眼前的情形让密涅瓦感到很不舒服。要不是不合时宜。她已经冲下去用铁腕矫正了。
这几乎是必然的,如果有谁不知趣地去夸耀伟大的、光芒四射的吉尔曼尼亚王国时代,当时被划归为“蛮族”的众多智慧种后裔当然会很不舒服。身为一名王族。看着自己的臣民对异族小官僚献媚,也很不是滋味。
最后,既然这个村子是由精灵在管理,自己就无法轻易求救了。
虽然无法弄清详细情况,但这里无疑是一个自成体系的封闭社会。
和外界缺乏交集的群体,对闯入己方势力范围内的“外来异物”有着格外高的警戒心,当判断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异物”共处时,便会断然进行处置。而判断“能否与之相处”的人,当然不是密涅瓦这样的外来者。
古老的传统交战规则大部分已经被遗弃,但公国和人类诸国还是愿意遵守剩下的部分。像善待高级俘虏换赎金这一条就被完整的继承下来——上至将官,下至小兵都不愿因为一时痛快失去一笔巨额赎金。哪怕是在血雨腥风的里加要塞攻防战,除了极个别冷血疯子之外,两军火枪手看见高阶军官时,大部分人还是会下意识地把准星从目标上半身挪到下半身。
可精灵不是光荣的骑士,不是贵族,连正规军队都不是。传统交战规则对他们没有任何约束力。按照古典书籍记载,尖耳朵异端们的习惯是不抓俘虏的。
可以想象,尖耳朵异端们会采取什么样的“断然处置”。
综上所述,贸然接触、求援绝非明智之举。
于是,她悄悄带着罗兰离开,在一个森林里找到藏身山洞落脚后,总算是能喘口气了。
找到安身之处并不意味着状况好转,各种问题接踵而至。
刚安下心放松身体,肚子立即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前所未有的饥饿感压迫上来。
在伦迪纽姆也曾一度体验饥饿的感觉,但和眼下完全无法相提并论。长期漂流、使用魔法搬运罗兰、长距离移动急剧损耗体力,饥饿感也因此放大。
狩猎对密涅瓦并不陌生,用魔法打些小鸟兔子来充饥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她对烹饪一窍不通,不知道该如何收拾猎物,手边也没有调料。同时还要担心生火产生的烟柱会暴露行踪。最终只能一发火球了事,从焦尸中拣选出还能下口的部分,皱着眉头咽下去。
这种笨办法对她还勉强有用,对高烧昏迷不醒的罗兰却极度危险,让身体极度虚弱的他吃这种东西根本是要他的命。万般无奈之下,堂堂查理曼王女只能先将尊严、荣誉放到一旁,从村民那里“征集”食物来解决问题了。
在密涅瓦的努力下,罗兰的身体状况也有所起色,尽管还是没有醒来,但脸色多少恢复了一点血色。一切似乎都在好转。
然而,今天早上好运似乎到了尽头,在“征调”面包的过程中,一名村民发现了密涅瓦。尽管她采取了种种措施,但被发现的风险已经无法忽视,她决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藏身地带罗兰离开。
决定下得很快,行动也很迅速,但在现代化刑侦技术和通讯手段面前还是不够看。
背着全身滚烫的少年,少女在一片桦树林里蹦跑着,从背后传来犬吠和人声。她回头望去,透过摇曳草丛,她看见一群绿色的生物正在朝她这个方向跑来。天空中传来刺耳的“嗡嗡”声。
是附近的驻军,或者是别的什么,他们行动速度之快完全出乎意料,但更让密涅瓦吃惊的是:她不能使用魔法了。
和玛那的感应完全断绝,仿佛这片土地上的玛那都被抽光了——这种异常现象让密涅瓦颤抖起来。
没有奇迹之力的协助,她只是个普通的、脆弱的女孩而已,竭尽全力也无法逃出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罗网。
“站在原地!不许动!”
黑色的影子掠过地面。身后传来了喊声,字正腔圆的查理曼语,如同机器、金属一样的喊叫,不带任何感情。
“停止无意义的抵抗!”
“站在原地,不准动!!”
“站在原地!!”
一眨眼,身穿绿色军装的精灵军人出现在前后左右,放眼四周尽是漆黑的枪口和冷漠的眼神。
杀气腾腾的人墙分开一道缺口,几个穿着黑色长衣的精灵走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精灵大概就是他们的头,密涅瓦仔细的打量起对方。
举手投足透露出受过良好教育和专业训练,身穿笔挺的长风衣,面带温和笑容,动作彬彬有礼,目光中没有任何笑意,冷硬的如同钢板——一张技术型官僚的面孔。
顶着虚伪的笑容,那个精灵在五步开外站定,行了一礼说到:
“查理曼王国第三王女,密涅瓦.德波旁殿下。”
他说话的语速有点慢,但咬字发音相当准确。
“奉最高长官之命,我等前来迎接殿下,请和我们一起回去。”
语调平和,并且用上了“请”,但不论说话者还是其他精灵,都没有会接受密涅瓦说“不”的意思。
包围圈进一步缩小,其他几个黑衣精灵把手探进了怀里,领头的上前一步,向单薄的肩膀伸出手。
“休得无礼!”
一瞬间,密涅瓦几天郁积下来的情绪爆发出来,领头的像是触电般挪开手。
迟疑了一秒左右,他又露出招牌式的笑脸。
“殿下,请不要误解,我们并没有恶意。殿下继续的食物、医生,我们都已经准备完毕,请不要耽误宝贵的时间。母神在上,小官以人格担保,殿下和罗兰少爷绝不会遭受不当的对待。”
吸了一口气,少女垂下目光。
从对方唤出名字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一切底牌都已经被掌握,说出“医生”时,最后一点侥幸也没了。
密涅瓦不知道精灵们是怎么掌握到自己的状况的,反正他们就是知道了,继续纠结也没意义。身为继承王族血统之人,身为结婚誓约的另一半,即便到了这种时候,许多东西还是非得面对才行。
空中展开双翼的魔法铠甲慢慢降低高度,掀起的气流吹拂全身,翠绿的眸子紧盯着领头的精灵。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希望你能履行你的诺言。别忘了,你以神明的名义和你的人格担保过的。”
“当然。”
保安警察郑重的点了下头,枪口一齐垂向地面,几个穿白大褂的扛着担架从树丛里钻出来。
看着抬着罗兰的担架远去,在黑衣精灵的催促下,密涅瓦朝森林外迈出脚步。(未完待续。。)
22.神秘乐园(八)
——终于清净了。
房门锁上的一瞬间,罗兰不由自主地如此想到。虽然感觉有点对不起殚精竭虑医治自己的医生护士们,但任何人被10个内科、外科、营养学专家,以及30个护士围着团团转,感觉都不会舒服。首先,医生们总是会对治疗方案进行讨论,接着产生不同意见,为此争执。为了显示自己更高明,争执会变成辩论,而谁都无法说服对方的辩论最终总是会变成争吵谩骂,甚至是**冲突。没有病人会觉得一群白大褂整天在自己面前上演这类戏码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其次,让一大群专家教授为他一个人服务是对医疗资源的浪费,会耽误其他病人的治疗;最后,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他为什么会收到如此盛情的“款待”。
将郁闷一吐而尽,罗兰的表情变得开朗许多。
醒来时全身意外的轻松,先前几乎要了他性命的高烧、头疼早已烟消云散,从爆炸之后到清醒的记忆完全是一片模糊,依稀记得些许零散碎片……一双清凉温柔的手擦拭自己的身体,喂他吃了一些味道很恐怖的东西,但具体的人物、事情完全想不起来,看来自己病得相当厉害。
病历报告差不多也是这么说的,爆炸产生的爆风冲击、高空落水、连续高烧、不正规的应急处理、不卫生的饮食……能活下来堪称医学奇迹。
不……真正该称为奇迹的,是自己小时候被那样锻炼还能顺利成长这件事吧。
过去的点滴划过心头。突然,他的脸沉了下来。
(……为什么?)
脑海里闪过一个女孩的脸孔。
纯真无垢的童颜,被愤怒和绝望压倒的脸孔。就算伸出手,也无法阻止,不能让其看见希望的无名女孩,甚至连可以埋入坟墓的尸体和填写名字的墓碑也没有留下。
那件事在罗兰心里留下一道深刻的伤痕,一回忆起那个女孩最后痛哭流涕怒骂的表情,罗兰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要那么做?”
“是啊,为什么?”
