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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全文阅读

作者:千年帝国海军上校     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txt下载     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0.假面具(七)

    一列满载贵族、军人、杀手、武器、通讯器材……等等诸多内容物的列车,其空间还是相当宽敞的,否则也搭载不了那么多东西。要在车厢里设计一个暗格,在里面放置订婚戒指盒大小的物体,实在是再轻松不过了。由于设计者和安检人员都是财团,要想瞒天过海简直就和呼吸一样轻松。

    但就连财团中也几乎没人知道这个暗格的存在,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最终手段”,更不知道当诺娜按下那个按钮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处于冻结状态的稳定粒子产生反应,透过量子纠缠的影响,“启动”的指令送抵“它们”的网络之中,漆黑一片的盒子内霎时间亮起密密麻麻的红色幽光。

    分子间力控制系统(int)是研发团队为“它们”起的正式名字,为了简单易记,它们被概称为“纳米机械虫”。

    以超高倍率电子显微镜才能观测到的微小身体,感知“核心”的指令,灵活干涉和运用基本力,可随意干涉无机物和有机物的形态,分解、吸收触及的能量和物质,不断进行自我复制,在此过程中不断改进完善自我——这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机械”来形容,正如那个诨号所称呼的那样,它们是等同蚂蚁蜜蜂之类社会性昆虫的存在,是低等的无机生命体。

    (启动指令确认。)

    (启动无异常。)

    (将命令从ifc133697复制传递至ifc977783。)

    (ifc9984656设定为中继点。)

    (ifc133697以最优先模式联络全体单位/强制侵入/指令a1/许可大量自我复制,排除半径1公里内所有未进行登陆之碳基知性生物个体)

    无声的量子通讯言语传递至数以千万计的纳米机械虫。不到一秒钟钛合金的盒体就被侵蚀殆尽,裹挟着点点红光的黑潮撕开暗格滴落地面,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木枕、铁轨、路基石块,朝着列车前方开始涌动。

    #############

    “你说对方用上了光束斧剑?开什么玩笑,保全部门都在干什么?睡大觉吗?还能不能干点正事了?”

    花螳螂一边怒骂,手里的冲锋枪不断倾泻子弹。

    9mm手枪弹一直被认为威力不足,但再怎么威力不足,没有任何防护甚至不懂得闪避的对手吃上几百发后也不可能站着,更不要说动作毫无迟滞,如同蜘蛛一样抓着天花板、墙壁快速爬行。

    为什么会这样?答案并不难想。会动的尸体又怎么会轻易被打死呢?

    次世代战争用战略级士兵项目:食尸鬼(ghoul);弗兰肯斯坦项目失败后的替补计划。吸收了前者的经验教训,将尸体军事利用技术朝经济实用方向推进的尝试。和强调记忆传承的弗兰肯斯坦不同,食尸鬼项目从一开始就强调“不用脑子”,纯粹将尸体作为会冲锋陷阵、扣动扳机的人偶来使用。困扰研究员们的“记忆数据化转移”、“重组**适应性”等问题直接被绕开了。

    食尸鬼的原理说来并不复杂。将改良后的“喰虫”植入尸体。充当代理脑,释放出电磁信号刺激肌肉活性化,强化力量和速度。同时由于是尸体,因此“派不上用场的部分”,例如脑、脂肪、内脏全部都被摘除,实现了极限的轻量化。通过上述手段得到终极的士兵。

    人类无法做出的动作,他们可以轻易展现;被枪弹射中就会死亡、会感到痛苦和恐惧,会失去战斗力——这些活人会有的缺陷不会出现在由食尸鬼组成的不死无敌军团身上,只要尸体管够,就可以源源不断的生产新的食尸鬼。

    然而,没有脑的尸体人偶终究只是人偶,他们只能被动接受、执行指令,并不具备哪怕最基本的判断能力。只能通过远程监视进行操作,遇上复杂电磁环境,操作员必须亲临一线进行指挥。而且喰虫虽然可以繁殖传染,但不断复制控制术式会产生劣化现象,繁衍传染的极限最多只有4~5代,之后就完全成为无序繁衍。可以说,操作系控制尸体的术式的缺陷都被原封不动的继承了过来。

    经过一系列尝试,始终无法解决问题后,相关技术除一部分被“千禧年”项目吸收,些许边缘技术转移给公国的“黑色白人团”制造人体炸弹,其余基本都已经转入储备……

    “保安部门到底在干什么?他们下次是不是要被抢走新锐mds机体和战舰来刷新记录啊?!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啊啊啊啊?!!!”

    快要中风的花螳螂大声怒骂,又是一梭子子弹打了出去。

    在他的视觉内,食尸鬼超脱常人的动作和停在半空中的苍蝇无异,踢开墙壁扬起的微尘,伸向天花板的爪子、子弹在空中飞行的轨迹全部尽收眼底,一秒内打出的十多发子弹也没有一粒落空,全部钻进了膝盖、肩胛、脊柱。

    不死并不等于无敌,就算每个食尸鬼放置喰虫的位置不同,很难一一找出来干掉。但想要阻止他们行动的办法还是有不少的,比如说粉碎关节,剥夺行动能力,然后利用无法移动的食尸鬼封堵列车通道。

    只要守住通向贵宾车厢的通道,以抓捕人质为目的的敌人就难以采取进一步的行动——罗兰的推理确实没错,利用食尸鬼堵塞通道的作战也被证明可行,但对方似乎也找到了应对之策。

    咔嚓咔嚓咔嚓!

    瘫在地上的食尸鬼肚子里传来响亮的咀嚼声,毛骨悚然的声音持续了10秒左右。食尸鬼的肚子膨胀起来,5、6条魔雾鱼咬破腹腔钻了出来,还来不及摆动尾巴,一串7.92mm机枪弹把他们撕成了碎片。

    “杀都杀不完,真是烦死了。”

    兜虫接连扣动扳机,通用机枪类似撕布机一样的声响中,不断有魔雾鱼被打成碎块,但很快就有更多的魔雾鱼扑上来撕咬同伴与食尸鬼的残骸,在这些悍不畏死的鱼群努力下,被堵住的通道总是很快就被疏通。而且受坚硬的鳞片、流线型身体以及表面的粘液庇护。9mm手枪弹往往会发生跳弹现象。只有威力更大的7.92mm机枪弹才能贯穿它们。依据状况,花螳螂和兜虫进行分工射击,分别专注适合自己的目标,勉强维持着岌岌可危的防线。

    “你还有多少子弹?”

    又将子弹射进一只食尸鬼的膝盖。朝想要扑上来咬人的嘴巴补上一枪。花螳螂乘着空隙换上一个弹鼓。在脚边已经躺了十多个空弹鼓,开始阻击才一刻钟,已经有2个基数的弹药被扫掉了。按照这种速度。最多还能坚持3分钟,之后就只能打白刃战了。

    “3个弹鼓外带2条弹链,备用枪管用完了。”

    “啥?!不是交代了要节省弹药了吗?怎么这么快?!”

    “啰嗦!通用机枪射速快,枪管红得快又不是我的错!”

    “兜虫你这个大笨蛋啊啊啊啊啊!!!”

    “闭嘴!”

    战况确实糟糕,正如兜虫所言,通用机枪的高射速使得子弹和枪管的损耗大幅度上升。面对以死去的海军陆战队员尸体为苗床,不断补充损失的使魔和食尸鬼,打光子弹后进行肉搏的危局越来越近,而为了完成作战,至少还要坚持10分钟左右。

    ——只能打肉搏战了。

    扯下挂在肩上的弹链,兜虫暗暗咂嘴。

    “危险!”

    “吼吼吼吼!!!”

    一只漏网的食尸鬼在天花板和墙壁之间来回跳跃,漏风的嘶吼和花螳螂的悲鸣混在一起,意识到来不及闪避或反击的兜虫怔怔的看着披头散发、依稀能分辨出是女性的食尸鬼朝自己扑过来,脑袋里划过“如果来个戴眼罩的会不会更好”的奇怪想法,迄今为止的人生如同影像倒带一样,不断从眼前划过。

    啊,要死了——

    产生这个认知的刹那,食尸鬼、花螳螂、魔雾鱼、列车——周遭的一切都定格了。

    “吼吼吼!”

    半空中的食尸鬼挥舞手脚,但是却无法前进一步,某样东西贯穿了它的腹部,将其固定在半空。

    那是一整根手臂粗细的黑钻,如同植物藤蔓般蜿延扭曲,犹如工艺品般精致。但不同于静态的工艺品,“它”是会动的。

    如同蛇一样扭来扭去,仿佛窥伺猎物一般来回转动,柱体内部遍布如同血管的赤色细线,渐渐汇聚至顶端花蕾一样的鼓起,形成灿烂夺目的红色光点。与此同时,食尸鬼的动作越来越僵硬,藤蔓状的黑钻逐渐缠住猎物,大量黑钻枝丫从内部钻出来,吐出漆黑的叶片,当两个眼窝钻出闪闪发光的红色花蕾时,食尸鬼已完全成为一大簇黑钻之花了。

    ——这是什么?

    脑袋被这个问题和恐惧填满的两只“虫”动弹不得,黑钻之花似乎也对他们毫无兴趣,闪烁红光的花蕾一起朝着食尸鬼和魔雾鱼扭动。

    (联络全体单位/发现未登陆个体/变为攻击模式)

    发出人类听不见的量子讯号,晶体花蕾如同植物一般慢慢打开,直径15公分的双重花瓣展开后分别沿顺时针和逆时针回转,回转速度越来越快,直到产生足以让花朵浮在空中的速度,花茎断裂,数十朵红色晶体花朵像共轴旋翼直升机一样飞了起来。

    (开始排除)

    高速旋转的花瓣劈开魔雾鱼,钻头一样的茎深深钻入食尸鬼的肌肉,使魔和活尸体盘据的巢穴渐渐化为美丽又残酷的异界风景。

    #########

    “哦哦哦,真不愧是特殊改造手术的完全体,至少有等级4的水准吧。”

    挥舞着快赶上身高的光束斧剑,黑衣男人兴奋地大呼小叫,巨针蚁只是不断地后退,远处的蝎不断打出霰弹支援,想要拦住巨针蚁的食尸鬼连目标的裙角都摸不到就被纷纷爆头。

    “两只等级4吗?还都是美女啊,不和我说说话吗?我都有大半年没和女性说话了哦。”

    陶醉在发言中,黑衣男的动作却没有任何迟缓,谈话间至少打飞了两枚88mm炮弹和数十发钢珠,同时前进了两节车厢。而此时的巨针蚁也不再后退,丢掉打光子弹的手枪,举起双手摆出了拳击的架势。

    “哦?终于不窜来窜去了吗?我还想就这么一口气冲进下面和里面的女士见见面,聊聊关于某个组织的事情。”

    和现场气氛格格不入的高级皮鞋敲出“当当当”的声响,在他面前,也就是巨针蚁脚下的那一节车厢正是姬艾尔圣女专用的vip车厢。

    无路可退。

    敌人的目的是将组织的信息送到教会那里,他已经展现了如此多不存在世间的技术,他所说的信息可信度必定会大大增加。

    巨针蚁对组织谈不上有多么忠心,只是身为构成组织的一个部件,她很清楚在此后退,她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这一点,蝎也一样。

    漫长的死刑和痛快的战死,改选哪个,她们非常清楚。

    “喂,老兄。”

    长长吁了口气,蝎低垂下眼脸叹到:

    “要我告诉你,你不受欢迎的原因吗?”

    “听说有知识的男人比较受欢迎,莫非不是这样?”

    “第一,你炫耀的东西没一样是你自己的;第二——”

    乒——!!

    霰弹枪喷出火光,几十枚钢珠直奔黑衣男子。

    “我个人并不喜欢知识分子型男人。”

    足以在人体上凿出各种窟窿的钢珠以亚音速逼近目标,但没有一发能够触及黑衣男人,光束兵器释放出的高热让钢珠到达前便全部溶解,失去冲力的通红金属就这么跌落。

    “都说了没用啦。”

    高高举起光束斧剑,准备就这样劈开车顶,在高达数千度的高热面前,装甲板也不过是一捅就破的窗户纸。

    耀眼的光弧落下,火花四溅,车顶却安然无恙。一直说个没完的黑衣男呆呆看着挡在眼前的那柄光剑,被光束照亮的面孔渐渐被狂喜所扭曲。

    “啊啊……终于,终于来了啊,吾辈的夙敌,我的小少爷啊!”

    “我可一点也不想见到你……或者说你们呢。”

    互相咬合的光剑另一侧,少年吐出混杂了负面感情的冷静声音。

    “汉默将军……还有阿兹.达哈卡!”(未完待续。。)

20.假面具(八)

    超高温的粒子束不断交错,偏转力场相互干涉的瞬间雷光四射,散落的高热粒子随风飘动,粘上一条嗅到血腥气游过来的魔雾鱼。头发大小、没有重量和速度可言的粒子团块轻易气化魔雾鱼的鳞甲和皮肉,飞到另一侧。

    飘散出粒子颗粒的中心区域已经化作高热地狱,空气中溢满头发和布料烧焦的臭味。

    光束格斗兵器原本是配属mds的附件,在多重措施保障下才能使用的武器,仅仅凭借一层偏转力场不可能完全防护住血肉之躯,抵挡高温热浪便是其极限。

    撕裂烟雾,阿兹达哈卡踢开滚烫的车顶,两把光束斧剑朝罗兰砸下,中途突然垂直转向追击侧身避开这一击的罗兰。顺着横扫过来的斧剑,罗兰顺势倾斜身体,踢开地面。自身的运动和敌人的臂力相加,借助光芒绽放的掩护,罗兰绕至阿兹达哈卡的侧面,对准毫无防备的腹部左侧狠狠踢了一脚。

    呯的一身,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分开,口干舌燥、微微喘气的罗兰刚摆好架势,满脸狰狞笑容的阿兹达哈卡再度持剑挺上。

    乍一看,罗兰似乎占有优势,可能是还未习惯人类的身体,或者是锻炼不足,又或者那两把巨大的光束斧剑束缚了行动的灵活性,阿兹达哈卡的表现与恶魔岛上展现出的实力差距甚远,无论反应速度和身手灵活的程度上,罗兰都更胜一筹。但交战双方和观战的巨针蚁、蝎都很清楚。真正占据优势的,是能快速补充水份、调节体温的阿兹达哈卡。

    通过“纺轮”,阿兹达哈卡得以独占直径1公里内的玛那,身为原本就很擅长水属性术式的龙族,可以很方便地在战斗中不断补充损失的水份。必须将仅有的一点玛那用于反击的关键时刻,根本无暇顾及补水,一旦战斗时间延长,他迟早会因为脱水和晒伤倒下,届时阿兹达哈卡将不战而胜。

    对此了然于心,阿兹达哈卡不断挥动两柄巨剑。毫不在乎是否能命中罗兰。单纯只是为打造出高热的牢笼而挥剑,等待着罗兰体内水份被榨干的那一刻。

    再度举剑劈落,一节车厢的一角沿着斜断面滑落,瞅准罗兰闪避的方向。两把斧剑如同蟹螯般夹击过来。没有多做思考。罗兰挺身而上,三把光剑交错在一起,

    “真了不起呢。”

    眼里映照出青白色的雷光。阿兹达哈卡舔着嘴唇说到:

    “身手不必多说,洞察力也比以前更敏锐了,能告诉我吗?你是怎么发现是我的?”

    “只是简单的排除法罢了。”

    光剑的另一侧,少年从咬紧的牙缝里挤出沙哑的声音。

    从察觉到袭击者与亚尔夫海姆有很深关联的那一刻起,罗兰就开始排查可疑对象了。

    李林和他麾下的各种机关最先被排除,不说袭击这趟列车能给亚尔夫海姆或者财团带来什么好处,以抓捕人质为目的的作战里,秀优越一样接连秀各种尖端技术就完全不是他的风格。如果是他的话,只会贯彻效率,即便需要一些夸张的表演,也会仔细掌握分寸。

    对执政官不满的政治派别也接连排除,他们有动机,但没有把想法转为行动的能力以及必要的支持。对那些技术的涉猎不深,也不可能自由自在的操作。最后考虑到种族立场和力量对比,保守派的老爷爷们、自由派的博爱主义者也还没蠢到为了扳倒执政官,去寻求人类的帮助——一群蝼蚁叫来另一群更强更多的敌对势力蝼蚁,组成联军去对付一只能喷射火焰和各种杀人光线、还能以超音速飞行的万吨级怪兽?用脚丫子想都知道结果。

    至于相关研究部门的技术员,罗兰压根就没把他们列入怀疑对象。精灵技术研究员们是那种很纯粹的科学家,不懂政治,也不关心政治。往好了说,是一门心思做学问的学究。说的难听点,那就是一群疯狂科学家,只关心自己的研究能够造成什么效果——哪怕那种效果会让他们天天做噩梦——却丝毫不关心这些研究会带来什么影响,更不关心他们的研究成果是否符合人性和道德双重要求。在李林“发展科学技术最不需要的就是人性和道德,学者们只要专心探求结果就好”的言传身教下,对实验室以外的世界丝毫不感兴趣的技术宅们为了让项目起死回生,瞒过军方和史塔西的眼线,跑到远离亚尔夫海姆的地方实验被封存的技术?甚至不惜攻击和财团利益相关的列车?这是哪里的不科学剧本?

    排除上述可能后,嫌疑人的范围被大大缩小了。

    这个人身居高位,能接触到相当程度的最新技术和各种情报,但并不是真正的核心成员。此外,这个人对亚尔夫海姆和李林抱有极大的恨意,或者说一开始就打算背叛——

    “想来想去,我就只能想到一个对象了。前亲卫队三巨头之一,三头龙阿兹.达哈卡!”

    “真是怀念啊,明明才半年时间,为啥感觉好久没见了呢?一定是因为我已经死了一次的缘故吧?!”

    感应到使用者高涨的情绪一般,光束斧剑的出力骤然飙升,灼热的波浪不断侵袭保护罗兰全身的防护层,几根头发卷曲着冒出青烟。顺着对方挤过来的力道,少年赶在被烧伤前纵身后跃。

    “反应还是那么快,真是越来越想杀了你了。”

    收起斧剑,阿兹.达哈卡撩起边沿烧烂的帽兜,底下露出来的是一张中年男人的面孔,坚毅、刚强,但却挂着格格不入的轻薄笑容。

    是汉默的脸孔。

    “人格移植……”

    “你听说过?也对,毕竟你的监护人是他嘛。有个通天晓当养父真方便。”

    自嘲似得的耸耸肩,上衣口袋里的银烟盒浮了上来,抽出一根叼在嘴里,阿兹.达哈卡将光束斧剑拎高些许,烟草立即闪起红光。

    “还是外面好啊,亚尔夫海姆对香烟的管制太严了,公共场合都不准抽,军队就更厉害了。脱团果然是个明智的选择。啊,回归正题。请允许我先提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想到应该挂了的我呢?”

    “尸体。”

    罗兰不紧不慢的说到:

    “当时冲进你所在的公共浴室时。虽然来不及细看。但有两个地方很别扭。第一,满地的尸体,但现场损坏却相当有限,除了当时和下水道鳄鱼搏斗造成的损坏。几乎没有更多变化。第二。我没有发现汉默将军和那头双足飞龙的尸体。”

    尽管整座恶魔岛被质量分解炸弹从地表抹掉了。但当时这个疑问却一直埋在罗兰心底,随着后来一系列事件的发生,渐渐被埋没。随着排查各种嫌疑人。划过已死的阿兹.达哈卡脸孔时,当时的疑问就又浮现上来。

    “我大胆做了个假设,如果阿兹.达哈卡在我和密涅瓦殿下赶到那里前接触了汉默将军,许以某种条件达成一些协议的话,那么阿兹.达哈卡会不会将某些讯息透露给汉默呢?或者说故意让汉默活下去,作为执行某个计划的棋子。但这样一来,之后对我的攻击,明目张胆的反叛不就太愚蠢了?你应该很清楚,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但你毫不犹豫的做了,为什么?现在答案很清楚了,因为你把自己的记忆人格复制后移植到汉默的脑内,纵然失去原来的**,你还能以其它形式活着。潜伏在亚尔夫海姆也无法触及的地下社会进行活动。”

    “精彩,真是精彩的推论,接下来就由我来补充吧。”

    阿兹.达哈卡微微抬起头,笑容里的滑稽渐渐褪色,取而代之的是深渊般的憎恨与愤怒。

    “没错,从一开始我就打算背叛那个怪物了。但你也知道,就算把这个世界所有生物绑在一起,也只会被那家伙干翻罢了,至于暗杀就更不可能了,哪怕我每天想拿刀从背后捅他的肾想到发疯,也找不到一点机会。剩下唯一能让那家伙感受到败北滋味的,也只剩下摧毁他的心血——‘那个地方’和v.e财团而已。保护这两者的正是隐秘性,只要将相关内情泄露到人类社会,多年的心血就嘭——”

    手掌模仿爆炸的形状张开,阿兹.达哈卡的笑容变得更加险恶疯狂。

    “但那家伙也不是傻子,相反,他可是精明得很呐。从一开始,除了相关制度和机构的配置等手段外,他还针对这种情形设置了物理保险措施——名为‘意志之墙’的项圈。”

    意志之墙——李林拥有百分之百自主知识产权的原创操作系术式,用途为保密。

    其原理非常简单,通过术式将自律运行的术式烙印进大脑皮层,对施术对象进行意识操作,强制执行保密措施。

    “简单地说,被烙印了这种术式后,不管愿不愿意,都会不该看的不能看,不该听的不能听,不该说的说不出口。各种关键字都会被屏蔽,啊啊啊啊!!!烦死了!你能想象吗?简简单单一句话都没法说完整,不用组织成员懂得的代称被屏蔽的关键字就说不下去;眼睛里只能看见马赛克和‘您的权限无法进行操作’的日子?!”

    “理解,每次看着高等级会员抢无码版罗兰少爷x李林大人的本子时,我的心情也是一样的。”

    基腐同盟初级会员巨针蚁小声念叨,阿兹.达哈卡的咆哮和光束兵刃烧灼空气的噼啪声将她的牢骚盖住,谁也没听见。

    “所以你和汉默进行交易,以移植人格为代价,将亚尔夫海姆的秘密全盘托出。”

    乘着阿兹.达哈卡换气的空挡,罗兰做出了结论。

    “既然自己的脑无论如何也不能泄露情报,那么换个脑就能摆脱意识之墙了——打着这样的盘算,你和汉默达成了交易,接下来只要伪装现场。造成金羊毛骑士团全灭的假象,一切就完成了。但是,有一件事是出乎你们预料之外的。”

    “是的,我们没有想到那个术式有自我增值机能,复制记忆和人格的时候,那个术式也开始复制,并且和复制的人格一起转移到了这个身体上。”

    严肃的声音透着一丝苦涩,汉默无奈的摇摇头。

    亲身体会到意识操作的力量,尝试过想说却说不出口,用笔也写不出要表达的事情后。汉默终于对李林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也理解为何阿兹达哈卡为何不惜贬低自己,将自己的人格与人类**融合,也要采取这种手段。

    ——想要对抗那家伙,就必须做到作践自己也在所不惜的地步。

    “说不出。也没办法让对方理解你们想要传达什么。索性用透露边缘情报和展现跨世代技术的办法来告诉各方势力:在你们不知道的地方。有着更发达的技术体系和深不可测的势力,用未知的恐怖促使诸国开始歇斯底里的排查,循着铺好的轨道最终找到亚尔夫海姆。”

    停了一下。罗兰以悲哀的眼神凝视着混合了两个人格的男人。

    “没有任何交涉妥协的余地,是吗?”

    “正是。”

    事已至此,阿兹达哈卡和汉默的人生已经被搅得一塌糊涂,对余生都只能活在意识操作牢笼下的他们来说,“重新来一次”这种选项是不存在的。

    无声无息,如同路边野草一样倒地死去;

    不惜作践自己,也要将那个端坐在支配顶点的家伙扳倒;

    他们只能在这之间选择。放弃了作为古代种的身份,背负着部下的期望和性命,阿兹达哈卡和汉默会做什么选择,一目了然。

    “那么小少爷你又打算怎么做呢?”

    表情扭曲成阿兹达哈卡惯用的轻蔑,挑逗般的言语飘了过来。

    “拼死阻止我们吗?还是要加入我们呢?罗兰.达尔克,你究竟站在哪一边,为何而战?”

    “我……”

    “你应该很清楚,那家伙才是世界扭曲的根源!此世一切错误的中心!只有排除他,世界才会恢复应有的形态。”

    迟疑的张开嘴,踌躇答案的刹那,大量的“嗡嗡”声从脚下响起,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刺得耳朵发疼。被异常现象吸引注意力的两边环顾四周,震惊的表情出现在每个人脸上。

    “花?”

    才说出口,罗兰就否定了这个答案。

    那东西绝不可能是花,这世上没有一种花能像共轴旋翼直升机一样自由自在的飞翔,也没有花能在根茎断裂,水分断绝的情况下变得更加娇艳欲滴、仿佛能滴下鲜血一样的花朵。最后,最关键的是,自然界不可能存在完全以黑钻晶体构成的花朵。

    异样的晶体花朵只是冰山一角,放眼四周,不知不觉间,大地已经被红黑两色交错的晶体所覆盖,无法与常识联系在一起的东西穿梭期间。

    6条刺剑一样的长腿支撑着海胆一样的橄榄球形躯干,长颈鹿一样的长脖子顶着满是刺的圆脑袋甩来甩去;依稀有着蚊子轮廓的玩意儿背部长着四对涵道桨,灵活穿梭于不断扭动延伸的花藤之间;一只蝙蝠外形的物体叼着像是橙子的球体,从后方喷出高温气体高速飞过,几个像是拳头的玩意儿喷出火焰紧追蝙蝠。

    这已经不是他们所熟知的风景,俨然是另一个世界,黑钻的世界。

    “难不成,这是……”

    嘴唇浮上一层紫色,微微颤抖起来。

    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在短时间造成这种效果,罗兰是知道的。尽管和当时极为纯粹的吞噬不同,甚至形成了类似独立生态系统的景致,但毫无疑问,眼前不断吞噬岩石、树木、大地,自我增值形成错乱美丽的风景正是“沸腾镜界”——吞噬一切的活地狱。

    燃烧的村庄、遍地尸骸、埋没在木头下的手、不断增值的黑钻——埋在心底的记忆残片爆炸般不断涌现,握剑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

    “原来如此,早就备好最终王牌了,哼,那家伙也开始不顾表面功夫了。”

    转头面向列车两侧,眺望正不断向地平线延伸的黑钻原野,阿兹达哈卡啐了一口。他有预料到李林会准备后手以防万一,但“沸腾镜界”并不在预期范围内。面对能吞噬一切物质和能量,不断扩张自身势力范围的最终王牌,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残存的食尸鬼和魔雾鱼还在抵抗,但只要碰触到黑钻晶体——不论是植物型、动物型、还是基础晶体形态的黑钻,只来得及挣扎几下,便成为新黑钻生长的苗床。照这个扩张速度,最多还能坚持个一刻钟左右……可能连这点时间都没有,假定“沸腾镜界”从他登车开始启动,现在就已经进化发展出四足动物形态和飞行动物形态,那么进化出更大型、行动速度更快的形态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到那时侵蚀速度会更快。届时不论完成计划和抽身撤退的难度都会大大增加。

    “动作不快一点不行了……你打算做什么?”

    正准备迈出步伐,阿兹达哈卡发出惊异的声音。

    不知何时,少年抑制住了颤抖,举剑拦在面前。

    “要说做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吗?”

    紧咬的嘴唇中滴落鲜血,强烈的风拨弄罗兰的头发,紫瞳紧盯着阿兹达哈卡。

    “我要阻止你。”(未完待续。。)

20.假面具(九)

    “阻止我?你在说什么蠢话?”

    光束斧剑随意一挥,阿兹达哈卡睥睨挡在眼前的少年。

    “小少爷,你到底站在哪一边?继承忤逆神明者的血统、被那家伙毁掉了家族亲人的你,阻止我能有什么意义?是觉得就这样维持现状就好?还是说安于扮演那家伙剧本中的角色?”

    话语的最后,悠哉已经转变为隐含愤怒的失望。

    诚然,他人的选择是他自己的事情,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都只能由其自己承担,和阿兹达哈卡毫无关系。但对阿兹达哈卡来说,罗兰是特别的。

    继承人、养子、观察对象、少年天才、桃花运缠身的幸运儿……这些耀眼的光环丝毫不能引起阿兹达哈卡的关注,一度被打败的屈辱固然让他在意,但比起“异端”,又算不了什么。

    亚尔夫海姆确实有自由派之类标榜“反体制”的团体,但那群家伙压根就没有推翻李林的打算,充其量不过是在允许的框架内修修补补,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抵抗的打算。

    没有谁会对台风和洪水感到愤怒,面对超越智慧和常识的存在,古代种、智慧种——任何智慧生物都不会有抵抗,会发自心底质疑、反叛这种存在的,只有异端。

    没错,罗兰和他一样,都是身处李林支配体制下,却对这个体制抱有强烈反感的异端。

    “原本以为我们是同一类人,我想表达的东西。你一定可以理解。”

    耸耸肩,注视罗兰的眼神中包含嘲笑和优越感,如同蔑视懦夫和逃兵一般。

    然而回答阿兹达哈卡的,却是意料之外的平淡。

    “你说的,我全都明白。”

    和轻蔑的眼神相对,罗兰继续说到:

    “对那个人来说,他人的感受,人情、伦理、道德之类全都是次要甚至不必要考虑的问题,他眼里最优先的,只有结果。为了达成结果。他可以不择手段。”

    牺牲他人、凌辱他人、玩弄他人——只要有必要,李林可以毫不犹豫地做出来,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像给阿兹达哈卡的意识烙印术式,无视其人格和意愿。强迫其守密之类的事情。对他来说实在是再平常不过了。至于为了实现他的计划。已经牺牲了多少人,将要牺牲掉多少人,这种问题更是难以获得详尽答案。

    如果说这世上存在必须被打倒的“魔王”的话。恐怕没有比李林更适合这个角色的了。

    “平心而论,你做的事情和李林没什么不同,要以打到他为目的的话,做到这种程度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是,阿兹达哈卡,你太没责任感了。”

    “责任感?”

    仿佛听见笑话一样,阿兹达哈卡放声大笑起来。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结果居然是这种……我不是已经说了吗?这是为了纠正——”

    “你只是为了自己而已。”

    冷彻的断言截断了冠冕堂皇之语,阿兹达哈卡的笑容僵住了。

    “无论怎样也不可能阻止计划最终达成,哪怕成功打乱既定步骤,甚至整个阻止陷入灭亡的危机,只要他还在,仅凭他一人就能将整个局势翻转过来——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但你为何还要如此拐弯抹角,费心费力的去做一件注定要失败的事情?就算这当中有意志之墙的因素,但未免也太不自然了。”

    意识操作所能限制的,只有手段,对阿兹达哈卡的复仇心并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也不可能阻止阿兹达哈卡复仇。然而阿兹达哈卡的行动尽管打着“复仇”的名义,但没有一件事情是直接针对李林本人的,完全是冲着外围组织下手的。这种行动背后的意义,稍加琢磨就可以推想出来。

    “打从一开始,你就已经在事实上放弃了对李林复仇的想法。因为你清楚,无论怎么变强,以李林为目标都是毫无胜算的。无法复仇又不甘心就这样听命于李林,于是你就想出了‘破坏李林的计划,间接进行报复’的计划,用这种胡闹的方式来发泄不满。”

    “发泄?你居然说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发泄?”

    阿兹达哈卡勃然变色,脸上已经不见轻薄,沸腾般的愤怒正不断涌上来。

    “就凭你这样的小鬼,躲在李林背后什么也做不了的小鬼……居然大言不惭说我是在胡闹?就凭什么也做不了的你,有资格说我是在胡闹吗?!!”

    “你想过你成功后,会有多少人因此而死吗?你想过假如计划失败,李林可能会把世界变成这样吗?”

    紫瞳向四周投去一瞥,被晶钻覆盖的大地上短短数分钟时间内已经又出现了几种新的晶钻生物,混杂在一起的红黑色已经触及远方的地平线。

    不难想见,只要李林有那个意思,整个世界都会变成这般残酷又美丽的景色。

    “不计后果,对他人的性命不负责,对自己的性命同样不负责,戴着‘复仇者’的假面具发泄自己对状况的不满和不安——这不是胡闹又是什么?”

    “够了!你给我去死吧!”

    暴躁的吼声和动作同步进行,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光束斧剑已出现在罗兰上方。几乎是同一时刻,鲜红的钢制圆筒翻滚到阿兹达哈卡面前,没有任何犹豫,水精灵将干冰灭火器一分为二,冰冻的水柱拦住了阿兹达哈卡的去路。

    “就是现在,动手!”

    娇小的身影探出车厢,轰隆隆的巨响和刺眼强光吞没空间,柱状雷光分毫不差的袭向阿兹达哈卡,猛烈爆炸开。

    强光平息,爆炸般的巨响超远方扩散。焦臭的烟雾弥漫四周。

    “咳咳……你真的有控制出力?”

