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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全文阅读

作者:千年帝国海军上校     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txt下载     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冰风森林(一)

    深秋是多愁善感的季节。

    从生机盎然向萧索寒冷转变过度,明显的风景及温度差异容易触动人心变化,是故在文艺家的UU小说,深秋总是以咏叹调的形式出现。

    “阿嚏!”

    刚走下舷梯,还来不及感叹一下异国的深秋风景,帕西法尔连打了三个喷嚏。

    “抱歉。”

    掏出手绢擤了擤鼻子,匆匆整了整仪表,帕西法尔重新立正、敬礼,用最为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到:

    “辛苦诸位前来迎接了。”

    帕西法尔的语气、动作全部无可挑剔,只是他浑身上下洋溢的的慵懒气氛还有寒酸气质与身上的军服格格不入。原本帅气的帝**少将制服、骑士十字勋章、一级铁十字勋标套在他身上就成了把面包店学徒拖出来硬套上军装的怪异组合,帅气的制服生生被他穿出了一股甜甜圈的味道。面对这种气质、外表和名声没有一丝交集的状况,绕是负责接待工作的拉普兰军官见多识广,一时间也深陷错愕之中难以自拔。

    过了足足十秒,两位头顶子爵爵位,肩扛少将军衔的拉普兰贵族军官才想起还礼。

    其实帕西法尔同样是少将,而且爵位也只是帝国骑士(原本上层打算授予他子爵的爵位和领地,结果他以‘不擅长经营领地’为由,只要了一笔年金和勉强接受了骑士头衔。私下有传言说他拒绝爵位和领地真正原因是“有多余之物在身边的话,退休后也不能清闲的生活了”……),在军衔对等的情况下,爵位较低的一方被压一头是很常见的事情,不过两位爵爷可不敢摆谱。

    先不说对面是享有赫赫武勋的舰队提督,此次是在“友好交流”的名目下前来帮助拉普兰整顿和推动军事改革。如今拉普兰的立场本身就使得其贵族和军人在面对帝国时缺少底气。

    半年前的共同会议上,全世界所有国家都在确保拉普兰永久中立地位的《波恩条约》上签字,从政治层面上来讲,拉普兰的永久中立地位得到了全世界的承认,理论上来讲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但包括拉普兰自己在内,没有谁会真的相信靠一纸文书就能彻底保障和平与中立。

    特别是面对罗斯联合公国的时候。

    基于历史因素和地缘政治,公国一直对拉普兰抱有野心。照道理说,在波恩遭到整个世界的反对意见,被迫在《波恩条约》上签字的时候,公国应该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集中精力处理内政、缓和日益尖锐的社会矛盾、修补和各国之间的关系等等重要事务。然而公国却并没有这么干,反倒是不断加强针对卡累利阿地峡的军事部署,并且在国内舆论上制造针对拉普兰的不友善气氛。

    从种种迹象来看,公国显然是有一些“睦邻亲善之外的想法”,而且这种想法已经进入规划筹备阶段了。

    身为多年的老邻居、老对手,拉普兰对公国的行为一点都不意外,就连公国行为背后的想法都一清二楚。

    简单来说,公国已经到了必须用一场“不大不小的胜利”来缓和国内危机的地步了。

    公国的危机源自于其上层发起的改革,即终结农奴制度,使国家重新焕发活力这一十分美好的愿景,为这个老旧腐朽的国家送来一丝清风的同时,也开始动摇整个国家的基石。

    近代化的本质乃是资本力量的快速积累和发展,城市化是资本发展的次生品。为了满足设立在城市内各种工厂对劳动力的巨大需求,大量农村青壮年拖家带口大举迁入城市。当农村人口大量涌入后,其粮食供应势必有所削弱。此外,随着城市居民生活水平不断增长,城市对各类农作物和粮食的需求也在不断增加。受此前的战乱影响,帝国、阿尔比昂、卡斯蒂利亚都是公国产粮食的主要买家,公国全年粮食总产量的20%用于出口。随着战争结束,国际间心照不宣的备战工作开始,对公国产粮食的供应需求并未受停战影响,还在持续增长。