像是叹息,又像是疑问的声音传来。侧转脸。布仑希尔似乎有所感的表情纳入视线。
“我们不是那个孩子本人,无从得知她的经历、想法、行动动机,或许她有着不为人知的辛酸隐情,但这不是把别人卷进她自己选择的死亡的理由。”
真挚却隐藏着锐利的发言让罗兰屏息。记忆中布仑希尔很少疾言厉色。但发言对他的冲击更大。
每个人都必须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自己做出的选择只能由自己承担后果。
这是李林的论调,和他的另外结论一样正确、冰冷、不容置喙。
诚然,这是正确的。可是……对于一条鲜活的生命、还是尚未开始接触人生的美好辛酸的幼小生命以那种惨烈的方式结束。仅仅用一个结论来概括一切……是不是太过草率和冷漠了?
不过这里并非适合讨论的场所,那些事情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压下阴郁的问题,他露出感激笑容。
“特意让你赶回来一趟,真是抱歉。”
“正好我要和提尔进行轮换,也谈不上麻烦。倒是你,别总和他抬杠,像这一次,要不是运气好……”
洪水般的劝诫涌了过来,罗兰摆出受教的姿态,心里露出苦笑。
每当他和李林发生争执时,布仑希尔总会劝解,她的立场也很明确——小事支持罗兰,大事支持李林。这么多年来,罗兰对此了然于心,也不觉得有错,一直等20分钟的教育时间结束,他才重新抬头问到:
“密涅瓦怎么样了?”
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密涅瓦和自己一起被爆风吹走,此刻自己身在亚尔夫海姆的医院里,恐怕密涅瓦也……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就太糟了。
严格来说,精灵们不是排外主义者,但他们是秘密主义者——安全感比较稀薄的那种。
密涅瓦并不是一般平民,让她人间蒸发会引起许多问题。可在“自杀炸弹袭击”、“迄今搜寻无果”的背景下,就算“官方认定下落不明,社会全体认定死亡”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罗兰——塑造出一位深受重伤、痛失未婚妻的痴情少年来博同情,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罗兰罕见的祈祷着,祈祷全能的母神别让事态发展成这般田地。
然而——
“她是和你一起被河水冲过来的,你最危险的几天都是靠那位殿下才撑过来的,我总不能说一句‘哦,谢谢’,没有任何表示就把人家打发回去吧?”
李林一边关上房门,一边解释他的决定。
“这三天里,她已经看了不少东西,不可能就这样放她回去。”
亚尔夫海姆最高执政官轻松而淡定,仿佛在说一件连麻烦都算不上的小事,而不是一个威胁。
可事实上,那就是威胁。
罗兰慨然谓叹:
“你是要……幽闭她一生吗?”
最能保守秘密的,是死人。从李林的话语来看,他没有杀死密涅瓦的打算。那么,他可以用来确保秘密不被泄露出去的手段就不多了。
像对待阿兹达哈卡一样,在她脑内植入“意识高墙”,让她绝对无法泄露秘密是一种解决办法。用夏尔王子的性命相威胁,迫使她保守秘密也是一种办法。最后,将密涅瓦软禁起来,直到死亡或李林认为合适的时机为止,同样能保住亚尔夫海姆的秘密。
以李林一贯的行事风格来说,这可说是心慈手软的处置方式了。但罗兰还是感到不舒服。
微微皱了下眉,回过神的罗兰发现李林和布仑希尔正在注视他。
“怎么?”
他问到。
“我们在等你为未婚妻求情呢。”
李林笑了笑,在罗兰涨红脸之前结束了他的游戏。
“不过呢,这次你猜错了。既然人家都来了,招待一下客人,让她进行而归——这是身为主人的义务。”
“什么——?!”
罗兰的音量一下子提高了几个分贝,不可思议、震惊、迷惑一瞬间占据了他的脸,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李林,仿佛头一次看见自己的监护人,或是确认有什么人假扮成李林和他开玩笑。
“看来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很糟糕呐。不过这次我是说真的。等你伤好之后带她在城里转转,享受一下病假吧。”
“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紫瞳中闪过一丝警惕。每次从李林嘴里说出“休假”、“享受”之类词汇时,那就代表有人要倒霉了,各种修罗场、烟花大会、猎奇秀将会接踵而来。在亚尔夫海姆可能还不至于搞得太大。不过……
“我只是希望实现人类和精灵的和平共处。仅此而已。”
声调、语气没有变化。气温却似乎降低了几度。
一叠报纸递到面前,哥特体的“亚尔夫海姆日报()”印上眼帘。
“你知道最近大家讨论什么事情最多吗?”
在罗兰把报纸完全摊开前,李林说出了答案。
“是‘斯科特案’。”
斯科特案。全称为“斯科特诉弗里契案”。在3个月前,人类工人德雷德.斯科特走进亚尔夫海姆地铁,故意登上一列只为精灵服务的列车。但根据亚尔夫海姆交通法律条令,精灵和其他种族必须乘坐“平等但隔离”的车厢。由于违法,斯科特先生理所当然地被警察带去喝茶聊天了。
但交通法却与民权法案赋予人类的权力稍微有些冲突……至少斯科特先生认为依据“被统治种族享有基本权力”的精神,他有权和精灵搭乘同一节车厢。因此他向法院提出诉讼,指控地铁管理部门和普通警察逮捕并关押他属于非法行为。然而由于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法官维尔纳.弗里契认为根据“隔离但平等”的原则,只要公共场所为人类以及其他种族提供的服务设施水准与精灵相当,那么强行将他们与精灵隔离就是公平的。地铁管理部门和警察不过是在管理范围内执行生效的法律,据此判定斯科特败诉,同时以妨碍正常交通运行的罪名判处罚款300马克,义务劳动一个月。
显然,斯科特先生不可能对此表示满意,于是他又向亚尔夫海姆高等法院控告弗里契法官的判决违法,并且再次理所当然的败诉了。
不过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尽管两次败诉。但这似乎没有给斯科特先生的信心造成哪怕一点打击,或许他单纯的相信亚尔夫海姆是一个法制国家,或许他有着“屡败屡战”的坚韧品质,或许他打算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借此唤醒人类的维权意识,用一场街头革命向法院和政府施加压力……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总之,斯科特先生已经再次向高等法院提出了诉讼请求。
但他仍然会败诉。
罗兰完全能预见这个结局,以及那个判决将在亚尔夫海姆司法史上留下何等浓厚的一笔。
尽管法律问题既不是他的专业,也不是他的爱好,但将亚尔夫海姆的社会风气以及国家战略纳入考量,再参考一下过去类似案件最后的结局,结果的必然性显而易见。唯一能算问题的,只是何时宣判而已。
极右翼分子、激进派一定会为那个判决高兴得发狂。法院将用事实证明种族歧视是合理合法的行为,这个“只做不说”的时代将会翻过去,“敢说敢做”的新篇章即将到来。
“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个开始。以沃尔夫冈.卡普为首的极右翼分子正在串联,打算推动一项法案。”
他没说下去,但罗兰应该能猜得出那项法案里面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只是一部亚尔夫海姆版的《纽伦堡种族法案》,将种族歧视和迫害合法化,然后像工厂生产部件一样生产出“水晶之夜”、“最后解决”、“淋浴室”、“焚尸炉”……等等。
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可这和密涅瓦有什么关系?”
罗兰奇怪地看着李林,他弄不明白,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暂时没关系,但很快就会有关系。”
李林神秘的眨眨眼,语气一转。
“让那些跳梁小丑蹦到最高的时候,一下子掉到谷地——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毫无疑问,这是个好主意,非常好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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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波”的总部大楼是一栋占地甚广的五层大楼,大门面北,长年采光不足。大楼底层和一层的窗户安装有防护网,晦暗的灯光透过铁栅栏和铁丝网,将带刺的影子洒向地面。整栋大楼连带着里面办公的宝安警察,一起被现实的浓雾以及政治侦探故事的神秘形象所笼罩。
执政官机要秘书海德里希少校正在这团迷雾的中心,作为执政官和保安警察的联络官,他在这里有自己的办公室,奶油色地毯和壁纸,隐蔽式射灯,黑色真皮沙发,全套红木办公家具,象牙雕刻文具。
除了这些必需品,这间房间还挂满了肖像画——海德里希自己的肖像。
穿航空型mds的海德里希;穿运动服的海德里希;穿大学毕业装的海德里希;穿军装的海德里希;演奏小提琴的海德里希;被执政官召见的海德里希……一张张肖像画勾勒出大致人生轨迹——从毛头小子成功晋级菁英阶层的道路。
还不够成功。
流连于肖像画之间,饥渴感油然而生。
作为一个有点自恋倾向的现实主义者,海德里希为自己设定的人生目标,是成为亚尔夫海姆情报和保安力量的大头目。也就是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超级特工。
不过对什么是成功的超级特工,每个人的标准都不一样。有人认为拉风耍帅是,有人喜欢默默无闻,更多人是茫然。而海德里希的标准很简单,能被执政官认可的才是真正的超级特工。
只不过,执政官在这方面的标准有点高的超乎想象。
眉清目秀、虎背熊腰、体育全能、桑博达人、柔道八段、跆拳道荣誉黑带九段、上天能开飞机,下海能开潜艇,最后还要能获得“圣帝”的荣誉头衔……
这要求不是一般的高啊……
更离奇的是,某次海德里希突发奇想,把上述要求输入计算回路,进行演算。出来的结果居然是……“沙皇”?!