    解除障壁,罗兰吐出小小的抱怨。

    “当然,否则你可没机会对我投诉了。”

    跃上车顶,法芙娜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在得知对方使用水属性术式后,罗兰便制定了将对手引诱至夹层敷设绝缘材料的贵宾车厢,然后用电击制服对手的作战计划。由于“纺轮”的存在,这个作战只有一次释放雷击的机会,在这种玛那近乎真空的环境下,人类魔法师即便事先聚集部分玛那在身边,显现出的雷击现象威力也不能满足最低需求。但身为龙族公主。又是雷龙的法芙娜就没这个问题。他们要做的就是引诱粗心大意的敌人走进指定位置,然后张开障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不过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施展术式?看见他周围没有水的时候,我都以为作战要失败了。”

    “是高出力的光束兵器。”

    看着手里已经收起的光束剑柄,罗兰回答到:

    “粒子束、激光——光束兵器是严禁雷雨天使用的。因为如果在大气内射出高温光束的话。空气会被解离为带正电的离子和带负电的电子。电流就能更快速地在气体中传导电。说白了,朝雷云发出高热光束,其实等于替雷电开出一条传导的道路。本身就带电荷的粒子束就更不得了。根本就是特大号引雷针。”

    光束斧剑会释放出偏转力场防止使用者受到高热与电荷的伤害,握把上也包裹着一层隔热绝缘材料,一般情况下根本不在乎电击。但在法芙娜那记雷击面前,所有防护会因为过载瞬间失效,握着剑柄的阿兹达哈卡会直接承受雷击和高热冲击。

    “接下来就等‘纺轮’解体,想办法让沸腾镜界停止……”

    “盘算的还真周到啊。”

    老友般毫无拘束的声音穿透烟雾,水流声响也越来越大,气流吹散烟雾,半透明的水球显露出来。

    “利用光束兵器对雷击的吸引力,将雷击吸引到输出功率更大的我身上,嗯哼,确实是很有创意的想法,我就没想到呢。不过我原本可是特别擅长操纵水的三头龙,水的特性、弱点、强项,我可是一清二楚。像这样去除水的杂质,用近乎绝缘的纯水筑起防护壁,也是能办到的哦,公主殿下~~~”

    一脚踢开完全被烧坏的左手剑柄,纯水墙幕缓缓落下,阿兹达哈卡饶有兴趣的的看着法芙娜。

    “我可没期待会有什么偶然的邂逅,法芙娜殿下会在这里,并且自愿充当小少爷的最后王牌……看来元老院的老爷爷们不打算继续死抱着中立不放了啊。”

    法芙娜默不作声,任由阿兹达哈卡发表演讲。

    重新点燃一根烟,阿兹达哈卡得意的笑了起来。

    “最后的王牌也用掉了,你也差不多该死心,把路让开了吧?”

    “错了。”

    罗兰淡然应道。

    “如果我是你,我现在会选择撤退。”

    “哦?难道你还有什么秘藏的绝招不成?莫非是要叫爸爸?”

    “最后奉劝你,把烟戒了吧。”

    “哈?”

    阿兹达哈卡瞪视着罗兰,随口吐掉了快燃到过滤嘴的烟头,忽明忽暗的烟头翻滚着落下,余光中烟头和地面上冒着泡沫、像是碎冰块的物体重合在一起,冒出蓝色火苗的瞬间,阿兹达哈卡的表情僵硬了。

    “你这……!!!!!”

    烟头的火苗瞬间膨胀,下一个瞬间,充分和空气混合的甲烷爆炸,爆炸和火焰将毫无防备的阿兹达哈卡吞没。

    “趴下!!”

    抢在甲烷气体被引爆前的半秒,罗兰大声喊叫着,仓促的声音转眼被爆风吹散。尽管事前都已经知道他的作战计划:将厨房里用来做饭的甲烷可燃冰取出,借助烟雾的掩护将固态甲烷散布在阿兹达哈卡周围。由于甲烷水合物和干冰外观极为相似,直到点燃的那一刻,阿兹达哈卡才意识到陷阱的真面目。

    所谓甲烷水合物是水与甲烷气体的化合物,正常情况下只有在高温低压的密封容器里才会安定,一旦暴露在常温常压的空气中。便会自行分解为易燃的甲烷气体。在充斥甲烷气体的空间里扔烟头,结果不言而喻。

    花螳螂和兜虫迅速窜上车顶,用仅剩的几个灭火器扑灭大火,火焰渐渐熄灭,软瘫在车顶上的阿兹达哈卡朝罗兰眨巴着眼睛,戏谑的眼神、俯瞰的眼神联系在一起。

    “闹剧结束了,阿兹达哈卡。”

    “好像……确实如此。才怪,还……早着呢……”

    凛然的笑声中,无法区分汉默和阿兹达哈卡的混声浮现,黑衣男人挣扎着从泡沫起身。遭受灼伤和冻伤的躯体发出异样的“叽叽嘎嘎”杂音。覆盖左半身的泡沫缓缓滑落,露出下面的风景。

    “这是……你们的真面目?”

    “没错,这就是我了。”

    齿轮、线束、管路、发光管——本该是人类**和内脏的部分,被反射着冷光的零件替代。一边运转一边发出垂死般的异响。冷静到发狂的声音让罗兰的身心都僵硬起来。

    “机械……”

    “别说的那么难听嘛。小少爷,被反重力分解弹波及,靠着这样还能活下来。本身就是奇迹。嘛……虽然闹不清是死是活,感觉不大好。但我可是有着……智慧、理性、以及自我意志的生物,别把我和……那种不依靠神明指示,连自己的存在意义为何都不知道的……弱小怪物混为一谈。”

    “……现在的你也只是一只怪物,在复仇闹剧中苟延残喘的怪物。”

    面对扭曲的姿态和面容,不知为何,少年的心中萌生出踌躇的感情,表情却毫不动摇。

    “不对哦,哪怕只剩下在玻璃罐里浸泡营养剂的脑髓也罢,哪怕成为回路中的一组数据也罢。我依然是我——拥有意志的、灵魂的生物。和那种用魔女的身姿展露微笑也罢,用少年的面容发出叹息也罢,全都是借助面具才能做到,没有自我意志的神之猎犬是不一样的。”

    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将之捏碎一般,阿兹达哈卡缓缓举起尚算完好的右手,笑颜中展露出深渊般的疯狂怨念。

    “所以我才不能容忍,被那种除了神的打手之外什么都不是的家伙剥夺自我,被那种家伙限制思考和意志。超越种李林,我绝不认同!”

    “不认同?那你又能如何?”

    冷澈的声音突然插入,空气的流动顿时为之凝结。

    “……也对啦,嘴里整天嚷嚷‘自我意志’,不断用‘我是特别的’之类的话语自我催眠,把艺术和犯罪扯到一起的——不是脑袋发育不良的小鬼,就是丧家之犬。这两样套你身上都很贴切。不是吗?阿兹达哈卡。”

    声音并不严厉,甚至可以算是悠然,但话语中包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如同锋利的刀子一样将听众剖开,叫人不寒而栗。

    僵硬的脖子转向一侧,不知何时一只四足晶体生物爬上车顶,八条细长的棒状腿顶着一块60寸规格的四方形晶体板子,身穿酒红礼装的黑发少年把玩酒杯的映像栩栩如生。

    “有几件事你弄错了,作为前上司,在这里特别指正一下:第一,被植入‘意志之墙’的,目前为止只有你一个。第二,植入的理由并不是因为你有叛乱的企图,也不是因为‘你是特别的’,我对任何人都一视同仁。”

    “你……”

    “看起来已经明白第三是什么了,没错,选上你仅仅只是因为你很合适。”

    半成品术式“意志之墙”,成功率不足5%,生还率0.3%,平均6000人中只有一人可以成功生还。以人体实验来说,算是极度高危的那一类。即便是从不缺乏**实验的防卫军“防疫研究所”里,这个数字也实在是过高了。各种实验需要的活人原本就吃紧,根本没有余力提供几千人来做实验。可如果实验对象的精神、**强度都在人类之上的话,合适几率就会大幅度上升。

    比如说,像龙族之类的。

    “你真是非常出色的实验体,连原本没有考虑到的‘不同种族脑髓间感染’课题都替我完成了。作为答谢,现在问个问题,只要答对,就能获得生还的奖励。”

    红酒在高脚杯里来回晃荡,杯子凑到嘴边,慢慢将酒香吸入鼻腔,一直眯着的眼睑睁开,红宝石一样的红眼睥睨过来。

    “你们和周围的一举一动,乃至周围数千公里以内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只要十几分钟,我就能到达你们的身边。那么,此刻我在哪里?”

    “啥?”

    法芙娜张望四周,除了阿兹达哈卡和他们,周围并没有可以被视为人类或者是知性生命的存在,只有无边无尽的黑钻森林和穿梭期间的诡异生物。

    周围没有品酒少年的身影,空中和地面也没有任何靠近的交通工具,通过黑钻对此处进行监视的可能确实存在,但黑钻的扩张速度和监视范围也不可能涵盖数千公里之远。那他究竟是在什么地方窥视的?

    “真是没营养的问答题。”

    打破困惑和沉默,罗兰慢慢说到,视线重新聚焦到他身上。

    “就不能稍微多等会儿?你这样让我很下不了台啊。”

    “能把方圆数千公里一览无余,并且在十多分钟内赶到这里的地方——就是那里。”

    少年抬头仰望宽广的蓝天,慢慢说到:

    “高空之上。”

    “不可能,周围明明没有飞行器!”

    “不是飞行器的高度,而是距离地面数百公里的外层空间轨道,人类的肉眼无法触及的……天空的王座。是吧。”

    “……看来火气很大呐,也罢,我这就过来,把该处理的都处理掉。”

    截断通信,黑色荧幕上印出没有表情的脸孔。

    终于长大一点了啊。

    与感情绝缘的思考回路里浮现出无头无尾的话语,链接各系统的信息不断涌来,黑发少年脚下渐渐明亮,过了一秒浮现出云海和大地的模样。

    世界,就在脚下。

    白色云海、苍翠大地、湛蓝大海——自200公里高空俯瞰到的丰富色彩足以让人惊叹自然得伟大神奇,同时感悟自身的渺小,尤其是环顾四周一望无际的虚空,眺望过漆黑都不足以形容,吸尽所有光芒的无尽黑暗空间后,人们对生命奇迹的憧憬和赞美会变得更加强烈。

    黑发少年只是冷冷注视脚下,红瞳之中没有任何情感波动。

    “行星自转自动追踪完成。”

    “大气流动变化比对预测完成,登陆区域气象数据正在核对。”

    “降下轨道计算完成。”

    “姿势调整倒数5秒,4、3、2、1,调整开始。”

    全长35公尺的纺锥体顶部和底部喷射出青蓝色火焰,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黑钻晶体悠然侧转,尖利底端所指之处,是翠绿大地上犹如墨汁般显眼的黑色一点。

    “反应炉输出97%”

    “姿势调整完成。”

    “空间相位移防御系统,启动。”

    “降下准备完成。”

    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水晶酒杯像遇上水的盐巴一样融化,从指缝落入地面,激起一阵涟漪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少年抓起一旁的手杖,表情冷淡的俯瞰脚下。

    “登陆舱库鲁迪奥号,开始降下。目标:特别列车。”

    黑色纺锤轻轻颤动了一下,头部内嵌的卵状物体——应该是推进器——内部喷射出大量光粒子,高悬苍穹彼端的登陆舱朝着苍翠的大地开始下坠。自身推进力和重力加速度相加,下坠速度越来越快。1马赫、5马赫、10马赫……一直加速到骇人的秒速20公里,脚下的风景罩上摩擦大气的红热光芒。

    没用多少时间。全长35公尺,质量3000吨的黑钻撕开大气层,化身燃烧的火球,在大气留下一道白色爪痕后坠落在荒野平原,轰然巨响中,强烈的闪光淹没平原。(未完待续。。)

20.假面具(十)

    一支小小的商队在平原移动。

    有了铁路后,货物运输的形式发生了很大变化,大大小小的商户都愿意用火车这种快捷便宜的手段,但离开铁路后,依旧只能靠传统的手段将货物输送到不同地点,在基建落后的区域,这种情况更为普遍。

    这支商队也是一样,车厢上载运有大量重视实用性的耐用商品,此外还装备了对强盗、怪物用的武器和附加铁板——但无论是多么坚硬的车体,终究有其极限。

    商人们远远看见天边闪烁着诡异的赤黑光芒,正对异象惊诧莫名时,巨大的火球呼啸着划过天际,坠落于远处。

    质量3000吨的登陆舱以秒速20公里坠落到地面的瞬间,加速过程中积累的动能、覆盖在舱外的摩擦热能、急剧变化的空气压力、空间相位移防御系统的能量转移……诸多力量汇集与一点,与刹那释放的结果,用一个词就能概括——毁灭。

    相当于同时引爆18万吨tnt炸药巨大能量化作高热爆风,裹挟着高温高压的冲击波以47马赫的速度扩散,曝露在数千度的高温气体冲击下,商人们瞬间碳化、吹散,熊熊燃烧起来的马车像玩具一样被吹飞,高温风暴转眼间给生机盎然的平原染上死亡的色彩。

    跨过数公里的距离,威力略微减缓的冲击波扫荡至列车,罗兰仅仅来得及喊出声音,高热风暴便已经冲到面前。所有人本能的举手遮挡前方。并且闭上了眼睛,但死亡和灼热并未降临,甚至连空气流动都没有变化。

    睁开一道缝,比热浪扫荡大地更加惊异的现象出现于法芙娜等人的眼前。

    大量八边形发光屏障在列车四周筑起堤坝,列车右侧——也就是面向冲击波的那一侧的光之墙壁与地面形成45度夹角,呼啸的热冲击波就这样沿着发光的斜面越过列车继续前进。

    “叹息之墙……”

    罗兰小声呢喃出光之壁的真名,眉毛皱了起来。

    就在刚才,“纺轮”已经被解除,加上黑钻纺锤体坠落时搅动玛那,周围已经恢复了魔法使用能力。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同时启动如此数量的“叹息之墙”。排列成应对冲击波的最佳模式。这份实力足以叫几乎所有魔法师拜服。但既然能做到这种程度,又何必搞这一出夸张而不必要的表演?还是当着整整一列车的人的面?

    怀揣着疑问和不详的预感,罗兰攥紧了拳头。

    热冲击波散去,回流的空气形成大气漩涡。漩涡的中心。也是天降之物形成的深坑中心。纺锤如同花蕾一般张开,在四片宽大花瓣的中央,拄着文明杖的优雅身姿自暴风中心显现。

    身穿极具贵族风格的酒红色礼服。左手拄着镶嵌宝石的文明杖,右手晃荡着品酒用的大号酒杯,红宝石一样的眸子注视着同色调液体流动的姿态,乌鸦一般的黑发微微晃动,俊郎的脸孔流露出一副极尽理所当然的的神态。

    乍一看和随处可见的纨绔子弟别无二致,然而这一瞬间,瞩目黑发少年的人们全都寒毛直竖。

    这个人——如果能称之为“人”的话——是在爆炸正中心出现的。

    纵然那块巨型黑钻硬度超强,可能还用特殊的术式吸收缓冲了撞击的力量,但放眼周围高热袭击后宛如地狱荒漠般的景象,还有那个直径数百公尺的大坑,谁都不会觉得有人站在那种地方的中心,一脸悠闲的品尝红酒会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况且,在对超常现象进行理性思考的结果之上,人们基于某种更本能的感觉产生了畏惧。

    烟雾渐渐散开,神秘人物侧转脸孔,朝着列车翘起嘴角。

    “万幸万幸,我还以为会迟到呢。”

    意识到对方在笑的时候,满含歉意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扭头看去,原本在远方的神秘人物正在车顶——自己的背后。

    “真是有够夸张的赶时间方式。”

    最先从震惊中清醒的罗兰低声说到,谁都能听出话语里的责难之意。

    “别这么说,我可是有好好把速度控制在秒速20公里。要是以秒速80公里降下的话,可不是威力变成4倍那么简单。届时坠落的能量相当于300万吨炸药,不但会砸出直径1公里的陨石坑,方圆60公里都会笼罩在爆风之下,假如坠落地点是人口密集的大都市,大概会死几百万人。”

    “诡辩。”

    罗兰小声嘀咕着,故意把脸别开,视线触及周围地表时,右手再度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高热冲击波拂过后,地表覆盖着一层焦黑,在高热高压下,黑钻同样亦惨遭粉碎,那些模仿动植物的奇异物体化为散落一地的碎块。然而,冲击波才离开2分钟,黑钻再度在地面蔓延,重复着之前的演化历程。

    “那才是‘沸腾镜界’最初的用途。”

    李林那洞悉人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罗兰转回来的脸上露出僵硬的表情。

    “最初的用途?”

    “没错。那原本不是兵器,而是用来将极度恶劣的环境改造成有机生命也能居住的工具。”

    地球环境化(terraforming)计划,最初实验对象是常温零下30度,0.006大气压,没有水的火星。为使其适宜地球人类生活居住,将其极冠地带的干冰融化,利用二氧化碳促使气压、温度上升,融解地下冰层形成海洋,再将海藻、青苔、蟑螂送至火星,慢慢构筑起接近地球的生态。但此过程太过耗费时间,制造出接近于地球高山的环境就耗费近百年。期间还发生蟑螂变异。进化出称为“火星大强”的类人猿变异生物事件,以及驻屯人员闹独立建立封建体制国家等高危事态。在此之后,利用无机生命改变环境的计划就被正式提上日程,并最终获得了成功,决定和人造生命体相结合,一道投入地球环境恢复计划。

    有机生命从单细胞核到寒武纪生命大爆发,用了三十几亿年。一天就能更新数十世代的无机生命只用几十年就能再现出这个过程,加上其高速的扩张速度,对物质的变化操作能力,不畏高温、辐射、超低温、环境污染的特性。用于改变星球环境最合适不过了。只要配合人造生命的运用。确实控制无机生命的进化存亡,用十几年时间将已死的星球重新变成人类的乐园不是梦想。

    “不管怎样的极限环境,它们都能生存下去,用来改造环境实在是在合适不过了。当然。就和所有工具一样。也能用在破坏上。”

    李林把玩着酒杯。赤红眼瞳微微偏移,朝着正在挣扎的男人揶揄到:

    “你也有同感吧,阿兹达哈卡。”

    “明明是一堆狗屎理论。居然还能说的像是那么回事似得,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吐掉带血的唾沫,阿兹达哈卡倨傲地扬起下巴。

    “哟,好久不见了,怪物,今天没穿黑衣服出门?”

    “就算是我,面对女性的执拗也会败下阵来。‘偶尔也要注意换换风格,避免在孩子眼里留下刻板印象’之类的意见也确实有道理。”

    “那还真是可惜,本来那身没品位的丧服可是很适合现在用的。”

    “是这样吗……”

    困扰似地耸耸肩,李林转向一边问到:

    “圣女殿下又是怎么看呢?”

    “如果阁下经营丧葬业,或者愿意成为神职人员,黑色丧服确实与您相称。”

    彬彬有礼的搭话,不知何时站在罗兰身旁的狄安娜圣女提起裙角微微躬身,雍容优雅的致意在快要错乱的男女们之间回荡。

    “终于见到您了,超越常世者。为了不让无关者打扰第一次接触,我已经让车厢里的乘客都睡着了,希望眼下的谈话环境能令阁下满意。”

    “好说。”

    诡异的沉寂横亘在空气中,罗兰看着风度翩翩的李林和仪态雍容的圣女,内心深处极为动摇的少年竭尽所能表现出不为所动的模样,但只要仔细留意,谁都能察觉毅然表情下的些微裂缝。

    事态完全超出他原先设想的范围,用“急转直下”来形容在适合不过了。

    自开始交战以来,他一直认为这起事件是阿兹达哈卡为了避开“意志之墙”,用故意闹事的笨拙手法曝露亚尔夫海姆的存在。但李林从容的态度,姬艾尔的发言表明,这些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看似胡闹的背后,隐藏着某个不为人知的阴谋。

    虽然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但教会很可能早已知晓或者推测出李林的存在,利用了送上门来的阿兹达哈卡,将李林引诱到这里。而对教会的阴谋设计,李林恐怕也早已察觉,怀揣各自算计,双方隐藏在幕后利用这个事态,进行各自的计划……

    (简直就是阴谋论。)

    心里如此自嘲,但罗兰亦清楚,政治并不是能以通常道德去约束、衡量的世界,表面上高举道德大义的旗帜,背地里若无其事地拟定种种阴谋诡计,设计陷害别人——这种事情在权力场上比比皆是,亚尔夫海姆的执政官、教会的圣女,皆是深谙此道之辈,即便真是如此,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只是如此一来……

    “看起来大家都有点懵了……这样吧,接下来就由在下来推理解释一下,圣女小姐意下如何?”

    “这样也好,我也想见识一下阁下的推理能力,看看能打几分。顺带一提,我的打分标准可是很严格的。”

    “那我就开始了。”

    清清嗓子,李林从容开口。

    “该从哪里说起?嗯……还是从最开始的地方,作为母神在人间的代理人之一,你们一直和历代神意代行者保持某种程度接触,当然。这仅限于被选中的对象是人类的时候,如果是其他种族,比如兽人,则是由玛法正教会负责类似的接触……或者说监视和支援工作。”

    虽然将对方视为非消灭不可的异教,但伊密尔和正教会的都是母神用来干涉智慧种的手段和代理人,就好像一家公司的财务1科和财务2科,而神意代行者则可以视为实务执行部门,彼此相互协作,构筑起母神干涉世界体系的重要力量。因此教会最高层有那么一两个接触母神的渠道,也不是意外的事情。

    能称得上意外的。是神意代行者。

    “几十年前。某个神意代行者放弃了任务,和本应抹杀的对象一道消失了。虽说这是那位传奇人物的独断行为,但作为负责监控的教会难辞其咎,为了挽回事态接连派出杀手。但结果都归于失败。其结果并不仅仅只是损兵折将。更致命的是。教会在某位大人眼里的价值,乃至过去体系的可行性都需要重新审视。说白了,就是被上司觉得靠不住了。”

    李拿度的叛乱很明确的宣示了一个真理。无论如何进行管理支配,人类总是会抗拒支配。这并非简单的不满,而是根种植于智慧生命遗传基因上的叛逆本性。教会固然是执行神意的代理机构,但组成教会的亦是人类,无法保证有一天这个组织不会失去控制或者无法履行原本赋予的职能。基于这一点,母神对教会的态度也出现了微妙变化。

    “信任这种东西,失去很容易,想要挽回就难了。特别是被上司认定为无能的下属,哪怕不至于马上被开除,危险的先兆可是会一点点露出来的。比如说——”

    “选出新的神意代行者也没有通知教会一声。”

    截断演说,姬艾尔笑了起来,那是符合圣女身份的端庄笑容,但在罗兰眼里莫名的有些扭曲。

    “如果满分100分的话,这个推理至少能打90分以上,接下来就由不才小女子来说明吧。正如您所说,我们对母神迟迟未选出神意代行者一事感到非常困惑。正好在这时,v.e财团开始兴起,各种新技术突飞猛进,改变人们的生活和诸国间的势力平衡,从那时起,我们就隐约察觉到在财团背后有一股不寻常的存在了。”

    “果然……经常抹杀推动技术和文明进步之人的教会居然一直没对财团动手,我早就觉得奇怪了,是接到了指示,不要去管财团吧。”

    “没错。考虑到财团推出新技术、扩张势力的速度,很自然会推测,财团背后是不是有神意代行者撑腰。不过这也只是猜测,面对难以渗透的财团组织体系,我们也很犯愁。正头疼的时候,躺在那边的先生来拜访了,说是有意想不到的事物要让我们见识。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教皇猊下和我决定利用这个机会,与新一代的神意代行者接触……”

    “为了试探新任代行者的想法,以及推动技术进步的真意,进而为教会今后的定位和战略提供依据,最好能借此机会巩固教会的地位。”

    摊开手,黑发少年发出索然的叹息。

    “我倒是不介意行事大张旗鼓,不过没有意义的话,又何必浪费时间和精力?”

    “没有……意义?”

    姬艾尔的笑容没有变化,圣洁无邪的脸孔上看不出任何情感波动,纯粹感到困扰一般发出反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小姐。”

    回应姬艾尔的并非李林,众人同时移动目光,转向一侧。

    “你会和蝼蚁做交易吗?在他眼里,你们……不,应该说这世上一切生物都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啊。”

    裸露出机械化半身,阿兹达哈卡发出不折不扣的嘲笑。

    教会的想法,他从一开始就隐约揣测到了,对教会利用自己来接触李林一事,阿兹达哈卡并未感到懊恼,只是发自肺腑地感到人类这种生物有多可笑。

    要跟超越种接触谈判?要利用超越种来巩固权势地位?

    这实在是有够不知天高地厚的冷笑话,无论有无母神赋予的种族顺位,李林原本就和这世上一切生物处于完全不同的层次。人类也好、兽人也好、古代种也好,再怎么挣扎都无法与其抗衡。在没有任何足以与其对等的力量来支撑的情况下,想要和迥异于众生,近乎于天灾般的怪物传达自己的想法?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圣女小姐,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只要愿意,毁灭世界对人家来说都是小事一桩啦。”

    “再怎么说,这也太……”

    “虽然很笼统,但阿兹达哈卡说的是实话。姬艾尔小姐,如果我认真起来的话,恐怕这世上7成的生物连痛苦都感受不到就会消失了。事实上,只要沸腾镜界吞掉塞雷斯大小的土地,或者占领几个海岛,就已经足够在1个月里灭亡近9成的有机生物。”

    怎么可能——

    这是每个听众不约而同的想法。如果说是靠黑钻恐怖的增殖扩张能力,把人类逼到绝境。那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占领几个岛,或者是吞掉塞雷斯就能让生物毁灭9成……这已经不是夸大其词,而是妄想了。

    在莫名其妙和怀疑交错的视线中,唯有罗兰对李林投去警惕的眼神。

    环顾四周,李林耸了耸肩,脸上摆出苦笑。仿佛看见了一群笨蛋学生的老师。

    “看起来大家不太相信呢……也罢,就让那边的小伙子来替我答疑解惑好了。”

    “我?”

    罗兰一时间不知道李林到底在说什么,很快,他摇了摇头。

    “这种没头没脑的问题,我怎么可能知道答案。”

    “别说丧气话啊,还没做就说自己不行的男人,可是会被女性讨厌的。也没那么麻烦啦,只要给个提示,你就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李林冲脸快皱成一团的罗兰一笑,说到。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战斗呢,体力、精神都应该出现相当损耗才是,现在感觉如何?”

    握紧拳头,暗暗使力,罗兰的脸孔更加迷茫了。

    尽管已经休息了一小会儿,但仅仅只是一会儿,体力已经不可思议的恢复了。

    没有启动强化系术式,也没有补充食物或者运动饮料,但体力确确实实恢复了。

    “第二个问题,呃,先声明,好孩子不要模仿这个。”

    李林摆弄着一个漂亮的银烟盒,那是阿兹达哈卡的东西,不知何时到了他的手里,只见他点燃香烟,夹着香烟的手举了起来,香烟前段冒出猛烈燃烧的火苗。

    “两个现象凑到一起,你应该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

    罗兰蹙眉凝视剧烈燃烧的香烟,他不是烟民,但也知道那绝不是正常燃烧的方式。仔细观察没有发现有动手脚的痕迹,摸不着头脑的少年垂下视线,盯着握紧的拳头。

    剧烈燃烧的香烟;

    快速恢复的体力;

    两者间必定有一样同时发挥作用的物质,说到能助燃,又能让人振作的东西……

    “氧气……”

    少年呢喃出答案,重现抬起的脸孔变成犹如纸张一样惨白。

    “恭喜答对。”

    轻轻弹掉烟灰,李林以丝毫不变的轻松语调回答。

    “通过改变大气成份,增加氧气浓度,1个月足够世界冰封,万物灭绝了。”(未完待续。。)

20.假面具(十一)

    怎么可能。

    现场每个人都如是想,唯有罗兰面色凝重。

    先不论提升氧气浓度为何会冰封世界,在生态圈——即动物和植物之间的循环调节下,大气中的氧气含量总是维持在相对稳定的状态,即便有人开发出促使植物增长的手段,动物的增长速度也会相应自动提升,抵消掉植物增长带来的氧浓度提升——这是亚尔夫海姆小学生都知道的自然科学常识。

    但眼下刚刚经历过高热冲击波的洗礼,除生长在铁路路基周围,得到“叹息之墙”保护幸存下来的些许草木之外,周围完全是一片焦黑的荒漠。在这种情况下,氧浓度居然高到能让香烟变成火炬,让身体疲劳得以恢复,这实在是极度异常的现象。

    要说周围还有能快速制造高浓度氧气的东西,只有——

    “是沸腾镜界做的?”

    “没错,利用温差分解气体,改变大气环境,这本来就是沸腾镜界的拿手好戏。眼下才增殖到这么点规模就可以如此显著的提升氧浓度,如果多点同时开始增殖,并且侵蚀范围更大的话,1个月的时间绰绰有余。”

    “你这家伙……!!”

    “不好意思。”

    法芙娜打断李林和罗兰的谈话,举手问到。

    “两位能不能用我们能听懂的语言来说明呢?”

    “也是。”

    李林抱歉地点头致意,朝面露不解之色的听众们摊开手。

    “正如诸位所知。世界的温度并非恒定,受各种客观变化影响,四季气候都会出现微妙的变化。整理各种变化后,可以大致将影响气温的自然要素分为以下几种:太阳光照;板块运动;大气成份。”

    太阳光照和板块运动对气温的影响是最直接的,远古时期多次生物大灭绝都是由这两种要素造成的,到了科学发达的时代,还有宇宙居民把质量炸弹砸到地球上,或者发动核战争,利用辐射烟尘遮蔽天空使地球寒冷化的作战。至于大气成份,大多数人对温室效应以及引发的气候异常也多少听说过一些。但恐怕没有多少人知道。当行星表面氧气浓度异常升高。二氧化碳稀薄时,会发生什么可怕的灾难。

    “圣女小姐应该见过玻璃温室花房吧?隔绝冷风,透过阳光,防止热量散发。即便在寒冷的严冬。鲜花也能正常生长开放。而对这个世界的生物来说。悬浮于大气中的二氧化碳正是抵御寒风的玻璃窗。撤掉这扇窗户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想应该不需要解释了。”

    姬艾尔一直保持的微笑变得僵硬,法芙娜抿着嘴不做声。

    罗兰的脸色为什么会变。她们大致上明白了。

    “可是——”

    罗兰双眉一蹙,反驳到。

    “即便增加氧气浓度,稀释二氧化碳也需要一个过程,一个月是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的。”

    “可以的,靠沸腾镜界就可以。”

    李林斩钉截铁的断言。

    “不要把无机生命和依靠光合作用制造氧气的植物混为一谈,它们大可以依据需要自行转换为以液态氮和液态氧为主要成份的形态,利用零下196度的超低温冷却压缩空气,氧和氮会最先蒸发,最后留下来的产物就是干冰——固态二氧化碳。利用此过程不断分离二氧化碳,提升氧气浓度,再将干冰深埋地下,大气成份置换作业将会进行的很快。这还只是陆地的部分,如果换成海岛上……你应该没忘记水的分子式吧?”

    “一氧化二氢(h2o)……”

    “正是,届时只要分解海水就能大幅度提升氧气浓度便足矣。一个月之内,地表最低温度将降至零下152度,从北冰海、赤道,一直到南方,整个世界全都被冰天雪地覆盖。”

    就像休伦冰期和卡鲁冰期的地球,那两个冰期正是因为大氧化事件而形成,时间跨度加起来长达4亿年,与之相比,灭绝恐龙的小行星坠落和核战争导致的核冬天简直称得上温柔。

    “等到大部分生物灭绝之后,再由沸腾镜界将储存在地下的干冰重新气化,环境再度恢复。全新净化后的世界又将变得生机勃勃,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是沸腾镜界另一个优点:可控。比满世界种蘑菇,用大石头砸地球什么的更经济、环保,环境恢复速度也快的多。

    他被选中,成为这个行星的星球意志代行者,这项能力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阅览过星球的记忆后,李林发现,在他之前,那位母神也曾寻求过其它星球的超越种守护者。其中包括能变成ufo的水晶大蜘蛛;从天空向地面发射十字光线炮的十字架;全身释放超高温的黑色气体巨人;飘在天空满世界播种的食肉植物群……面对这些凑在一起简直就是怪物异形开大会的“同类”,就算是李林也觉得还是长翅膀的鸟人比较适合“使徒”这一称号。

    虽然长相猎奇了一点,不过“天使”们实力都不弱,每一个都拥有将一个星球上的生物赶尽杀绝的强大力量,其中一些还有着碾压过数个掌握高度文明的智慧生命的光辉战绩。但母神最终选中了他,其中很大程度原就是他更擅长控制力量,能在对星球本身造成损害最小的情况下,灭绝一切生物。这是其它星球的代行者们所难以做到的。

    “说到这里……哎?”

    将一通说明全部叙述完毕,李林重新审视四周,除了罗兰紧绷着脸,只看见一堆莫名其妙的表情。

    “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够清楚?”

    “呃……对不起,我听不大懂。可不可以再说一次?”

    法芙娜不好意思似地搔着脸颊,姬艾尔也是一脸茫然,阿兹达哈卡冷笑着插口。

    “所以说,都是你的错啦,‘此世一切之错’先生。”

    “怪我咯?”