    需求刺激着生产。为了提高粮食产量,一部分有远见的贵族、地主尝试引入外国最新式的农机设备和农业知识,兴建水利灌溉设施,建立现代化的耕种体系,努力增产以满足市场需要。但这一部分人在公国中上层中只是少数,绝大多数贵族和地主认为改进种植方式、引进外国技术所付出的成本远比直接压榨农奴要多得多(事实也是如此)。比起耗时费钱去做长远规划及改变,他们更热衷于采取增加劳役租和提高代役租的方式来增加收入。于是,本就在贫困线上挣扎的农奴生活越发每况愈下。一些地区的农奴往往辛劳一年却连养活一家人的口粮都剩不下。

    在每一分钟都在增加的压迫和负担之下,逃亡或者借高利贷赎身,举家迁入城市去工厂打工就成了必然的选择。可这一来就造成从事农业的劳动力人口持续下降,地主为了阻止农奴离开,不断提高赎金,或者干脆用暴力阻止农奴离开,这就导致矛盾和冲突进一步升级。

    除了农奴和地主之间的矛盾,新兴的资本力量与传统的地主、贵族阶级的矛盾也在快速积累增加。

    由于备战的需求、国家对工业发展的政策扶持、新技术的持续注入,公国的资本力量发展可以用进展迅猛来形容。伴随着国内市场的扩大,各类工厂开始大量取代传统手工作坊。当城镇人口已经无法满足日渐扩张的工厂对劳动力的需求时,雇主们赫然发现公国绝大多数的劳动力正被锁链锁在农田里。随之而来的便是劳动力价格持续上涨,受人工成本的影响,各种产品价格居高不下,市场消费意愿普遍不强,完全无法和性能更好、价格相对适中的帝国同类产品竞争。这对正在发展阶段的公国资本力量可谓打击严重。

    纵观以上种种现象,不难得出一个结论:几个世纪以来,农奴制度都是公国的基石,但面对眼下的困局,如果公国不做出改变。曾经的基石一样可以拿来当墓石用。

    充分理解这一点后,公国以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名义颁布《废除农奴制度敕令》既符合现实需求,也顺应民意。可这一纸敕令并未让公国内部的矛盾和冲突平息下去,反而是让矛盾越发尖锐激烈了。

    任何自上而下,旨在弥平社会矛盾的改革,都必须以自上而下的利益释出为基础。只有这样才能使最底层的民众获得足够改善生活状况的必要资源。但又有多少上位者肯做出改变,松一松手掌,让利益从指缝里漏出一些,施舍给蝼蚁一般的民众呢?或许会有明智之人认识到状况,可这些人终究只是少数,不足以改变整体局势。更何况全公国最大的地主就是沙皇本人,要让“小爸爸”主动割肉给“牲口”……怎么想都觉得不靠谱。

    所以,所谓废除农奴制的实质,只是公国上层基于国内危机被迫仿效查理曼、阿尔比昂曾经的行为,是一场以骗代奴的忽悠戏码而已。不过是将“农奴”的头衔换成了“佃户”,给予了他们基本的人身自由和政治权力。理论上来讲,在司法层面上,这些人享有和地主一样的地位,而且还能在地方自治的“缙绅会议”上投票。可这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只要没人买票,选举权不可能凭空变出面包。而有了人身自由又如何?这对养家糊口有帮助吗?至于司法上的“平等”同样没有意义,以公国的状况,有钱人和权力者有太多太多的办法去处理纠纷了,不谈买凶杀人之类的“粗暴手段”,光打官司产生的费用就足以让一般家庭破产,全家流落街头,或是受不了压力自杀和被送进疯人院。遑论其它手段。

    从结果上来讲,公国废除农奴制的行为只是拿走了物理上的锁链,无形的锁链依然存在。施舍给农奴“自由”,无非是让他们从被皮鞭催着干活向自觉自愿没日没夜劳作转变,或是方便这些劳动力走出农田,向需要他们的地方流动而已。