这真是见鬼了,没听说毛熊还有这么一号沙皇,还有,他们有这样的种族天赋?
惊讶归惊讶,海德里希还是继续朝这个方向努力,不过光靠努力是不够的,有时候还要一点耐心、机遇和运气。
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一份文件上,第五次详细阅读着上面的内容。
他已经有足够的耐心和努力,运气和机遇也来了,现在就看是否能把握住了。
看着用回形针别在文件上的密涅瓦的照片,海德里希的嘴角慢慢上扬。(未完待续。。)
22.神秘乐园(九)
天鹅岛。位于哈维尔湖南边,一公里长,半公里宽,以生活在哈维尔湖南边的一群天鹅而得名。
这个地方一直是上流社会的时髦居住区,隐秘、幽静、安逸,坐享湖泊美景和森林空气的好地方,里面大多是气派非凡的别墅。差不多每栋房子门前都有一块宽阔的草坪,凡尔赛宫式样的窗户、大露台、石栏杆、雕像、喷泉、长长的车道和40平方公尺的车库。
大而无当的恶趣味,简直和财团一个样。
密涅瓦感慨着,让身子陷进沙发里。
按照精灵们的说法,这栋房子是最高长官的别邸,换言之就是行宫。从占地、奢侈品、装饰用艺术品数量上来看,倒也符合身份。不过品味么,实在叫人不敢恭维。
不过,成堆的庸俗品之中,偶尔也能发现不错的东西。
头枕在沙发靠垫上,翠绿的眸子仰视着高悬在客厅上方的一幅画。
一个年轻的妇人,美貌而高雅,浅褐色头发,棕色眼睛看着画面右侧,一串黑色在她脖子上绕了两圈。在她怀里,一只白色毛皮的小动物正惬意的趴着,享受修长优雅手指的抚弄。
画非常漂亮,仿佛吸收了房间里的光线,那位妇人在客厅里闪闪发光。其它的玩意儿——枝型水晶大吊灯、骆驼族手工挂毯、镀金扶手椅、沙发、手工雕刻的咖啡桌子等等——全都显得俗不可耐且死气沉沉。
众多俗物之中会出现这么一副高雅之作已经足够让人惊讶,从女仆那里得知是房子主人所作。惊讶升格为震惊。而循着楼梯走上充当书房的塔楼,里面则是满满的书籍,哲学、文学、数学、法律……无所不包,让人误以为走进了学究的家里。
庸俗和高雅,高明和低级——全然对立的东西居然扎堆在一个人身上,这是密涅瓦从未想过,也从未遇到过的情况。她的好奇心被触动,开始追寻更多线索,仔细思考、探索这位迄今为止没有露面过的“最高长官”。
当然,她注定徒劳无功。事实上。她甚至不知道这幅画是某人用纳米级印刷技术“复制”、“粘贴”的名画《抱貂妇人》。若是达芬奇泉下有知,知道自己的画作不但被人山寨,还被用来当招摇撞骗的装饰品,多半会气得在坟墓里打滚。
密涅瓦闭上双眼。沉浸在思考和担忧的迷宫之中。在被严密监视的大宅里。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几项自由之一。
对方并未将房门反锁。房间里也没有派驻管家和女仆之外的人员来警备。但密涅瓦还是能感觉到窥伺的视线从房间各个角落渗透过来,在肌肤上留下黏腻的感觉。外面的树丛、房屋中也隐约透露出不友善的气息。
非常彻底的警戒,就算此刻她已经恢复了体力和使用魔法的能力。也没有机会脱离。更不要说她对这附近的地形、环境完全一无所知,逃不出多远就会被抓回来。
让她感到不解的是,尖耳朵精灵们只是把她软禁在这里,并未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没有审问,也没有位于权力中枢的大人物拜访。仿佛只是为了确保她的生存,此外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信息完全隔绝,她也无从推测对方的算盘。只能一边忍受着无孔不入的监视,一边摸索整理有限的线索,一边挂念着情况不明的罗兰。
在那之后,她和罗兰被分开了。那个叫缪勒的精灵承诺会为罗兰提供最好的治疗,她也亲眼目睹穿白大褂的精灵小心翼翼地把罗兰抬上一辆白色的车子。可身处这种环境之下,她显然无法从女仆们“对不起,我们对此一无所知”的回答中感到安心。
想要离开这里,不,是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朦胧的焦躁再次在心中翻腾,右手依稀传来少年胸膛温热的触感,密涅瓦紧紧揪住胸口,禁闭双眼,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两声喇叭鸣叫,女仆们打开大门,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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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门敞篷轿车漂亮地拐过一个弯,驶上了哈维尔林荫路,透过树丛的斑驳阳光撒在银色车身上,反射出点点金光。不远处的哈维尔湖波光嶙峋,几只小帆船懒洋洋地浮在水面上,三角白帆和蔚蓝天空相映成趣。
今天是工作日,天鹅岛显得空空荡荡的。到了周末,这里便会被来度假、划船、野餐和晒日光浴的国民汽车塞满。现在路上一辆车也没有,整条马路都属于波尔舍轿车,收音机里的歌声随风飘荡。
“爱难开口,心难碎。连翩起舞,终日游戏。忽然听到‘我爱你’,众口一词,他们说‘快说你也爱我’。爱呀,爱呀。啊,我爱你。”
《风流寡妇》第三幕,汉娜与丹尼洛伯爵在大使馆舞会共舞时的伴奏曲,《风流寡妇圆舞曲》。就着甜得发腻的轻歌剧,海德里希抓起一颗巧克力丢进嘴里,咬开外壳,一股粘稠的樱桃汁从里面流了出来。
这是亚尔夫海姆市民的理想生活形态,开着汽车,在艺术中心、画廊、博物馆、风景名胜之间徜徉,一边吃着奶油小圆面包,一边尽情欣赏中产阶级喜爱的轻歌剧《风流寡妇》。每年参加由“通过快乐获得力量(,缩写为kdf)”组织的海外旅游,去北边滑雪泡温泉,到南方游泳、做日光浴。
完美得让人都要醉了。
不过从后排传来的压抑气氛,让海德里希没能陶醉下去。
不满和尴尬的空气横亘在那两人之间,不知该如何打破僵局。要如何解释眼下状况的少年,无法适应激烈变化、正试图整理头绪的少女——很难想象这两人将要组成家庭,就连海德里希都为他们的婚后生活担心起来。
明明那几天里为了烘干衣服,降温,两人都“坦诚相见”了。就算小少爷因为昏迷一无所知,那位殿下可是连用湿布擦拭罗兰全身都做过了,都亲密接触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没办法,这种时候只能由厚脸皮的电灯泡来调节气氛。
“殿下这几天休息的可好?”