    叹着气,李林的笑容丝毫未变。

    “也罢,那我就用更直观的教学方式吧。”

    手杖轻轻叩击脚下的铁皮,“当”的一声响,周围变得一片漆黑。

    那并非夜晚,也不是封闭空间的幽暗。无边无尽。连光都感觉太过遥远虚幻。会将身体的热量吸尽的虚空,不会闪烁的亮点点缀其中。

    黑暗中,脚下闪现出一道蓝色的光芒,笼罩着蓝色薄纱的大地出现在眼前。正为眼前的风景惊叹之余。高悬于大地之上的纺锤形黑色晶体映入眼帘。库鲁迪欧、扎兹巴鲁姆、费米安……总计37座登陆舱全部指向大地。各自喷射出细小的火光调整姿势后。登陆舱一起朝着地面坠落。

    登陆舱尾部的卵状物体一道喷射出发光粒子,以异乎寻常的加速度接近地面,尖端部碰到了大气层。摩擦产生的高热化作鲜红的伞状热波,包裹着登陆舱沉入大气层之中。3000吨重的火矢加速至秒速80公里,撕裂大气坠入地面,相当于同时引爆300万吨炸药于瞬间释放,高热冲击波扫荡过森林、平原、山峦、城市,数百万人连痛苦都来不及感受便惨遭碳化,被冲击波吹得无影无踪。大楼崩塌、火灾四起……

    利用坠落时的动能清理完现场,无机生命体深深扎根于地下,迅速扩张自己的势力,在地下形成复杂的种群,并且建立起立体窠臼。利用漏斗状深坑造成湍流将空气吸入底部的地下液氮湖,经过冷却压缩后分离出来的纯氧释放入大气,大量干冰则深埋入地下。

    在此过程中,热空气不断上升,冷空气则不断下沉,最终形成高达15000公里以上,直达平流层的巨大龙卷。大大加速空气置换过程的同时,促使地面开始降温,明明是盛夏时节,地面却已经被深及膝盖的积雪所覆盖。此时距离登陆舱坠落才过去一周的时间,各地气温已下降至零下10度。

    坠落发生二周后,地平线上出现了高举战旗的军队。尽管尚不理解气象异常的原因,但各国已经将不断扩张势力的无机生命体视为最危险的敌人,派遣军队进行讨伐。然而那些为了杀死碳素有机生物同类而被制造出来的兵器,对无机生命体来说不过是有趣的玩具,挥舞那些玩具的,则是丰盛的美餐。才半天时间,威武雄壮的军队已经不见踪影,只有一两具勉强留有人形的黑钻雕塑证明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各地的龙卷越来越激烈,坠落海上的无机生物正开足马力分离还原海水,洋流和季风发生紊乱,与复数巨型龙卷风相互作用引发超巨型低气压,最终化作足以包下半个世界的超大型台风,地面上的土沙、尘埃、冰雪被吸上天空,形成乱云遮蔽天空和阳光,降温速度进一步加快,农业完全毁灭,各地发生饥荒。零下50度的冰雪之下,到处都是因为饥寒倒毙的尸体。

    进入第三周,大气中的温室气体已所剩无多,强烈的冰室效应开始发威。赤道地区气温接近零下80度,海洋开始大范围结冰,积雪变成厚实的冰原,阳光被冰层反射,降温速度进一步加快。此时,世界上残存的智慧生命已不足三位数,绝大多数动生物已经灭绝,唯有无机生命还在有条不紊的控制着大气变化。

    第四周,两极、赤道的陆地海洋全部被冰层覆盖,地表温度降低至零下152度,除了深海区域一小部分生活在海底火山周围的生物群,其余有机生物全灭。原本充满喧嚣的蔚蓝世界变得寂静无声,只剩下死一般、黑暗一般的白色覆盖整个世界——

    当——!

    手杖叩击地面的声音在耳畔回响,清脆的声音过后,冰封的世界、死亡的幻境、狂暴的灾难通通从眼前消失了。

    “现在大家应该没有疑问了吧?”

    拄着手杖,温和的笑容向面色惨白的少女们问到。那份与先前无二的优雅仪态。此刻在她们眼中只剩下恐怖和敬畏的气息。

    “这是……”

    “将模拟推演的结论直接用幻觉的形式在脑中放松,比起文字叙述更直观,印象也更深刻。唯一的问题是对其中的原理难以详细阐述。”

    “真是亲切的说明呢,那么你把这些告诉我们……这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

    灵活的转动手杖,李林朝姬艾尔从容一笑。

    “这是为了加深对立场认知,避免有谁头脑一热,做出把整个世界逼入绝境的傻事。”

    “……!!”

    “相信圣女小姐也清楚,在下是以世界保持某种程度平衡,防止世界陷入极端状态导致崩塌瓦解为目的而行动的。”

    教会也是为此而诞生的产物,但随着岁月的流逝。设立之初的目的渐渐被遗忘。组织内部的框架开始松脱,组织内部腐朽化的迹象越来越明显。

    比起教义和母神的委托,教会自身的立场及利益更为优先——教会高层这种越来越普遍的想法正是最明显的征兆,眼下还能依照惯性继续履行部分职能。可任其发展的结果就是世界秩序的动摇。

    “教会、王国、人类、兽人都有各自的立场和利益诉求。由此引发矛盾并不值得奇怪。甚至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是符合需求的。但如果有谁想要脱离既定框架机制,比如说利用神意代行者征服世界,届时在下将不得不采取最终手段——也就是刚才看到的那些——防止危害扩大。姬艾尔小姐。听了这些后,你还觉得之前的邀请是有意义的么?”

    镇静的面具开始龟裂,理解李林那句话的真正意义后,无法遮掩的恐惧和愤怒从姬艾尔强做镇定的脸孔上流露出来。

    这是毫不掩饰的威胁,也是任何人都无法不予以正视的警告。只要这个黑发男人想干,刚才的幻境就一定会变成真实,世间一切生物都将被极寒所吞没。

    “在下守护的乃是世界,迫不得已时也唯有做出取舍。万幸,适才的发言尽管欠妥,但尚未真正触发‘世界重启’,希望这种有欠思量的行动不会有下一次。接下来……我们算算总账吧,阿兹达哈卡。”

    右手猛然一挥,雷光卷起能量漩涡,粒子束如同巨大刀刃沿着大地奔驰,迸发出其它闪光。

    爆炸的轰鸣与气流扩散开来,高温光束之下空气急速膨胀,硝烟散去,远方的大地留下暗红色的爪痕,熔岩在沟壑底部流动。

    仅仅只是随意一击,便改变地形,不,甚至是创造地形。最大级战略攻击魔法都难以实现的事情,李林一挥手就完成了。

    高热余波搅动大气,狂风席卷四周。

    “在下没有一再警告的习惯,为你自己和别人的寿命着想,姬艾尔小姐,奉劝你老实一点。”

    矗立狂风之中,犹如微风拂体般动也不动,李林丢下讥嘲,将脸色不豫的圣女丢在一旁。

    “老实说,我对刑讯、虐待之类没多大兴趣。那些说我鬼畜、虐待狂的,实在是误解呢。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我像以别人痛苦为乐的么?”

    无比诚恳的发言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看着李林认真的表情,就连法芙娜都不禁产生莫名的安心感觉。

    “但是,组织这种东西,要是没有规则、纪律进行约束的话,可是会崩坏的。尽管不愿意,对于叛乱者采取尽可能残酷的处刑还是有其必要性,在到这里的路上,我一直在琢磨,什么样的处刑适合你,又能和这身酒红色礼装相配呢?百万伏特电击?又长又粗又黑又亮的枪塞进嘴里搅动**一番后打烂脑髓?最后想来想去,为自认为孤高的你挑选了最适合的方式。”

    手指灵活地转动手杖,眨眼间手杖变成了一根鞭子,刷的一声,鞭子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准确的落在阿兹达哈卡的胯间。

    啪——!!

    清脆碎裂声中,毛骨悚然的悲鸣直冲云霄,几乎失去意识的阿兹达哈卡紧紧捂着两腿之间,倒在车皮上不断抽搐。

    “果然,还是‘爱的鞭子’最适合,你不这么觉得吗?‘孤高’的阿兹达哈卡……呃?你想做什么?”

    面对拦在自己面前的罗兰,李林问到。(未完待续。。)

20.假面具(十二)

    和黑发男子相比,少年显得太过单薄。

    体积、身高、体重——这些指标在此刻毫无意义,即便站在同一高度对视,但实质却是另一种形式的仰望和俯瞰。

    人类和超出常理的存在之间的差别就是如此巨大,人类无法和地震、台风之类的灾难相提并论,行动的巨人也不会对脚边的蝼蚁投注一瞥。轻轻一步就可绕开,若蝼蚁执意拦阻,也会在巨人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被轻易粉碎。

    罗兰和李林之间的对峙,正是将以上概念具现化的真实图像。

    “你想做什么?”

    收敛起笑容,黑发少年以平淡的语调问到。

    “如果认为能阻止我,那你也未免太天真,此外,阻止我也没意义吧?”

    让人无从反驳的结论。

    不论持有何种理由,阿兹达哈卡所犯的罪孽都不可能正当化,他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在场任何一人,以及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对李林的处置都不会有意见。另一方面,也没有人有阻止李林的实力,不痛不痒的攻击别说绊住他的脚步,就连自保都办不到。

    在此世之中,他可谓“天灾”、“命运”的同义词,是应当承受,命中注定无法逃避的绝对。

    罗兰对此非常清楚,比现场任何一人都更加深刻的清楚。

    然而……应该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乃是人类的天性吧。

    “能不能听我说几句?”

    承受着勒紧喉咙般的压力。心脏几乎停摆,罗兰平静的提出要求。

    “我不觉得有那必要。”

    鞭子向车厢一侧横扫,悖逆物理学常识一般快速延伸的鞭子扫过黑钻丛林,枪炮都无法伤害分毫的黑钻如同玻璃一样碎裂,失去光辉的晶体纷纷散落。清脆的碎裂声里,不容妥协的低沉音调回复到。

    “结果优先于一切。要探讨问题的话,留待日后。”

    人性、自由意志、规则、组织——不论罗兰要讨论什么,都不能妨碍眼前最优先事项——消灭背叛者阿兹达哈卡,没什么事情会比让知道太多的家伙永远闭嘴更要紧。

    罗兰对此亦心知肚明,李林的行事准则是效率优先。其他问题都只是次要。想要以情感和道德作为切入点。对他是行不通的。

    “你会听的。”

    罗兰自信十足地说到。

    “你是不会拒绝别人提意见的。”

    “……”

    李林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凝视着罗兰的眼睛,与之相对,毫无胆怯之色的紫瞳直视李林的红色眸子。

    或许那是他竭尽全力才勉强维持的假面具。不过能否做到这一点。可是有着超乎常人想象的差别。就气魄而言。罗兰已经比查理曼宫廷里的大多数重臣还来的优秀了。更何况,他提出的论点也确实难以反驳,至少从逻辑上来说合情合理。

    绝不允许反抗。但允许提意见——这是李林一贯的政策主张。作为事实上的**体制,财团和亚尔夫海姆的运营模式中的独裁色彩再怎么强烈,作为智慧生物集合体的组织本身依旧要在一定程度上合乎情理。对叛徒进行处罚,允许下属提出问题和意见——都是“情理”的具体表现,通过这些手段为成员做出表率,进而稳固组织凝聚力。

    此刻罗兰表明自己是提意见,那李林便无法简单粗暴的加以否定,至少要等他说完。

    “那就说说看吧。”

    李林的鞭子稍稍放低了一点,看见这个动作,罗兰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是胜率50%的赌博。

    李林是个难以看透的人,经常会干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而且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从没有人能够改变。但另一方面,他却不是蛮不讲理的暴君,不会基于私利和盲目的感情肆意妄为,其所有行动都是基于理性思考的结果。

    因此,他能容纳不同的意见,就意见本身的内容和客观事实做出漂亮的应对,而不是简单粗暴的用暴力压制了事。

    正是了解这一点,罗兰才敢将赌注压在“提意见”上,以此作为切入点。

    话虽如此,他也无法确定李林会不会接受,万一他判断没有接受的必要,那赌博也就失败了。能得到这个结果,实在是万幸。

    “你不能杀死阿兹达哈卡。”

    “哦?”

    红色眼睛没有任何变化,鞭子重新提了起来。

    观众们也暗暗摇头,这算什么意见?如果连这种烂到家的老好人说辞都能阻止等同于天灾的怪物,那么这世界也快完蛋了。

    眼看着谈话就要被强制结束,罗兰说出了领在场所有人吃惊的话。

    “他的性命必须由我来终结。”

    吃惊的眼神瞬间聚焦在罗兰身上,姬艾尔圣女眯起眼睛,李林一言不发的盯着他,只见罗兰用理所当然的的语调申辩着。

    “在你插手之前,我正在与阿兹达哈卡决斗,已经重创了他。那么,基于决斗规则,我有给他最后一击解除痛苦的权力和义务。”

    ——完美的说辞。

    姬艾尔微微点头,如此评价着。

    如果端出人道、大义之类的理由,那么神意代行者会满不在乎的把罗兰丢在一边,继续漫长残忍的处刑。对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黑发怪物来说,那种没有任何约束力的话并不能成为收手的理由。

    但罗兰主张自己有施予最后一击的权力,这就不一样了。尽管神意代行者并不会把人类的规则和主张放在眼里,但如果最终结果符合预期时,他又会作何选择呢?

    这一代的神意代行者和过往任何一代都不同。冷酷、残忍、刻薄……能套用在他身上的贬义词要多少有多少,但其中绝没有盲目滥用暴力,看似肆意夸耀力量的粗暴行为背后同样有着谋略的痕迹。对这样一个有着庞大力量,更有着卓越头脑的人物来说,一个符合期待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

    “这意见也不是没道理。”

    李林转动鞭抦,让人胯下发凉的凶器再度变回漂亮的手杖,重新摆出优雅的微笑说到。

    “虽然不是亲自动手有点遗憾,但毕竟是我擅自乱入这场决斗,对此种行为做出某种形式的补偿也是应当的。”

    谢罪的言语以坦然的语气说出,多少让人感到有些意外。但有过之前的前车之鉴。没人敢放松神经。

    为了满足观众要求一般,或者早已预料到这一招一般,李林将手探进上衣,掏出某个东西丢了出去。银色金属反射光在空中旋转着落入罗兰手中。

    仿p38自动手枪。精致的常春藤花纹栩栩如生。象牙雕刻握把的凹凸手感从掌心传来,银色镀层反射出耀眼阳光。

    一件美丽的工艺品,也是货真价实的杀人武器。那层靓丽外表并不影响发挥原本的机能。特制的天晶子弹充分弥补了9mm手枪弹威力不足的弊端,纵然做不到就连神也爆头给你看的程度,但让垂死之人乖乖咽气是没有问题的。

    “作为补偿形式来说,真是恶质。”

    “我倒觉得这是一种人道,比起断头台、铁处女之类都来的仁慈,也更有效率。只要扣下扳机,一切就都结束了——连小孩都能做到这种事情。”

    李林一脸悠然自得,红色眼瞳中散发着知性的光芒。

    “只需要一点点力气,外加足够的杀意或者恶意,如果恶意和杀意都不够的话,善意也可以。”

    握住枪的手微微一抖,罗兰沉默的回瞪过去,却听见李林继续说着。

    “毕竟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杀人,扣扳机的份量需要更重一些。”

    他的语气非常温和。

    但并不温暖,声音里没有善意,也没有恶意,只是给出建议一般的平实。

    ——善意也罢,恶意也罢,终究只是基于不同标准对“过程”和“理念”所下的定义。

    意识情报之海中,迥异人心的断言一闪而过。

    罗兰的想法,可行的手段,成功几率,备选方案……分析过各种参数后,推测其“提出决斗”的真实用意有二。

    利用逻辑矛盾,制造缓冲时间,为下一步行动埋下伏笔;

    利用“决斗获胜一方决定生死”的规则,迫使这边无法动手;

    合乎情理,逻辑上也说得通,唯一的缺陷是太过看重所谓的“道义”,导致思虑和现实脱节,说得直白点,就是太过天真了。

    事到如今,阿兹达哈卡的死只能算是个必然达成的次要成果,其“死亡的过程”——漫长而恐怖的处刑才是主要目的。籍由恐怖手段震慑组织内的不安分子,将已经出现种种问题的亚尔夫海姆、财团重新凝聚起来,保持高效运作,避免出现类似的情况。认为“只要阿兹达哈卡死了,结果还在可接受范围内,李林就不会介意”——这种想法不是天真又是什么?

    要抹杀阿兹达哈卡的话,比“孤睾战士”有效率的办法多得是,选择这种手段无非是为了从精神和**上彻底凌虐目标,从而达到震慑效果罢了——想清楚这一点,压根就不会去考虑妨碍处刑。

    思绪被罗兰恢复平稳的呼吸打断,握枪的手似乎不再颤抖了。

    是理解了状况,打算放弃认命了?还是说……

    “神明的使者啊,身为代行神意的使徒,你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少年不等李林做出回答,大声问到:

    “对你而言,个人意志是什么?”

    太过笼统的问题令姬艾尔皱起了眉,法芙娜则饶有兴趣的注视罗兰。

    人的意志。不具备物理实体性,充斥诸多可能性且富于变化,纯粹的概念名词。用这个抽象问题来刁难和拖延,似乎都嫌份量不足。

    不过对罗兰而言。这个问题有着特别的含义。

    “所谓个人意志,乃是作为个体的智慧生命经历不同社会环境,基于自身人格和思维模式,自己思考、自己判断、自己决定——这一系列行为的表现。”

    模范式的答案,无可挑剔,但罗兰想听的并不是这个,对此,李林心中有数,他不急不慢地继续说到。

    “个体终究只是个体,是世界的组成部分。不可能脱离整个体制特立独行。认为个人意志神圣不可侵犯。标榜绝对自由的,不是大脑没发育好的空想家,就是别有用心的政治投机者。”

    “……”

    “个人意志有被承认的必要,但那是以不会威胁到多数人。不会给整个体制和秩序带来毁灭为前提。相对的。只要遵守规则,大部分自由和优质安全的生活也可以得到保障。失去这项前提,对应的条件自然不存在。该个体的意志也就没有任何存在意义,必须对其加以监控,在事态无可挽回之前做出处分。”

    鸦雀无声。

    杀手们无需多说,她们就是这一体制内的组成部分,法芙娜和姬艾尔则是无话可说。

    恐怕不会有比这更正确的见解了吧。相比排他色彩浓烈的宗教统治,以及正在各国之间流行起来的扩张主义、种族至上主义、纯血主义,自称神明使者的少年的发言略显保守,但在温和程度与包容性方面,明显高出不少。

    比起一味强调自己的主张正确,这番发言更强调现实与合理性。绝大多数人都清楚人性的丑陋面,都不希望自己的安全和生活被他人肆无忌惮的自由所破坏,因此建立了法律和道德,以一定程度的自由为代价,筑起保护自己的栅栏。李林的发言无疑与此相呼应:为了多数人的利益,为了整个社会体制不至于崩溃,有必要对少数危险分子进行监控,甚至**消灭——虽然很强硬,但无疑正确。

    否定这番理论,同时也等于否定迄今为止智慧生命的文明史,没有谁会愚蠢到去干这种傻事。

    李林是正确的,并将一直正确——这个概念再次被印证。

    然而……

    “换句话说,和父母管理小孩是一样的吗?”

    发出预料之外的反问,目睹对方表示肯定的点头动作,罗兰叹息着。

    父母看待孩子大致也是如此,一方面承认孩子作为个体持有个人意志,另一方面也会拒绝孩子的意见。且不论谁的意见更高明更正确,也不探讨亲子关系和尊重的问题,这种做法本身就带有浓烈的独裁色彩,是变质的关爱。而李林的策略可说是家长作风的放大版和隐蔽版,扮演着不苟言笑的长辈,保护着大众的同时,也扼杀任何脱离框架的思维。

    个人意志在某些情况下确实无能为力,并非所有人都能依循自身意志与良心,冷静仔细的审视周遭之后采取行动,但连心灵的自由也不被允许——这未免太悲惨了。

    李林会做出那种论述,或许是他深思熟虑后的见解,但他看待事物的方式……

    (太悲哀了。)

    毫无意识的,罗兰的脑中划过了这个词。

    “这不是可以容许感情论介入的问题。小孩长大后再去反省曾经做过的愚行,或许会对自己曾经如此愚蠢苦笑不已,但这种事情以世界规模再现时,可不是笑笑就能过去了。与其等到犯下错误无可挽回之后再去后悔,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犯错误。”

    做完最终的论断后,李林不再说话,从他的背后闪耀出青白色的光辉,宛如薄纱一般的光幕静静溢出。

    那道光犹如月光一般,和天上三轮月亮反射的光芒相互交错,给人以朦胧恍惚的美感。明灭闪烁的光芒渐渐散去,一对晶莹剔透的翅膀出现在黑发少年的背后。

    沐浴月光的少年张开羽翼,仿佛要飞上天空。

    这大概是和神明使者的身份最相称的风景吧,具有压倒性的美感,同时又超脱尘世,仿佛在诉说着展翼者与众生处于不同层次的世界。

    ——死之翼。

    一瞬间就能毁灭一座山或者将整座城市烧成灰烬的恐怖武器,此时亮出这个,个中含义不言而喻。

    ——自己动手,还是我动手?

    睥睨过来的红瞳无声诘问,和养父对视了一秒,少年转过身。

    解除保险,拉开枪机,上膛——动作一气呵成,枪保养的不错,机件动作没有任何阻碍。虽然款式比自己的枪要旧,但性能似乎并不差。

    举起枪,准星和阿兹达哈卡的笑脸重叠在一起,疼到布满汗水的脸上正露出犹如疲劳的旅人看到终点的笑容。

    “哟,少爷,原来你就是我的‘死’……我们的‘死’啊。也罢,有尊严的死比什么都好。”

    那是解脱的笑容,是早已预料到结局,亲眼见证时的表情。

    (早已预料到的结局吗……)

    罗兰在心中呢喃着,和李林对抗的下场,阿兹达哈卡不可能不知道,但他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尽管不能认同他的手段,也不能认同他的生存方式,但有一点无法否定。

    自己经历、自己思考、自己判断,然后由自己承受这一切。

    自始至终,阿兹达哈卡贯彻着这一点,处于“意志之墙”的支配下也坚持着这一点。或许在这个杀人鬼、魔龙的心里,唯有“自我”是绝不能被剥夺的坚持和自尊吧。

    仿佛在催促他一般,背后的青白光芒变得更加耀眼了,高能粒子烧灼空气的臭味飘了过来。

    扣着扳机的手指微微颤抖,少年的额角冒出了冷汗。

    明知道最后会变成这样。

    明知道无论如何阿兹达哈卡也得死在这里。

    明明决定至少要让他死得有尊严一点。

    但不知为何,就是难以扣动扳机,仿佛扣下之后,就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就在这时,阿兹达哈卡也抬起了握成枪形状的手,食指指向罗兰。

    “乒——”

    带有轻蔑色彩的拟声和真正的枪声重叠在一起,枪口升起一股青烟,眉心间多了一个圆洞的男人带着笑容倒下,子弹的冲击力让躯体从地面再度弹起后重重砸在血泊里,渐渐失去光辉的眼睛眺望着天空的彼端,脸上露出做了美梦的小孩的表情,嘴巴抽搐着漏出陶醉的言语。

    “这是一场……伟大的战争……真好……真……好……赞……啊……”

    机械的杂音渐渐迟缓,最终在晚风的呜咽中归于沉寂,无法区分最后的遗言究竟是谁所说,其中的含义也无从辨明。唯一清楚的,只有一点。

    好战争——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反复掠夺、屠杀,被掠夺、屠杀,就算有大义充当遮羞布,就算理由再正当,战争就是战争!根本不可能带来好事,只是掠夺所有人的一切!

    抱着快要爆炸,却又不知改朝何处发泄的愤怒,少年愤然转身,正准备迈出脚步时,惊讶取代了愤怒,迈出的步伐迟缓了下来。

    视野落在李林、姬艾尔、法芙娜的身后,车厢的空隙间,少女探出车顶的茫然脸孔正对着罗兰。

    (密涅瓦……!!)

    少年的心呻吟起来。(未完待续。。)

21.看不见的真实(一)

    带着某种韵律的振动自脚底传来,密涅瓦呆呆的眺望窗外。

    夜幕支配下的世界辽阔广袤,无边无际的风景有着将人压倒吞没的强大魅力,长时间眺望甚至会让自身的存在感变得稀薄。但密涅瓦只是无意义地将视线投向远方,任由停滞的思考随意飘荡。

    察觉到异常的铁路部门很快就派出了支援车辆,目睹现场惨状后,领队的官员几乎被吓死。直到确认包括圣女、王女、财团继承人在内的重要乘客安然无恙,官僚的脸上才回复了一点血色。迅速组织人员清理现场。

    其实现场几乎没什么可以清理的了,损坏的车厢、人类和使魔的尸体全部被黑色晶钻吞没,随着黑钻一起自我崩溃,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剩下的工作,也只有运送伤员和损坏的枪械,替换餐车——由于夹在指挥车厢和vip车厢之间,很幸运的没被黑钻给吞掉,不过让贵客们布满枪眼的餐车里用餐,也实在不像话。

    新替补的餐车和之前那节一样奢华,装饰更为简洁明快,据说原本这节车厢完工度只有70%,依据之前用户的反馈进行了改良。摒弃了一部分繁琐的装饰,增加了一些娱乐休闲功能,以便更符合年轻用户的需要。身处洋溢着时尚感的车厢,密涅瓦的心中却弥漫着脱节错乱的感觉。

    什么是能够相信的?谁是可以相信的?什么才是真实的?

    因为随身佩戴着王族代代相传的破咒护符,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坠入梦乡。意外目睹那个展开水晶之翼的背影,听到脱离常识外的对话后,密涅瓦仿佛听到立足之地崩塌的轰鸣。

    世界毁灭、管理体制、维护秩序、清理异物、母神、教会、从天而降的火之矢、焚烧一切的热波、覆盖大地的黑钻以及——神意代行者。

    这些存在完全超出人类所能插手的范围,亦一直不为人所知,长期以来,包括她自己在内的绝大多数人,甚至连自己被管理的事实都不知道。

    尽管心里不断强调“我国是独立的,行使王权也未受任何束缚,其它国家也是如此”之类的事实,但密涅瓦也清楚。对方并非支配者。而是以“管理者”自居。

    随意一击就足以夷平高山、蒸干大海——以那个黑发男人的力量,想要成为权力者的话,恐怕这世上根本没有能称得上障碍的东西吧。但他并没有那么做,与圣女的对话来来回回只关心一点——世界秩序的安定。

    无意权力争夺。一心一意维护世界的和平安定。

    听上去简直就是不可能存在的大好人。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仔细回想则为之战栗。

    拥有那种力量,其任何一句话都能变成现实,对所有智慧生命而言。其都可谓是绝对的存在,没有任何人可以悖逆。假如那位管理者认为有助于世间秩序的存续,瞬间屠杀数千数万数十万数百万人时,恐怕他也不会有任何犹豫,毕竟管理者的着眼点是众多种族存在的世界,不可能去顾及具体到每个人的命运。而身为被管理者的人类也无力对此置喙,唯有逆来顺受。

    ——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恐惧的?

    不要说那位神意代行者是否真的会采取行动灭绝人类,光是公布有君临于所有种族之上、行动原则迥异既存价值观和伦理的存在,世界就会陷入恐慌和动乱之中,各地暴动兴起,大量流血事件层出不穷,死伤藉枕。接下来……

    “……殿下,密涅瓦殿下?”

    被人呼唤着,密涅瓦回过神来。

    “圣……圣下!”

    重新聚焦的瞳孔映出姬艾尔温和的面孔,下意识的要责问侍女,却发现周围安静的近乎异常。

    原本熙熙攘攘的车厢里只剩下她们两人了,冷清的空气充斥四周。

    “你有些怪怪的呢,所以特意来看看。”

    “——唉?”

    密涅瓦的手微微用力,垂下的桌布皱成一团。

    “没什么,只是担心自己能否做好明天的慰问行程,故而……”

    “那种程度的事情,是不至于失神到周围发生变化都无法察觉的。”

    “……”

    密涅瓦不知该如何回答,紧抿嘴唇沉默着。

    姬艾尔瞥了一眼冷掉的鹅肝料理,轻声问到:

    “亲眼见到神意代行者之后,殿下有何感想?”

    身躯微微一震,和姬艾尔对视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密涅瓦并不认为自己的藏身技巧好到能逃脱姬艾尔的视线,她曾经亲眼看过,在玛那极度稀薄的地区,圣女依然能巧妙运用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玛那构筑术式,将复数的高等级危险种歼灭,发觉藏身技巧拙劣的她更是轻而易举。

    挑明这件事,是在盘算什么吗?还是单纯的试探?

    密涅瓦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以甜酒润喉后,露出**的笑容:

    “该怎么说呢,‘这不是做梦吧’之类欠缺真实的感觉吧。”

    “确实如此呢。”

    这是正常反应,即便是王族,和长期只存在于神话典籍中只言片语的存在接触后,过度震惊后产生欠缺真实感也是正常反应。

    神是存在的。尽管看不见,但确实存在,对整个世界行使影响力。在此基础上,被称为“神意代行者”的超越常理之存在,就在眼前出现过,展现过其强大的力量——任何人都会为此而动摇。

    但王族不可能像一般人那样沉溺震惊中无法自拔,更不要说是一个还算聪明的王女了。

    “密涅瓦殿下,你所见到的确确实实是这一代的神意代行者。而我直到刚才也是头一次与之接触。在交流我和‘他们’之间接触的经验前,我想听听您的看法。”

    情报交换?

    密涅瓦挑起了一边眉毛,姬艾尔掌握的情报量远大于密涅瓦,用几句感想换取教会和神意代行者接触的历史?这条件未免太好,好得让人怀疑。

    话虽如此,她也不想拒绝,在知晓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存在之后,任何关于这个巨大存在的情报都是极其重要的,对于自己的国家和王族,有着不可低估的重要意义。

    深吸一口气。少女吐出组织好的言语。

    “第一印象是。那不是人。”

    不是贬低,是纯粹的感觉。

    密涅瓦并未看到那个黑发男子的正面尊容,从背影和嗓音来判断,对方的年龄似乎和自己差不了多少。听着少年的嗓音用中年人甚至老年人的腔调述说。让她感到说不出的怪异、别扭。

    光这样还无法断言。最多只能算是怪人之列。并不足以论证并非人类。

    “他的话语里没有热情。”

    翠绿的眸子再度恍惚,宛如看见亡灵般的目光驻足车窗外的虚空。

    没有热情,以事不关己般的冷漠诉说着世界的命运——这是任何政治家。任何人类都做不到的事情。这份异常足以让任何人断言“此人异于常人”,之后的种种行为,展开的水晶羽翼不过是更加直观地证实其非人罢了。

    “我遇到过称得上是狂人、恶人之人,尽管价值观和伦理偏离社会主流,行事手段也让人厌恶。但他们的行动都有明确的目的,也有可以被称为‘疯狂’的热情,那个男人身上却没有。冷彻的观察、冷彻的断言……那绝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这样的存在能称之为神明意志的执行者吗?

    从车窗外收回视线,密涅瓦抬头看着姬艾尔,翡翠色的瞳孔里说着未尽之言。

    仅就力量而言,没有人会怀疑那种力量是否与神明使者的身份相称,就算被告知世界幕后的运作乃是由其一手操盘,多半也不会感到有什么奇怪。

    但是,他的视点和人类完全不一样。用最好听的说法,那个黑发男人也是如同观察昆虫巢穴一般,观察记录世间发生的一切。

    被一个视众生如蝼蚁一样的存在所支配,没有人还能感到安心的,更何况他曾直言毁灭人类亦是选项之一。

    面对这个问题,侍奉母神的姬艾尔也不禁苦笑起来。

    “的确,这一代的神意代行者是比较另类。”

    “过去的神意代行者都是些什么人?”

    “人类、兽人、矮人、古代种都曾出现过代行神意的使者,在过去的历史中,他们或者隐身幕后,或者直接投身战场参与历史的变革,有时候他们会以勇者传说的身份被载入史册,更多则是沉入历史的黑幕之中。这一代大致也是如此,不过正如密涅瓦殿下所见,似乎产生了少许的偏差。”

    冷漠、严苛、残酷、不近人情,脸上无时无刻的微笑更是让人无法揣摩其心思,同时又足智多谋,叫人跟不上他的思维。

    和历史记录中那些怀抱高远理想,奔走与战场和市井,扶危济困、拯救弱者的“英雄”、“勇者”们相比,这一代的偏差实在太大,不客气的说,他更像是演义故事中的“魔王”,而不是公平正义、正大光明的神明使者。

    但反过来,他也远比那些抱持理想主义的热血者更符合“神意代行者”的要求。

    “更符合?”