    大部分人选择了后者,成千上万人离开了世代居住的土地走入城市,涌入城市蓬勃发展的工业化潮流之中。大量劳动力的加入使得公国工业发展堪称令人振奋。并且出现了从粮食、原材料出口向初级工业品加工发展的迹象。然而好景不长,迅速增长的城市劳动力很快就趋于饱和,超出了需求上限,直接导致劳动力价格走低,失业率不断增长。因为有一技之长或足够幸运的人固然保住了工作,但也只能勉强糊口,尝尽贫困滋味;那些没了土地又没了工作的人被迫流落街头,成为贫民窟里的流民。这些连社会底层都无法立足的人在现实的折磨下纷纷转变成暴徒、无政府主义者、犯罪者以及其它不安定因素。

    与之相对,底层日益加剧的贫困严重削弱了公国的国内消费市场,产品滞销、利润下降的现象越发严重,导致资本家持续缩减生产规模以降低成本,反过来又减少了就业机会,增加了失业率,从而将更多人推落贫困线以下的悬崖。与此同时,由于投入生产已经无法获得利益,大量资本开始向投机市场流动,游资不断抬高或压低各种生产、生活必需品的价格获利,严重扰乱市场,进一步加剧了底层的贫苦。

    在各种因素的相互作用下,公国的社会正日趋混乱。

13.冰风森林(二)

    客观地讲,沙皇的改革意图是怀有善意的。其核心要义是试图通过折中的办法让各方都能满意,从而在未来的巨变到来时依然能维持国内局势稳定。从他开启地方自治,设立“缙绅会议”来看,这位年轻的沙皇也是倾向于开明的。然而君主的意志是不可能对抗整个国家和整个上层利益集团的,其在赦令中对皇室利益的全盘保留也无法令深感失望的底层民众对其改革意图及意志感到信服。迫使地主释出利益,且大量劳动力从农村涌入城市,使得农村劳动力不足又让地主们怨声载道。

    农奴们因为无法直接获得土地,所以他们不满意;地主们不得不放松对劳动力的控制,甚至需要向以前的农奴出让土地,所以更加不满意;试图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就是所有人都不满意。当初对沙皇赦令抱有极大希望的人们在看清空有其表的“自由”和“平等”之下自己依旧一无所有的现实后,逐渐变得失望透顶。不满开始升级为咒骂,“小爸爸”变成了“混账东西”,咒骂正在朝公开抗议升级,一部分人逐渐变得激进、极端。各种秘密结社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相信按照眼下的局势发展下去,这些秘密结社的恐怖倾向终有抬头的一天。

    极端主义者热衷于采用袭击或暗杀之类的手段,以此向整个社会表达自己的诉求。但更多时候,这些人压根就没有什么目的,仅仅只是为了泄愤而已。在这种背景下,一切达官显贵、社会名流都会成为秘密结社和独狼袭击者的目标。作为全公国最大最显眼的靶子,沙皇更是首当其冲。所以哪怕仅仅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沙皇陛下和他的重臣们也必须找出一条能转移国内矛盾的路线来。

    他们找到的路线就是拉普兰。

    公国正在朝工业化迈进,尽管遇到不少问题,加入近代工业国家的行列这个大方向是不会有任何变化的。随着其对外贸易形式从过去主要输出农产品和初级工业原料开始向兼顾输出简单工业品的方向转变,其扩张的源动力除了传统的领土野心、安全保障、攫取战略主动权之外,还增加了一条“输出产品和资本”,这使得公国的扩张方向开始朝老牌工业国家曾经走过的道路靠拢。

    糟糕的经济形势使得公国迫切需要为国内商品和资本取得更大更稳定的市场,以保证国内形势稳定,资本力量能继续茁壮成长。但一来公国粗陋的各种工业品在国际市场上缺乏竞争力,二来公国也不像帝国及阿尔比昂拥有海外殖民地可供倾销。因此公国对外输出仍旧以各类农产品、矿物和手工业品为主。