“休息?海德里希先生,您的话真有趣。休息。”
密涅瓦回味着那个词。尖刻的回敬到:
“您应该问负责这种事情的人。他们一定会给您一份详尽的报告。”
一边说着,一边将脸转向湖边。一群海鸥扑腾着飞离水面,一条巡逻艇快速驶过,船上的武装警察好奇的打量着这边。
为了“保护”密涅瓦。精灵们规划了一整套安保计划。空中和水上的定期巡逻。各种明哨、暗哨、流动哨、警卫、保安、警犬、警报器。拿来守卫一座集中营都够了。别说好奇心重一点的猫猫狗狗。就算是一只老鼠想要接近密涅瓦都会被打成筛子。
休息。能在这种环境下好好休息才是见鬼了。
“这是为了保护殿下的安全。”
维持着铁壁般的厚颜,海德里希别有深意的视线透过观后镜折射到罗兰身上。
“毕竟我们这边也有各种各样的情况。”
现如今,亚尔夫海姆最关注的。可不是没几个人知道的人类王女,而是斯科特案。
可能是被斯科特先生的“屡败屡战”精神激怒了,或者是打算彻底把事情闹大,为之后一系列政治活动做铺垫。极端分子们提出:一个被统治种族公然质疑国策,批评国家行政部门无疑是和政府为敌。更危险的是,此人扰乱秩序,散布谎言,危险地试图煽动社会上的无知群体。这是不可原谅的罪行,因此必须公开审判,挖出他的“同党”。杀鸡儆猴,杜绝再有人如此激烈的评论公共事务。
他们并不只是大肆宣扬,为了更加强化戏剧效果,达到杀鸡儆猴的目的,右翼大头目沃尔夫冈.卡普博士将诉状递交给了人民法庭。
所有人都惊呆了,谁都没想到卡普会绕开最高法院,直接祭出“人民法庭(volksgerichtshof )”这个大杀器。等到得知人民法庭受理这桩案件,并且有赖律德.弗莱斯勒法官主审,安德烈.维辛斯基法官协助时,大家都用看死人的目光看斯科特先生了。
和常规法庭不同。为彰显政府权威,专门用来处理“异种族重大事件”而设立的人民法庭是个没有慈悲可言的地方。在这里只有三种判决,无罪、20年监禁或者死刑,前两种少之又少,大多数被告最后都被赶上绞刑架了。而弗莱斯勒和维辛斯基——这两位又是以死刑判决比例极高而闻名的“死神法官”,看上去斯科特先生的命运已经被注定了。种族主义者弹冠相庆,等待着胜利的到来。
在这种背景下,没做任何安排,让一位人类的王女进入亚尔夫海姆绝对是标准的冒险行为。
“实在是万分抱歉,不过小官相信,接下来对亚尔夫海姆的参观一定会化解殿下的不快。”
海德里希一拉方向盘,银色小汽车通过最后一个岗亭,载着满腹心事的少年少女驶上亚尔夫海姆的街道。
如果说吕德斯是当今文明世界的明珠,是能满足人们一切梦想的梦幻都市。那么亚尔夫海姆则是矗立于地面的通天塔之林,散发出一股压倒人心的迫力的权威之城。
沐浴在阳光下,摩天楼顶光彩夺目,光滑银亮的色泽一直延伸向天空。和背景的蓝天相比,高度超过200公尺的银色高楼显得格格不入,简直就像一座睥睨世人的银色玻璃城堡。
光一栋这样的高楼就足以吸引惊叹和羡艳,但密涅瓦眼前并不只是这一栋而已,而是由无数雄伟高楼大厦组成的森林。
鹤立鸡群的单一巨大建筑物会格外凸显存在感,以此为中心。向周边辐射出各种机能的建筑,从而形成都市——这是人类社会的常识。而这里随处都是巨型建筑,让置身于钢铁水泥丛林之中的密涅瓦茫然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听海德里希进行解说。
“大凯旋门开工于7年前,耗时4年,于3年前的民族觉醒日竣工,设计者是阿尔伯特.施佩尔阁下。”
除了施佩尔还能有谁?这位建筑大师、军工管理天才负责了绝大多数大型建筑的设计,说到巨型建筑,不是施佩尔,就是他的徒子徒孙的手笔。
“大凯旋门用花岗岩建造。高度180公尺。宽160公尺,深190公尺,总体积2365685立方公尺,大约是吕德斯凯旋门的49倍。在内部的墙上。刻着为亚尔夫海姆牺牲的烈士之名。”
波尔舍轿车驶入大门。花岗岩高悬在他们的头顶。密涅瓦装着没听出来海德里希那点小小的得意,仔细打量着隧道一样的门洞。这条门洞比足球场还要长,有50层楼那么高。顶灯和探照灯照亮了门里面的八车道,还有墙壁上用精灵语篆刻的死者名单——入口处一小块区域,尚有大片的空白。
轿车钻出门洞,重新回到亚尔夫海姆阳光明媚的天空下。
“出了大凯旋门,我们来到胜利大道。它有123公尺宽,是吕德斯香榭丽舍大街的2倍,长5.6公里,是香榭丽舍大街的2.5倍。在我们左手边是交通部和内政部大楼,右手边是经济部、粮食部和移民局……”
更大、更高、更宽、更长、更贵——远远超越自己的实验体,精美程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罗兰隐隐觉得,这是一种自卑感。只有在与外国同类东西作比较,取得压倒性优势之后,精灵们才会感到安心,予以接受。倚靠着无形或有形的堡垒,来捍卫几十万市民的心灵……
轿车驶入一条高级商业街。高级服饰店、宝石店、电影院、歌剧院、略显时尚的露天咖啡座,林立于街道两旁。一辆辆瓦尔特堡和波尔舍国民小汽车来回穿梭,街道干净得让人怀疑是否连颗灰尘都找不到。来往于街道的精灵全都打扮得光鲜得体,就连小孩都显示出和人类儿童迥异的沉稳和良好家教,没有穿着背心到处乱跑的小孩,更不存在乱穿马路。整条街处于一种井然有序的氛围之下。
比吕德斯更先进、更繁华,也更有秩序。
带着一点不痛快,密涅瓦暗自评论。
前者可能是有意为之,后者完全出于自然习惯。只有全体臣民的素质达到一定层次,才能自然而然的形成有条不紊的社会运作环境。在这个简单结论的背后,是长期对教育和社会管理的投入,这两样都需要足够多的耐心、决心、执行力、财力支撑才能实现。其他国家是否拥有上述要素,密涅瓦不清楚,但她知道查理曼是难以做到的。
不过——
密涅瓦的眉毛微微挑起,继续打量街上的行人。
制服。
好像太多了点?
不是没有穿便服的精灵,只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制服。黑色、绿色、藏青、海蓝、咔叽黄……穿着各类制服的精灵行走在街道上,看上去像逛街,但更像是某种集会或游行。
感想一闪而过,密涅瓦继续观看熙熙攘攘的街景。可不知为何,那一套套漂亮帅气的制服比高楼大厦更印象深刻,制服之潮散发出的迫力甚至让直插云霄的大厦甘拜下风。
“在我们的前方。”
驶出商业街,重新回到轴线主干道。海德里希提高了声调,用带着略微炫耀的自豪语气说到:
“胜利大街最北端,世界建筑史上的一大奇迹。”
“奇迹……”
密涅瓦小声呢喃着。
即便以她挑剔的目光来看,眼前之物也无愧于这个称呼。
大街的彼端,一座巨大的建筑巍然耸立,在战舰般的灰色基座上,是一座半入云霄的巨大穹顶。即便已经对摩天楼感到麻木,密涅瓦还是再度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评议会会场是世界上最大的建筑物。其穹顶高度超过四分之一公里,在某些日子里,顶端会没入云雾之中。穹顶半径为什么啊公尺,伊密尔的圣彼得大教堂只有它的十六分之一。”
又来了。
罗兰和密涅瓦不约而同的想到。
或许海德里希不是故意的,毕竟旅游手册上写得也是差不多的东西。不过什么东西都要比,都要拿来秀优越也实在是……
在评议会会场前是宪兵广场,广场右边是防卫军总司令部,左边是图书馆——这里原本是打算为执政官建造一座官邸的,结果对奢侈生活欠奉兴趣的执政官大笔一挥,成了图书馆。
“全世界各种图书,包括极其从世界各地购买来的稀有孤本、珍本,还有很多是执政官的著作,在此皆有收藏。亚尔夫海姆的市民随时都能来此阅读,凭借身份证明借阅。不过嘛——”
碧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观后镜里的少年皱起了眉头。
“这里也是‘平等但隔离’的区域。”
“海德里希!”
“上头的命令是无需藏着掖着,不论好坏,让殿下和少爷都看到。请别让小官为难。”
罗兰狠狠瞪了机要秘书一眼,他当然清楚李林的命令,同样更清楚李林背后的盘算。尽管他知道这是一种“必要的恶”,但他不能就此认同。
正当他打算提醒海德里希端正态度之际,从图书馆那边传来了响亮的叫骂声。(未完待续。。)
22.神秘乐园(十)
“什么平等啊!你这个胡言乱语的叛徒!”