    密涅瓦插嘴问到。

    “殿下,神意代行者的本职工作是‘监视和纠正’,简单说就是牧场里的牧羊犬,监视世界是否维持在神明规定的合理状态,一旦有人脱轨,立即予以纠正。做这个工作,最不需要的,恰恰就是理想主义和感情论。”

    遵从神的意志,对世界和智慧生命进行管理。调整势力的均衡,淘汰规格外的残次品——其中必定存在阴暗血腥的一面,甚至包括大量屠杀。在亲手制造的尸山血海面前,崇高理想、良心乃至理智最终崩溃,许多神意代行者就这样走上末路。

    要想长久的胜任“神明使者”一职。唯有毫无踌躇。对自己的能力仅用于指定用途一事毫无疑虑,自己仅为此而存在,不希求更多,不承认更多,不允许更多。一切都是在“管理世界”这个目的之下而建立起来的,不会为此快乐或高兴,只是遵照存在理由,探索最具效率的手段并付诸行动。

    如此便没有问题,也不会产生问题。

    这才是神意代行者该有的模样。

    “的确,这样的管理者确实不用担心他基于私利而偏颇。也不存在所谓是否公平的问题。不过。也叫人实在不放心。”

    “您说的是财团吧。”

    v.e财团掌握着查理曼的经济命脉,在军政两界也有广泛的人脉,一直以来都以为是财团总裁经营有方,但事实上则是有神意代行者撑腰。正是顾虑到这一点。向来反感变革的教会也不得不谨慎处理和财团的关系。至少不会将对抗表面化。

    但换个角度考虑。和有着这种强硬靠山的财团对抗,有获胜的可能吗?

    财团无处不在的影响力,代行者随意一击就能创造地形的力量。两者互相结合,这世上有谁能与之对抗?更棘手的是,神明使者对人类的权力斗争、金钱、地位不感兴趣,想要拉拢他反而会被认为是打破框架的危险行为,在这种无法对等交流的背景下,想从根源上动摇财团等于痴人说梦。

    可任由财团无限制的扩张也绝非好事,在这一点上,王族、教会的意见是一致的。

    该如何解开这个难题?

    “殿下,为何不去和你的未婚夫谈谈?”

    姬艾尔平淡的说着,密涅瓦惊讶地抬起头。

    “撇开财团继承人的身份不谈,神意代行者似乎对罗兰阁下也相当重视,不是吗?”

    确实,就连那个旁若无人的神意代行者也对罗兰的要求做出了退让,其中固然有罗兰交涉手腕过人的因素,但如果没有黑发男子对罗兰的格外宽容,这个交涉也是无法成立的。

    (虽然不能完全影响神意代行者,但罗兰也是当前唯一能直接和神明使者沟通的渠道。)

    不到一秒钟,密涅瓦推导出了结论,同时将隐藏着狐疑的目光投向餐桌对面的圣女。

    (她在盘算什么?)

    神意代行者固然是无法揣测的对象,但圣女殿下的行动也叫人看不透。

    是打算用卖人情的的方式巩固和王族的关系,或者是用迂回的方式继续“和神意代行者达成某种友好关系”的计划——两个构想都有可能,风险也很低,不过密涅瓦不认为姬艾尔在乎这种程度的事情。

    “多谢圣下的开导,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请恕我先失陪了。”

    与其干坐这里,不如先采取确实的行动。

    如此判断着,密涅瓦行过礼后退出了餐车。

    “哎呀呀,这孩子还是那么急性子。”

    在车厢门关上后,姬艾尔苦笑着摇头。

    密涅瓦的步伐仪态无可挑剔,但在她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急躁,看来她是理解了自己的暗示,准备立即采取行动了。

    “你不跟着去吗?”

    对着空气发出**的问题,车厢里的风景开始扭曲,渐渐形成人形的轮廓。

    “是姐姐大人说让我先等等,观察一下再决定采取对策的吧?”

    幻影魔法彻底解除,狄安娜面无表情地回答。

    “但是啊,看着小密涅瓦这么认真努力,不觉得和她竞争看看是很有趣的事情吗?”

    “那只会招来怨恨。”

    狄安娜的语气不变,看向姬艾尔的眼神稍微晃动了一下。

    “姐姐大人,这样好吗?猊下那边是不会默不作声的。”

    “和代行者的接触已经告吹了,继续执行脱节的计划没有意义,从一开始,不切实际的妄想和瞎指挥就只能算是发疯。”

    “……”

    狄安娜说不出话来。

    运营近千年之久的教会,此刻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

    虽然还没有彻底衰弱,信奉教会的人也依然遍布世界各地。但种种颓势迹象已经显露出来。财团兴起、诸国纷争、圣战毫无进展……象征教会权力衰弱的事件要多少有多少,现在还要加上一个神意代行者拒绝合作,可以说教会的没落是无可避免的。

    这就是时代潮流所决定的命运吧,不过狄安娜却清楚,早在潮流发生改变之前,教会内就已经危机四伏了。

    尽管和外界有一定的接触和相互干涉,但总体而言,教会是一个内向封闭的组织。基本主义、原教旨主义的极端价值观和思考方式在教会内是主流,就连教皇本身都是极端保守主义的象征。正因为极端,内部才蕴藏着随时崩坏的危险种子。

    教会创设的目标是“传达母神的教诲”。实际上却是干涉各国的手段和对神意代行者进行支援的部门。自上一代神意代行者李拿度.达尔克背叛,教会的存在意义便开始动摇,一直盲目遵从教会创始者们定下的目标,专心致志团结在一起的神官们对自身行为的意义开始产生怀疑。整个教会开始迷失方向。在种种外部威胁兴起之前。教会自身的凝聚力已经逐渐衰退,内部派系乐此不疲地相互扯后腿。

    此外,教会的老朽化也到了威胁自身存续的程度。

    从创设开始。教会的教义、理念基本上都没有变过,无视于发生变化的文化、态势、价值观等事物,教皇“暗中支配和守护世界”的想法早已和时代脱节。

    “最初我认为财团总裁和神意代行者或许能够改变这种情况,事实上,到现在这种想法也没有改变。不过——”

    姬艾尔很开心似得笑了。

    “我觉得弄不好,罗兰阁下或许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变化呢。”

    的确,实业家、垄断财阀总裁、外交家、谋略家,并且得到神意代行者撑腰的李林给世界带来种种变化,不论好坏,世界确实在改变之中。

    “不过,能给穷途末路的封闭世界带来变化的,并不一定是老谋深算的谋略家,或者顶着一张年轻面孔用老头子腔调说话的权力者,大多数的变革是由接触‘外面的某种事物’的年轻人引发的。”

    姬艾尔的脸上泛起温柔的笑容,就像一株绽放的鲜花、一位清秀的公主——一位圣女。

    “我们必须好好的握住改变时代潮流的钥匙才行。”

    她一派轻松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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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仅一道门,将两个世界分割开来。

    门的这一边是安静的夜晚,另一边则是最勇猛的男人都会吓到魂飞魄散的地狱,修罗恶鬼的巢穴。

    “不要,别……别过来。”

    罗兰哆哆嗦嗦的朝墙角后退,脸孔剧烈抽搐着。

    敌人已经将他团团包围,几双眼睛闪闪发亮,亮到叫人心里发毛。

    曾经有数次接触过这种亮晶晶的眼神。第一次是和某人前往母神沉睡之地的路程上,无数女精灵犹如恶鬼般靠近,之后再亚尔夫海姆、吕德斯的校园里也经常能看见这种可怕的眼神。

    每当讨论到自己喜欢的对象和作品角色——全都是男性——的攻受分配时,女生们特有的,和食肉动物、危险种无异的眼神。

    “不用叫哦,这里是隔音车厢,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回来的啦。”

    巨针蚁的手握成爪状,手指不停的活动着,嘴里发出饥渴难耐的声音。

    “不用担心,不会痛的……大概会痛那么一下下吧,之后保证你会上天堂。”

    兜虫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口水一直流到地板上。

    “做过之后你就知道有多舒服了,来吧,罗兰少爷,向‘这边的世界’前进吧。”

    歪着脖子,脸孔一半埋在阴影里的花螳螂展露出崩坏的笑容,丧尸般的伸出手继续逼近。

    “虽然一度尝试过少爷的**,不过……果然只是那样还不能满足,必须要进一步才行啊。”

    完全失神的蜘蛛封锁住包围网的最后缺口,后面一大堆女侍眼放绿光,直吞口水。

    “各位,可以上啦。”

    蝎长长的打了哈欠,早已极度饥渴的女生嚎叫着一拥而上。

    “嗷呜——!!!”

    连跳窗逃走的机会也没有,脸色苍白的少年瞬间被丢进了超大型滚筒洗衣机。

    “脱掉!脱掉!”

    “脱啊!”

    “上啊!!”

    衬衫和鞋袜划出漂亮的抛物线,胸部同时被好几只手又摸又捏,“好光滑耶”、“没有杂毛的说”、“屁股的曲线真好”的感叹在头顶不断旋转。

    不断有柔软白嫩的手掌加入非礼的狂风暴雨之中,侵犯的面积越来越大。

    “哇,不要乱摸!不行……不可以摸那里!都说了不行了!你们都还没出嫁吧?!这样会嫁不出去的啦!!”

    正如少女们所言,声嘶力竭的悲鸣无法穿透隔音夹层,罗兰的抵抗也被绝对的数量优势压到,手掌如同树林一般密集,又似触手一般灵活,被纠缠其中的少年死死护住最后的堡垒,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悲鸣。

    “李林你个魂淡,都是你的错啦!!!”

    “怪我咯?”

    歪了歪脖子,身穿酒红色礼装的黑发少年继续品味红酒。(未完待续。。)

21.看不见的真实(二)

    经历了叫人羡慕……惨绝人寰的非礼地狱后,作为男人最后尊严的那条底裤总算是勉强保住了。尽管有好几双手在屁股和股间上下其手,让守住小裤裤的意义打了一点折扣,不过总好过在一堆狂暴化的女生面前露鸟,让自己的贞操面临更危险的境地。

    这绝不是夸张,罗兰可是亲眼看见好几个暴行参与者一脸遗憾的将各种形状怪异、用途不明的道具收起来,其中不乏蜡烛、大号注射器、三角木马、粉红色卵状物等等叫人不明觉厉的东西……

    被超快速扒光,然后又以同样的速度换上衣服。

    三分钟后。

    “bravo!bravo!”

    女生们形成的触手丛林一下子散开,一起鼓掌祝贺。空出来的中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身着舞娘服饰的美少女。

    是骆驼族领地内的舞娘服饰。

    耳边的金耳环闪闪发亮,稍稍一动便哗啦啦作响,脖子上同样挂满金光闪闪的项链,手腕和脚腕处也套着金环。

    到这里还算正常,再往下瞄,就足以让身心健康的男人们血脉贲张了。

    公国在男女关系上一直高度开放,骆驼族在某些方面古板的可怕,但是对舞娘却高度宽容,允许穿戴性感服饰,结果舞娘服装变得非常暴露。

    脖子上虽然缠着项圈一样的金环,但是躯干部分却只有用绳子连接的布片遮挡胸部和臀部,大片的光滑肌肤曝露在空气中。

    这种装束很难让少年看起来像少女。通常用塞布让胸部看起来丰满的手段无法适用,胯部就更不要说了。不过集体的智慧不可小觑,最后用最新硅胶素材来做出c罩杯假胸的手法解决,胯部的问题也由专业人士花螳螂设法解决了。一个波圆臀翘的舞姬出现在大家面前。

    “nice。”

    李林摩挲着下巴,打出了满分。

    “好你妹啊!”

    化身性感舞姬的少年愤而起身,冲着办公桌上10公分高、三头身的养父分身发出咆哮。

    “我的人权呢?尊严呢?都到哪里去了?”

    “那种东西和节操一起剁吧剁吧,撒点胡椒和盐巴吃下去就是了,和吸引观众比起来,人权神马的一文不值。顺带一说,别用那种表情吼。好好一个美女都被破坏了。”

    养父分身的发言即为少女们叹息的代言。车厢里的女性和精神层面女性全都深以为然的点着头。

    虽说是为了方便联络,应对突发事件留下来的拟人分身,但从其口中转述的全是李林的想法。把握周围人群无法顺利表达的共识,在恰到好处的用言语煽动奇怪的共识——对他来说简直和品红酒一样轻松。

    “哪里有这种喜欢看女装男人的奇怪客人啊!前线的士兵里有这种怪人吗!”

    “只要不说的话。大家都只会认为‘这么可爱。一定是女孩子!’谁也不会想到其实你是可爱的男孩子。更不会想到是可爱的女装魔法少年。就连花螳螂都做不到这一点,这完全是超越生物学和自然演化的奇迹,是神所展现的神迹。啊,我都想去当教徒了。”

    “那是什么奇怪的宗教!还有,不是还有那个变身手环吗,就算要穿这种衣服,也可以用哪个啊!”

    “肯普法手环出了点小问题,原本只是想让变身后的胸部更加丰满一点,结果变成**了,顶着两个能把衣服扣子崩飞的哈密瓜跳舞……台下的大兵都会变禽兽吧。再说变身作战啥的还勉勉强强,边唱边跳舞就不大方便了,毕竟骨盆和胯间的形状差异摆在那里。”

    “胯、胯间……”

    似乎是勾起刚才的触觉回忆,两腿间传来凉飕飕的感觉,少年夹紧双腿低头不语。

    “没有穿上精心挑选的决胜内裤多少有点遗憾,好在现在也不差。”

    手杖挑起一条粉红色蕾丝边丁字裤旋转起来,中央的黑蝴蝶格外扎眼,看着自己以死相逼才没套上的恶魔道具,罗兰长长叹出一口气。

    大战之后,他实在没兴趣参与这种和羞耻play无异的活动,当时盘据在脑子里的只有愤怒和惊讶。

    他理解秩序的重要性,对阿兹达哈卡那个应得的结局也没有太多异议。但他无法接受养父以维护秩序为名,侵犯他人意志的做法。

    这不是道德洁癖和安全需要之间的矛盾,也不是自我满足和坚持的问题,而是这种做法本身就代表着一种危险的倾向——权力和控制的滥用。

    的确,以阿兹达哈卡的危险性格以及他所造成的种种后果来看,任何人都不会质疑李林的决策。然而,“意志之墙”也可能应用于其他人,甚至整个社会上,想到这一点,罗兰就感到不寒而栗。

    或许那样做会让人与人之间的矛盾消失,整个社会不会发生偏离轨道的事件。可是……如此一来,人类意志和感情不就等于根本不存在?包括思考在内的一切都交给比人掌管,那智慧生物和家畜又有何异?

    或许会有谁跳出来说:这都是命运,是注定的。可罗兰对此无法认同。

    他讨厌命运、注定之类的字眼。

    或许世界充满了混沌,各种可能性有好有坏。可他不喜欢单凭一两个标榜“绝对”的词汇就全盘否定自我意志和感情。不讲道理的逼迫、不容分说的指责、因为差异而单方面施加迫害乃至杀戮——对这种蛮横的事情,他无法忍耐。

    自己思考、自己决定、自己负责,这是他为人的基本态度,也是他的小小坚持。

    所以他才不会盲信李林的决断,所以他才会决定以参与者和旁观者的身份栖身亚尔夫海姆之内。力所能及的阻止暴走行为,所以他才会一再做出一些顶撞李林的事情。

    因此,对植入意志之墙这件事,他的反应会那么大。

    还来不及等他对此抗议,更大的冲击截断了思考——密涅瓦。

    罗兰不知道她听见了多少,全部?还是末尾部分?无论如何,那都不是查理曼王族在现阶段可以接触的情报。一旦关于神意代行者和超越种的情报流入世俗权力圈,哪怕无法想象在当前微妙的政治局势下,会产生怎样的化学作用,但罗兰可以预见最终的结果——由恐慌和防御本能引发的动乱。乃至一场世界大战。

    这绝非他乐意见到的情形。精灵阵营恐怕也不想看见发展到这般田地,为了阻止情报流出,恐怕会采取什么极端手段。如何说服密涅瓦保密,同时又让李林相信密涅瓦的保密是可靠的。成了他最大的烦恼。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李林并未追究此事。

    李林肯定早已察觉密涅瓦在偷听。但他没有做任何动作,事后也没有谈起,只是留下一个分身用来联络就飞走了。整个过程淡定得仿佛压根没这回事儿。

    到底他在想什么?

    还没琢磨出一点端倪,更加惊人的信息摆到了罗兰面前。

    ——阿尔比昂和公国在私底下进行接触,很快就将停战达成协议。

    老实说,还不算太意外,毕竟战场长期僵持,每天耗费巨额军费却未能取得有意义的进展,只会给国家带来政治和经济的沉重负担,在战时税赋的压力下,民众对战争的态度也会变得微妙。再加上查理曼远征军不断高歌猛进这一背景,选择适当的止损点结束战争就成了不二选择。

    让罗兰感到意外的,是时机。

    依照阿尔比昂人一贯的作风,就算要停战,也会在取得相对优势的状态下才会进行,一方面这是面子问题,另一方面也是为之后的谈判做准备。可眼下……似乎并没达成这样的条件。

    ——如果让查理曼在战争中壮大,那是公国的噩梦,也是阿尔比昂最大的噩梦。

    李林如是说。

    这是解答,也是新的问题。

    阿尔比昂和罗斯联合公国都已经打算结束战争了,但查理曼可不这么想,他们想要战争,想要挽回王冠领叛乱的失分,想要进一步扩张领土和声望。所以查理曼内部的强硬主战派一旦得到消息,必定会加以阻拦、破坏。

    当然,教会可能也会掺一脚,不过教皇猊下对查理曼的壮大也有所顾忌,恐怕不会太积极,联军其他参与国的态度也类似。因此,最可能积极破坏和谈的,还是查理曼的王太子。

    ——必须阻止他才行。

    罗兰对李林的见解没有意见,可还没等他为难得一见的意见一致产生感慨,就被卷入女生的触手之林,体味极致的羞耻play……

    “这到底是闹哪样啊啊啊啊啊啊?!!!”

    “如你所见,色诱前线士兵,让他们没时间和精力对和平协议的达成、阿尔比昂撤军等一系列变故发生反应。”

    “不是有慰问团在吗?!”

    “你觉得那些贵族女孩能多大程度深入臭哄哄的兵营?或者说,前线会提供有多少真实度可言的兵营给王女和千金小姐们参观?”

    答案全是否定,小姐们不可能躬身钻进臭烘烘的兵营帐篷,她们受到的教育可没有应对这种事情时该采取的对策,即便能走进伤病帐篷,对伤兵表示慰问感谢,她们是否能表现好也是个问题。所以前线也很“贴心”的准备了专门应对各种视察、慰问用的模范阵地、模范兵营、模范士兵、模范俘虏……专门应对此类状况。

    虽说造假也是兵营文化的一环,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存在,未来也还会继续存在下去。不过会以这种形式添麻烦,实在是叫人感叹。

    “必须有某种更能吸引眼球、更加大众化、更符合前线士兵需求的事情,以便最大限度的拖延军队调动,为和谈与撤军争取时间。而符合这一点的。就只有娱乐演出。”

    “不是还有家书、慰问信吗?”

    “你觉得那群文盲征召兵有几个能看懂的?更何况这也只能应付一下下层军官和普通大兵,到时候来个中校、上校的吼一嗓子,不还得乖乖收起信件冲锋陷阵?必须要把整个军营的眼睛都吸引到一点上才行。”

    三头身版李林断然否定了一切可能,少年晃动着硅胶胸部做着最后挣扎。

    “可……可这也太奇怪了吧?跳舞什么的也不可能跳一整天啊,再说女扮男装什么的,怎么可能会吸引人嘛!”

    “不用担心,我早已准备妥当。”

    一声响指,几叠厚厚的本子堆在罗兰面前。漂亮的花体字书写着《魔法元首madoka》、《元首物语》、《我的钢铁不可能这么萌》、《真爱是怎样练成的》……等等可疑的标题,配上穿着五种颜色超短迷你裙的少女群像封面,更让人怀疑这是不是某种犯罪组织的内部宣传资料。

    “前线士兵会喜欢这种东西?”

    罗兰满脸怀疑。要说大兵喜欢性感女性他相信。身心健康的男人没有不喜欢这个的,可是这种奇怪打扮的少女……

    “潮流是要自己创造出来的,更何况,你确定了解军营里的流行和取向?”

    “啥?”

    轻轻咳嗽了一下。兜虫小声解释起来:

    “新军里禁止妓女进入军营。军纪上升的同时。能聊天解闷的就只剩下蹲在堑壕里一起抓虱子、骂天骂地的战友,慢慢地培养出了感情,最后就升级成了恋人。有了关系……”

    “你、你的意思是……”

    罗兰全身颤抖,脸色越来越白。

    “王太子指挥的远征军,是一支基佬比例高达56%的军队。”

    “啊啊啊啊啊!!!”

    少年失声尖叫,作为一个取向正常的青春期男性,他实在无法想象浑身肌肉、汗水的男人之间缠绵是一副怎样的画面,更无法想象自己穿着女装去基佬中间跳艳舞,最终会是怎样的结果……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军队啊啊啊啊?!还能不能好好的打仗啊!”

    “当然能,事实上为真爱而战的男人战斗力更强哦。”

    古希腊底比斯圣军、马其顿伙伴骑兵的例子表明,为爱而战的军队可以强到超乎人类常识的程度,而且还不用担心他们闹出奸淫妇女之类的事情。撇开让人挠头的性取向不谈,基友军队确实很强。不过,现在这些不是重点。

    “呼呼呼,如此一来就算穿帮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不,穿帮之后,大家反而会为女装少年而疯狂、疯狂起来……”

    穿上同款式的舞娘衣服,巨针蚁小麦色肌肤意外的合适,只见她眼中释放出光芒,一边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一边在笔记本上写着创作笔记。

    “呼呼呼,撒啊,来吧,罗兰少爷,作为一个女装天使起舞吧。魅惑住男人们,勾引他们走向禁断之爱。不,这是走向男性与男性原本应有的世界形态!没错,被名为‘大众伦理’的盒子锁住可能性,扭曲了形态的世界。为了赋予世界应有的形态,从男性之中寻找你的真爱,被误认为女性而展开的恋情最终转为神圣的爱情和肉欲……”

    kerokerokero。

    明明被冠以昆虫的名号,巨针蚁却从口中发出青蛙一般的怪笑。与其说这个一边怪笑一边挥舞笔杆的家伙为“腐女”,倒不如说她更接近必定会给周围带来麻烦的“那边世界”的居民。

    “不要随便把人当成妄想的玩具!”

    “不用担心。”

    娇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虽不雄伟,但弹性十足的c罩杯在罗兰背脊上磨蹭着,让人战栗的触感不断传来。

    “我们可是有秘密兵器,堪称金字招牌的少爷在哟,一定没.问.题.的。”

    kira~?。兜虫继续用胸部磨蹭少年光滑的背部,以恍惚的口吻说着,同时闭上了一只眼。2秒后罗兰才反应过来,这是抛媚眼。

    “没错——”

    不知何时换装完毕的花螳螂也靠了过来。

    “人生苦短,就算偶尔穿那么几回女装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不好好享受可不行。”

    和极端抗拒女装的罗兰不同,花螳螂对女装一事是非常乐在其中,此刻披挂着舞娘衣服的的肢体绝称不上丰满,残留了浓厚幼女稚气的身形一看就想到易于推到,也让人联想到尚无人涉足的纯洁雪原,最大限度的挑起征服欲——仿佛用身体说着“来,推到我吧。”

    这也是一种才能,不过现在只会给罗兰带来困扰罢了。

    “只要少爷你能上阵,保管那些臭男人都会跪在你的脚下,哀嚎着‘请踩踏我吧!’、‘请骂我这只下流的猪猡’吧。为此一掷千金都不在乎哦?”

    更衣完毕的蜘蛛浑身颤抖。那是历经沙场锻炼,怎样都不会动摇的心都压制不住的冲动。全身的血液为之奔腾,心脏好像快跳出来一样。

    从头到脚写满“危险状态”的蜘蛛逼了过来,她的精神状态显然正豪爽的朝常识之外冲去。

    “哈、哈哈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可爱呢?!好想带回家包养啊!要不要到姐姐这边来。要不要从此过上玫瑰色的幸福生活?来吧!”

    “冷静!赶紧给我冷静下来!!”

    “怎么可能冷静啊!明明这么可爱!可爱到想带回家用绳索铁链保护起来啊。这是需要马上进行保护的对吧?!这是自然法则,是万物真理对吧?!”

    “别把犯罪动机一样样列出来啊!”

    少年的脸变得通红,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

    “哦哦!这个害羞的表情给32个赞!”

    “看这里——!!”

    “好可爱——!!”

    “付多少钱都行。好想欺负一下少爷!”

    “人家都要湿了~~~~”

    恐怖的对话在四周穿插,起哄和欢呼让罗兰的内心更为沉重。

    仿佛还嫌不够乱,所有女生一起用疼爱般的疯狂眼神围观罗兰,同时拍手唱起歌来。

    “来!穿上吧!为了世界的和平与安全!为了男人们的真爱!为了美丽的公主!羞耻爬上你的脸,舞娘装包裹住你身!轻飘飘的缎带遮住你的臀!委身于恍惚,艳羡,背德的光芒……!!”

    这就是……人类的罪业吗。

    歌声中,四个显然精神非正常状态的同伴开始教授罗兰该如何摆pose。笨拙的动作加上害羞的表情进一步将可爱的要素放大,此时此景已经让人无法分辨罗兰的人生到底是升格为喜剧,还是沦落为悲剧。

    “记得手要这么伸,屁股要这样翘,胸要这么抖——”

    眼看着少年就要顺势跨越禁忌的底线,踏入背德的世界,一阵咳嗽恰到好处的传来。

    “诸位,现在可不是娱乐时间哦?”

    罗兰感激的看向李林,仿佛那是穿透乌云的一道曙光,风暴之海上的一个救生圈。

    “我理解各位喜欢女装秀和调教‘可爱的男孩子’的心情,可别忘了排练呐,就算为了专门伴舞而开发的‘舞王丧尸’还在运输途中,歌唱和舞蹈也可以先练起来。嗯,先选剧本和曲子吧。我个人认为《魔法元首madoka》就不错:觉醒了魔法之力的粉毛主人公,和红茶学姐、剧场蓝毛、吃货红毛、钢铁黑长直组成五色战队,与强大的魔女极其使魔对决。在经历了同伴断头、黑化、魔女化等一系列事件。最终主人公和钢铁为了寻求真爱展开相爱相杀的大对决。嗯,真是个治愈的故事。”

    穿透乌云的阳光顿时化作晴空霹雳,罗兰心中那一丝期待碎了慢慢一地。

    这不是治愈,这是致郁,想出这种剧情的家伙一定年轻时生过差点挂掉的重病,并且向他的学姐告白被拒绝,最终变成了喜欢相爱相杀、bad.end的“爱的战士”。正常人绝没有可能写出这种剧本。另外舞王丧尸是啥玩意?什么时候开发出了这种不明觉厉的东西?到底为了这场女装羞耻play做了多少准备?!

    不行,绝不能出演这种剧本,这是比失去贞操更严重的危机。

    意识到这一点,少年紧贴着车厢墙壁。朝被眼睛kirakira闪不停的人群隔断的出口移动。

    当——

    钢琴键发出份量十足的声音,同样分量十足的叹息攥紧少年的心脏。

    “主角走掉的话,我可是会伤脑筋的。”

    十根手指如同舞蹈般灵活的舞动起来,节奏感十足的前奏响起,高度亢奋的女生们高声唱了起来。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亚克西!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的钢铁好!小朋友,你们好吗?还能记得。我是谁吗?我就是魔法元首madoka!到河北省,去见钢铁 。在月光下。你的背影,让我们一起跳舞吧!”

    《白金元首》的歌谣响彻整节车厢,这个世界第一次感受到何为迪斯科,异样的氛围正在不断扩张中。

    #########

    拉开车厢门的瞬间。密涅瓦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身为公主。她接触过各式各样的音乐。其中不乏或高雅或激情的曲调,但从未有一首曲子如同此刻缠绵耳边的这首一般节奏感强烈,同时还充满某种童趣氛围。

    “大王叫我来巡山。小心提防勇者来……”

    歌词过于直白,而且以反派来说,似乎过于可爱,有立场观点不正之嫌。不过考虑到这是大众通俗歌曲,倒也不是不能容忍。

    问题是:节奏感,太强了。

    目光所及之处,不论男女侍应生都处于闻歌起舞的状态,就连一脸严肃的乘务长都一脸苦涩的跟着节奏做动作。

    密涅瓦侧目瞄了背后一眼,只见侍女们姿势端正,但身体上某个部位——大腿或是脖子,不受控制般,随着音乐在小幅度抖动。

    就算这是乡间俚曲,这个近乎操作系术式般的感染力,似乎也太强了一点。

    也许是v.e公司新捣鼓出来的东西吧。

    心里如此嘟囔着,密涅瓦继续朝车厢深处前进,感染力超群的曲调渐渐成为背景杂音,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

    (……我)

    密涅瓦的心中泛起波澜,矛盾在她的心脏中不断纠葛。

    (我有该做的事情……不得不做的事情……)

    那是早已有所觉悟之事,自从被告知与罗兰订婚时就已被告知,如今通过圣女殿下提醒,再度回忆起来的职责。

    那一纸婚约并非是让她扮演照顾辅佐罗兰的单纯女性,而是让她表面上成为财团与王族和谐共处的抵押品,暗地里慢慢变成控制罗兰乃至财团的项圈。

    为了对拥有财团继承者施加影响,同时又不被财团察觉反弹,势必采取怀柔手段,慢慢将罗兰塑造为符合王族需要的财团总裁。自古以来,想煽动或束缚住某个男人时,所用之物无非是金钱、名誉和美女。但对财团而言,金钱和爵位并没有多大吸引力,剩下的,唯有美色了。

    第一目标本应是身为总裁的李林,但面对这个极度狡猾又冷酷无情的男人,美色恐怕未必能发挥效果。所幸还有财团继承人罗兰在,掌握住他,就等于掌握了未来的财团。

    和罗兰发展感情,通过获得宠爱,将自己化身为束缚财团的项圈——这就是密涅瓦被赐予的使命。而现如今,这个使命还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即确保和神意代行者沟通的渠道。

    无需姬艾尔提醒,密涅瓦对今后的形势发展也有相当程度了解。

    只要有神意代行者撑腰,财团就能继续屹立不摇,无论是其自身实力,还是背后的靠山都足以应对各种挑战。反过来说,只要成功笼络罗兰,这股巨大的力量即可为查理曼所用,就算想成为世界之王也绝非白日做梦。

    一方面是为了王族自身的存续,另一方面为了未来全世界的权力,为了获得这些,密涅瓦被选中,成为罗兰的未婚妻。

    密涅瓦对此并没有任何怨言,她并不认为自己是有多么与众不同的存在,既然世上有人挨饿受冻,而她衣食无忧,学习知识礼仪,呵护花容月貌,那么就该对优渥生活以及赐予这一切的父母感恩,做出相应的回报才是。

    换句话说,查理曼第四王女密涅瓦.德.波旁的存在意义仅限于此。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是,其它能称得上存在理由的,哪里都找不到。若不能完成这个使命,她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她自己的结局不必多说,就连一母所生的胞弟也会被舍弃吧,失去最后的庇护,夏尔和她将走投无路。

    密涅瓦很清楚这件事。

    所以——

    (我是王女。)

    她对着车窗上映照出来的自语到,空虚的眼光散溢在微温空气之中,相对于决心,内心鸣动的声音实在过于空洞。

    (把自己献给国家和一族的……王女。)

    对财团继承者奉献,并借此成为管控财团的缰绳。

    为了查理曼,为了将自己抚育长大的父王,为了脱离自己庇护便无法生存的王弟,此身此心,皆为虏获罗兰之心,并加以操纵而存在。

    这是唯一且绝对的使命。

    除此以外皆为琐碎小事。其他一切的优先顺序都在这使命之下。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爱好、自己的感情、自己的生命、自己的贞操、自己的将来、自己的过去,自己的——

    (我是……)

    恍惚着重复同样的话语,一遍又一遍,直到将多余的思考彻底摒弃,总算抑遏住精神混乱的密涅瓦,为进入罗兰所在的车厢,拉开了那道隔音门。

    门后面的世界俨然化做了异世界,一大堆少女扎堆在车厢一角,饥渴难耐的挥舞着笔杆,另一边,几个穿着暴露的少女正拽着某人强行更衣,衣服已经脱到一半,香肩和臀沟已经裸露出来,显得极具诱惑力,再仔细看那位目瞪口呆的“少女”……

    过了两三秒,凄绝悲鸣响彻整列火车。

    “啊啊啊啊啊啊!!!眼睛!!我的眼睛!!!”