    将所有问题归纳整理后,公国的问题症结就很明确了。此时的公国正处于迈入工业化之后的首次产业升级,这一时期各种社会矛盾的尖锐对立本来就是正常现象。只不过公国原本遗留的大量问题也集中在这一时期爆发,使得矛盾对立更加激化。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公国政府为扭转国内如积蓄能量的火山一般危险的国内局势,采取了两手策略。一方面加大对国内不稳定因素的弹压力度,对容易滋生无政府主义和革命党的温床譬如大学和贫民窟采取了严格的限制措施,同时仿效帝国建立了遍布极北永久冻土的苦役营,将大批刑事犯、政治犯及其家人投入其中,部分罪行比较重的直接就吊死在显眼的地方。

    在底层民众饱受贫困之苦的社会,光靠单纯的镇压不可能解决问题。向底层释出利好,给予其起码能养活自己和家人的工作、干净亮堂的房屋、能维持一定尊严的生活这才是结束一切动荡混乱的根本之道。对于那些手握资本之人,则需要设法提供一个环境良好且充满前景的市场,使其掌握的资本从游资热钱转进到实业投资当中,将那些用来投机倒把的钱转变为工厂企业,从而在为资本家不断增加财富的同时,也为底层民众提供更多工作机会。

    但短期内,公国国内市场的乱局很难得到根本性改善。既然无法期待国内市场,那么公国的出路就只能在拉普兰了。

    说起来可能没人相信,作为人类阵营一侧,比公国更早接触现代工业产品的国家,拉普兰的工业化进度比公国还低。

    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还是战乱的影响、自身国力不足、外部政治环境不安定这三大原因。

    一系列的战争中,拉普兰固然和查理曼关系紧密,但也和亚尔夫海姆维系着关系。以小国自身的角度来看,这种两面下注的做法其实是乱世之中比较稳妥的自保之道。毕竟在两只巨兽之间的厮杀出现明确的胜负征兆之前就彻底倒向某一边是非常危险的,先两边下注,同时观察战局的走向,最后根据情况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任何一个稳重的决策者都会做出这样一个兼顾内外情势的选择。要不是出了李林这样的盖世妖孽,仅用了几个月就彻底摆平了查理曼,没准拉普兰的小算盘还真能顺利推进。

    帝国的快速崛起让拉普兰的小算盘落了空,利用两大强权相互厮杀,从中谋取好处,以最小代价实现工业化的规划也打了水漂。此前的战争中,查理曼和亚尔夫海姆都将所有的资源、工业生产能力投入到总体战之中,根本没有多余的工业设备或技术人才可以拿去拉拢拉普兰。战争结束后因为拉普兰两面下注的行为,帝国对拉普兰态度冷淡。阿尔比昂忌惮与公国的同盟关系也不敢过于亲近拉普兰,协助其发展工业体系。其它如共和国、赛雷斯、卡斯蒂利亚,因为距离或自身国力疲弱的关系,也是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结果拉普兰只能靠自己去推动工业化,可长达数百年的战争早已让这个国家的经济凋敝,大量的人才涌入军事或相关领域。仓促之间想要掉头转换发展方向只会让国家陷入类似公国的困境之中,甚至比那更糟。就这样怀揣着剧烈的不安,拉普兰以异常谨慎(这是迫不得已且绝对有必要的)、缓慢的速度展开。当圣彼得堡街道上出现公共交通车辆的轨道,并由马匹牵引向电力驱动转变;电灯开始替换下煤气灯照耀城市的夜空;工厂内轰鸣的蒸汽机昼夜不息之时。拉普兰依然保持着几百年不变的风景,只有首都的富人区,贵族的豪宅,驻赫尔辛弗斯的外国使领馆,人们才能见到一点涌入这个国家的现代化文明。

    由于工业化进度落后,所以即使是公国粗陋的初级工业品也能在在这个国家倾销。唯一的障碍就是这个国家的反公国民族情绪和其他国家竞争力更强的产品。不过只要将拉普兰至于控制之下,公国完全可以凭借手中的武力和政策倾向将别国竞争者排挤出去,将拉普兰变成自己的禁脔,一个可以肆意倾销商品的专属市场。如此一来公国底层也能从国家发展中获得好处,国内各种社会矛盾便能得到缓和与掩盖,停滞不前的工业化进程得以再次启动。