一名精灵少年大吼着,在他身后是几名同龄少年,他们都穿着褐衬衫、黑短裤,脖子上打着黑领带,腰间别着荣誉短剑——青年团的标准打扮。被他们包围的,是一名穿便服的精灵少年。
看上去有点像校园恶霸欺凌弱小,但只听了两三句,海德里希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种族问题的争执。
亚尔夫海姆的居民大致被分为五个等级。
第一等,金发碧眼的纯种精灵;
第二等,混有其他种族血统的半精灵;
第三等,矮人和侏儒;
第四等,兽人;
第五等,人类;
依照法律,前三等种族可以出任高级公职,到第四等可以报名参加亲卫队,第五等的人类可以参加工作,享受公民基本权利,但不能出任高级公职,报考高等学府的名额也受到严格管制。
这种等级划分一直被左右两派所诟病,左翼人士认为这法律太过野蛮,不利于社会安定;,他们希望给予异种族更好一点的待遇,换取他们对精灵统治的彻底服从;右翼则认为这种划分太粗疏,对被统治种族太温和,应该建立专门的种族研究机构强化对种族差异性的研究,并且通过立法和武力强迫“被统治种族”服从。将异种族任何对政治权力的要求全部列为犯罪,和种族间性行为、同性恋一样并列“反精灵的重罪”。通通死啦死啦。
有意思的是,左翼人士大多是律师、法官、学者阶层,受过高等教育,生活优渥。用右翼杂志《黑色军团》的话来说“这些富裕阶层对自己属于统治种族一事太过理所当然,因此很少去操心这方面的问题。”相反的,对“纯粹精灵血统”最热心的,很大部分是社会地位低下的群体:犯了军法,被提早强制退伍的军人;一年递交三次调职申请书被拒绝的神经质职员;考试成绩不怎么好看的后进学生……捍卫“古老智慧种纯洁血统”的急先锋,就是这帮子“撸蛇”。
这种情况和第三帝国时期的某则笑话描述的情形有些相似——
“什么是纯种的雅利安人?”
“像戈培尔一样高大强壮,像戈林一样体态健美。像元首一样金发碧眼。”
和没什么自信心的“雅利安超人”一样。鸡血上脑的右翼精灵们也喜欢抱团,同时也喜欢用暴力来和他们意见相左的对象进行“沟通”。
假如对方是“白玫瑰”成员的话,话题又涉及种族问题时,更是如此。
亚尔夫海姆没有党禁。只要不危害国家安全和社会秩序。合法注册登记。谁都能组织一个小团体。大学校园里稍微严格些,学生都必须参加青年团,否则会被视为与社会格格不入的怪物。不过也允许非政治性社团存在。并且允许他们讨论一些政治话题——在不触犯法律的前提下。
“白玫瑰”小组就是这种环境下诞生的学生社团,一开始话题仅限于学术、艺术范围,但作为社会缩影,又大多是叛逆期的同龄人。政治话题总是会出现这些喜欢反抗父母、质疑权威的学生之中,各种“**”的左翼言论在这个社团中大行其道。
他们反对种族制度,反对亚尔夫海姆首先挑起战争,也反对执政官的独断专行,对右翼满足跑火车式的“杀光人类”、“夺取生存空间”理论更是嗤之以鼻,最后他们还曾用恶劣的手段嘲讽评议会里“保守的老爷爷”们。可以相见,没谁会喜欢这群标榜“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小年轻。激进派、保守派不止一次提出要禁掉这个社团,让大学和史塔西联手镇压,把抓到的“白玫瑰”成员全部送进集中营,或者至少流放到乌拉尔山。右翼大头目卡普博士不止一次提出“用五对负重轮来治疗这群叛逆”,右翼学生组织还和“白玫瑰”发生过几次肢体冲突。所幸,到现在为止没闹出过命案,最多有几个不老实的被送去公国啃冰疙瘩。
总而言之一句话,两边都是给“资产阶级”——他们的父母找麻烦的活宝,哪一天不惹出点乱子纯属母神她老人家开眼显灵。
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会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罗兰偏不。
“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后座传来海德里希最不想听见的指令,他斜了一眼观后镜,罗兰的侧脸对着他,笔直的看着图书馆正门前还在争执的精灵少年们。
叹了口气,海德里希拉过方向盘,波尔舍轿车静悄悄的靠近图书馆,到了能听清争吵内容的距离上停下。
“如果战争可以解决问题的话,那我们还要评议会干什么?让将军们来管理国家不就行了?到时候就不是有军队的国家,而是有国家的军队,这样你们就心满意足了?”
不卑不亢的声音越过褐衬衫之墙,罗兰愣了一下,紫色眼睛里涌动出小小激动和怀念。
“我们无法战胜所有的敌人,即便开战之初我们能获得丰厚的战果,但我们也会为此四面树敌,陷入战争泥沼。并且越陷越深,直到耗尽我们所有的力量。然后我们自己一手挑起的战火最终反烧到我们自己身上,上千年来吾等一族为了复兴所付出的心血努力都会因为虚妄的野心而付之一炬,精灵一族可能就此灭亡。”
一口气说完这些,被包围的精灵少年深深吸了口气,继续用睿智冷静的声调说着。
“我们应该杜绝推行扩张路线、引发群起围攻的想法,集中力量专守国内。通过和各国缔结友好关系。来承认我们是独立的主权国家。为此,我们应当给予国内异种族更好的待遇……”
“只有傻瓜和无能之辈才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敌人手上。”
尖刻的反驳来了,为了让自己的发言显得更具有说服力,辩手还引用了执政官的经典名言。
“朔尔,只要不是失败主义者和国贼,没有人会去相信人类——把屠杀精灵说成是‘民族解放’、‘给野蛮之地带来文明的人类。和短耳朵人类缔结友好关系?这和把屠刀交到杀人犯手里有什么区别?”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声音不大,但尽是赞同的表情。
一千多年来,精灵的民族记忆一直算不上愉快。人类和兽人要对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承担责任,而其中人类要承担的更多些。历史上正是人类首先挑起了对吉尔曼尼亚王国的反旗。之后的历史中。人类基于种族霸权对精灵的无情摧残和镇压,都决定了除一小撮和平主义、犬儒主义者之外的绝大多数精灵都不可能对人类抱任何好感,一如抗日战争之后的中国人不可能对日本产生好感一样。而人类诸国——特别是把持教育和思想领域的伊密尔对历史问题的态度也一直在刺激精灵们的民族自尊心。只要教皇和他的神官们仍旧一本正经的宣扬屠杀精灵的“合理合法性”、“天赋权力”,一如严肃的日本学者宣扬“死亡人数为25万、而非30万”来彻底否定南京大屠杀的嘴脸。精灵们就不可能对每年举行祭典祭奠“圣战英雄”的人类国家报以信任。
和人类国家的友好关系?这恐怕比“中日友好”、“中日永不再战”还要苍白虚幻。
对精灵们来说。即便要建立友好关系。也必须是建立在巨大武力落差和强大威慑力基础之上的“友好关系”——就好像被穆斯林包围的以色列那样。
毕竟他们有一个比米英鬼畜更靠得住的后台,要达成这个目标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只要那一位点头同意,把成千上万人类“重新安置”进集中营。然后让他们“从烟囱里出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在这个尚不存在国际法,种族屠杀、种族灭绝不会被指责,实施这些事情的人也不会受惩罚的世界,用“科学的手段”把人类变成少数民族,不是一件很困难、需要遮遮掩掩的事情。甚至不需要进行大屠杀,只要天天给他们喝塑化剂饮料,吃工业油烹饪的食物就行了。
“生存空间不是靠谈判得来的,想要对方承认你,首先要有强大的军队。”
“过度的武力只会招来敌意。”
“失败主义者才这么想。”
“头脑简单的军国主义者才相信武力能解决一切。”
“先生们——”
一个压抑着不耐烦的声音插入争论,瞥见警察的黑色制服,叽叽喳喳吵个没完的青年学生们立即乖顺地垂下了头。
“你们喜欢辩论,这是你们的权力和自由,但是不要妨碍其他人应享受的权力。”
皮警棍指向一旁的告示牌,“禁止喧哗”的警告格外显眼。
在警方强大的威慑力下,火药味浓厚的辩论会宣告结束,穿便服,被称为汉斯的少年低着头快步走开,一个有些熟悉的呼唤留住了他的脚步。
“汉斯!”
循声望去,一个栗发紫瞳的人类少年正朝自己招手。
“罗兰?!”
汉斯.朔尔呆了片刻,朝轿车跑来,边跑边嚷嚷。
“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还拐带个漂亮姑娘回来?!”
——这个笨蛋!!
海德里希一阵胃疼,现在的小鬼神经都这么粗吗?
“啊,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啦……”
尽量不和密涅瓦的视线交汇在一起,罗兰苦笑着说到:
“是要回家吗?要不要搭个便车?”