    受到太过香艳、太过背德的画面刺激,自出生以来头一次见识到何为“逆推”、何为“女装少年”的密涅瓦殿下,一边喷着鼻血一边倒了下去——仰面向上的那种。(未完待续。。)

    ps:  抱歉,最近两个女朋友之间来回跑,回到家腰酸背痛到头就睡,耽误更新了。明天开始恢复正常,顺带一说,有些运动真的很累……

21.看不见的真实(三)

    何等失态。

    稍微恢复一点意识后,脑子里立即弹出这句话。

    “没有通报就进来,实在是万分抱歉,我没想到罗兰阁下有这种兴趣……”

    难看地用冰袋敷在鼻梁上止血的王女低头致歉,态度不可谓不郑重其事,措辞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但这番话语听起来更像是某种指责,还是足以达成社会性抹杀的那种。

    ——你这个该处以火刑的女装变态。

    炯炯有神的翠眸无声地诉说出王女的真实想法,被那道充斥怨念和愤怒的眼神扫过,罗兰一阵哆嗦,“果然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死了拉到”的想法更加强烈了。

    身穿女装,和一大堆穿着轻飘飘衣服的少女愉快的玩耍,摆出不堪入目的体位,还发出叫人连热心跳的娇喘……这是何等酒池肉林,不,是修罗恶鬼的巢穴。但凡有一点羞耻之心,迄今还在为美少女资源分配不足而揪心上火的男女们,见到此情此景必定会发出义正言辞的职责,然后对这个享受后宫的现充魂淡降下制裁的铁锤和柴刀,然后施以火刑,再把骨灰倒进垃圾桶。相较之下,王女殿下越过柴刀,直接进入火刑简直是悲到得叫人落泪。

    如果车厢里是正常人群的话,想必会对大慈大悲的王女殿下顶礼膜拜,但此刻除了一个站在被告席上的罗兰,其他人似乎都不怎么符合“正常”的标准。

    “别这么说嘛。”

    蜘蛛从背后抱住罗兰,手指划过锁骨的瞬间。咽喉里滚出娇媚的声音。

    “看嘛,这不是很可爱吗?再加上白金项圈和锁链什么的……啊,母神啊,这么可爱简直是犯罪,叫人怎么能停的下来……发薪日快点来吧,拼着一个月不吃不喝,一定要买个白金项圈回来!”

    “把热情给我用在正经事上!还有,你说的全都是犯罪啦!”

    “没错。”

    巨针蚁接过话题,大眼睛用力眨了两三下,随即扑了过来用力抓住罗兰。双手交互抓着他的手腕。接着沿手肘往上臂移动。向着肩头、胸口、腰腹展开无情的侵略。

    “看看这胸、这臀、这腰!没有一丝赘肉的结实身体。皮肤光滑的恰到好处,身体曲线也完美的犯规。少爷的真命天子非总裁——”

    “闭嘴,不准你再说下去。”

    “蜘蛛,你还真是个没有身材也没有梦想的女人耶。幻想和浪漫能让心灵变得更加丰富。也能增加女性魅力唷。”

    “你那既非幻想。也不是浪漫,只是满满的恶意和腐烂的妄想而已。”

    “但很有趣耶。”

    “有趣个头啦,你这个少子化推进委员会派来的奸细。你的妄想就由我来杀掉!”

    听着不着边际的对话,密涅瓦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她们是在说什么魔法咒语吗?又是“纯洁心灵”、又是“妄想”什么的,莫非是操作系术式?

    站在菊花和向日葵盛开的世界边沿,面对陌生世界而陷入深思之际,从百合花怒放的世界里伸出一只手,轻轻扯了下王女的衣角。

    “光用看的,殿下理解不了吧?”

    面对兜虫人畜无害的笑颜,密涅瓦老实的点点头,全然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动作打开了一扇禁忌的大门。

    “试一下如何?”

    推销员式的微笑纹丝不动,兜虫和花螳螂很可爱的微微歪着头邀请。

    “试一下变装的乐趣,顺便了解一下人体的构成呀,人体的神秘之处呀——这也是重要的新娘婚前必修课啊。”

    看着已经完全露出“那个世界住民”真面目的两人,冷汗瞬间从少女的额角上冒了出来,勉强摆出严肃的面孔,嗓子里挤出全无威严的颤音。

    “你……你们……”

    “不必客气。”

    “来吧,新世界已经对殿下打开大门了哦。”

    双眼亮起绿光的两人连拉带拽的将密涅瓦拖入更衣室,在昆虫杀手的怪力面前,刚刚大出血过,不论体力还是精神都不在状态的王女全无反抗之力,就这样消失在更衣室的门后。

    “哎呀,王女殿下要是再任性一点就好了,这样扼杀个性可是钓不到好男人的。”

    三头身的q版李林从隐蔽处走了出来,瞥瞥更衣室,犹如惋惜般评价着。巨针蚁和蜘蛛结束了半真半假的游戏,识趣的站到了一旁,罗兰默默整理着凌乱的衣衫。

    去掉酷似嘲讽的部分,罗兰对这评价持有相当程度的认同。

    尽管接触时间尚未多到可以了解密涅瓦的所有一切,但罗兰已经察觉到这个女孩身上存在着“看不透”的地方,用更加形象化的表述,就是思考中存在矛盾和歪曲,以及目的和手段的混淆。

    诚然,政治婚姻古已有之,对掌握国家权力、一言一行决定成千上万人生死的王族来说,所谓自由恋爱是无聊又不切实际的空想,也是不负责任的表现——连责任和立场都没有自觉之辈,有何资格自我陶醉将自己设定为悲剧女主角?密涅瓦能够冷静的接受婚姻安排,想必也和这类婚姻责任观有关系,对自己的命运有所自觉,坦然接受这一切。

    然而,该说她太死心眼吗?密涅瓦的认命态度似乎有些过于极端了。

    在订婚之前的密涅瓦总是朝气勃勃,有时候会显得自尊心过剩,太过执着于面子问题,但这之中未尝不是要强的性格与自身微妙的地位下塑造出的个人气质,其行为中有着鲜明的“人性”。订立婚约之后,这种“人性”渐渐开始褪色。

    并不是性情发生变化,变得残忍异常。而是行动中“自我”的成份开始淡漠。

    是否对国家有益;

    是否完成王族赋予自己的使命;

    对密涅瓦而言,周遭的事物都是比照“王族”和“国家”这两个存在的价值基准确立,个人的喜怒哀乐没有意义,仅仅存在立场和任务。

    这样的思维太狭隘,也太极端了。

    更危险的是,密涅瓦对自己的价值观没有任何怀疑,认真的顺着已经铺设好的轨道继续前进。

    (这种事情……)

    “身为把她逼进这般田地的人,我们可没有批评她的资格呐。”

    刺耳的提醒钻进耳中,罗兰不禁侧转脸孔,朝那张别有深意的笑脸皱起眉头。

    不仅仅是说v.e财团是造就如今局面。迫使密涅瓦不得不委身下嫁的直接原因。也是在提醒罗兰,财团和背后的亚尔夫海姆本身就不是一个彻底正经的组织。作为长期隐蔽于台面之下的影子国家,即便内部存在自由派之类坚持道德正义的反对派,整个组织与成员的心态、价值观也会因为封闭和历史积怨而发生扭曲。更何况为了保持隐蔽以及实现最终目的。不见光的事情也层出不穷。仅就这一点来说。财团成员没有占据可以批评他人的道德高地。

    “别用‘你还真敢说’的表情看我。你该知道这没意义。”

    “……”

    “说到没意义,有些人正准备干没意义的事情。”

    李林的微笑微微加深,没有任何变化的声线继续说着。

    “还特意挑选了个好日子。简直贴心到没话说。”

    手杖在空气中划出道道银光,闪亮的光之线勾勒出“王太子”、“和谈日期”、“慰问团抵达日”、“抓现行”的字样,显然是对隔音门还不够放心而采取的对策,寥寥几个单词配合语焉不详的嘲弄在罗兰脑中自行组合成一段令他感到吃惊的信息。

    ——王太子已经获得情报,知道阿尔比昂军可能在慰问团慰问查理曼远征军期间有异常行动,其中可能还有公国的人参与,他将采取突袭,力求人赃并获,从而破坏谈判。

    (真是大胆。)

    蹙眉之余,罗兰发出了感叹。

    时机、方式都好到无可挑剔,阿尔比昂和公国为了避人耳目,特意选择慰问团抵达日行动,王太子同样利用这一点暗中调动小规模精锐部队,避开他人的视线,对阿尔比昂军营展开突袭。一旦抓住公国的人,阿尔比昂将无可辩驳,彻底陷入被动之中。擅自强闯盟友军营的事情也可以一揭而过。

    “真是麻烦的工作。”

    嘴里这么说着,手指在办公桌上留下“情报是否可靠”的字样?

    史塔西的工作效率一向不错,但经历过阿兹达哈卡的袭击事件后,情报体系泄露出去多少,安插在王太子身边的眼线还有多少能发挥作用——这些都值得怀疑。对情报真实性的怀疑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日期确实无误”的回答出现,定下心思的同时,罗兰也察觉到了财团涉足谈判的事实。

    (正因为同时和谈判双方保持接触,并且对谈判进度、相关内容有所了解,才能对情报进行比对验证。日期确实无误……也就是说行动日期确实是慰问团抵达开展活动的那一天。)

    不过只有这种程度的信息还远远不够,突袭部队的编成、部署、作战计划、可能的应变策略——要现在不引起大骚乱的情况下制止阴谋,最起码要掌握一半以上的细节,行动才有可能成功。光知道大概日期、可能的动作,除了漫无目标的被动防御,不可能采取有效行动,这种没效率的行为又正是李林最讨厌的……

    思考停顿下来,紫水晶般的瞳仁中掠过一丝阴霾。

    (他到底隐藏了多少情报?又在背后盘算什么?)

    “不必做无谓的担心。”

    仿佛早已预料到罗兰的思考方向和进度一般,q版分身不慌不忙地回应。

    “每一份情报都经过不同渠道的比对,有问题的会被筛选出来,速度因此下降不少,但至少不必担心情报的真实。也无需多做臆测。”

    “……”

    听到合情合理的解释,罗兰也只能保持沉默。

    “总而言之,眼下你只要专心学习舞台技巧,处理好和王女殿下的关系就好,到时候就全靠你了。”

    转动手杖,三头身小人优雅的消失在罗兰面前,犹如约定好了一般,更衣室的门恰在此时打开。

    走在前面的是花螳螂和兜虫,被他们拉出来的,则是身穿考究的银色无尾礼服。带着白色手套的男装丽人。

    “密涅瓦?”

    难以置信的呻吟泄露出来。少女们充满色情气息的尖叫随即响起。

    说过说,罗兰男扮女装会产生某种朦胧的“背德美”和“错位的可爱”,那么套上男装的密涅瓦则完美的诠释了“中性美”。

    精干、充满活力、笔直的姿势将不输男人的要强气质发挥得淋漓尽致,脸颊上的红晕非但没有破坏这份均衡美感。反而在严肃之中穿插入一点别样的可爱。让人对这位少女的好感更加上升。

    看着视觉效果上完全转换身份的彼此。少年少女一时间呆住了,正为该说什么而踌躇之际,起哄的声音响起。

    “来吧!殿下。挑起少爷的下巴,用高傲的目光注视着楚楚可怜的少爷吧!”

    “哈啊?”

    “男装丽人和女装少年的激情大戏!怎能少的了热吻!来!搂住腰,用嘴唇堵住对方的反抗吧!!!”

    接吻!接吻!接吻!接吻!

    起哄的海啸再度压了过来,触手之林也纠缠住想要逃走的罗兰,几只意图不轨的手摸上了他的脖子、大腿甚至是更隐秘的地方。随着某人惊叹出“好大哦”,承受神经绷到极限的少年额角凸起青色血管,忍无可忍的怒吼脱口而出。

    “给我差不多一点!!你们这群家伙喔喔喔喔喔!!!”

    全力扭转甩开缠在身上的痴女大军,但没人因此受伤,更多的触手扑了上来。

    “为了真爱,上啊!”

    “为爱去死吧!!”

    “女上男下才是王道!”

    “为邪道殉葬吧!”

    眨眼之间,腐女、痴女聚集大会变成了格斗天王选拔赛,热烈欢乐的喧嚣充斥车厢。

    ############

    年轻真好。

    看着罗兰奋勇战斗的画面,李林摩挲着下巴,收回对青春期活力过剩的感叹,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会议室的大地图上,布仑希尔正拿着一根教鞭在查理曼北部比划。

    “……连接莱茵-威斯特法伦工业地带和北方良港汉马堡的主干线得到了增强和完善,分散其间指向偏远地区的支线也得到了快速发展,北部控制区内铁路总里程数31000公里,战时可调动机车17267台,客车、货车车厢总计485000节。足以满足部队进行战略机动的需求。”

    总参谋部中将收起了教鞭,总装备部长施佩尔站起来,杰出的建筑师和管理者翻开了报告书。

    “……截止上月底,查理曼和拉普兰全境新增铁路5000公里,相关配套设施基本就位。战时运输的时刻表已经完成,正在进行最后的验算。技术方面,运载包括重型战车在内的履带式武器的‘西米斯(ssmys)’型和sa.705型载重车厢、‘科伦’型4轴中型载重车厢、用于铁路救援的sst.662型6轴重型铁道蒸汽起重机都已通过列装测试,正投入批量生产……”

    假设现场有其他势力的军人在此旁听,他想必会陷入深深的困惑:铁路对军事运输的确很重要,但造铁路和军事会议有什么关系?那不是文官的事情吗?

    这话如果出自防卫军官兵之口,那他只会得到一种回答——一个参谋军官揪着他的衣领,左右开弓扇耳光,边打边骂“马鹿”、“国贼”之类的。

    作为一支攀上科技树的军队,防卫军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从战略高度看待铁路的军队。通过“七日战争”、王冠领叛乱、北方的拉锯战,诸国对铁路重要性都有相当程度的认知。但那是作为“使用者”的立场,对铁路便利性的认知。真正作为设计者、运营者。对铁路的便利和局限性都有着深刻的认知,对如何运用铁路进行系统细致规划,并且以此建立军事战略的,还是只有防卫军一家。

    作为一个处于战略包围中的影子国家,亚尔夫海姆防卫军自建军之日起的最大课题就是如何进行两线甚至多线作战。尽管国家和外交战略的目标是尽可能避免这种状况,最好实现“不流血的征服”。然而他们是军人,指定作战计划时必须要考虑最恶劣的状况——同时和多个敌人开战,尽可能短的结束战争。

    事实上,这不仅是军方的见解,高层也普遍持有类似想法。但和军方不同的是。尽管对“不流血”和“流血”的手段都有准备,但评议会和政府对于使用“流血”的手段却始终心存顾忌。从七日战争开始,亚尔夫海姆就清醒的意识到,由于民族意识的萌芽和工业化程度的提高。精灵阵营若要成立独立国家。势必会和周围发生激烈冲突甚至战争。而这样一场战争绝不可能是“骑士们的战争”。民族国家中的每一个人都会被卷进去——特别是亚尔夫海姆,每个国民的个体命运都和国家紧密联系在一起。

    然而现实是,无论空间还是资源都不在亚尔夫海姆这一边。精灵阵营看似强大的军力并不足以支撑起一场世界规模的全面战争。一旦战事旷日持久,国家将不得不转入总体战下的全面动员经济体制。虽然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举措,但却迫使国民面对“大炮或黄油”的单项选择,即便精灵是出了名的遵守纪律、服从权威的模范国民,统治当局也会面临失去最广泛社会支持的风险乃至灾难。结果,“大炮加黄油”而非“大炮或黄油”明显是更为睿智的决策。基于这种考量,文官和军人们不约而同的意识到:速胜的军事冒险是唯一选择。

    亚尔夫海姆的资源总量和经济潜力处于劣势,但它的对手们要将自身潜力彻底发掘,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这就使得像亚尔夫海姆这种居于人口、资源、空间诸多劣势的一方,有可能在敌人强大的军事潜力得以发挥之前就赢得战争,如何进行一场有把握获得胜利的短期战争正是唯一的出路……

    防卫军的大体战略很简单,即开战后在西线集结重兵,争取以6周时间解决查理曼,然后火速调兵转向东线,击败或者和公国保持均势。在东西两面都面对强敌的客观局面下,利用铁路交通优势实施先西后东的战略机动,看起来是唯一可行之道。

    此战略构想合情也合理,但若想实现,便高度依赖于铁路机动的成功。

    既然对精灵们来说,保证快速胜利是赢得战争的必不可少条件之一,下一步则必须解决如何才能最有效的做到这一点。然而,尽管防卫军军事技术在深度和广度上都遥遥领先各国同行,从而使迅速取得战争胜利变成完全可能的事情。但要给一把结构如此复杂的锁配上钥匙依旧困难重重,仅仅靠一个粗略的“右翼镰刀扫荡”战略和已经成规模的装甲部队是远远不够的,军队必须在相应的技术装备和后勤支援上得到最充分的支持——仅仅足够是不行的。

    “在战时,我军主力部队将划分为3个集团军群:集结于佛兰德东部、阿登森林一线的a集团军群;集结于尼德兰边境的b集团军群,固守齐格菲防线的c集团军群。战争开始后,b集团军群将最先对列日要塞展开攻势。”

    布仑希尔扬起教鞭,直指地图上莱茵河对岸的一点,四条分别来自亚尔夫海姆控制区、佛兰德、广阔的佛兰德斯平原以及查理曼的铁路在此交汇。一旦占领此地,防卫军继续“右翼包抄”战术的主要物资补给将有赖于此,而查理曼的安危亦将由此决定。

    精灵们清楚这一点,他们的假想敌也相当清楚,为了夺回这个交通枢纽,敌军势必会推进至佛兰德境内,而此时就该a集团军群登场了。

    “……当敌军主力进入佛兰德后,b集团军群将会转入机动防御,驻守齐格菲防线的c集团军群同步舍弃部分外围阵地,展开逐层抵抗。力求将敌军注意力吸引在这两个战场,以便a集团军群展开穿插。”

    教鞭向下移动,在一片森林山谷中停了下来。

    “a集团军群的突破口,就在阿登森林。”

    乍一看,这是个极其愚蠢的决定。阿登地区山高林密,还有110公里长的峡谷,是天然的屏障,纵然是机械化部队也很难在这种道路崎岖、侧翼暴露的环境下实施突破。然而,防卫军正是瞅准了这个心理盲点,选择此处为突破口。并且从物质上最大限度的进行了准备。

    “实施突破前。特种伞兵和空中力量组成的突击群将全力占领关键的桥梁和至关重要的埃本-埃马尔要塞,倾尽全力确保机械化部队通过库尔丁候尔弗大公领和阿登森林里的秘密公路和隧道,架设浮桥强渡马斯河,进行战略迂回。凿穿敌军防线。令敌军陷入混乱。然后两个集团军群发起钳形攻势。迫使敌军向西海岸撤退,最终在敦刻尔克一线形成包围网。以上就是黄色计划的a号方案。”

    教鞭离开满是红蓝箭头的地图,布仑希尔的表情依旧严肃。但漂亮的眼眸里却透着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意犹未尽,更具体的说,就是对这个兼具大胆和缜密的a号方案高度不怎么感冒。

    原因很简单,这个计划已经超出了防卫军甚至亚尔夫海姆自身的能力——他们根本没有能执行这个宏伟战略构想的兵力!

    兵源不足,这是困扰精灵阵营的痼疾,即便订下《婚姻法》,公开声明不结婚生娃的死宅和搅基搞百合之辈乃是卖国逆贼,人人得而诛之,多生多育增产报国的英雄妈妈和模范家庭才是王道,同时投入大量资金和研究力量解决不孕不育问题,甚至在集中营里找活人实验如何生双胞胎。但人口问题始终像一个幽灵一样盘旋在亚尔夫海姆头顶,从方方面面影响着精灵们。

    像战争这种快速消耗人力资源的大型活动,更是深受兵源问题的困扰。

    a号方案确实有其新颖独到之处,看上去也相当具有可行性,但执行这个计划,保守估计需要至少60万兵力才能保证三个方向的兵力需求,否则面对人类诸国加起来近百万的常备军,纵然防卫军在高强度训练和装备体系的先进等“质”的方面占据优势,但对手在“量”上的优势完全可以抵消差距,甚至超过。而亚尔夫海姆采取极端的征兵措施也只能保障30万兵力,根本不可能满足最低兵力需求,如果硬要执行这个计划,亡国灭种之类的丧气话暂且不说,万一走了狗屎运打赢了,充其量也只能打成击溃战。敌人完全有时间,也有能力和决心把围在敦刻尔克的部队用海运的方式撤出——为了救出包围圈里最精锐的部队,为了保住和精灵阵营作战的资本,人类甘愿把包括澡盆在内一切能浮在水面上的玩意填进去。而防卫军海空军力量再怎么强大,经历前期高强度战斗后,要同时配合陆军包围海滩上的敌人,并且阻截一支百万舢板大军还是相当吃力的。

    一旦这些军队完整撤出,那精灵们的失败也就可以确定了。一方面要防备北方的毛熊,同时还要时刻防备人类新的攻势,而那些成功撤退的部队已经熟悉了防卫军的作战方式,得到后方充足的补给和休整后,他们将会更有效的阻碍防卫军的攻势。战事就将滑向每个精灵想起来都会不寒而栗的持久战深渊之中,最终还是会面临一场灭顶之灾。

    因此,就防卫军一贯强调战斗速度,更强调战争速度,集中力量在允许的时间范围内赢得整个战争的军事哲学来看,a号方案实在是下下策,是必须尽量避免的。

    那么,b号方案呢?

    顺着李林眼神示意,布仑希尔点了下头,再次举起教鞭。

    “相对最恶劣情况下的a号方案,b号方案设想的外部环境较为宽松。首先,阿尔比昂与罗斯联合公国将保持中立,塞雷斯和卡斯蒂利亚则做壁上观,我军要应对的,只有拉普兰和查理曼的联军,最多再加上伊密尔。如此一来——”

    布仑希尔按了一下手里的遥控器,原本直插尼德兰的蓝色箭头消失无踪。阿登森林的方向上多了几个带番号的方框。

    “我军就可以大幅度强化重点突击力量,形成强大的右翼镰刀。同时,c集团军群的作战无需做太大调整——放弃不重要的据点和前沿阵地,逐层抵抗,将敌军吸引到火力凶猛的主阵地,为突击集群包抄争取时间。当装甲集群对敌军实施分割包围之后……”

    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随即被自律的女孩压了下去,不过激动的心情却没有那么快平复。

    经典的锤砧战术,齐格菲防线正是厚实的砧台,装甲集群则是挥落的大锤。在兵力有限的条件下。最能发挥自身特长和军事战略。更幸运的是,国际政治格局正朝计划需要的方向演变。

    (如此一来,这场持续千年的战争终于要……)

    千年的战争——会议室里每个精灵对这说法都没有任何怀疑,战争从未结束。只不过变成了精灵阵营以苟延残喘的形势在延续。而如今。他们就将肩负起结束这场战争的责任。

    现在距离梦想实现已经不远,但还有几个问题需要解决。比如引导国际局势的发展,比如装备的投入和部队训练。比如铁路系统的调整。

    国际局势方面确实正朝精灵们所期望的那个方向发展,但直到真正实现之前,没有谁敢松懈下来。眼下要做的,就是抓住王太子异动的时机,在关系本已微妙的联军背后在推上一把,目前来看,事情进展的还算顺利。依靠罗兰的努力,弄不好还能给查理曼王族送点附带奖品什么的……

    武器装备没什么问题,专门的架桥突击战车、战车潜渡设备都已部署到尾,倒是人员训练上出了岔子。

    “增加演习的部队普遍反映‘对手开挂’……这是什么意思?”

    翻过一页报告,李林扫视了一圈会议室里的军队大佬们,一大票肩扛将星的精灵们面面相觑了一阵,最后提尔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说到: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阁下。”

    成百上千辆狂霸酷拽的高科技高性能战车展开大纵深突击;nbc武器随便丢;复杂电磁环境下各种全频带阻塞干扰;战场信息单向透明;空袭十几分钟一趟,每炸必中;走空运遭遇各种空中拦截,运输机舰和护航部队通通被干掉;最令人发指的是假想敌部队不但装备可以无限补充,士兵个个拥有手撕活人、闪电避子弹的凶残技能,被打死后还能原地满血复活……这是从哪个天顶星跑来的人民币玩家?真当防卫军是独孤求败的王师,地面上已经找不到对手,需要和更牛的不科学生命战个痛,方能显示我军威武雄壮?

    总参谋部的高参们还只能打打嘴炮,表示一下不满,几支参演部队可是货真价实的被轮流吊打。一个摩步团刚下火车就被通知nbc武器已经把火车站洗地了,你部全员阵亡;一个装甲师把步兵战车和主力战车分开走两条线,结果都被轮番空袭;一个空降师刚起飞就被通知遭遇敌方机群突袭,连自家机场都没飞出去就被全歼;最后还是装甲教导师这支老王牌部队给力,通过指挥部、后勤、炊事兵、卫生员上刺刀,发动万岁冲锋,抱着炸药包钻战车,驾驶自爆卡车冲入敌阵与敌前指挥部同归于尽等等手段,总算赢了个惨胜。其它部队无一例外,全被吊打了一遍。

    不得不说,这种演习实在是太丧心病狂了一点,要是人类有这种战斗力,恐怕早就八纮一宇,制霸天下了。

    “怎么?这很难吗?”

    李林摆出不明所以的表情,仿佛那真的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在他想来,不过是拥有米帝的高科技技术兵器,苏修的钢铁洪流,pla的作战意志和政工水准——全都是鼎盛时期的。这也能叫难打?这还没把敌军设定成空降几百架登陆城,里面涌出成百上千架黑科技机动堡垒呢。

    这种话不可能说出来,但可以用更合理的理由来说服。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为了今后的战争顺利,现在的高强度训练是必须的,要知道真实的敌人永远比演习场上的对手更加难缠、可怕。”

    “属下谨记在心。”

    “很好。”

    李林点点头,视线又回到了总装备部长身上,其他与会者也看着施佩尔。

    原因无他,最后最重要的问题又回到铁路上了,铁路系统能否承担起一场大战,这将是非常关键的问题。因为这不仅关系着战略输送能力,还关系着国家经济和工业能否正常运转。

    铁路部门已经开始朝准战时体制转向,进入战时,所有列车将划分为三大类,第一类是军用专列,包括兵员运送车、补给物资运送车、卸载后返程的空车、军邮车、医疗用车、部队休整用车、战俘列车、特种任务列车。第二类是国民经济用车,包括所有从占领区、阿尔比昂控制下的港口、罗斯联合公国境内向亚尔夫海姆控制区运送工业和农业物资的列车,它们运载着来自基辅平原的粮食、钨、锰、铁,来自北海沿岸地区和普里皮亚季沼泽区的木材,来自海外殖民地的橡胶等等。第三类是工程用车,包括建筑材料运送车、修理列车、工人及管理人员运送车等。

    所有这些列车必须执行细致入微的铁路秩序表,按照第一类至第三类的优先次序有条不紊的运作,在此基础上还要配合机械化部队以大规模出击的姿态向前方输送重型武器,依照最保守的估计,在进攻前的集结阶段,平均每天至少要发出600列列车才能满足需求,可想而知,铁路系统的压力有多大。毫不夸张的说,仗能不能打好,很大程度取决于铁路系统的努力能否达到一种比较理想的状态。

    作为铁路使用经验最为丰富的群体,亚尔夫海姆似乎并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但“七日战争”之后,运送物资的列车塞满车站,前线部队和后续补给脱节的噩梦在许多防卫军军官脑袋里挥之不去。而未来被选为突破口的阿登森林又是山高林密地带,大家自然会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

    面对众多充满疑虑的目光,只见总装备部长自信的回答到:

    “我们有信心完成任务。”

    自信的根源,在于“奥托计划”。

    所谓奥托计划,是一项打着“支援北方战场”的幌子,全面拓展铁路网,旨在将运输能力翻番的建设工程。在合法的掩护下,财团修建了大量支线铁路和隐蔽公路。战争打响后,除了在发生拥堵时可以利用支线缓解压力的铁路网之外,规模空前的摩托化运输手段也能在相当程度上弥补铁路运输出现的不足。

    所有一切都如预期般顺利进行着,现在只剩一件事情要做,每个军官都屏息凝神,盯着他们的最高执政官,等待他亲口说出开战的时间。

    “铁路系统的工作要抓紧,部队的演习训练也不能松懈,最迟明年5月,我们将采取断然行动。最多1个月,我们将渡过马恩河进军吕德斯,在凯旋门下举行胜利阅兵,再一周,查理曼的代表将在凡尔赛宫签署停战条约,在凡尔赛宫的镜厅,一个全新的、前所未见的国家将会诞生。”

    扫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军官们,李林慢慢呼出一股空虚的气息,连笑都没笑,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地图。

    “届时,整个世界都将被这奇迹所震惊。”(未完待续。。)

21.看不见的真实(四)

    “阿尔比昂佬那里有什么动静?”

    刀叉切割开牛排,优雅的动作透着尊贵和洗练,肉汁渗出来在白色餐盘上染出艳丽的鲜红。

    享受午餐的王太子一脸轻松,仿佛在询问明天的天气。

    “目前还很平静,看起来‘那些家伙’不但消灭了前去侦察的部队,还对异端和异教徒隐瞒了相关信息。”

    陆军大臣之子卢瓦.德.泰利耶侯爵放下餐具,恭敬的欠欠身子,相对于在黎塞留面前唯唯诺诺的父亲,年轻气盛的卢瓦性格颇为张扬,被王太子任命为新军改革负责人后,更是用一系列举动为自己赢得了“冷酷无情、倨傲无礼”的评价。但此人绝非浮夸傲慢的庸才,在整个陆军改革过程中,他用事实证明自己远比其父优秀的多。某次,他派出的战争专员和督军在巡查各处驻军人数时,发现贝尔-艾尔的驻军虚报人数,临时找平民来冒充士兵的情况。驻军上尉当场被开除,当地总督和镇长,以及充数的平民都受到了严厉处罚。

    在王太子诸多心腹之中,卢瓦一手监管军事监察体系和情报收集,任何流入其耳中的专员和督军勾结财团受贿舞弊的传闻一经查实,都会被迅速处理,涉案人通常会神奇地“人间蒸发”——例如敦刻尔克专员阿尔伯特。这个堪称暴戾的管理体系得到了王太子的全力支持,任何关于卢瓦的控告——不论真假,都被他坚定的挡了回去。

    除了监管贪腐。卢瓦对军官的能力也高度关注,他借鉴提坦斯的管理方式,将军官们的军事理论和技能纳入监察环节。军官们吃惊地发现,如果无法通过定期专业考试,他们将被迫卖掉自己的职务。一时间,之前无人问津的军事理论著作被扫荡一空,如前朝大将马内特的《战争艺术》(les.)被一版再版,颇有洛阳纸贵之势。

    公平客观地说,王太子新军能改革成功,卢瓦有一半功劳。能享受与王太子共进午餐的殊荣。并参与讨论种种隐秘之事也是对他的肯定和信任。

    享受同等待遇的还有其他几人——尼古拉斯.卡蒂纳准将、塞巴斯汀.沃邦准将、安德烈.马奇诺子爵、简.马汀内中校。

    他们都是王太子的得力助手。并且有着出色的才干,像沃邦准将就被尊称为“工程兵之父”,是杰出的防守战略推崇者兼大师,善于筑垒作战的同时也善于攻克筑垒防御体系。在之前陶格夫匹尔斯攻防战之中。面对谁看了都会发怵的堑壕工事。沃邦就下令工兵挖掘战壕推进至链球式投掷炸弹的射程内。由掷弹兵进行榴弹覆盖,一举攻克了这座交通枢纽。其它如卡蒂纳准将、马汀内中校也都是骁勇的战将,马奇诺子爵则在军中有着广泛的人脉。

    今天他们在这里齐聚一堂。可不是来享受前线难得一见的美食,而是要讨论足以轰动世界的大事。

    “是吗……”

    王太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漫不经心地说到:

    “这样也好,如此一来,我们就能比较轻松地抓到异端和异教徒相互勾结的证据了。”

    阿尔比昂和罗斯联合公国私下展开谈判,打算结束战争——这样的消息在最初听来简直是个笑话,没有谁去相信这个荒谬的讯息。但当对方说出“彼得.施特拉塞号”的试航时间及其航线时,事情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齐柏林级二号舰的试航日期还算是公开情报,但其航线却只有财团内部人士和海军知道,如果没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不可能接触到相关情报。不过如此一来除了实际探查一番,也没有验证其所说的是真是假的办法。最后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派出了一小队狮鹫骑士前往侦察,结果那支部队在指出的秘密航线上发现了彼得.施特拉塞号之后,很快就失去了联系,也没有人回来。

    当时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陷阱”,作为经常被财团坑的一群人,冒出这样的想法可谓极其自然。但接下来先是潜伏在阿尔比昂军营里的探子回报说发现兽人在指挥帐篷里出没,再是财团异乎寻常的老实起来……种种异象都显示,财团、阿尔比昂、罗斯联合公国三方正在进行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很有可能就是被反复提及的和平谈判,可能性至少有八成。

    如果理应只存在笑话里的事情是真的,事情将完全改观。

    阿尔比昂或许可以将责任推脱为“部分人的独断”,并且处分参与谈判者来做切割,但若要彻底追究此事,很可能会造成查理曼和阿尔比昂彻底翻脸。此外,这桩事情再怎么洗,也无法改变这是阿尔比昂的大丑闻的事实,将引起盟军内部不稳,光是私下接触异教徒这一点,就很可能引发教会和其它国家的外交干涉。

    因此,为谋求利益最大化,最好是抓住无可辩驳的证据,但不予以公开。以此要挟阿尔比昂,在不引起联军分裂的前提下,尽可能为查理曼和王太子自己攫取利益。

    “毕竟我们的背后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敌人。”

    马奇诺子爵咽下鹅肝酱,用丝毫不见火气的平静语调提醒欠缺政治嗅觉的军人们,余光偷偷扫了一圈周围,再次确认驻奥斯托利亚最高军事长官、奥斯托利亚陆军总参谋长赫岑道夫男爵没有与会后,心里稍稍平静了一点。