    正因为有各种内外因素在,公国才一直死抱着并吞拉普兰的想法不放,直到在共同会议期间在几乎整个世界的压力下遭到惨败,这才不得不放弃不切实际的妄想。

    诸国看得很明白,除非加大对公国工业化进程的投资,用大量的金钱来扭转公国国内局势,否则公国很难忍住并吞拉普兰的**。可没有一个国家包括最支持公国的阿尔比昂在内乐意看到这头极北巨熊变得太过强大。不光是因为资金缺口巨大,各国本身也在经历经济转型升级,不可能提供如此庞大的资金。更重要的是这将对新秩序体系下的和平造成严重冲击,必然会导致世界大战提前爆发,这不符合任何一方的利益。

    但诸国同样也不希望为此直接和公国翻脸,抑或公国内部矛盾总爆发,掀起革命和内战,因为这同样不符合大家的利益。

    帝国害怕革命浪潮会塑造出另一个共和国,共和思想会对帝国造成冲击。其他国家则害怕公国就此陷入分裂,变成一堆相互牵制无法关注其它方向(其实就是指对帝国作战)的小国。

    基于以上担忧和各自的利益诉求,最终大家还是在《波恩条约》里给公国留下了一条名为“门户开放,利益均沾”的窄缝。即通过协议的形式,将拉普兰的市场割让出一部分给公国,既给足了公国面子,也给予了一个公国需要的市场。以此来安抚因受挫而伤心懊恼的公国。

    不过就算如此,依然没人指望靠一纸条约和一个不大不小的让步就能约束住欲壑难填的极北巨熊。不管是帝国还是阿尔比昂,私底下都加强了对拉普兰的关注,各种军政人员频繁往来与赫尔辛弗斯、亚尔夫海姆、伦迪纽姆之间,其余小国的外交官和间谍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就连共和国情报人员的身影也不少见。

    自古以来,间谍、军人、外交官集中出现之地多为大战将至之地,从各国如此“钟情”拉普兰来看,他们显然不相信公国会老老实实遵守合约,一定会找个机会“大干一场”。

    从公国签订《波恩条约》至今的种种迹象来看,各国确实没有多虑。

13.冰风森林(三)

    政治家和军人只关注国内和帝国的动向,对拉普兰发生的种种变化既不关心也无概念,即没有和其它国家的干涉部队交战的想法,也没有任何相关准备,自上至下,从元帅到小兵,谁都以无知的态度轻视拉普兰。仿佛那个在过去几百年里阻挡我们西进的国家已经不堪一击,只要轻轻踹上一脚,拉普兰就会像腐朽不堪的木屋一般轰然倒地。而这种小小的胜利,从国内政治的角度来讲也是必要的。陆军大臣库罗帕特金谴责力主冒险“打一场有限战争”的内务大臣维亚切斯拉夫.普列维是“彻头彻尾的战争贩子”、“蒙骗皇上的佞臣”时,普列维以其一贯对老丘八们的不屑语调说到:“库罗帕特金先生,您对国内情况不了解,所以才能说这种风凉话。现在为了压抑那些暴民们脑子里的造反思想,即使小小的战争胜利,对显示执政者的威信也是必要的。”

    摘自《维特伯爵回忆录》。

    毫无疑问,公国正陷于困境之中。由于改革并不彻底,日益富有但政治主张未得到足够重视的新兴资产阶级和各种既得利益集团的冲突不断加剧,人民也因生活水平迟迟得不到改善而不满。不安定的社会状况持续发展下去迟早会变成暴力革命的温床。在这种背景下产生用战争来转移危机,即“需要一场小小的胜利,以便制止革命”的想法可以说是一种必然。从过去的历史来看,也并不乏通过对外战争成功转移国内危机,甚至通过掠夺强化国力,带来繁荣的案例。