达勒姆是亚尔夫海姆的一个中产阶级郊区,幽静、安逸、富足,街道两旁开满了苹果花和樱桃花,树篱和栅栏后面是一栋栋独立住宅,两层或三层的小楼,附带独立车库。居住在这里的都是医生、律师、大学教授一类人物,偶尔也有神官。
朔尔一家都是虔诚的路德派教徒,这个教派的教义比较接近胡格诺派,对王政、独裁之类不怎么感冒,思想上也比较接近自由派。在父母的言传身教,以及某位导师的影响下,汉斯.朔尔和其妹妹索菲亚.朔尔一起组织了“白玫瑰”,并且正努力扩大影响力。
“我们并不反对执政官。别这么看我,少校先生,我正在阐述一个客观事实。”
汉斯朝海德里希摊开手,后者哼了一声,专心盯着路面。
“不管用什么标准评价,执政官都是一位出色的领袖,世所罕见的全方位天才,不光是过去、现在,乃至遥远的未来,恐怕都不会有人能超越他的成就,在现在这种条件下,更没有人能取代他。”
不是需不需要,而是能不能。
最极端的自由派也无法否定这样一个事实:即撇开是否能服众这个问题不谈,尽管有了一整套政府和社会运作体系,也有了一支看上去很好很强大的军队,但面对世界上最险恶的地缘环境。自由主义政客、军国主义极权分子当政都无法带领全体精灵寻找到一条可行的出路,“母神和命运”注定了只能由同时兼具杰出将领和优秀政治家两项才能,比当今世界各国元首都更像皇帝的执政官来带领亚尔夫海姆。
“所以我们并不反对执政官,我们只是反对他的一些做法,并且对右翼分子越来越强势的做派感到不安,身为国民,我们有义务站出来……您又怎么看呢?少校先生?”
“身为军官,我必须回答你‘若要问防卫军站在哪边,实为大谬,防卫军奉命做它该做的一切,仅此而已!不过,作为个人,我只想说,年轻人看了几本书就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毛病,不管哪里都是一样。”
从防卫军建立伊始,执政官就一直是军队的象征和盾牌,军队则是执政官和亚尔夫海姆的手足和长剑;自认为是国家秩序和安全守护者的军队,在很多观点上和右翼保守派是相同的,军人们对左翼学生的观点和右翼也是惊人的一致——把左翼学生丢到山沟或乡下,吃个几年苦头,那些吃饱了撑出来的毛病自然全没了。
汉斯耸耸肩,转过头朝罗兰扮了个鬼脸,又朝密涅瓦说到:
“您瞧,我们就是这么不受欢迎。再不乖乖听话,我就得去乡下报到喽。”
密涅瓦差点笑出声来,罗兰也对这位爱搞怪的小学同学报以苦笑,一旁的海德里希仍旧板着脸,嘴角微微抽搐,肩膀小幅度抖动。
恰在此时,《风流寡妇圆舞曲》已经播放完毕,一阵轻快的前奏响起,清爽宜人的风中,女歌手悠扬的歌喉随风飘荡。
“在军营之前,在大门之前,有一盏灯,至今仍然点着。我们要在那里见一面,就站在那座灯下。再一次,莉莉玛莲。再一次,莉莉玛莲。再一次,莉莉玛莲……”
轻柔的歌声从车内播音器里传出来,汉斯的家已经能看到了。(未完待续。。)
22.神秘乐园(十一)
——愿母神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别人的债。
一片“诚心所愿”的共鸣中,主祷文结束,围坐在餐桌边的精灵和人类举起刀叉。
为了招待客人,朔尔家准备了极为丰盛的午餐,吉尔曼尼亚灌肠、牛排、炖小牛肉什锦汤、水果馅饼,珍藏多年的红酒也被拿了出来。
朔尔家的用餐氛围相当轻松,精灵特有的对权威、秩序的偏执崇拜,以及基于严格社会等级和义务的家长式作风在这个家里是找不到的。
平静、安宁、温馨——近乎于理想化的空气弥漫在这个中产之家里。
(所以他们才反对打仗。)
海德里希专注的分割着牛排,脑袋里冒出一句没好气的评价。
不是全部,但确实有些精灵——大多是富裕和中产阶级——已经变得沉溺于安逸享乐了,甚至开始变得软弱了。
他们有漂亮的花园,有私家轿车,有带车库的住宅,有精致的美食,有全世界其它种族享受不到的优渥生活。品尝到和平带来的安逸舒适后,他们渐渐对战争失去了胃口。指望着能用和平达成的目标,尽量不用战争解决,在实现民族独立的同时,把舒适安逸的生活继续延长下去。
(一群傻瓜!)
血水从牛排切口里渗出来,机要秘书面无表情。
要是能用和平的手段解决问题。那还要军队干什么?没有强大的军事力量,富裕的亚尔夫海姆不过是养肥的家畜,等着别人过节前挨上一刀的牲口——就像旧吉尔曼尼亚王国。这群傻瓜怎么就不知道吸取教训?!他们的历史老师死得太早,让保健老师代课的?
“……老实说,我很怕亚尔夫海姆的未来。”
一家之主罗伯特.朔尔悠悠开口,一直心不在焉的的海德里希和其他人一起看过来。
“少校先生,请把您的笔记本收起来,这不是正式的报告,只是一个老家伙自己的想法。在执政官的带领下,我们一定能战胜任何敌人。哦。别摆出这么可怕的表情。人类的小姐,您和那位大人见过面之后,您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可问题是,我们夺取了生存空间之后呢?是的。我们会向那里移民。在那里生存——因此引发新的战争。无休无止的恐怖主义战争。”
罗伯特长出了一口气,有意无意地看着海德里希,后者也直勾勾地盯着他。
作为执政官的机要秘书。无需他人提醒,海德里希非常清楚恐怖主义活动是怎么回事。
足够疯狂的狂热分子,威力够大的武器,加上一点必要的资金、训练和情报支援,无数人体炸弹和都市游击队便会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来,渗过战线,在后方大搞破坏——这不是预言,而是已经显出雏形的东西。公国的魔法师秘密组织“黑色百人团”成功验证了人体炸弹的可行性后,已经不满足于战场上的“小打小闹”,着手研究更隐蔽、更有威力的人体炸弹,将之投放到人类城市之中,制造大把“轰动性新闻”。只不过成功与阿尔比昂达成停战后,这种需求的迫切性下降,渗透战线的难度又过大,才不得不作罢。
自杀性恐怖袭击尚未真正出现,但苗头已经出现了。无论这种战术何时出现,造成的战绩如何,对精灵们需要的“新秩序”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既然公国可以肆无忌惮的使用人体炸弹,人类阵营可以毫不在乎地驱使士兵发动肉弹冲锋,那么在常规作战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势下,人类和兽人相互作战时的勇猛、疯狂就有可能转而用来对付精灵。
那将成为一个巨大的粪坑,一个精灵们想起来就不寒而栗的噩梦。
“我们需要‘缓和(detente),而不是毫无节制的滥用武力,只要还有沟通的可能,我们就应该尽量避免战争。”
“前提是,对方有和你进行沟通的意愿,以及解决问题的诚意。”
进入朔尔家以来,海德里希第一次开了口,只听他用一种悠然的声线说着:
“抱歉,朔尔先生。身为军人,我没办法想您这么乐观,我很难想象,在当前环境下,人类愿意和我们以对等的身份进行接触和谈判,而不是主动发起进攻,把他们眼中的异端消灭。关于这一点,您可以问问这位从外面来的人类小姐。”
所有视线刷的一下聚焦在密涅瓦身上,一直低头尴尬不语的少女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充分展现强大的武力,摆出强硬、高调的姿态,外交官僚巧妙的施展唇枪舌剑,提出敌国一连串无法拒绝的要求,最终迫使敌国屈膝臣服——这是密涅瓦过去所理解的外交形态,在她看来,没有比这更可靠,更让人感到赏心悦目的外交形态了。
就算对财团,她也认为只要保有基本的威慑力,然后加以怀柔笼络,假以时日也能驯服这头巨兽。
然而,这些想法在这里——精灵支配下的秘密乐园里,是行不通的。
说到国力,其代表和蕴含的东西有很多,包括领土、人民、军队,但最直观,最能显示国家健康程度的,还是财力。
一个国家的运作离不开金钱的支持,教育要钱、军队要钱、公共建设要钱、维持社会秩序要钱,开发新技术要钱——财政这根支柱越是强大,转换成各方面的力量后所形成的综合国力也越是强大。查理曼之所以能睥睨诸国,除了国土辽阔,人口众多。军队强大之外,很重要的一个要素就是有一套能支撑这一切运作的财政体系。
可这一切,在亚尔夫海姆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建立起宏伟的建筑群,为每个国民提供义务教育、住宅和神奇马车,为整个族群带来外界无法想象的富裕生活,让每个国民变得睿智且眼界开阔——这种堪称理想国形态的辉煌背后,是一套强大到超乎想象的财政体系。依托这个体系,精灵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建立起一支强大的军队,无论兵员素质、装备精良程度都大幅度超越人类阵营的军队。从他们的交谈中,可以判断这支军队的建设已经有很长时间。并且取得相当的成果。一旦发生战争就可以立即进行作战任务。
和那样的军队交战会发生什么事情,最终结局会如何,密涅瓦不知道,也难以想象。但她可以预见。交换比将会是一个大到查理曼难以承受的数字。
站在有利地位的。是精灵们。
正因为充满余裕。他们才能冷彻的看待自己面临的种种问题,对手可能采取的行动,相互辩证、讨论。规划最确实的未来蓝图,加以执行。
和这样的精灵为敌,查理曼……不,人类真的有胜算吗?