    不知道是身为二鬼子的特性,还是气候和饮食上的原因,奥斯托利亚地区出身的贵族里,中二、愤青、暴君的比例似乎格外高,连v.e财团总裁都在一次聚会上说出“奥斯托利亚迟早会出一个把全世界卷入战火的小胡子下士”这样不明觉厉的笑话。或许这只是个笑话。但奥斯托利亚的确是专门出产此类人等的地方,已经死了的海瑙,还活着的赫岑道夫都是这类人。

    弗朗茨.康拉德.德.赫岑道夫男爵,知名的保守派人士,狂热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者和教徒,深信人类和兽人、教徒和异教徒、异端的“总决战”必将到来。查理曼国内无处不在的财团力量令男爵很是烦恼,他认为“奸商集团”会削弱查理曼的力量,有朝一日会建立一个新的国家取而代之。赫岑道夫的对策是设法吞并尽可能多的土地和异民族——首先是兽人——从而削弱财团在国内的影响力。赫岑道夫始终积极鼓吹要发动“对邪恶奸商集团的预防性战争”,仅一年时间,他就25次主张对财团发动“预防性战争”。如果现在他在这里。那么又将增加一次。

    马奇诺子爵并不认为赫岑道夫对财团的看法有什么偏差。不论财团的终极目标是什么,他们都已经从方方面面改变查理曼,政治、经济、军事、教育、公共建设……只要被财团认为是有利可图的,都会遭到无情的入侵。最终落入财团的掌控。反过来这又增加了他们的影响力……时至今日。查理曼与其说是国王治下的国家,不如说是王族和财团共同经营的国家贴切些。若放任发展,财团必定会在“某个合适的时机”朝王国背后捅上一刀。彻底改变这个国家的政体。

    话虽如此,贸然对财团开战也绝非明智之举,先不提财团高深莫测的军事力量,及其盟友——海军和提坦斯的存在。光查理曼周围那一群虎视眈眈的邻国就让王太子他们无法放开手脚,一旦无法快速彻底解决财团,还把外国势力给招来,那可就不堪设想了。

    所以,子爵的策略是稳住财团,和外国势力达成某种妥协,或者要挟他们不得干涉国内的政治变动,同时在国内积蓄实力,时机成熟时,引诱财团抢先动手,然后展开反击。

    这种思想就政治理论层面来说,没有错误,其在物质层面的表现就是子爵的各种外交活动,以及……一条防线。

    “七日战争”中出彩的是提坦斯,私底下大家却都风闻了一些关于财团私人军队的消息,尽管是些模糊不清的传言,但通过几次交手,王太子一派对财团私军的战斗力还是相当忌惮的。在关于压制财团,特别是其军事力量的问题上,意见大致分为两派——或者说两个极端。

    一派是以赫岑道夫男爵这样的好战份子和军事贵族为首的“主动进攻派”,这群人将“大规模进攻”理念奉为经典的军事思想,鼓吹“预防性战争”的同时,将军人的荣誉感上升到了一个不切实际的高度——不但轻视野战炮兵的火力掩护,还迂腐的认为步兵在工事、排枪齐射、步兵炮面前跑步前进都是对军人荣耀的一种侮辱。这帮人制定出来的战略非常简单,就是“进攻、进攻、再进攻”、“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迎着刺刀和大炮前进才是真正的勇士,只有胆小鬼才躲在壕沟里。”

    他们全然不顾里加城下面对坚固的筑垒体系,进攻方除了遗尸而逃,丝毫未能取得进展的事实,一味沉浸在夺取陶格夫匹尔斯的胜利之中,却丝毫没有认真深入研究其中的前因后果。成天撺掇王太子从亚尔萨斯和洛林塔行省边境调集部队,寻求有利机会发起主动攻击,却忽略财团在当地经营多年,耳目众多,且很有可能偷偷摸摸的设置了防御设施。面对有准备的防御体系,贸然进攻和自杀无异。

    与之相对的,则是以马奇诺子爵和沃邦准将为首,推崇防御战略的“理性防御派”。

    在子爵看来,自从火枪、火炮、堑壕防御体系出现以来的一系列战争都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坚固的永备防御工事和要塞的优越性,在强大炮火的掩护下,它们能给攻击部队造成巨大的损失,让任何来犯之敌在碉堡和堑壕前流干最后一滴血。据此,子爵认为,最好沿着亚尔萨斯和洛林塔建设由一系列要塞构成的战略防线抵御财团攻击力强大、但兵力有限的突击。在占据“第一枪是对方打响”的道德高地,束缚住海军和提坦斯手脚的同时,在预定的阵地上用旺盛的火力对来犯之敌进行打击,如同一个血巨型磨盘一样,用炮火将敌人的军事力量碾碎,在完成动员后发动反击,彻底摧毁敌人。

    马奇诺的构想得到了沃邦的赞同,在他们的研究论证下,一个庞大的战略防御体系出炉了。一条钢铁防线沿着两个行省的边界一路向北延伸,绵延数百公里。由一系列地下隧道、要塞、间隔暗炮塔、军营、观测所、工事掩体构成。其设计要求包括:能有效抵御包括毒气在内。任何已知重火力的直接进攻,足以保证工事内的武器、人员及附属设备的安全;具备超强的反击能力,能对进攻中的敌军以致命打击;能有效阻滞敌军推进,防线内密布的壕沟、陷阱、自动防御术式能阻止或显著迟缓对方步兵、骑兵和空中部队的机动;在战略物资储备充足的情况下保证防线中要塞里的守军连续作战和生活3个月。整个防御体系能坚持到后方战略预备队集结完毕。对敌方发起反攻。

    可以说。有着如此多的高要求,这条防线一旦建成,将有史以来人类国家建造过设计最精密、结构最复杂、工程最浩大、结构最坚固、造价最高昂的战略防御体系。堪称史无前例。但有意思的是,这个防御体系上却有设计者故意留出来的两个缺口——东北部约40公里宽的“萨尔缺口”,对面正是财团管理下的工业重镇萨尔布吕肯,另一个则是阿登高原森林。前一个是因为王太子和他的幕僚们念念不忘夺取财团的工业基地,转而为己所用;后一个则是阿登地区山高林密,除了几条羊肠小道再无其它路径,财团引以为傲的铁路网未能触及此处,为这样一个“不可逾越之地”修建防线成本过于高昂,战时只需要破坏道路、设置路障,再派一个轻骑兵旅驻守便足矣。

    理论构想、物质基础都具备了,现在就只差政治手腕和国际环境而已。

    建设如此规模的防线,不可能完全隐藏起来,况且为了威慑假想敌,让对手知道其存在是很重要的事情。但如此大的动静难免引来其他国家的侧目,特别是防线东北紧邻阿尔比昂占领下的布列塔尼亚,在两国局势微妙的当下,这种动作很可能招致阿尔比昂的敌意,那群岛上的猴子很可能立马转身去支持财团,妨碍防线的修筑和对财团的摊牌。如何既不刺激阿尔比昂人,又能顺利推进防线的建设成了子爵等人最为头疼的问题,这时候阿尔比昂和罗斯联合公国私下接触谈判的消息对他们而言不啻于一份从天而降的大礼。

    只要握住这桩丑闻,可以想见阿尔比昂人会有多么慌张。当然,马奇诺也不打算提出太过苛刻的要求,他只会要求与丑闻本身相比不过是小利的一点点方便——断绝和财团的联系,在未来的冲突中至少保持略微倾向王太子的中立等等。

    王太子瞥了一眼有点心不在焉的马奇诺,眉毛微微挑起,马上又恢复原先平淡的表情。

    (策士沉溺谋略中——)

    路易王太子在心中不咸不淡的评价。

    作为外交人员,心中多备几套方案是其职业本能,为此分心也不足为奇,倒不如说这是其忠于职守的表现。但这种职业病的另一面则是慎重过头,他的慎重大多是徒劳无功。无意义地反复研究,准备了多个不必要的对策,除了可以让他自己安心外,别无他用。马奇诺子爵固然聪明过人,却不是位优秀的谋士。

    诚然,他所提议的巨大防线,和阿尔比昂的外交战略都有合理之处,也可以称得上是杰作。但其着眼点都没有放在关键——时间之上。

    建设子爵蓝图中那条巨大防线,其耗费的金钱必定是个天文数字,所耗费的时间更是以十年计,且不说巨大开支给国家造成的负担,也不说十年间可能发生什么样的变化,那位老朽的国王还能活多长时间就是个问题,根本没时间去建设这么一条防线。

    路易王太子打心底看不起他的父亲。还是少年时,查理四世面对财团一次次退让的场面像毒刺一样扎根在他心中,这样的父亲根本不可能成为高傲儿子的榜样。在如今的王太子眼中,垂垂老矣的父王简直连废物都不如,他活着的意义就是在尽可能好的时机把查理曼的王位交给自己。

    至于何时是最恰当的时间,肯定不是远征大军远离本土,野心勃勃的弟弟和提坦斯在国内虎视眈眈的现在。

    想到那个曾经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如今趾高气扬的弟弟,路易王太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仗着财团的支持,哪里轮得到这个不学无术的笨蛋和自己抢王位。现在靠着提坦斯挣来的面子和声望。居然明目张胆的觊觎王位了。

    尽管依旧看不上伯纳德王子,路易王太子也清楚,提坦斯的战绩都是实打实打出来的。论战斗力,提坦斯也是查理曼国内数一数二的劲旅。想要武力解决并不轻松。一旦政治斗争激化成武力对决。自己并无必胜把握。即便最终能取胜也必定元气大伤,届时面对财团就更危险。更何况,财团手里还有一个比伯纳德更适合当傀儡的备用人选——之前一直如同隐形人般游离大家视线之外的第四王子夏尔。

    想要打破这种状况。外国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为此就算暂时出让一些国家利益也没关系,总比就这样看着查理曼一点点彻底落入财团的掌控来的好。况且现在还有一个不必损害国家利益的机会。大可先跟阿尔比昂人虚与委蛇一番,开些空头支票,等夺得王位后再回过头来收拾那些该死的岛国猴子。至于什么信誉、道德,统统见鬼去吧,哪一位国王的王座上没有沾染鲜血?哪一个道德家坐上王位后还能寿终正寝?

    外国的支持只是通向最终胜利的第一步,最终还是要靠自身武力来解决。作为一个亲身见证过堑壕防御体系威力的前线指挥官,王太子对马奇诺子爵的见解还是相当认同的,但作为一个性格中充满攻击性和主动性的年轻人,他对被动死守充满了厌恶。王太子认定防守战略是失败主义的象征,其最危险的方面在心理上,给人造成一种虚假的、错误的安全感,躲在牢不可破的钢铁防线后面的感觉,一旦这种感觉被打破,己方军队的战斗意志将一起被粉碎。

    基于上述矛盾、却又不无道理的思维,加上平衡手下两派的考量,路易王太子最后拿出的战略方案是一个折中的产物——沿着两个行省的边界建设一条防线,但并非蜿蜒连绵的钢铁高墙,而是以几个重点要塞为核心的前进基地。这样一来既节约了修筑防线的工本和时间,到了战时又可以视情况合理安排机动兵力,可攻可守。另外,和马奇诺规划的一样,王太子也在萨尔布吕肯和阿登高原方向上留了两个口子,也算是对马奇诺的认同和安慰。

    最终大家皆大欢喜,反李林统一阵线依旧继续运作,所有的计划也步入轨道顺利运行。

    路易王太子的嘴角上扬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淡然。

    “保密工作没有问题吧,不光财团在盯着我们,最近从大主教那里飞来的苍蝇也有点多。”

    “所有可以对象都处于我们的监视之下,殿下大可安心。”

    “在大事完成之前,我们可没有安心的闲暇,别忘了,对手是李林还有黎塞留,不论哪一个都不好对付。”

    部下们会意的点着头,同时条件反射般的张望四周——这个动作被称为“查理曼式一瞥”,是上流社会人士为了确认是否有人窃听而采取的诸多对策之一,在处处是财团和主教眼线的查理曼,每个人都身怀对他人的警惕和怀疑,纵然是军营之中,大家也有充分理由相信那两个偷窥狂似的大人物将触手延伸到了这里。

    面对部下们的条件反射,王太子唯有在心中苦笑。

    原本光是财团无孔不入的间谍就够头疼了,自从王冠领叛乱以来,黎塞留派出的探子似乎也对远征军军营有了兴趣,连王太子的帐篷附近都出现了他们的足迹。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一直对自己所作所为采取某种程度宽容的黎塞留。居然明目张胆地命令手下监视自己——这已经不是警告,而是明确无误的暗示王太子之位不再牢固,如果有必要,可以考虑换个人来当王太子。

    (那个该死的老狐狸——)

    暗自咒骂着红衣主教,嘴里的美酒也失去了味道。

    黎大主教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在那个看上去病殃殃的老头眼里,国家利益才是第一位的,别说王储,就算是国王也不过是为国家而需要的“偶像”罢了。有人私下里曾半开玩笑的说:一旦查理四世病故,黎塞留最多流一分钟眼泪。接着就该干嘛干嘛。

    对这样一个强调国家与民族。而非家族与血缘的重要性的首相来说,一个一再触犯其底线的王储,绝非他心目中适合坐上王位的对象。要不是伯纳德王子和财团走的太近,恐怕废储的诏书早就起草完毕。等着国王签字批准了。不过年幼的第四王子……看上去似乎是个还能接受的选择。

    王太子对此可谓心急如焚。但他也清楚之前王冠领的事情影响实在太大。眼下再搞出什么事情,黎塞留也不会再留情面。因此必须在黎塞留真正采取行动之前,把阿尔比昂搞定……

    “报告!”

    帐篷外传来大声通报。马奇诺皱了皱眉,他还不太习惯这种新式军事口令,而且在用餐途中被打断也叫子爵大人不太高兴。

    王太子朝一旁点了一下头,一个侍从行了一礼后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领着一个刚擦完汗的通讯士官走了进来。只见那个士官匆匆行了军礼,等王太子点头后,立即将一份通讯纸递上。

    优雅的解下餐巾,侍从端上脸盆和水,连指甲缝都清洗过后,王太子慢慢阅读那一纸讯息,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

    “还没找到殿下吗?一群废物!”

    房间里传出一阵咆哮叫骂声,接着像是某种易碎品粉身碎骨的声音炸裂开来。

    把守办公室大门的两个卫兵转过头,彼此愁眉苦脸的表情一览无余,随后变成了苦笑。

    按照卫兵们的判断,这次应该是办公桌后面左边架子上的花瓶,右边那个在2小时前先走一步,女佣从里面收尸出来时还是他们开的门。两个卫兵都暗暗为那对价值不菲的装饰品奉上哀悼,祝愿它们能在菊花盛开的天国团聚。

    祷告完毕,士兵们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挺起胸膛,腰板笔直,就像一尊雕塑一样动也不动。

    在所有人印象中,黎塞留首相是个对人严苛,对自己更严苛的人。有时候会显得不近人情,但言行举止绝对遵守着最为严格的礼仪规范,几个上年纪的女佣甚至都没听过主教在家里大声呵斥过谁,但这几天这种自律似乎失去了作用。

    从慰问团出发开始,每当主教的秘书和副官拿着电报或报告走进那间办公室,接下来就一定是一场让所有人胆战心惊的暴风雨。这不光是训斥和责骂,甚至还破天荒的摔了东西。

    手里紧握着笔,仿佛就要丢出去,然后骂上一句“气死偶咧!”,最终还是自制力发挥了作用,黎塞留慢慢坐回椅子上,胸脯像个风箱似得上下起伏。周围一群心腹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自从慰问团出发,坏消息就一个接一个,先是专列遭到奥斯托利亚分裂份子袭击,接着是王太子独断专行,加上一些意外导致发生流血星期日事件,最终激起王冠领叛乱,前去镇压陆军擅自行动,结果被打的满地找牙。好不容易提坦斯把叛乱给镇压下去了,慰问团专列又遭到袭击,死伤惨重,总算重要的乘客们没受伤,还没等大家把气缓过来,阿尔比昂和兽人私下谈判的消息传了过来……

    平心而论,这些都是无法预料的突发事件,无论事前再怎么防备,终究无法做到彻底消除隐患,或者杜绝此类事件的发生。黎塞留对此也能予以理解,除了面对事件直接责任人的时候,他并没有随意发泄心中的怒火。

    但一码归一码,那些事情还算情有可原。可到这么多间谍、密探,到现在还找不到夏尔王子算怎么回事?!

    换了几个月前,黎塞留可不会这么着急上火,可眼下情势却和几个月之前那种王太子年轻有为、尽管有点鲁莽,却还是可以胜任未来国王之位的良好状况截然不同了。王太子确实能干,行动也很果断,但方向却大错特错。

    身为国王,最重要的一项职责是尽可能减少敌人的数量,增加身边的盟友。王太子大概以为牺牲王冠领人民的生活水平,换取一大片工业化基地对国家和他自己而言是好事。但事实上。那种冲动行径反而把所有人都逼到了他的对立面。土地被兼并入王太子名下、承担着繁重税负的农民恨他;领着微博薪水,工作时间超过20小时却连一家温饱都无法维持的工人恨他;认为遭到了背叛、民族意识开始觉醒的贵族也恨他;亲友死在“错误思想防卫墙”、“流血星期日”和叛乱之中的王冠领人就更不用说了……最糟糕的是,在所有属地和殖民地人民眼中,王太子等同于占领体制。乃至整个查理曼。成为他们憎恨的对象和符号。让这样一个张扬之人坐上王位。必定会引起包括国内贵族在内的恐慌。

    必须准备一个更适合的继承人了。

    自从王冠领叛乱开始,黎塞留就萌发了这个念头,对他来说。国王陛下是神圣的存在,但绝不是不可替代的,王太子也是一样。如果可能对国家产生危害,那么在潜在危险变成现实之前更正就好。

    主教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但当他重新审视王族成员时却犯了难。

    第二王子伯纳德最近声势正旺,倚仗提坦斯的功绩成为问鼎王位的热门人选。但其人太过轻佻,某些方面还不如王太子,而且第二王子和财团走得太近,一旦继位,财团对国家的控制将会更加深入和直接。

    密涅瓦王女倒是文武双全的才女,如果让最高法院修改一下《王位继承法统》,让其成为查理曼历史上第一位女王也未尝不可。毕竟有阿尔比昂的伊丽莎白的例子摆在那里,加上海军、巴士底狱和断头台的三重威慑,反对意见也能镇压下去。

    但王女殿下与罗兰的婚约却是个问题,尽管当时是出于无奈,为了与财团达成某种妥协而订下这桩婚事,可如今却成了难以逾越的障碍。纵然黎塞留不相信王女会舍弃王族彻底倒向财团那一边,但李林却不是一般人物,在大主教记忆中,还没什么事情是那个人渣干不出来的。特别是在王女和罗兰生下男丁的情况下,风险将变得更大。

    最后,夏尔王子……似乎也不太行。第四王子体弱多病,由于生母地位卑微,备受王子和宫廷众人的欺凌,要不是有其胞姐密涅瓦的保护,恐怕早已夭折,无论宫廷内外,谁都不认为他有机会接近王位,然而,黎塞留最终选中的恰恰是这位软弱的第四王子。

    第四王子确实比较软弱,但小孩的性格可以慢慢培养、矫正过来,但缺少背景和立场这一点却很难得到。即便是v.e财团,也只能通过密涅瓦王女迂回影响夏尔,这就给了黎塞留和其助手施加影响力的空间,为最终塑造出一个符合国家需要的国王创造机会。

    这个选项可说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好过其它王族顺位继承者,也好过从选王侯家族中挑选。正当黎大主教对自己的安排感到心安时,宫廷中却传出消息,被他内定为下一任国王的夏尔王子失踪了,还是失踪好几天了。

    从那一刻起,向来重视礼数的红衣主教开始摔东西骂人了,他那些心腹干将没有一个能逃掉,直到报务员走进办公室,将财团发来的联络送来为止。

    看到夏尔王子安然无恙的消息,首相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不过接下来的内容又让他皱紧了眉头。

    夏尔王子正和密涅瓦王女在一起,也就是说,他们即将到达前线,虽然安保方面应该没什么问题,但还是让黎塞留有些不舒服。接下来,财团又隐晦的提到王太子最近有一些令人不安的举动,似乎和阿尔比昂私底下接触公国,展开秘密谈判有关系……

    语焉不详的内容勾起了首相的兴趣,前线的王太子似乎也听到了关于秘密谈判的些许情报,而且还是比较深入的情报,有可能对阿尔比昂采取某些行动。

    身为王太子,这是其才干和品德的表现,但在铁了心要把王太子换下去的人们眼中,这种才干等同于危险——特别是在其面临失宠危机的情况下。

    透过王冠领事件,主教已经清醒的认识到:路易王太子是一个有些奇才的人,在很多问题上一点就通,但其权欲太过旺盛,其考虑任何问题,都是以增长手中权力为最核心。作为一个国王,这种才能确实有必要,然而将真正的国家利益和个人权势混淆在一起,就是本末倒置了。如果王太子生在过去,可能是能够东征西讨,为国家扩张版图的名君。可在如今这个财团崛起,诸国开始抢夺殖民地的新时代,王太子是无法应对如今这个局面的。

    要是让路易王太子抓住阿尔比昂的把柄,他一定会以此要挟对方全力支持他,那个老奸巨猾的沃尔辛厄姆和伊丽莎白多半表面上会应承下来,私底下盘算着将触手伸进查理曼的算盘……

    首相的拳头一下子攥紧,过了一会儿又松开了。

    在黎塞留绷紧的脑子里,忽然划过一个问题:李林为什么把这些告诉他?

    是为了换掉自己不喜欢的王太子?有这可能,不过不会只是这样,那个男人还没简单到这种程度。那么是希望自己出手阻止王太子,好让自己和殿下的关系彻底决裂?似乎也有可能……

    反复推演了几种可能性之后,黎塞留放弃继续思考这个问题,比起那些似是而非的臆测,如何最大限度的利用好这件事更为紧迫。

    主教抬起手,一纸密电立即烧得无影无踪,面色苍白的老人慢慢踱步到巨大的地图前,直直的盯着北方那个被包围的要塞城市。

    阿尔比昂人和查理曼远征军先遣营继续保持着半包围,在坚不可摧的堑壕前遗留下上万尸体之后,他们已经失去了继续进攻的锐气。依靠后方源源不断的输送补充,里加守军士气依然高昂,里加要塞看上去还是牢不可破,不过在经历了持续拉锯战之后,他们也失去了进行反击的力气。都没什么兴趣发动攻击的两军就隔着地图上那条细细的防线对峙起来,过着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小日子。

    眼下的宁静不过是暂时的,王太子率领的远征军正在逼近公**脆弱的补给线,一旦断绝要塞和外界的联系,这座坚城的陷落不过是个时间问题。至于卡斯蒂利亚和塞雷斯的远征军,人数不多,但好歹也能给公**增加一点压力……

    (卡斯蒂利亚……?)

    一道灵光划过黎塞留的脑海,他急忙上前,几乎把脸贴在地图上。关注重点不再是北方的坚城壁垒,而是一路南下,先在阿尔比昂停留了片刻,接着又转向卡斯蒂利亚,最终定格在了加泰罗尼亚行省。沉吟片刻后,冷酷的笑容爬上满是皱纹的脸庞。

    没有人会想到,就在此刻,红衣大主教已经决定,让同样信仰旧教的卡斯蒂利亚和王太子地位的彻底动摇成为查理曼崛起于整个大陆的第一道献祭。

    同样,黎塞留也没有想到,他的决定与某个神明使者的剧本一摸一样。(未完待续。。)

    ps:  抱歉,牙疼……很要命,拖到今天才好一点,实在抱歉,明天回复正常更新。

21.看不见的真实(五)

    昏暗中,白皙的**轻轻颤抖着。

    丝绸床单自肩膀滑落,香肩和背脊裸露在空气中,经过润泽的肌肤反射着床头灯光,喘息渐渐平息。一根手指搭上通红的尖耳,随着手指划过耳廓,难以压抑的呻吟从喉间泄露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布仑希尔才从恶作剧般的动作下恢复过来,明亮的眸子仰望着雕塑般俊雅的面孔,梦呓般地呼唤着。

    “不过……阁下。”

    身体紧密的贴在一起,光滑的肌肤摩擦着,仿佛要将自己的体香传给对方,侧转脑袋紧贴胸膛,一边聆听结实平稳的脉动,一边不解的问到。

    “我并不是怀疑您的判断,可……黎塞留真会如预期的那样,对卡斯蒂利亚采取行动吗?”

    在陆地上,撇开占据信仰高地的伊密尔,真正能遏制查理曼的国家只有两个——卡斯蒂利亚和罗斯联合公国。在公国无暇他顾的情况下,集中力量解决尚未从七日战争中缓过气来的卡斯蒂利亚,这听起来似乎很合理,可事实上查理曼自身需要解决的国内事务还有一大堆,根本腾不出手来解决卡斯蒂利亚才是。

    “正因为国内事务繁忙,主教大人才要让其他国家陷入混战,为此流干最后一滴血,好让查理曼轻而易举地获得最终胜利。”

    李林回以自信的说明,声音中丝毫不见激情后的萎靡。

    “他的第一步,是要让阿尔比昂和卡斯蒂利亚反目。”

    长久以来。阿尔比昂和卡斯蒂利亚的同盟就像一把钳子,分别从海洋和陆地两个方向钳制查理曼,不管朝哪个方向发展,另一边都会乘虚而入。是故,以七日战争那样的大好开局,查理曼也无法更进一步扩大战果,眼睁睁失去彻底解决卡斯蒂利亚的机会。

    但如今有一个绝好的机会,可以在这个古老同盟中打进一根楔子,让阿尔比昂和卡斯蒂利亚由盟友反目为死敌。黎塞留当然不会错过这根名叫“宗教战争”的楔子。

    黎塞留视国家利益高于一切,但现在。他仍不得不顾及到宗教的巨大影响。查理曼是信仰玛法圣教会的国家。他是教会的红衣主教,而统治卡斯蒂利亚、奥斯托利亚的哈布斯堡家族的信仰与之相同,且得到了教皇一定程度的庇护。想要直接消灭哈布斯堡势力,至少从政治上是不可行的。但海峡对岸的阿尔比昂在菲利普二世的妻子“血腥玛丽”过世后。却逐渐成为一个由阿尔比昂国教会——即奉伊丽莎白女王为首长的新教主政的国家。双方在信仰上的分歧正一点点侵蚀两国间的友好关系。加上七日战争后。阿尔比昂“海盗”趁着卡斯蒂利亚集中精力于国内,借机劫掠卡斯蒂利亚商船,攻占殖民地。翻脸只怕是迟早的事情。

    “利益冲突面前,再强大的联盟都可以瞬间分崩离析,相互友好的国家可以反目成仇,曾经亲密的两个民族会变成死敌。”

    抚弄着布仑希尔的脊背,微微抖动的光滑触感从指尖传来,李林的嘴角微微上扬。

    根据观察统计,这种时候摆出成熟的笑容最能令布仑希尔提升好感度,精灵少女也果然如预期般展露出笑颜,心跳、血压的反应一如预测。确认观测结果的李林保持着表情,继续说到:

    “试想,千辛万苦到了北方前线,准备和异教徒决一死战的卡斯蒂利亚人突然撞破阿尔比昂人和兽人的秘密谈判,看着异端和异教徒把臂言欢的场面,你觉得他们该作何感想?”

    “一定非常、非常的生气。”

    如同母豹一样的背脊弓了起来,丰满又弹性十足的**荡起一阵让人头晕目眩的波涛。

    “可是,这样一来,和我们促成谈判的最初目的不就背道而驰了么?”

    “我们的目的是尽可能促使人类阵营分裂,让他们自相残杀,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无所谓过程。至于黎塞留的谋划……呵呵,我们手上不是还有伯纳德王子和提坦斯这两张牌吗?他们既然喜欢兄弟厮杀,这也算是满足了他们的心愿。在这之前……我们就慢慢地等吧。”

    “——嗯啊!”

    被压在李林下面的布仑希尔发出了美妙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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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焰般绚烂的朝霞悬挂于天边,空气中带着凌晨的凉意,清爽的阳光穿过云层照射在北方的大地上,和往常一样,又是晴朗的一天。

    悦耳的虫鸣正在收尾,鸟儿婉转的啼鸣开始此起彼伏,几只野鸭踩着水花腾空而起,让人不禁想要遗忘一切烦恼纷争,让身心在这片田园风光中彻底舒缓放松。

    看上去,今天又和平日一样,将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日子。

    可事实上,从几个月前人类军队的军靴踏足这片土地开始,宁静就不复存在。炮弹呼啸,枪炮轰鸣,进攻的号角,厮杀的怒吼,垂死的哀鸣……没有一天离开过这里,从早到晚,流血不停,度过一个漆黑的夜晚之后,所有人以更加疯狂的气势投身与战争之中。

    没有怜悯,没有宽恕,没有救赎,只有杀人和被杀。直到双方都精疲力竭,再也无力发动攻击为止。然后再短短一个月时间里,顽强的大自然就将遍布弹坑和死尸的战场重新变成了草长莺飞的如画风景。

    远离战争一月之后,自今日第一缕阳光照耀到遍布帐篷的营地起,这一天就已经注定将在历史上留下其痕迹,这是个命中注定不平凡的日子。

    今天军营里的大兵们起床格外早,他们并没有像平时那样搂着自己的真爱一觉睡到天亮。乘着早上的生理反应,“来一发”之后才揉着睡眼起床。阳光还未完全驱散云层释放温暖时,火车站附近已经出现了三五成群的大兵,他们聚集在站外栅栏啃着面包,喝着冷水,不时向新加入的同袍打招呼。从此起彼伏的哈欠声里,听得出很多人昨晚根本就没睡觉,所有人谈论的话题都是一个,那就是今天到访的慰问团。

    当得知将有一个以圣女殿下和查理曼王女为首,由贵族少女组成的慰问团来访问前线时。整个军营沸腾了。

    不是他们好色如命。也不是太久没看见女人,看见老母猪都流哈喇子的缘故,更不是搞基搞太久,连对搞基都感到厌烦之故。实在是这种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和后方完全隔绝的孤独感实在是太难熬了。

    被招募进军队的大多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每天经历枪林弹雨。不然就是缩在堑壕里躲炮弹,他们对故乡的思念之情自然会不断增强。如果他们能读会写,或许还能通过家书缓解思乡之苦。可读书写字看地图都是军官大爷们的特技,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出来的傻大兵怎么写信、看信?

    总算在长官们“爱的鞭子”和“无微不至的同志关怀”之下,士气还能维持,不过问题并没有彻底解决,士兵身上的乡愁和压力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增加。

    恰恰在这个时候,“美少女慰问团即将来前线慰问劳军”的消息不胫而走,所有人的生活重新注入了动力,有了盼头的大兵们每天兴致勃勃的清洗军服,消灭堑壕里的臭虫老鼠,掰着指头算日子。同时至少有一半的人在幻想受个会使自己行动不能而不致伤筋动骨的伤,好离开污秽狭窄的堑壕,好好享受和美女近距离接触的伤假,如果能发生一段热恋甚至血脉贲张的关系……

    看着部下们来了精神,军官们也感到一丝宽慰,至于这群人脑子里那些不纯洁的妄想……军官们也是男人,大家都懂的。

    于是乎,在火车站周围聚集起来规模空前的围观大军。

    “如果他们在战场上也这么专注就好了。”

    沃邦准将苦笑着摇摇头,阖上怀表表盖,“工程兵之父”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眼角余光扫过周围。

    到处都是穿军大衣的,有查理曼本土士兵的天空蓝,阿尔比昂的龙虾红,还有奥斯托利亚的床单白,其中红色占去一大片——王太子的远征军主力正在向里加后方迂回,在这里的主力仍旧是阿尔比昂人。

    来回扫视了几遍,准将心中的不安稍微压下去了一点。

    (只要没发疯,就算是殿下也不会在这里动手吧……)

    搔搔脑袋,沃邦在心里如此安慰着自己。

    得知夏尔王子和密涅瓦殿下同行的消息后,王太子的眼神立即就变了,虽然在午餐会上什么都没说,但心腹们都清楚他在想什么。

    王族内部纷争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各国王族无法享近天年者不在少数,以查理曼为例,就曾发生过著名的“三亨利之战”——最初是吉斯公爵,然后是亨利三世,最后是亨利.德.波旁,三人依次死去,全都是死于残酷的暗杀。

    如今再增添一位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庶出王子,似乎也不会成问题……

    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暗杀虽然是政治斗争和战争中经常用到的手段之一,但除非对象是公认的暴君和危害公共安全利益之人,否则任何形式的暗杀都是不能被提起的禁忌,这和传统道德观念相抵触,被所有人唾弃。如果王太子针对尚且年幼的王弟发动冷血暗杀,那一定会成为他一生的污点,万一被曝光的话,很有可能被敌人利用。沃邦和马奇诺对此有着清新的认识,并深深感到担忧,可身为家臣,他们也无权置喙王太子的判断,唯有沉默的关注事态发展。

    “千万别出什么事……”

    又一次掏出怀表,沃邦小声嘀咕着。

    ##########

    “好多人啊……”

    罗兰稍稍拉开窗帘,透过缝隙眺望车站,低声沉吟着。

    放眼望去尽是如波涛般起伏的制服海洋。喧嚣也犹如海浪一般拍打在车体上,尽管隔着一段距离和各种隔音措施,低沉浑浊的声浪仍在车厢里发出嗡嗡的回响。就连见惯了各种大场面的光景的密涅瓦也不禁感到有些晕眩。

    “这还真是……夸张。”

    夸张?