    但那只是少数。

    如同赌博一般,一夜暴富的只是极少数幸运儿,一个幸运儿的背后是成百上千失败者的尸骨。可人们从来只盯着幸运儿光彩夺目的背影,很少有人留意到其脚下的累累白骨。

    个人如此,国家也不例外。此前查理曼已经充分向全世界展示了赌国运赌上瘾,收不了手的后果会是什么了。

    当然,公国也不是全然不顾风险的笨蛋。哪怕是最激进的扩张政策推动者也要求在行动计划中明确注明一旦外国开始有武力介入的迹象,所有行动应立即终止。显然,公国也在尽量避免情势失控引发世界大战。

    按照公国的评估,只要不影响拉普兰的中立地位,不全部并吞拉普兰,只是“有争议地区发生冲突”、“边界纠纷”这种不足以影响永久中立地位和国家主权存在的程度,不至于引起其他国家过度反应。再怎么说新秩序并不是一个依靠向高度信赖和凝聚力构成的同盟,而是在帝国武力威慑和所有国家都不希望当前爆发全面战争的共识下促成的微妙平衡。与其说是某种平衡或秩序,还不如说这是相互牵制下的恐怖平衡。

    既然是彼此牵制下的产物,那么各方即便是为了维护新秩序框架,想要采取行动也会受到各种掣肘,没办法随心所欲的做出快速反应。只要公国行动最够迅速,在各方完成协调采取行动之前夺取卡累利阿地峡及汉科半岛,那么强势如帝国也不可能轻易翻脸,为了不扩大局势,很大可能会承认现状。实在不行就给帝国一些在占领区的贸易特权,相信这个足够让贪婪的帝国佬闭嘴了。

    “问题的全部核心就在于速度,唯有我军行动足够迅速,在其它国家做出反应之前占领所有目标。之后再展开多边协调,整个计划才有可能成功。而行动迅速的核心”

    “铁路吗?”

    陆军大臣库罗帕特金紧盯着地图上如蛛网般交错纵横的铁路线,低沉的声音仿佛男中音歌手,为凝重的空气中注入肃穆的气息。

    在这样的环境氛围中,能不被气氛压倒,迅速思考并忠实陈述自己的观点和意见,需要足够的勇气和快速应变能力。

    阿列克谢.阿列克谢耶维奇.勃鲁西洛夫骑兵中将正是具备以上两种特质的杰出之士。

    “是的,陆军大臣阁下。唯有开战后迅速确保铁路线完整的落入我军手中,我们才能快速度过姐妹河,将源源不断的士兵和物资送到战场上彻底压制对方。”

    作为一名积极的进攻主义者,勃鲁西洛夫骑兵中将身上有很多曾经在查理曼王家陆军身上能看到的特质。比如强调意志的作用,强调主动进攻在战争中的积极作用。但这位骑兵中将并非一介莽夫,更不是连知耻为何物都不明白的查理曼马鹿。

    在查理曼与亚尔夫海姆的战争中,勃鲁西洛夫曾经作为观战武官观摩过亚尔夫海姆的部队通过铁路进行快速机动,并且仰赖铁路和公路持续保障装甲集群快速突破。可以说正因为充分发挥了交通系统在战争中的两项基本功能快速投送兵力和保障后勤补给,亚尔夫海姆才奠定了后来莱茵战役战略合围的基础。也正是从那之后,这位老骑兵成了军方内最坚定支持发展包括铁路在内现代化交通运输系统的急先锋。在陆军大臣的首肯之下,勃鲁西洛夫开始梳理公国境内铁路经营、路线与技术标准混乱、维护能力低下等等问题,并已经取得了一定程度的进展。

    如今这场迫在眉睫的战役对勃鲁西洛夫个人而言,某种程度上更像是一场摸底考试。在他看来,如今公国铁路系统的整顿已经初见成效,但距离支撑起与帝国这样的怪物之间的全面战争还有遥远的距离。所以能有一场局部战役规模的小战争来检验此前对铁路系统的整合成果,摸索出此前尚未发现的问题,寻求解决之道那么是最好不过了。此外,这种规模的战役正好测试他此前从帝国那里学来,经过针对公国陆军特点改进的渗透突击战术,在面对筑垒地域时到底能发挥多少成效,还有哪些不足之处……