既然难言胜算,那么是否应该接受他们呢?
想法一闪而过,随即便被否定。
就像海德里希说的那样,至少现在,人类阵营是做不到的。
包括她自己在内,从小听到的、看到的,都是鼓吹人类至上的教育。神官和有知识的人告诉大家“我们是最优秀的,人类才是智慧种的主宰,一切异种族应当臣服在我们脚下。”他们是这么说的,大家对此深信不疑,然后全身心付投入“圣战”去展现这一思想。
事到如今,让全体人类接受一个精灵国家的存在,将他们视为和自己对等的存在进行谈判?恐怕不少人会把这个提案当笑话,把提案者送进疯人院养老,接下来调集军队,对精灵发动圣战。
就算她是一位王女,也不可能悖逆整个人类阵营的意志。
面对周围殷切和揶揄的视线,密涅瓦只能尴尬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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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1号线车站,一节列车悄无声息地划入达勒姆站。
由于车站所处的区块,加上时值下班时间,所以政府机关的公务员与其他雇员们,这时也差不多都开始陆续回家了。所幸罗兰他们搭乘的是朝市中心方向行驶的列车,因此侥幸逃过下班高峰的拥挤人潮——就连7分钟一趟的高速磁悬浮地铁都难以舒缓高峰时段的拥挤。
作为全世界在铁路技术、电磁技术上浸淫最深的国度,亚尔夫海姆很早就开始对安静、环保、高速的磁悬浮列车投入了足够的关注。在相关技术取得进展后,在亚尔夫海姆地铁建设中率先试验性的建设了磁悬浮地铁,用以缓解亚尔夫海姆日趋拥堵的地面交通。
亚尔夫海姆地铁隧道位于地下40公尺,除了缓和土地问题,也有用来充当防空洞和避难所的考量。磁悬浮高速列车理论最高时速高达600公里,出于安全考量,运营时速控制在时速500公里左右,堪称速度之星。以评议会会场站为中心,八条线路联通全城各处,只要花上8马克便可随意换乘各条线路,在半小时内走遍全城。
除了速度,设计者还秉持一贯“服务客户”的精神,对车厢内进行了充分的人性化设计规划。车厢内部呈扁平的圆筒型,满足空气动力学对外形要求的同时,也兼顾了内部空间的需要,不会让乘客产生拥挤的感觉。隔着中间过道,左右两侧背靠窗户各有两排座位排列得非常整齐,座位上方有着开闭式的置物架,用以放置行李或其他物件。
以地铁来说,这种配置未免太过豪华,但事实上,这本来就是带有试验性质的地铁线路,为将来打造链接全世界的磁悬浮铁路网积累经验,采取一些高端配置根本没什么可奇怪的。市民们对此也没什么意见,有谁会不喜欢享受更好的服务呢?不过对“外面”的人来说,磁悬浮地铁未免太惊世骇俗了点。
密涅瓦就结结实实吃了一惊,没有轮子。没有蒸汽动力机关,甚至连铁轨也没有的列车,“浮”起来用犹如炮弹般的高速在地下飞驰——这种事情让她麻木的神经再度承受了一次严重的刺激。
可能是地下隧道没有值得一看的风景的缘故,密涅瓦对速度和便利性缺乏真实的感觉,很快就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打量着自己搭乘的车厢。
车内灯火明亮,装潢、卫生的水准和其他车厢没有任何区别,服务生也端着模式化的营业用微笑。只是车厢里坐的全是穿着工作服的人类,车厢入口处顶上悬挂的“仅限人类”招牌格外扎眼,明明是在高速行驶的车厢里。那块招牌却晃也不晃。冷漠地睥睨着人类乘客。
“亚尔夫海姆特色的种族政策。”
告诉她这句话的海德里希苦笑着钻进了精灵专用车厢,把她和罗兰留在了人类专用车厢。
不同种族应当加以区别,依据种族等级进行差别对待——这样的主张化为具体的实物加诸在自己身上,品尝着个中滋味。怒气一点点在少女心中聚集。
的确。她得到的服务和精灵没有任何区别。但那个“仅限人类”的标志……就像一根刺,紧紧扎在她的身上,让她很不舒服。
没人喜欢被贴标签。不管是黄色大卫星袖标、血统出身证明、还是肤色区分——这都不是单纯的加以区分,而是**裸的歧视。哪怕服务再好,设施再平等,那种被侮辱、被当成异类的感觉总是在密涅瓦心中挥之不去。
孤独、屈辱不断在心中翻腾,想起自己正身处敌人的大本营,痛感无依无靠的少女不自禁地伸出手。
挽住少年的臂膀,娇躯贴上少年的胸膛。
或许这是个不错的学习机会。
感到安心之后,胸口回响起略带自嘲的低喃。
无聊的、小小的自尊心已经被一路参观下来的所见所闻消磨殆尽,只剩下发自心底的迷茫、疑惑以及羡慕。
毋庸置疑,亚尔夫海姆的发展水平遥遥领先于外界诸国之上,国家政体、文化艺术、技术工艺,乃至国民的智力和精神风貌都达到了一个足以让人叹为观止的境地。说他们代表了未来理想中国家应有的样貌,恐怕也不为过。
但犹如乐园一般的亚尔夫海姆,同样存在着对外界和精灵以外种族不友善的一面。
“这就是精灵……亚尔夫海姆对人类的……态度。”
思量再三,她没把“歧视”说出来,但意思完全一样。
没有能跨越精灵对人类偏见的话语,心里嘟囔着“终究是不同种族”的想法,枯坐在窒息般的无力感之中。
“现在比以前好了不少,过去人类是不被允许进入市区的,一旦被抓到,就会被送去劳动改造。”
密涅瓦不知道什么是“劳动改造”,估计应该和服苦役差不多,罗兰话里的某个单词引起了她的注意。
“以前?”
“是啊,很长一段时间,我住在这座城市里,直到几年前才离开。”
罗兰平静地承受混杂震惊和疑惑的视线,事到如今再遮遮掩掩已经毫无意义,从海德里希的态度、朔尔兄妹的话语里,密涅瓦恐怕早就察觉到了这一事实。既然如此,在到达下一站之前,把一些事情交代清楚是最好的选择。
即便这可能会让密涅瓦不高兴,但和接下来的会面比起来,这点不痛快根本算不了什么。
“详细情况我不能说,不过待会儿见到‘那家伙,你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有一点——”
仿佛很不痛快、很不情愿,似乎会造成某种破坏一般,少年嗫嚅了一会儿,压低声音说到:
“尽管尚有改善的地方,这里的种族政策已经比外面已经好很多了。”
说完,他便住口不语,紧靠在胸膛的温热也离开了。被背叛感激起的恼怒视线刺在肌肤片刻后,无形的墙插入两人中间,沉默降临了。
(很快,你就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默默悼念着这句话,罗兰低下头,双眼死盯着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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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得怎么样?小姐?”
“怎么会……”
“怎么会是你?这个说法会被评定为不及格的哦,我可是期望你说出‘果然是你的。”
望着那张像是冷笑的笑容。密涅瓦感到自己正陷入执政官办公室的柔润地毯里。
夜空一样的柔顺黑发,雕塑般的俊雅面部曲线和五官,更甚于红宝石的深邃明亮眸子——曾在列车上有一面之缘的神明使者坐在亚尔夫海姆执政官办公室里,隔着拿来当床铺都显太大的红木办公桌看着她,双手交叉在一起搭起凉棚,藏在阴影里的唇线微微上扬。
原来如此。
的确如此。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亚尔夫海姆最高执政官不是这位神明使者,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带领着无法使用魔法,体力和人数远逊于人类和兽人的精灵,不声不响的在列强眼皮底下。花费数十年时间里建立起一个高度发达理想国。时至今日依然不为外界所知——除了和财团有密切联系的神意代行者,又有哪里的谁能如此自如地操纵金钱和情报的流动,完成这项空前的伟业呢?
“原来如此,这里是神意代行者大人的理想世界形态实验场。”
密涅瓦吐出尖刻的嘲弄。指向的却是她自己。
封闭的环境内聚集各种种族。尝试着不同的施政手段。积累经验教训,最终拿出一套可以被广泛应用在外界国家上的支配体系——一如实验室里所做的一切。
“相信殿下也能明白,在下的职责是‘管理。而非‘支配。一直以来,如何建立起一个各种族能共荣共存的世界体系,并使之长期有效的运营是母神赋予在下的课题。”
映出自己脸孔的赤色瞳孔射出洞悉人心的目光,直视那道没有热量的视线,密涅瓦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在下之前的前辈们也在为这个目标奔忙,但迄今为止没有一人成功,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殿下?”