    好吧,就她来说,或许是如此。对其他人来说只能用“壮观”、“震惊”、“目瞪口呆”之类充满宏大感官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感受了。

    由于是一个月里快速搭建起来的临时车站,所以别说和吕德斯那些洋溢着现代感和艺术气息的大车站相比,就连中小城市的火车站也比这个用木板搭建起来的小站台像样些。但此刻,聚集在这个简陋小站台周围的上万人之众,足以形成压倒一切的背景。

    这不是普通民众,全都是经历战场厮杀的军人。身上散发的气势和热量比普通人要强烈的多。聚集在一起时更是呈指数增长。聚集在车站里的上万人,足以比拟出发时相送的数万人之众。

    如此规模的人数不但营造出热烈的气氛,也为杀手提供了最佳的掩护。

    罗兰下意识的摸向腰间,从指尖传来枪套的触感。

    3小时前——

    临时加挂上的秘密车厢里。顶替教鞭的手杖敲击在画满了方框和线条的黑板上。三头身的q版小人站在讲台上说到。

    “听好了。这次的任务主要有三个:护卫慰问团成员的安全;确保谈判顺利达成;确保夏尔王子的安全。”

    台下听众不约而同的点着头,杀手们和罗兰都很清楚上述任务的重要性,但侧重点略有偏差。一边是工作。一边是道德理念。

    “慰问团安全的重要性我就不多说了,联军那些大兵们也不会希望那些漂亮小姐出什么岔子。问题在于后两项,要在尽可能隐秘的条件下同时完成这两个任务可不轻松,特别是各方势力都卷进去的情况下。好,罗兰你问吧。”

    “各方势力?”

    举着手站起来的少年正皱着眉,显然对讯息透露出的复杂状况感到头疼。

    “沃尔辛厄姆卿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情报,潜伏在阿尔比昂的间谍回报,他给他的杀手们破格提出了一大笔报酬,高到难以想象会是他这种吝啬鬼会出的价格。而目标,当然是我们可爱的第四王子。”

    “那个老爷爷啊……”

    曾在伦迪纽姆和阿尔比昂的国务秘书长官有过一面之缘,回想起那张和黎塞留颇多相似之处的面孔,罗兰不禁呻吟起来。

    他多半打着杀害第四王子,然后用某种手法嫁祸给王太子的算盘,再不济,也能彻底粉碎查理曼王族用来维持虚假平静的遮羞布,让王位争夺者毫无顾忌相互撕咬,阿尔比昂便可坐收渔利。

    从国家的角度来说,沃尔辛厄姆是个好大臣,但作为人来说,实在叫人不敢恭维。

    “还有王太子的人,他的想法似乎和沃尔辛厄姆卿差不多,只不过背黑锅的是阿尔比昂,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观望中的各国间谍,这里就不一一说明了。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很简单,让大家高高兴兴出门,平平安安回家。”

    手杖转了个圈,指向竖起耳朵和尾巴的半兽少女。

    “诺娜。”

    “到!”

    车厢后方的照明灯依次打开,一辆造型粗豪的军用吉普出现在灯光之下,和防卫军那些造型充满流线体的“桶车”不同,这辆车的轮廓显得棱角分明,而且还是全封闭结构,关键部位的防护也有所增强,简直就是一辆四驱装甲车。

    “这个是……‘悍马’?”

    在总装备部下担任各种新型机动兵器测试驾驶员的诺娜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随即又问到:

    “这还是测试中的试做车型吧?好像跟我见到过得有些不一样?”

    “这还是处于开发阶段的原型车,为了这次任务,配合你的驾驶习惯做了一些调整,四轮四驱、最高时速120公里、正面防护号称火箭弹都打不穿,就算是小萝莉都能开着这个铁家伙在战场上玩无双。顺带一提,这车已经过了磨合期了,就算粗暴对待一下也不会有问题。”

    “是让我来驾驶这个?”

    “总不能把ma、安装三联装88炮炮塔的e100之类的东西开出来吧。”

    “明白了。”

    诺娜干脆利落的回答着,心底里划过一丝小小的失落,原本希望开试做性战车在敌阵中横冲直撞,顺带还能来一嗓子“吃我五对负重轮啦!”,现在看来是没指望了。

    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手杖在讲台上一敲,悍马车的后部顶棚滑落,露出刺猬背部刺针一样密集的铁拳火箭弹。

    “这……”

    “万一发生什么,需要赶时间的话,就一边用这个把拦路的魂淡炸飞,顺带送他一句‘食我大x啦!’,当做给人家前往天国的伴手礼。”

    “遵命!”

    忽闪着明亮大眼的少女端庄的行了个军礼,杀手们也一道朝大拇指朝下竖的大头目投去敬佩的眼神,唯有罗兰揉着缩成一团的胃。

    (不行了……这个组织里还有没有正常人?)

    好不容易压制住胃疼,罗兰再次举起了手。

    “请问……这到底是打算闹哪样?”

    “冲进敌阵中心,枪炮齐鸣,用火箭弹杀开一条血路,把靠过来的敌人一个个劈成两半,最后堪称查理曼无双的罗兰冲进敌军大本营引爆炸弹,把将军、大帅、王太子之类的全部炸成碎片。”

    “你是认真的?!”

    “当然是开玩笑,这种时候不都应该弄点笑话调节气氛么?”

    “原来是开玩笑啊啊啊啊啊啊!!!”

    “总之,万一发生什么,诺娜开车冲入军营的时候——”

    “到这里为止都是真的啊啊啊啊啊!!!”

    “到时候全靠你的表演喽,一定要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你身上哦。”

    “真看得起我……”

    “你是男子汉吧,为了世界和平拿出点自信如何?别忘了,最差情况下还有特别杀手锏,没什么可担心的。”

    “关于这个——”

    罗兰再度举起手,有气无力的说出最后一个,也是与会者都想知道的问题。

    “那个杀手锏,曲子和歌词都很不错啦,主唱也没啥问题。但……这歌名是怎么想出来的。”

    李林在取名字方面的战斗力一直是负数,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可这次的压轴命名还是刷新了大家的心理承受能力。明明是一首挺不错的好歌,哪怕叫空降神曲、缺氧神曲、反击神曲什么的,也能勉强过关,偏偏被取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名字。

    大家都想知道,决定曲名时,李林到底在想什么。

    “我还以为你要问什么。”

    三头身小人露出游刃有余的自信笑容,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到:

    “优秀的作曲家不都是用脸滚键盘来决定歌曲名字的吗?”

    扑通——

    这次不光是罗兰,所有人直挺挺扑倒在地板上。(未完待续。。)

21.看不见的真实(六)

    对夏尔来说,“亲人”一词有着复杂的含义。

    既是最危险敌人的同义词,也是等同于庇护者,偶尔还是冷漠的旁观者。

    4岁时被排行第二的兄长冷不防推下楼梯,留下至今仍未能消除的裂伤;5岁时被长兄用棍棒打伤头部,御医们有的说时从高处坠落,有的说是被花坛砖头砸中;6岁时吃了王后赏赐的饼干,差点中毒死亡……

    要不是有胞姐的庇护,恐怕早就在王家陵园阴冷潮湿的坟墓里腐烂成一堆白骨了吧,而那位端坐王座之上,冷眼旁观这一切的父亲,到时候恐怕连一声叹息都不会有吧。

    日复一日接受兄长们的虐待,除了高度的警惕,夏尔还过早的学会了接受绝望和达观。

    孩童未成熟的精神中,既没有所谓坚定信念,也欠缺化悲伤为愤怒的力量,面对不可逆的残酷境地,没有人教导他们如何走上坚强的道路,唯一能做的只有封闭内心,扼杀还能感受到痛苦的自我,用认命的态度来麻痹自己。

    这些年来,除了密涅瓦,夏尔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直到遇见那些人——

    ‘穿女装的大哥哥’。

    这是夏尔第一次见到罗兰时的直观影响,并且成了日记里,还有和密涅瓦交流专用来代称罗兰的名词,也是“不可思议之人”的同义词。

    不寻求任何好处,明知道和他这样的废物王子扯上关系不会有任何好处。更不是为了讨好王姐,极其自然的救下了病重到几乎快死的自己,后来几次进入王宫时也特意带来了礼物。第一次有除王姐和德兹鲁将军以外之人送来礼物,激动、疑惑、害羞混杂在一起,不光连道谢都忘了,连该怎么处理礼物都显得手足无措。

    真是个奇妙的人——

    带着这样的感想,加上好奇心,夏尔开始关注起罗兰。

    最开始,对罗兰的观察映像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觉得他是一个比一般人幸运好几倍的老好人。财运、官运、特别是桃花运。都到了只要是男人,都想把罗兰送上火刑架的程度,真不明白这个不懂女人心的傻瓜到底哪里特别有吸引力。

    随着观察的深入,特别是最近几天。夏尔发现了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

    在每天表演彩排结束。所有人离开专用车厢后。罗兰会一个人偷偷溜进车厢,在身上各处绑满大大小小的沙袋。之后先是用脚勾住天花板上的栏杆,反复弓起身体。用腰腹的力量抬起上半身触碰到腿部。反复数百下之后,又换成用两根手指抓住栏杆,用臂力拉动全身,数百下之后又换另一只手。

    好厉害。

    见识到这种激烈的锻炼方式后,夏尔不禁感到惊讶,一连几天见到罗兰都是这样激烈的锻炼自己,并且发现沙袋里灌得都是沙金后,他就只剩下佩服和惊讶了。

    就连体弱多病、缺乏锻炼的他也明白,能将身体捶打到这般地步,已经不单单是体能和身体素质的优秀,没有贯穿如一的毅力,是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但身为财团继承人,衣食无忧的罗兰,为什么要这样锻炼自己呢?

    抱着疑问,夏尔继续观察,到了昨天,他又有了新的发现。

    “‘穿女装的大哥哥’肩上站着一个三头身的小人!那个小人有着一头奇怪的黑发,穿着红色无尾礼服,拄着手杖,看上去就像一个绅士,但嘴巴却很毒。大哥哥也拿他没办法,经常被他弄到扑街。真不敢相信,那个小人明明那么小,力气却比大哥哥还要大。”

    即便是分身,那也是李林的分身,其**强度比人类之身的罗兰还是稍微强上那么一点。不知道这一点的夏尔做出了他自己的推论。

    “那个一定是‘妖精‘吧,传说中替人看屋子的妖精,能用一只手举起整张办公桌,另一只手清扫桌面下的灰尘,同时控制好几块抹布,把窗户擦得闪闪发亮。那一定是个非常老,也非常能干的妖精先生。”

    男孩脸露微笑,在笔记本上留下了惊世骇俗的文字,对这些文字一旦流传出去会引起何等腥风血雨一无所知的男孩支起下巴,奇妙的寂寞缠绕在周围。

    写不下去了。

    (我其实……有一点羡慕)

    心里的想法说不出口,连留在纸上都做不到。

    夏尔不害怕的家人只有密涅瓦一人而已,某种程度上,王姐还等同于早逝的母亲。

    然而,由于兄弟和王后、王妃的敌视态度,密涅瓦对这个弟弟难免过度溺爱,有时甚至到了战战兢兢的地步。或许是因为一力承担起母亲的责任,或许是对弟弟在记事前便和母亲分离的缘故,密涅瓦和夏尔之间关系和普通姐弟稍稍有些不同。

    如同中间隔着一层薄纱——看得见、摸得着……但并非直接的关系。

    所以当他看见罗兰和李林那种直来直往——他认为是如此——的“亲子关系”,忍不住怦然心动。

    不行。

    摇了摇头,夏尔将杂念摒除,对得到密涅瓦庇护才能活到现在的他来说,这些念头简直是在亵渎王姐一直以来的努力,是绝不应该有的念想。

    深深的呼吸,透过窗缝看着正登上演讲台的密涅瓦,夏尔小声嘀咕着。

    “说不定……那位大哥哥真的是王姐的真命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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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如萌芽的鲜绿色立领制服,配上金色鸢尾花刺绣,身披及膝的酒红色斗篷,英姿飒爽的少女站在演讲台上,对着声音扩大装置大声说着:

    “诸位勇士!献身正义事业的诸位!为匡扶正义和信仰的诸位!在你们的奋战之下……”

    用词和声调都充满了令人热血沸腾的腔调,平心而论是不错的演讲。但出自一位少女之口多少让人感到违和,如果换个留小胡子、擅长肢体语言的大叔来讲这些东西,效果可能会更好。

    “不是我的问题。”

    张开隐形术式,坐在罗兰肩上的q版李林耸耸肩。

    “我可是建议她讲点慰问性的东西,这种军国色彩浓厚的东西交给别人就行,她自己非要坚持的。”

    “我知道……不过那个稿子的原版是从哪里弄来的?还‘我爱民主,我爱自由……’,把这种话挂在嘴边的家伙根本就超可疑。”

    罗兰小声嘀咕着,他的政治嗅觉还是比较敏锐的,李林不过是把古早的科幻电影经典巨著中。帕尔帕廷议长在得到参议院军事独裁的授权时发表的演讲做了一些修改。然后让密涅瓦模仿议长的口吻背诵出来,再加上一些在北方大地为信仰而战的重要意义——此次公国和联军之战是威尔特世界历史上具有重要纪念意义的重要战争。

    第一次全火器军队大规模攻防,第一次对抗要塞炮和堑壕,第一次投入人体炸弹。第一次推广万岁冲锋。第一次投入成编制的狙击手……还有一千多年来第一次各方势力重新洗牌站队。

    最后一项还没有成为现实。但李林很清楚,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话说回来,反应还挺不错。”

    扫了一眼台下的听众。罗兰意外的感慨着。

    密涅瓦的演讲恐怕并不对士兵们的胃口,但不知为何,现场弥漫着一片轻松祥和的气氛。可能是这个少女努力完成工作的心愿被大家感应到了,士兵们脸上露出轻松的微笑。

    考虑到之前圣女殿下才刚做过演讲,现在听众们的反应确实不错。

    “毕竟大家也不可能摆出其它表情了嘛。”

    毫不客气地冷水从肩膀泼了过来,少年的眉毛跳动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

    正如李林所说,士兵们只能用这种表情回应,他们是为圣战、为国家荣誉挺身而出的战士,怀抱着大无畏的精神,在这种场合下除了“士气大振”之外,任何反应都是不正确的。

    ——真无聊。

    迟了一秒,罗兰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评价时,随即在心里苦笑起来,自己居然用防卫军的标准要求人类军队。

    防卫军同样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作为军队,不管到哪里这一点都一样,但在防卫军里很少能见到人类军队那套形式主义的东西,一切都是实用主义挂帅。更重要的是,自建立之日起,防卫军上下就很清楚“自己为何而战”。

    ——我们为生存空间而踏上战争之路。

    这是篆刻在防卫军每个军营里的一句话,从军官到士兵,每个精灵都会背诵这句话。正如这句话所说的那样,身处强敌环饲的环境下,以影子国家的形势存在,精灵们的安全感是极为稀薄的。从建军开始,他们就在不停地准备战争,而在物质上的准备开始之前,他们的精神状态早就进入战时了,靠着近乎于宗教般的忠诚和牺牲精神,以及从中引发出的强大凝聚力与实力,再加上领先于时代的技术装备,防卫军人数不多,却是当今世界最强军队之一。

    不同于随时随地抱着民族自豪感和荣誉感,愿意为国家和民族慷慨无畏赴死的精灵士兵,人类士兵很大程度上还是为“国王陛下”和“领主大人”而战,更多则是为了战争胜利后的各类犒赏——对敌国平民的劫掠、强奸等等。偶尔也有一些为宗教信仰而战的狂信者,但只是一小部分,在战场上很快就会消耗殆尽,在阵营内部信仰分裂越来越明显的当下,放弃自我思考,靠着狂热信仰持续的宗教战争已经越来越难以为继了。

    在这样的军队里,形式主义、弄虚作假是必然的,即便他们已经有了一点现代军队的雏形,换上了新式制服和火器,骨子里还是落后。

    这样差距明显的两支军队,假如有朝一日交手的话……

    暗暗摇了摇头。罗兰收回想象,再次开始用余光搜索人群,一张张普通的、可疑的脸孔从他眼底划过。

    罗兰所不知道的是,列车车厢里正在进行一场战斗……或者说,设计好的厮杀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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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厢内一片狼藉。

    奢华的装饰几乎被破坏殆尽,高级地毯、栗木墙板、鎏金天花板墙纸都被切割撕碎,赤红的血液喷洒的到处都是,漂亮的风景画被血红染成了地狱图。

    这等程度的激烈战斗却不被外界所知,一方面是车厢隔音措施完备,另一方面则是潜入车厢者们施展了静音术式之故。

    扑倒在地的尸体接近10具。站着的敌人尚有3人。己方战力4人。

    然而,局势绝称不上乐观。

    借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站台上的演讲所吸引,无声无息地潜入车厢,杀死卫兵。设置隔音结界——能做此种地步的一流杀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如同弃子般使用。

    “真是阔气啊,我都忍不住想跟上面抱怨:别总那么抠门,华丽地大闹一下又不会死了。”

    巨针蚁叹着气。在她脚边是一个濒死的男人,眼球被戳烂,空洞的眼窝里流出脓液,肩关节和肘关节被粉碎,双手无法提起。制造剧痛的毒素奔走全身,失禁的恶臭弥漫空气中,嘴角溢出白沫,嘶哑的喉咙发出不成声调的悲鸣。

    “你们也这么想吧?”

    少女天真无邪地笑着,提脚朝垂死的男人一踩。

    和之前的哀嚎相比起来,颈骨粉碎的声音可谓清爽痛快。

    “……”

    面对眼前残忍诡异的一幕,三名侵入者一言不发。

    三人中有两人套着没有任何装饰的黑色外套,风帽拉起,下摆长及脚踝。

    两个男人如同影子般全身漆黑,却不似影子那样存在感稀薄,超过2公尺的身躯罩着外套也能看出肌肉贲张的轮廓,垂下的双手分别握着一把短刀,戴在脸上的面具没有任何区别,从眼孔里放出带有压迫感的视线。

    看上去有点像双胞胎,在交战时相互配合,简直有如四条手臂的战士,就连拥有全方位视角的花螳螂也找不到攻击空隙,堪称一流高手。

    二人组虽然怪异,但还不算太离谱,剩下一人则只能用常识外来形容。

    站在杀手们面前的,是一具盔甲。

    厚重的装甲板铺遍全身,几乎找不到一条缝隙,装甲轮廓构成一副异样的人形:头部、躯干、双腿比例尚算正常,手臂却异常粗壮,几乎和普通人的腰一样粗,异常发达的手里握着一柄剑。

    杀手们见识过葛洛莉亚的佩剑,人称长骑剑的大型剑,眼前这把比长骑剑还来得巨大,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巨大的铁块镶嵌上剑刃,或是把矮人族常用的大斧拉成剑的外形。哪怕不去研磨剑刃,随便挥舞一下都足以歼灭对手。

    这三人一点都不像职业杀手,说他们是攻城突击部队或者山贼土匪,可能还有人信。不过这只是表象,杀手们很清楚,对方是厉害的同行,还是自己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配合的天衣无缝的二人组就不用多说,盔甲怪人更是棘手。手枪子弹、巨针蚁的刺、花螳螂的爪、兜虫的角对那层装甲完全不起作用,遍布盔甲表面的刮擦痕迹证明了这一点,更离谱的是——

    “里面套了锁子甲么?还是说内衬也是铁板?不论哪一种,还真是个怪物啊。”

    蝎舔着手术刀,轻声呢喃,从衣服里钻出巨大的深红蝎尾,高举过顶,垂向地面的钩状尖刺反射着猩红色冷光。

    曾有人做过实验,将蜘蛛、螳螂、黄蜂、甲虫等凶猛节肢动物和蝎进行正面对决,结果是全灭。几乎没有昆虫可以战胜蝎。究其原因,正是蝎那条可以自上方死角发动攻击的尾刺,在三维立体攻击、栉状板震动感应、剧毒构成的完美攻击面前,不用说昆虫,连小型脊椎动物也是蝎的猎物。

    arachnid之中屈指可数的lv4成员——蝎,可以将身体部分“虫化”,显现出“毒之尾”。通过脊髓反射直接控制。反应速度比思考和神经更快,甚至能防住近距离冲锋枪齐射,尾刺分泌的毒液强度则是以色列杀人蝎之毒的数百倍之强,轻轻一扎便可瞬间致命。

    适才交战中,“毒之尾”至少扎中盔甲颈部缝隙5次,对方到现在依旧若无其事的站着。

    如果盔甲内穿了锁子甲,确实可能防住“毒之尾”,可一来穿着那般沉重的盔甲,里面竟然还套上份量不轻的锁子甲,动作居然还能敏捷无比——这种事情从生物学和力学角度都是无法成立的。二来。每一次命中。都没有刺进**的感觉穿回来。也就是说,盔甲里面可能是空的。

    是利用魔法操控无人盔甲吗?那操控者会是边上那两人吗?不可能,在跟盔甲作战时,他们也在战斗。不可能分心。那么是利用远视术式或者其它观测魔法窥视战场。进行远距离操作?也不太可能。盔甲里散发出的杀气是货真价实的,而且也确实感应到里面传出人类的心跳和呼吸。何况远距离操作难免有观察不到的死角,要想行动自如的话。非得有常人数十倍的庞大意识容量才行,这种可能性非常低。

    蝎逐一排除各种猜测,同时戒备着对方,就在此时,盔甲有了动作。

    无视自身的体积和重量,盔甲犹如滑行般拦在了二人组和虫杀手们之间,黑衣男人全速后退,一道闪光填满了整节车厢。

    眩光退去,车厢里只剩摆出戒备姿态的杀手们。

    “呼——”

    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戒备仍未解除,蝎掏出无线通话器。

    “是的,阁下。一切顺利,嗯……应该没有被发现。”

    蝎拉开窗帘一角,平静的说到:

    “她已经跟上去了,‘那边’也开始行动了。”

    琥珀色视网膜上闪过蜘蛛的身影,不远处,一只白毛小猴子在人群中窜来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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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态正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

    透过使魔之眼,米莱迪看见黑衣男人拐过一条小巷,一辆马车正等着他,车门打开,男人把一个袋子递了过去,一双漂亮的、不停挣扎的童鞋露出袋口。

    此刻的米莱迪身穿深红色长裙靠坐在一张大床上,那件用金线描绘出玫瑰图案的衣服拿去给真正的王族女性穿都不会显得寒酸,披在米莱迪丰腴的身体上,平添一份雍容华贵。在军队取缔娼妓的如今,穿着这种招摇的衣服是不可能进出军营的,但如果是某个贵族高官的情妇则另当别论。

    背后传来深沉的鼾声,被米莱迪熟稔的技巧榨干精力的男人一动不动,浑然不觉枕边人正在启动魔法。

    慢慢端起酒杯,女间谍将舌尖伸进白兰地里搅拌起来,做出这个风情万种的动作时,米莱迪的脑中再度浮现出黎塞留的面孔和声音。

    “听好了,我要你盯紧夏尔殿下,确保殿下人身安全的前提下,让王太子的人掳走殿下。”

    矛盾之极,荒谬之极。

    要让殿下被指定对象掳走,同时还要确保安全,这根本自相矛盾,叫人怀疑下这种命令的人是不是精神出问题。

    黎塞留没有疯,也不是心血来潮,他自己清楚这一点,心腹女间谍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一切都是为了查理曼,为了把王太子赶下台。

    王太子一定会对夏尔王子动手,但他还不至于蠢到直接派人杀害幼弟,让自己声名狼藉。而是会设法嫁祸给阿尔比昂,具体来说是在阿尔比昂和罗斯联合公国秘密谈判现场发现夏尔殿下的尸体,利用谈判和夏尔殿下被杀的嫌疑来要挟阿尔比昂支持他。

    这个设计可谓大胆、周密,符合王太子一贯的行事风格,可一被看破手脚,要加以利用反噬王太子自身也是相当简单地。

    尽管首相没有说出口,但米莱迪很清楚,基于臣子的礼节和义务,对王族施展阴谋是不被容赦的大罪,可首相决心已下,坚持要让王太子逊位,同时还要保证自己和第四王子成为正派人。所以只能让不见光的间谍代为协调处理此事,也算是给失手过一次的部下一个赎罪机会——最后的机会。

    抚摸着藏有自杀用毒药的戒指,米莱迪的呼吸悠长且缓慢。(未完待续。。)

21.看不见的真实(七)

    “‘死神双镰’弗格逊兄弟,‘铁甲勾魂使’桑地亚纳……王太子也真拼啊,这些人的价码可不便宜,不过考虑到他们的身手、籍贯比起来,也算物有所值。”

    史塔西的比对资料从眼前一晃而过,握着手杖的手指习惯性的敲击着节奏。

    那些都是一流高手,起步价都是数千埃居起跳,像这次的任务难度恐怕还要追加金额,但跟作战成功的收益相比,这不过是一点小钱。想必,王太子正为作战第一阶段顺利雀跃不已吧?

    ——干的漂亮。

    不是称赞,也不是讽刺,李林做出了最恰当的评价。

    王太子带给查理曼的损害已经超过几个装甲师,够格颁发骑士十字勋章了,他本人对此却一无所知,连申请报告都没打,一心一意投身于挖查理曼墙角的伟大事业之中。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太无私了。

    搁下王太子的牺牲奉献,思绪从思考回路中抽身,侧目过来的视线中包含着灼热。

    “你到底隐瞒了多少?”

    罗兰压低了嗓音,只有他和李林能听见的声音里满载临近沸腾的愤怒。

    “没有任何隐瞒。”

    承受着紫瞳逼人的视线,分身用与本尊分毫无异的调门说到:

    “所有事项我已经在列车里作了说明,并且列举了各种可能,现在发生的则是其中最糟的情形,你觉得这算是隐瞒?”

    葛洛莉亚和薇妮娅还在接受花螳螂的诊疗。入侵者似乎使用了相当强效的催眠术式让她们陷入深度睡眠,醒来后记忆也很模糊,为了不留下后遗症,正对两人展开全面细致的诊疗。

    虫杀手们也受了一些伤,以此为代价让对方留下10具尸体,但仍未能阻止敌人掳走夏尔王子,不得不说这次的对手真的很强。

    ——看起来似乎是这样。

    然而这个推论太无懈可击,太合理,反而显得不自然。

    危机即时机。

    这是李林说过的话,危险和机遇总是相互伴随。只要好好利用。危险也能变成获利的节点。

    李林或许的确没有撒谎,但他一定隐瞒了部分情报,巧妙的诱导着事态变化,王太子浑然不觉自己正按着李林撰写的剧本起舞。多半正自以为得计。傻乎乎地乐呵着呢——就跟相信李林真心保护夏尔王子的自己一个德性。

    想到这一点。罗兰就很火大。

    “我知道你不喜欢王太子,从当前局势来看,把他弄下台也符合大多数人的期望。但你非得弄成这样吗?”

    “第一,我和王太子并没有私人仇怨,即便有,也是那边单方面的事情。第二,别把我想得太万能了,这次可是真的被他摆了一道,真是丢人。”

    李林耸了一下肩膀,朝罗兰促狭地眨眨眼。

    “我一直以为你会很期待我犯错的时候呢。”

    李林聪明、睿智、从不犯错,并将永远如此——罗兰和很多人脑子里都有这样一个让他们很不舒服的想法,这意味着谁都没有机会超过他,长期以来,各种事情都在证明这一点。

    眼下似乎是推翻这种断言的绝好机会:李林依旧会犯错,而且相当严重。

    他正把本就很复杂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王太子绑架杀害年幼的王弟!

    这则惊悚的新闻一旦扩散开来,足以引起查理曼政坛大地震。前有王冠领叛乱,后有弑弟暴行,一切军功声望在这两桩大罪面前都变将得黯然失色,即便王太子率领远征军拿下圣彼得堡都挽救不了他的政治生命。到时候除了武装政变,王太子将没有任何机会问鼎王座,至于路易殿下的枪杆子是否硬到能帮他抢到王位……得到财团和绝大多数贵族支持的提坦斯及海军表示:我们做梦都想和陆军混蛋好好算算总账,只要军饷和枪炮弹药管够,把王太子洗剥干净送上断头台的难度不算大。

    这种环境下,王太子要是还敢去打第四王子的主意,那他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路易王太子为人傲慢,但还不至愚蠢——抱着这种想法的人都被王太子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不但掳走夏尔王子,还准备将夏尔的死嫁祸给阿尔比昂,而造成这一事态的正是李林的“疏忽大意”。

    这是粉碎“李林不会犯错”神话的绝佳机会,可罗兰没有深究这一点的心情。

    政治阴谋、秘密外交、不走运的目击者、被灭口的第四王子、背地里筹划阴谋的王太子、过于自信而出了纰漏的财团总裁……所有关键词凑在一起,足够写出一步精彩的探案小说,但现实并非小说,现实绝不像小说那么离奇。

    某人撰写的剧本也不可能只有这种程度。

    罗兰的眉头皱了起来。

    情况真的很糟,如果王太子决定不顾一切赌一把,那他只要把夏尔王子的尸体摆在秘密谈判的帐篷外,那他就赢了。阿尔比昂不可能也不敢把事情公开或者组织调查,真相将会永远掩盖在黑幕之下,靠着外国势力的支持,王太子将制造更多混乱、麻烦和灾难,最终演变成三大阵营的全面对决——没有赢家的大规模仇杀。

    罗兰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结果,这一切本可以避免,但却因为一个“疏忽”,结果把所有人都卷了进去,这让他感到恶心。

    更糟的是,眼下为了避免引起混乱,他还不能采取行动,更不能让密涅瓦知道这件事,天知道她听到那个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

    “你这次真是弄出大麻烦了。”

    罗兰再一次强调,下意识地想要捂住额头。

    “那就解决掉。”

    回答没有任何犹豫。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别忘了,我们早就对此拟定了对策,半个小时后,b2计划就会启动。”

    “千万别出岔子。”

    “多相信一下你的监护人,我又不是以让主要角色挂掉出名还说自己是治愈系的导演,没必要像被致郁的观众一样,脑子里尽想着组团寄刀片和组团谈人生。”

    “是的,我很相信,就像相信安排女主角死了三次,男主角在第一季结束时被男二号爆头。还说死人和自己没关系的导演一样相信着。结果整个人都不好了。”

    轻轻叹出一口气,罗兰挺起胸膛紧跟在密涅瓦身后,紫水晶一样的瞳孔隐约看到铁拳火箭弹齐射的壮观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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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兵们一动不动,如同雕塑。

    敬业的站岗士兵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活雕塑”。在枯燥无聊的岗位上纹丝不动数小时。直到有人前来换岗为止。小屋前的士兵看起来似乎也是如此,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两人的眼睛一片浑浊。

    不是开小差的涣散。而是没有任何焦点,即便有人站在眼前也不会做出任何反应的空洞,同时平稳的呼吸显示他们还活着。

    明显不对劲的士兵背后是用来存储火药的库房,里面设置了拒马、沙袋垒成的防线,配属了相当数量的士兵——他们也和门口的同袍一样,忠实坚守岗位,眼神空洞浑浊。

    穿过这些奇怪的士兵,进入小屋,仔细搜索的话,人们便会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有一个伪装成地板的翻板,下面是一条暗道,顺着台阶进入地下,里面的惊人风景便呈现于眼前。

    足有教堂礼拜堂大小的地下空间,中心位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火盆,火焰悠然摇曳,产生的烟气经过精心铺设的管道冷却后在远处排出,朱红色的光芒下,数十具纠缠在一起的男女**在墙壁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绝非**,那堪称实实在在的壮丽。

    完全无视周围,一味专注于自己的行为,汗水及其它分泌物和燃烧大麻叶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呼吸着令人晕眩的空气,男人的下身反复在女人的阴部往返抽送。

    他们正在交媾,正在交配,正在毫不顾忌地高声叫喊出猥琐的喘息。

    仅是如此,那倒也没什么大不了。

    尽管这种行为背离社会主流观念,但或许他们的性观念和取向异于常人,也许他们的家乡风俗就是如此开放大胆,又或者这是一种独特的快感共鸣。总之,就是有人喜欢这种大众眼中鲜廉寡耻的事情。

    然而,这个不一样。

    这和那些自发行为完全不一样。

    “……啊啊……啊嗯……嗯嗯嗯……啊……”

    “哦……哦啊……哦呜……啊啊啊……”

    纠缠在一起的身躯,自**挥洒下的汗水与唾液,仿佛永不停歇的腰部动作。

    “再来……还要……啊啊……嗯啊……”

    “用力……深入……更深入……哦啊……”

    咚咚咚咚。

    所有人……都以同样的方式交尾。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体位、同样的频率,每个人跟随着篝火旁大鼓的节奏摆动身体,配合着鼓点喘息。

    那已经不是男女结合的行为,连家畜配种都算不上,和工厂流水线组装产品如出一辙,是彻底压抑人类伦理、道德、智慧的非人风景。

    那是——

    “呵呵呵,好好授精吧,好好受孕吧。”

    坐在篝火对面的高台上,一个女人支着下巴,乐不可支地说着。

    “尽可能增加‘士兵’的数量吧,我可爱的孩子们。”