“这……因为天命并未眷顾他们……”
难得的犹豫了一下,少女说出了最合乎标准的模范答案。
是的,那些为弘扬正义和信仰而奔走战场上的神意代行者们竭尽了全力,甚至为此丧命,他们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只是奈何时运不济,未能得到天命的眷顾,最终倒在通往理想的中途。
真是美丽感人,不过全是废话和谎言。
“抱歉,殿下。事实真相是:他们的思想太死板了,就算有超越常识的力量,没有好的思考方法也只是徒费工夫。”
红瞳眯了起来,揶揄的声音继续说到:
“他们连理想的世界应该如何运作都没一个系统、完整的构想,只是抱着一个美好的、不切实际的理想,在腐朽支配阶级的指导下滥用力量,或者基于自身意愿对旧体制修修补补——这种半吊子的改良主义没有任何前途。”
这已经连嘲弄都算不上,连唾弃都懒得给,语调非常平稳。
——那么你的线路就很有前途吗?
这句疑问梗在密涅瓦的喉间,嘴唇微微颤动几下,没能说出来。
就目前她在亚尔夫海姆的所见所闻来看,恐怕没有任何人会质疑这套全新体制的可行性,谁都会认同这是一个很有前途的政治实体。对比当今世界各国政府运作效率及国民生活水平,亚尔夫海姆可以说是如同天国一般的国度,足以成为一切对现状不满者模仿的对象和攻击本国政体的材料,发动各种各样的反体制活动,最终演变成暴力革命——
不行。
密涅瓦暗暗摇头,同时下定两个决心。第一,不能让心怀叵测者得知亚尔夫海姆的存在。第二,必须找到这个政体存在的问题,加以放大。
第一点可以搁置一下,等回到查理曼慢慢考虑。第二点虽然有点难度,也有一些现成的材料。
“我承认亚尔夫海姆在各方面都表现出色。”
先后退一步,小小的捧对方一下,紧接着,密涅瓦逼了上来。
“不过,‘仅限人类’的标志,在查理曼是不会出现的。我国国民也不会为了争辩种族问题。发展到肢体冲突。”
“嚯——”
李林意味深长的出了口气,他靠上椅背,手指有节奏的敲打椅子扶手。
退一步,进两步。有趣的小游戏,但未免太嫩了,只要一点小手段就能把王女殿下杀得片甲不留。
“那么,我们谈谈另一个问题——王冠领发生的人道主义灾难和种族灭绝行为。”
“那是我国领土内的内政。”
密涅瓦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在,王女殿下不清楚“人道主义灾难”、“种族灭绝行为”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什么褒义词,她随即换上一副更加强硬的口吻。
“君王有权在其境内自由地施政。别国不得干涉。”
“是的。我和亚尔夫海姆都认可这一点。不过我们也认为,主权合法性不能成为种族灭绝行为的辩词,也不能洗清这种暴行,更不能为大屠杀提供合法依据。”
这是纽伦堡审判后。地球国际法学界的新观点。也是日后蓝星头号大流氓武力介入他国事务的惯用理由。对密涅瓦来说。纯属强词夺理的奇谈怪论。
她本该就此进行反击,但刚想这么做,她就发现自己被困住了。只要强调内政不容干涉。那么,对方对人类相对还算温和的处置方式明显比查理曼处理王冠领暴动的手段更有理由被接受。但如果不进行任何反驳,那么从道义角度来说,查理曼明显并不占据可以指责亚尔夫海姆的道德优势。
狡猾的老狐狸!
密涅瓦在心里咒骂到。
李林悠闲的端起一杯红茶,吹散氤氲,丝毫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
从一开始,他就没把密涅瓦当成对等的谈判对手。
太年轻,太冲动,也太缺乏经验,王女殿下根本配不上“对手”这种荣誉称号。只要稍微有一点经验,并且脸皮足够厚,她大可以全然不顾事实,轻描淡写地带过王冠领发生的事情,继续揪住亚尔夫海姆的种族隔离政策不放——就像每年发表别国人权报告的米国政客。
轻抿了口茶汁,李林给进退两难的密涅瓦又补上一枪。
“贵国确实不存在种族问题,因为有问题的种族不存在,或者快不存在了。”
“但我国国民不会如此激烈的讨论种族问题!”
密涅瓦大声反驳到。
这是她仅剩的反击手段,肆意抨击他国内政终究是很重的问题,不论是官方,还是非官方,都代表了一种不友好的意识形态,足以成为一项指控。
这是一根看起来很不错的救命稻草,不过终究只是稻草,根本无力改变密涅瓦的窘境。
激烈的辩论种族问题?
有那么一会儿,李林想告诉密涅瓦另一个世界关于种族主义和奴隶制的“激烈辩论”,一些听上去非常可怕的故事。
1856年5月24日,俄亥俄州的狂热废奴主义者约翰.布朗带着四个儿子和两名手下来到波塔瓦托米河畔,坚信自己是“上帝废奴意志的代表”的布朗大叔带领手下冲进三间小木屋,把五名赞同奴隶制的密苏里人从家中拖了出来,不顾其惊恐万状的母亲和妻子哀求,布朗先生及其手下用刀剑处死了这些白人男性及男孩,随后把尸体留在大街上,作为对蓄奴者的警告。在离开屠杀现场时,布朗先生宣布“我们执行的是天意”。这便是合众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波塔瓦托米屠杀”。
作为回敬,亚拉巴马州的一位陆军上校卖掉了他的奴隶,雇佣了一支300人的军队前往堪萨斯,为捍卫奴隶制而战。这支军队从州首府蒙哥马利启程前,一位浸信会牧师为他们祝福,保证说上帝会眷顾他们。
北方有臭名昭著的废奴主义者詹尼森“博士”率领的“红腿子”骑兵队,南方就有就有以肢解受害人而著称的“冷血比尔”安德森率领的密苏里游击队。北方今天越界放火烧屋,南方明天派人屠村。北方今天杀一口人,南方明天五倍奉还……围绕奴隶制的存废,南北双方以相同的狂热“辩论”了整整4年,这种辩论最后升级成了残酷的内战,让整整一代米国年轻人为之丧命。
激烈的辩论?和皿煮的合众国比起来,亚尔夫海姆实在是温和太多了。
李林没有把这些“先例”拿出来,对王女殿下的苍白反击,只要一句话就够了。
“王女殿下,贵国是如何辩论种族问题的?”
“……”
答案很简单,根本不存在辩论。
人类是最优秀的智慧种,其他智慧种即脆弱又愚蠢,应当无条件接受人类的支配,如果胆敢抵抗,那就消灭他们——对包括密涅瓦在内的人类阵营来说,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根本没有被质疑的理由,当然也就不存在什么辩论。
没有任何辩论与温和且激烈的辩论,只要稍加对比,高下立判。
(尽管尚有改善的地方,这里的种族政策已经比外面已经好很多了。)
罗兰在地铁里的告诫再次浮上心头,现在密涅瓦终于理解他的用意了。
诚然,亚尔夫海姆的种族政策充满歧视,但相比外界血腥的种族政策,已经算是很温柔了,足以抵御任何指责。除非人类阵营有一套至少不比这里差的种族政策,否则任何指控都站不住脚。
况且——
“让我们结束这种小孩子的辩论吧,殿下。贵国有贵国的传统,我们有我们的状况,假如在下按照贵国的传统方式去解决种族问题,恐怕不用一个月,人类就会从世界上消失了。”
任何情况都无法动摇的话音,如同绞杀猎物的触手般束缚住密涅瓦的身心。这世上要是真有恶魔存在的话,一定是用这种声音呢喃的。被深邃无底的鲜红瞳孔震慑,密涅瓦紧咬住颤抖的嘴唇。
“……也罢,今天的会见就到这里为止吧。”
李林再度端起茶杯,转过身将椅背朝向密涅瓦。
“一整天的参观见习,想必殿下应该很疲倦了。疲惫不利于冷静客观的思考,就先请殿下慢慢休息消除疲劳吧。在下会另选场所和时机与殿下对谈的。”
“……我明白了。”
精神与体力都逼近极限的密涅瓦默然点头,对方单方面结束对话的傲慢,已经无法让她产生反应了。
在亚尔夫海姆,在这个神意代行者的面前,她的意志和选择根本无足轻重——密涅瓦深深地理解了这一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