    残留着稚气的脸上浮现无邪的笑颜,丰满的**上没有任何遮挡之物,在这幅被人推倒也没有话说的**脚旁跪满了男人,男人们带着一脸迷醉的表情,井然有序的舔舐着纤细的足掌。

    滴滴——

    一阵蜂鸣响起,女人轻轻啐了一口,按下右手边的按钮,蝎的面孔投射在空气中。

    “还是那么不解风情啊,总在别人兴头上来搅局。”

    “我也不是喜欢才来的啊,老实说,我也想忘记工作,加入你的‘啪啪啪派对’,不过上面来命令喽,是那位大人直接下达的指令,转入b2计划。”

    “了解,我这里也搅得差不多啦,是该准备一下压轴大戏了。”

    轻轻一跺脚,交媾中的男女立即停止了动作,没有任何整理休息,男男女女齐刷刷的向女子半跪行礼。

    穿过跪迎的队列,从一名“士兵”手中接过衣服,女人——“行军蚁”挺起蜜瓜般的胸部,叉着腰,用犹如真正女王般的口吻说到。

    “就让那个王太子见识一下,何为真正强大的军队吧。”

    ########

    “日安,伯爵。”

    “日安,尊敬的公爵殿下。”

    褪掉风帽,罗斯联合公国全权谈判代表弗拉基米尔.尼古拉耶维奇.拉姆斯多夫伯爵朝威灵顿公爵摆出礼节性的外交式微笑。

    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贵族外交官,拉姆斯多夫伯爵的涵养不错,很善于隐藏自己的负面情感,在外人面前永远表现得彬彬有礼,但他的同伴——勃鲁西洛夫陆军上将和马卡罗夫海军上将跟他们的手下没办法像他那样和自己厮杀过的对手把臂言欢。

    他们和他们的手下板着一张钢板一样的脸,敬了个军礼,报上姓名后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闭目养神去了,把尴尬的外交官丢给了阿尔比昂人。

    公**人的别扭不光表现在脸上,也体现在身上,拉姆斯多夫伯爵和外交部的文官们都穿着干净笔挺的正式礼服,而包括两位将军在内的7名公**官都穿着没有熨烫过的皱军服和毫无光泽的脏军靴。很显然,作为军人,尤其是自认并未在战场上被敌人击败的公**人,他们是极不情愿出席“终战谈判”的。完全是迫于沙皇措辞严厉的诏书跟查理曼佬的“背后一刀”,不得不来,所以便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其实阿尔比昂的军人们也是同样的想法,在军队内部,诸如“在前线军人还在浴血奋战的时刻与我们的敌人谈论和平,这是无耻的出卖,是在背后捅刀子!”、“假如我们就此停战,有何面目去见迎着枪炮刺刀发起万岁冲锋的王国勇士?那些长眠北海的英魂又会如何看待我们?”……等等激烈言论不绝于耳。在女王陛下直接干预下,军队里的杂音才消停下去,参与谈判的威灵顿公爵、马尔伯勒公爵、德雷克勋爵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的样子。不过公国代表们注意到,阿尔比昂的军人没有佩戴任何勋章,爵爷们的胸口都是光板一片。

    两拨心不甘情不愿的军人一开始就制造出火星四射的紧张气氛,被丢在一旁的外交官们只能视若无睹的继续寒暄,没有一人敢出声提醒或指责将军们的态度。

    他们不能这么干,不是因为这很丢脸,不是因为那些野蛮的大块头一拳就能把他们放到,事情的关键在于:军官们是今天谈判中不可获取的重要角色,要是把他们给惹毛了,谈判也就完蛋了。

    对两国来说,那将是一场彻底的灾难。(未完待续。。)

21.看不见的真实(八)

    战争进行到如今这般地步,其实双方都已经失去分出胜负的兴趣和决心,且不说谁都缺乏能让撼动僵局的决定性手段,即便有那样的手段,他们也都同样清楚,笑到最后的还是该死的查理曼公鸡。

    对形势的紧迫,指挥作战的军人比外交官们有更直接的体会,两国高级军官每天看着地图发愁,随着代表查理曼的蓝色箭头不断逼近公**防线后方,焦虑和压力不断积累,转化为各种疾病——勃鲁希洛夫已经失眠了半个月,威林顿公爵也出现了神经衰弱的症状。

    精神、**、现实的三重压力下,军人其实比外交官更想早点结束这场无望的战争,只不过由于自身立场、国内形势、舆论压力等因素,即便他们愿意展现善意,也不得不摆出一张冷脸,况且他们本来就没有打算那么干。

    谈判的大方向已经确立,政治的部分也基本谈妥,今天的谈判内容主要涉及军事层面,内容为战后分界、以及停战后的军事力量对比问题。

    双方对停战和接受战争的损失没有歧义,但涉及具体问题时,能争还是要争一下的。

    “停战后,我军将从里加要塞周边开始撤军,1个月之内完全撤离,并将完整的防线交给公国。”

    索尔兹伯里勋爵大声朗读着阿尔比昂方面的条陈,公国的伯爵和将军们轻轻点了下头。

    对这一点,双方都没什么意见。公国自然乐见阿尔比昂人从自家地头离开,阿尔比昂也不想在遥远的北方维持一支庞大的驻军,背上沉重的财政开支。可以说,双方是不谋而合。

    一个不错的开端,让人觉得谈判可能会很快结束,可刚过了几秒钟,这种乐观情绪就被打了个粉碎。

    “……公国应当停战后的2周内无条件交出所有远洋主力战舰,解除武装后停泊在阿尔比昂王国的斯卡帕湾内;拆除现役所有用于布设水雷的战舰,并停止建造此类舰只;交出所有水雷布雷图,并将库存水雷全部销毁;所有生产水雷的工厂。建造布雷舰的船厂必须拆毁。公国放弃拥有和使用水雷这种不道德武器的权利……北冰海实现中立化,允许各国商船出入——”

    “够了!!”

    没等翻译把话全部讲完,马卡罗夫海军上将的拳头砸在桌子上,茶杯和点心跳了起来。都有人的视线聚焦在满脸通红的老将军身上。

    “这等于让公国海军无条件投降。这根本不是一个有诚意的谈判条件!”

    毫无疑问。公国不可能答应这种等同放弃海军的条件,放弃那几条用来装门面的远洋主力舰都极为勉强,更不要说放弃实质上保卫公国领海的绝对主力——布雷舰和水雷了。

    而且阿尔比昂的要求存在两个危险性:首先公国彻底放弃海洋利益。全面转入和查理曼的死掐,从而让阿尔比昂坐收渔利;其次,在某一天阿尔比昂觉得看戏看够了,决定下场时,悬挂红白玫瑰旗帜的王家舰队将不受任何阻碍的开进拉普兰湾,把舰炮对准圣彼得堡。

    公国永远对人类国家保持着足够的敏感和警惕心,在面子和利益面前,他们不会做任何让步。

    放弃海军?绝不可能!

    但阿尔比昂人,尤其是王家海军坚持他们的条件,德雷克勋爵摊开手,摆出一副“我也没办法”的表情。

    “交出远洋战舰,销毁布雷舰和水雷,这是补偿王国的损失,消弥我军海空优势的最低条件。”

    “公国绝不会接受这种羞辱,贵国政府的条件会导致谈判破裂。”

    马卡罗夫攥紧了拳头,强压着怒火反对。

    “公国海军绝不接受将这个要求列入谈判条款。”

    勃鲁西洛夫也出来帮腔。

    “公国陆军同样拒绝这种不合理的要求。”

    公国陆海军不像查理曼同行们那样矛盾激烈,不过关系也绝算不上融洽,在抢预算等方面同样竞争激烈。可公国毕竟是个陆权国家,不像查理曼跟阿尔比昂那样有众多的海外利益,因此海军和陆军之间更多是一种从属关系——陆军是绝对的老大,海军平时扮演近海防御的马仔,等有了闲钱之后扩大规模,变身为武装运输舰队,把陆军向海外投送——这种不对等的关系无形中调解了不少矛盾。

    公国绝不能没有海军,为了国家安全,需要建设一支强大的海军

    每天看着阿尔比昂从海上空中源源不断输送援军和物资,勃鲁西洛夫对海军的重要性有着痛彻心扉的了解,因此他毫不犹豫的跳了出来。

    “如果你们坚持这种无礼要求,我想谈判可以结束了,请你们派遣10万人的增援部队,自己来找拆毁我们的水雷和战舰吧。罗斯联合公国将按照自己的方针完成谈判。”

    拉姆斯多夫伯爵冷冷的表态,他是个亲阿尔比昂派,可面对这种,也不可能表现出什么亲善。更何况伯爵非常清楚,答应这种条件的代价不光是丢官去职,最严重的情况下可能还要面对下级军官“天诛国贼”的怒吼和刺刀。伯爵对人生还有许多美好的规划,不想迎接悲惨的结局。

    索尔兹伯里勋爵掏出手帕擦着额头,公国的反应他早就预料到了,其实对王家海军这种过于强势的要求,他一开始就持反对态度,并且明确指出这很可能对谈判产生非常恶劣的影响。

    然而海军却毫不松口,他们的理由很简单:这场战争是以海军蒙受损失为开端的,在目前阿尔比昂掌握海空优势的情况下,应当让公国做出某种形式的赔偿。好顾全王家海军和王国的面子。否则他们即要承担背离盟约的骂名,有没法捞到实质上的好处,这是无论如何说不过去的。此外,对海洋立国的阿尔比昂来说,水雷这种武器构成的威胁甚至超出了公国破烂不堪的海军本身,虽然目前为止,公国仅仅将这种武器应用于防御作战,但其封锁航线的功能是不变的。如果将来公国海军咸鱼翻身得到了发展,或者公国和查理曼勾搭到了一起,将这种武器用于攻势作战。投入到对阿尔比昂重要港口和航线的封锁上。其巨大的威力完全可能导致日渐依赖海外资源的阿尔比昂陷入瘫痪,乃至崩溃。

    为了国家安全,为了海洋利益,为了阿尔比昂王家海军的荣光。无论如何也要让水雷这种“不道德”的武器从世界上消失。

    王家海军铁了心要达成这项目标。本着“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原则,女王陛下和沃尔辛厄姆卿同意将这条纳入谈判草约之中,指示索尔兹伯里勋爵“尽力争取”。当然。他们既不认为也不要求勋爵必须完成使命,否则就不会加上“尽力”一词了,然而王家海军的英雄——德雷克勋爵也参加了谈判,这位固执的船长炯炯有神的盯着首席谈判代表,这让勋爵很是为难。

    “伯爵阁下。”

    调整一下虚假的笑容,索尔兹伯里把语气放缓了一点,听上去有点像请求而非要求。

    “您看,既然我们都想结束战争,那您是不是认真考虑一下……”

    “我和我的同僚们都认真考虑过了。”

    拉姆斯多夫摆摆手打断他。

    “答案是不行,那些条陈一个字都不能出现在合约上。”

    “伯爵……”

    “勋爵,我说过了,我们不可能接受这些要求。”

    拉姆斯多夫重复了一遍,然后加上一个威胁。

    “请注意,我们的谈判对象并非仅限于贵国。”

    ——别耍花样,逼急了,我们可以去找查理曼聊天。

    领悟到拉姆斯多夫到底在说什么,阿尔比昂人的表情立即变得僵硬起来。

    公国转向查理曼并非不可能,他们的目的是要结束战争,只要价码合理,和谁谈都一样。而阿尔比昂却不存在这样的选择,假如继续和查理曼保持同盟关系,战争结束时,查理曼不仅捞到的好处更多,对阿尔比昂的威胁也将更加强大,这是阿尔比昂绝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们的谈判对象仅限于公国。

    这一点也不公平!

    阿尔比昂军人在肚子里抗议,冷硬的脸孔纹丝不动。

    “伯爵阁下,我们当然有结束战争的诚意,否则之前我们也不会做那么多接触了。”

    索尔兹伯里小心翼翼的说着,看到公国的客人们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他接着说到:

    “我们都想结束战争,并为遏制共同的敌人做出努力。我们的区别仅仅在于关心的利益方向不同,我国是海洋国家,对航行自由和海上安全比较敏感……”

    机智的外交官正在给两边找台阶下,索尔兹伯里很清楚,过分逼迫某个人或某个国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施加恰到好处的压力,再给予一点适当的诱惑,才能获得最多的利益。但怎样是“恰到好处的压力”、什么叫“适当的诱惑”,一直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大多数时候,尤其是王家海军的船长们在这方面一直做得不够好,就好比这次。因此他一直坚持,像谈判这种事情应该由文官一手包办,军人们最好闭上嘴,一边凉快去……

    索尔兹伯里勋爵微笑起来,继续说到:

    “按照现在的情形,我认为,我国和贵国在已达成的共识基础上……”

    他正说着,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某种整齐的喧嚣和激昂的呐喊从远处传来过来,即便隔着相当的距离,也听得出士兵们似乎正深陷某种亢奋之中不能自拔。

    到底出了什么事?商讨军国大事的高官显贵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朝帐篷外张望——

    ############

    (我……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仰望头顶眩目璀璨的星光,难辨究竟是漂浮还是坠落的深邃空间之中。少年茫然嘀咕。视野一角内,绿色魔偶小鸟在星空中怕打着翅膀,一边发出“托利”的鸣叫,一边从少年头顶掠过。

    为什么总是无法摆脱悲哀的命运轮回。

    是残酷的世界之过,还是沉溺**的人心之过?

    黑暗之中,绝望越来越沉重。

    然而……

    “安可(encore)!”、“安可!”、“安可!”

    幕布之外,人声鼎沸。

    会场之内座无虚席,过道和栅栏上挤满了人,会场外更是人头躜动。

    满是臭男人和基佬的军营里有美女光顾本身就很罕见,漂亮小姐演出劳军这种好事更是闻所未闻。不用任何炒作。用于演出的临时会场一下子挤得水泄不通。当舞台上出现想象之上的美少女组合时,场内只剩下全无秩序的喝彩和鼓掌了。

    到此时为止,大兵们想得可能还是“欣赏美少女”以及“借欣赏美少女之名,行狂欢之实”。但也不能否认包括罗兰在内的“偶像组合”——这一新事物本身就具有足以用来当作借口的人气聚敛效能。

    远离故乡。与危险、枯燥、苦闷的生活相伴的人们。目睹可爱少女(?)和其天真烂漫的表演,在充满纯真童趣的音乐衬托下,一扫阴霾烦恼。用崭新的心情迎接生死未卜的明天——所谓劳军演出就是这样一种仪式。

    罗兰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尽管他对女装还是极为抗拒,还是卖力演出。但不知是其演技太成功,抑或《白金元首》里加入的暗示效果太强烈,表演的方向,或是说会场整体开始微妙的变调。

    “安可!安可!安可!”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跟鼓掌几乎把会场震碎,但这还算比较正常的。

    “将我永恒的爱情献给您吧!”

    “誓死守护你,圣少女!”

    “贞小姐,请让我们看看你的容颜!!”

    各种激情肉麻的话语在空中回响,个别人还在高喊着“教主”什么,高声呼唤“贞”之名的人群中甚至出现了晕厥者,为了更靠近舞台,你推我挤的观众和维持秩序的宪兵还发生了肢体冲突,一些人受伤后被抬了下去。

    谁都能看出来,会场已经处于失控边缘,这股热情已经超出了追星族的热情,更接近于某种宗教,而罗兰就是接受教徒崇拜的教主。

    恐怕罗兰现在下令“去死”,也会有人面带笑容的照办吧。

    如果他是自我意识过剩之人,多半会沉浸在这种场面带来的快感之中,然而他并没有这种奇怪的嗜好,相反,观众的热情让他感到困扰。

    原本的计划是利用演唱会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以便在不惊动军队的情况下进行人质营救作战及阻止王太子破坏和平谈判。

    现在看来,演出的确吸引住了绝大多数人,但过分热情的人群包围住了会场,想要悄悄脱身似乎是不可能了……

    “你在发什么呆?”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少年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过头。

    亭亭玉立的可爱少女正凝望着他,稚气未脱的脸庞绽放出微笑。

    “诺娜已经准备好喽,不用客气,尽情的大闹吧。”

    “我说……”

    罗兰注视着“少女”,疲倦不已地喟然长叹,连他自己都闹不清这是第几次叹息,可不管叹了多少气,心情依旧沉重。

    俊俏的五官满是愁容,接着呻吟似的呢喃:

    “你能不能不要变成这样子,用这个声音说话?”

    同样的容貌,同样的声音,几乎就是镜子里的自己——穿女装假扮女人的自己。

    q版李林用幻影术式制造出的投影毫无破绽,上下前后左右等各个角度都展开了光学幻象,声音也做了调整,几乎和罗兰本人毫无区别。只要不是近距离接触,没人会发现这不过是个会发声的幻影。

    一会儿这个冒牌货上台表演,罗兰自然能抽身去救人,只是照镜子一般看着女装版的自己,一种参加羞耻play般的别扭便油然而生。

    幻影耸耸肩,用招牌式笑脸说到:

    “为了作战你就忍耐一下吧。”

    幕布另一段传来司仪的解说,听见心目中的女神马上要再次登台演出,人群爆发出更大的欢呼——这同时也宣告营救夏尔王子的战斗即将打响,咽下未尽的抱怨,罗兰转身跑开。

    舞台照明熄灭,观众席像浇了水一样安静下来。

    黑暗中闪现出彩灯,暗淡的光华聚集于一处,幕布朝左右两侧分开,披着华美的淡金色头发,身穿性感服装的少女出现在舞台上。还没等观众从屏息中转圜过来为之惊叹,少女手中的鞭子开始舞动,聚集在会场的人们,拥堵在会场外的人们,所有人的意识都被少女的动作吸引。

    “听我的歌~~~~~!”

    鞭子在舞台上敲出敞亮的声响,舞台各处喷出烟花和干冰烟雾,因陋就简使用操作系术式弄出的五彩光芒将整个舞台渲染上幻想色彩,从未听过的快节奏音乐在空气中鸣动,从震惊中恢复的人们迅速卷入比之前更为狂热的漩涡。

    几乎没人注意到,适才的烟花之中,有三团格外明亮的红色光球窜上天空。

    “战斗开始。”

    叨念出信号弹隐藏的讯息,在《//less》激昂的电吉他前奏中,罗兰跨上已经启动的悍马车,诺娜一踩油门,车体发出一阵猛兽低吼般的声响,如同脱缰野马般全速狂飙起来。(未完待续。。)

21.看不见的真实(九)

    悍马车以风驰电掣之势穿梭于军营之中,托演唱会之福,营区里空空荡荡的如同废墟一般,没有人会为明明没有马、却能以高速行驶的钢铁怪物感到惊讶,也不会有人指责驾驶员不系安全带、超速行使、擅闯军事禁区的违法行为。

    “呀吼——!”

    诺娜猛踩油门,高机动车撒欢狂奔,从远处传来的《//less》歌声节奏和飙车的速度感紧密配合,酝酿出几近疯狂的激情。

    “诺娜真是很喜欢这辆车呢。”

    罗兰紧紧抓住车顶扶栏,就像狂风暴雨中的小船桅杆,安全带带给他的安全感已经降低至0。

    “当然啦,最近都在铁路上闷着,超~无~聊,早就想发泄一下啦~~~~~~~~”

    “原来是发泄啊啊啊啊啊!!!!”

    罗兰强忍着内脏都要吐出来的冲击,大声吐槽。

    诺娜的驾驶只能用“乱来”一词描述。

    超速、超夸张的转弯,让人担心安全带失效的高速漂移——会大叫才是正常表现。

    不但无视关卡和栏杆,以毫厘之差与大炮、弹药堆擦身而过,甚至充上斜坡把工事飞跃给你看。

    这不是飙车,这是玩命,不过却不是发疯。

    诺娜是测试驾驶员,和被要求尽可能将机体、车辆完好开回来,驾驶起来缩手缩脚的一般驾驶员不同。她的工作是在各种极限环境下将测试对象的性能极限发挥出来,说的通俗点。就是尽可能猛操测试车辆,结果诺娜不但培养出边开边修的一流维修技术,还练就了一手令人叹为观止的驾驶技术,军营里的障碍物在她面前简直形同无物。

    更何况——

    一枝利箭出现在前方,命中前挡玻璃前一刻,高机动车灵活地侧转闪避,闪闪发亮的天晶箭头以不足10厘米间距与右车门交错而过,落入地面的瞬间绽放出淡蓝光芒,眨眼间高温火球炙烤着地面。

    魔法箭。

    箭头为注入术式的天晶,命中目标时自行启动。依注入的术式种类、强度不同。发挥出不同的功效。

    在火枪火炮问世之前,这是足以与魔法师相匹敌的远程武器,但受限于天晶的产量和制造成本,只有最精锐的弓兵才有资格配备。对手此刻毫不犹豫的使用魔法箭。显然财力充裕。同时还显示出指挥官水平不错。

    如果没有诺娜神乎其技的驾驶技术和反射神经。悍马车早就中招了。

    “如果是枪炮的话,马上就会把人吸引过来,魔法师吟唱咒文时搅动玛那的痕迹也会引起关注……魔法箭就没这些问题了。也不会因为干扰而失效。”

    罗兰咬紧牙关,道出了对方的算盘。

    并不是为了配合他的解说,但在语毕的那一刻,十多枝箭同时袭来。

    每枝箭的射角、轨迹全然不同,射手恐怕不止一人,至少有4、5名一等弓手一边移动,一边计算车辆的移动速度、方向、瞄准提前量,同时微妙的错开射击时间,筑起一道箭幕。

    悍马车虽说是强化了防护能力的机动车,但其装甲防护不过25mm,别说和主力战车比,一些6轮、8轮装甲车都比它强,吃上这么多魔法箭绝不可能平安无事,即便车身撑得住,引擎和变速箱也会因为剧烈的温差变化和电击导致熄火,甚至报废,不能动弹的悍马车将沦为一个特大号靶子。

    “无形之墙,挡下一切灾厄吧!”

    防御术式“移动城寨”随罗兰的吟唱启动,悍马周围展开数面八角形光壁,箭雨撞上光壁,冷冻、火焰、雷击、暴风炸裂的光芒笼罩四周,诺娜猛催油门,冲出了光幕。

    “真是一群死缠不休的家伙。”

    拐过一个弯,趁着袭击暂停的空隙,诺娜问到:

    “接下来往哪里走?”

    “2点钟方向,距离300码。”

    罗兰摆弄着终端界面,手掌大小的屏幕上,代表夏尔王子的红色光点不断闪烁移动,方向直指阿尔比昂军军营东北角——存放弹药和其它军需物资的大型仓库,也就是阿尔比昂和罗斯联合公国进行秘密谈判的地点。

    (该说恶人的想法果然相近么。)

    罗兰在心里苦笑着,随即否定了吐槽。

    并不是相似,而是一方被看透了。

    看穿了王太子的想法、思维模式、选择概率后,李林顺势加以诱导、利用,让局势朝着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

    老实讲,在和王太子接触了那么几回后,罗兰也大致能把握到这个人的心理状态。

    就其表现来看,路易王太子应该算“只活在世间万物都依照自己想法存在的幻想世界”的类型。自小生长在帝王之家,身边的人和野心勃勃的母亲不断告诉他“查理曼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你是这个国家未来的王,将引领国家走向更加强盛与辉煌。”

    成长过程中不断被灌输权力意识,实际体会过掌握权力的快感和支配他人的快乐后,原本就极度肥大化的自尊心演变为极度自我膨胀,“和别人不同”成了他自尊心的依靠,更是生存意义。

    ——所有一切都是为自己而存在,世界只祝福自己,只活在自我满足之中。

    这种人追求的东西从来都是一样的。

    单纯、极端的世界。

    非此即彼,其他人要么是“敌人”,要么是“同伙”,不是比自己“高等”,就是比自己“劣等”,用两极化思维衡量一切的世界。

    正因如此,将这个幻想粉碎、践踏。一再将他玩弄于股掌间的李林,是他必须亲手打倒的敌人。这不光是位洗刷接连失败的屈辱,更是为了消除心中的劣等感、自卑感,修补一再受挫的自尊心,更进一步沉浸于自我满足之中。

    基于上述理由,绑架、杀害威胁自己地位的夏尔王子,要挟阿尔比昂就范,将战争继续下去——对路易王太子而言,这些其实都只是顺带的。让自诩不败的李林品尝挫败的屈辱,在那个奸商自以为得胜的那一刹那扭转整个局势。看着那张永远不变的笑脸崩坏——这才是计划最核心的正事。

    为了达成这个孩子气十足的愿望。王太子绝不会立即杀害夏尔王子,他会耐心的等到压轴时刻才动手。

    一开始就死掉的夏尔无法让复仇快感达到最大,还会让李林放弃救援,转向其他后手策略。所以直到到达大仓库为止。夏尔王子都是安全的。

    仿佛要为推论提供证据。之前秘密放置在夏尔身边的信标发射器正将各项生命体征数据发送回来,目前看来,似乎还算平安。

    “得快点才行了。”

    罗兰小声嘀咕着。朝车尾张开新的光盾,一团团闪光炸裂开来,少年忍不住啧了一声。

    箭的威力尚不足以构成威胁,麻烦的是,那几枝箭越过帐篷,呈抛物线下坠的轨迹。

    “居然是跨射……!!”

    防卫军炮兵很擅长此类射击方式,有经验的炮组甚至能用3发炮弹砸掉山背面的永备工事,但从没听过弓箭手能做到这种事情。

    隔着连绵不断地营舍帐篷,再有演唱会的喧嚣做掩护,照理说,对方不可能准确把握到悍马车的移动方向和速度,更不要说准确命中。能做到这一点,恐怕是有别的“什么”在替他们观察车辆的动态,对射击弹道做出修正。而这个营地里,视野极佳,几乎没有死角的观察位置只有一个。

    “诺娜,冲进帐篷里!”

    “啥?!”

    “别问了,照做!”

    方向盘一下打到底,悍马车冲进了空无一人的帐篷,原本紧咬在悍马周围的箭雨一下子变得凌乱起来。

    “果然——”

    敌人之中还有魔法师,放出飞行类使魔从空中监视整个营地的动静,同时还将使魔的视觉和弓箭手同步共享,因此就算隔着一段距离无法直接目视,对方也能准确攻击移动中的悍马车。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把戏,也该让他们退场了。

    悍马车从帐篷里冲了出来,射手们的嘴角开始上扬,可还没等唇形完全转换成笑容,咔的一声,雷鸣般的声音和远处的烟花炸开重叠在一起,强烈的光芒填满射手们的视野。

    弓箭一下子停了下来,悲鸣呻吟远远传来,视网膜、鼓膜接受到那般强大的冲击,恐怕那些人正受耳鸣和失明折磨,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再投入战斗了。

    心里划过一丝歉意,罗兰解除了“移动城寨”,目前尚不清楚对方的战力和部署,他打算保留一点精神力,好应付接下来的攻击。

    更多的杀气包围过来,没有多余的情感,不冷也不热,明显不是一般杀手。

    左右两侧的帐篷徒然分开,三个男人紧握短刀,纵身跃上车顶。

    他们并未使用魔法,隐藏气息潜伏于帐篷之中,靠着同伴们吸引罗兰的注意力,抓住心理和视觉的盲点发起突袭。尽管诺娜猛打方向盘,将其中一人甩落车下,另外两人却像胶水一样紧紧黏在车顶和引擎盖上。

    乒的一声,前挡玻璃震动了一下,同时抵达的短刀和“风之刃”未能撼动防弹玻璃分毫,一击不中,两人立即移动身位,避开启动的障壁,如同壁虎一样吸附在车顶上的两人同时扬起通红的长刀。

    红光并非刀身加热所产生,高热状态下,金属强度会下降。像斧头之类的重兵刃还能倚仗自身厚度与重量来粉碎目标,用烧红的刀子去捅装甲车根本是笑话。因此杀手们在刀刃外侧包裹了一层“障壁”,再附加上火焰术式,保证刀刃锋利和强度的同时,用高温增强威力。

    铛——!!

    火星四溅,罗兰脸色微微一变。

    刺客们在攻击引擎罩与前挡玻璃间的缝隙。

    再坚固的装甲也有缝隙存在。结合部是一切防护的弱点所在,像这种高热刀,用不了两三下就能拆掉引擎盖,破坏动力部分。而这边厢无法对外面挥舞刀剑,也不能随随便便使用魔法,更没有时间停下来和他们纠缠。车身接连左右摇摆,不速之客们却如同生根一般,配合着车辆摇晃,看情形,多半是在手套和鞋子上动了手脚。

    (一开始就算计好这些了吗!)

    敌人不是一般杀手。应该是经常面对战争、经验老到的战斗专家。姑且不论单兵素质。在战术运用上相当出色。

    “可我们也是做了各种各样的准备的!”

    诺娜大喊着将油门轰到最大,迎面呼啸而来的狂风吹得刺客们睁不开眼,路码表上的指针不断甩向右侧,80、90、100……红色指针和时速120公里重叠的瞬间。诺娜松掉油门。一脚将刹车踩到底。

    由于是直线行驶。急刹车并未让车身剧烈旋转,轮胎在地上拖出焦黑的胎印和白烟,巨大的惯性作用在乘客们身上。没系安全带。靠术式模拟磁力吸附在车顶的男人们飞了出去,身体在半空翻滚,旋转的视野里出现紧握方向盘的美少女,她正冲自己露出亲切的微笑,一开一闭的口型发出“食.我.大.x.啦”的言语。

    车体后部掀开,露出密密麻麻的火箭弹,诺娜按下发射键,压缩空气将两发铁拳弹射出去,火箭点火喷射出艳丽的尾焰,装满黑索金炸药的战斗部准确命中胯下,连惨叫悲鸣都来不及,火箭弹顶着两人飞上半空炸裂。

    “呼……还挺漂亮的嘛。”

    诺娜吹起了口哨,一旁的罗兰擦掉额角冷汗,抓起了通话器。

    “这里是马斯坦11,马斯坦22,你们那边进展如何?”

    “还行……哎呀!!飞稳点,蝙蝠!”

    “闭嘴,你这个橙色家伙!!”

    “啥?看我不打你黑枪!”

    “那是我的台词!!”

    话机里传出法芙娜和葛洛莉亚的争吵,原本因为人手不足,又需要分散敌人的注意力,特意让她俩组成一队,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预期中的那么顺畅。

    “总之,请注意安全,遇上强敌时不要强攻,尽可能拖延时间就行了。”

    见缝插针般的嘱托了一句,罗兰从车后坐取出折叠起来的两轮车,打开固定架、旋紧关节锁销,接通电源,不到10秒钟,一辆女士用小型电动车组装完毕。

    “之后就拜托你了……千万注意安全,诺娜。”

    跨上娇小的“小绵羊”,罗兰说到“拜托”时加重了语气。

    “赶紧去吧,这边有我呢。”

    青梅竹马脸上闪耀着无暇的笑容,少年点点头,启动了小绵羊。

    呼轰——!!

    轻轻一转加速握把,车身发出怪兽般的咆哮,加速产生的g力瞬间挤压过来。

    “咦咦咦咦!!!”

    周围的景色飞速倒退,异样的驱动声和少年的悲鸣搅拌在一起,厚厚的轮胎飞速转动,不到3秒便提速至时速100公里以上,载着少年绝尘而去。

    这不是什么小绵羊,而是披着羊皮的怪兽。

    车体轮廓和表面结构平淡无奇,但内置引擎却是内置数块天晶,集大量尖端技术与一身的涡喷发动机,最大瞬间输出高达700马力,据说拖着69吨级别的战车都能跑出每小时38公里。行驶时车身周围将自动展开“障壁”,除了用于保护驾驶员的人生安全,还能再不增加重量和改变外形的前提下构成流线多面体,降低空气阻力。

    可以说,这款高速两轮车“金卡拉姆”是空气动力学、机械工程学和魔法相结合的完美之作,同时也是无人能够驾驭的怪兽,一直以来只能在直线跑道上测试极限速度,用来测试流体外形最佳化等科研项目,此刻却成了罗兰的坐骑,让人感叹设计初衷落空的同时,也为这台暴走怪兽找到发挥价值的舞台感到庆幸。

    但投入“金卡拉姆”之时,也就意味着作战进入最为关键的第二阶段,是成是败,在此一着。

    似乎对方也感觉到了这一点,视野前方出现一具足足有2.5公尺高的庞大盔甲,6条胳膊分别抓着不同的武器,一脚踢开碍事的帐篷,阻拦在少年前方。

    罗兰死命抓着车把手,用全身力气驾驭着机械烈马,在咆哮的狂风中,将加速握把旋转到底。(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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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311/ 第一时间欣赏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最新章节! 作者:千年帝国海军上校所写的《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为转载作品,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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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介绍:
不着寸缕的美少年注视着匍匐在眼前的有翅爬行类,那自踏上异界土地以来一直紧闭的唇线开始变换,声音出现在幽暗的意识空间。
“判定计划主导及相关人员全数死亡,与地球方面联络完全中断。进入自行行动模式。变更登录名为预定完全体【李林】。结合当前情况,自主选择任务B4。”
有了李林这个名字的少年顿了一下,声音仿佛带上了地狱最深处的冰霜寒意。
“渗透、侵入低程度文明,将其殖民地化,地球化。”
一个最终兵器少年,在魔幻的异界闻到了相同的味道——战争。
于是,他开始继续自己的使命。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