    从这些考量来看,骑兵中将显然是一个纯粹的军人。如果是一切以战争为最优先的全面总体战时期,这种军事至上的思考方式到也无妨,而且还很符合需求。但眼下并不是只要能喘气的都要拿枪走上战场的总体战时期,在一场以转移国内矛盾和危机为目的的有限战争中,这样的思考方式就难免有些不合时宜了。

    战斗才是军人的本职工作,军人专注于提高自己的工作能力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对。但军事至上的思想在面对更注重弹性的活动中必然显得视野狭隘,思虑不周,最严重时甚至会给国家带来难以收拾的麻烦。

    即使是勃鲁西洛夫这样的人才也难以摆脱这样的问题。

    “控制占领区之后,我军应充分利用拉普兰的设施囤积物资和兵力,做出攻击拉佩恩兰塔、拉赫蒂,最终进军赫尔辛弗斯的姿态。以便争取在之后的谈判中为我国争取更有利的谈判地位,谋求更多的利益。”

    “中将。”

    一个平静但充满刚强气息的声音响起,身穿骠骑兵制服的勃鲁西洛夫和众多军人一起挺胸立正,用带着敬畏和些许不耐烦的眼神望向地图室里唯一一位不穿军服的与会者。

    “占领卡累利阿地峡和汉科半岛就是终点,绝不允许任何一个士兵走出比这更远的距离。”

    财政部长彼得.阿尔卡季耶维奇.斯托雷平以满溢出杀气的声音说到。

13.冰风森林(四)

    公**人对财政部长的感情很复杂。

    他们喜欢财政部长,因为财政部长总会尽量满足军事预算的需求。

    他们讨厌财政部长,因为财政部长总是监督及插手军方的作战计划。

    全世界的军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种专业领域不应受到干涉的想法,即军事是军人的领域,政治家并非这一领域的专业人员,不应该过度干涉专业人员的工作,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从“术业有专攻”的视点来看,这种**不无道理,让外行人插手专业领域的管理确实容易造成很多问题。可军队和政治决策层之间的关系并非平行对等,而应该是军队从属于国家,从属于政治中枢。以人体来类比,便是肌肉应该服从大脑的智慧。如果军队想要与政治决策层平起平坐,甚至想要由自己管理国家,制定大政方针,那便成了肌肉控制大脑。这样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查理曼已经展现给全世界看过了。

    公**人当然不想背上“查理曼马鹿的跟屁虫”之类的荣誉称号,但他们也确实不喜欢由政客来指手画脚(这其实是各**人普遍存在的情绪,差别只在于能否控制这种情绪)。在他们看来,以眼下这个时间点与帝国爆发战争固然是不合时宜的,可既然是以一场小小的胜利来转移国内危机,不妨让这个胜利再漂亮点。即便不打算真的要以拿下赫尔辛弗斯为目标,起码在攻占卡累利阿地峡之后做出继续进军的姿态,以便从谈判桌上占据更有利的位置,能够达成更有利的协议。

    有这种源自军人本位主义的想法和情绪存在,财政部长和首相“占领卡累利阿和汉科半岛后立即转入防守,不得进行任何挑衅”的指令当然不会受老丘八们待见。但老丘八们同样也不明白维特伯爵和斯托雷平的种种忧虑。

    人们在审视维特伯爵和斯托雷平时,总是情不自禁地将这两位公国文臣中的顶尖人物和帝国的同行们拿来比较一番。其中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这两位和帝国文官官僚有许多相同之处。

    撇开出身不谈,这两位都是经济学和法学专业人士,这一点与大多数帝国官僚相同。此外以国家利益为优先,思考模式倾向于合理化、科学化也极为接近帝国官僚。由于思维模式上的接近,这两位对军队和政府的关系,以及用军事胜利转嫁危机的观点也与帝国政治家相近。

    军事从属于政治,大到世界大战,小到默默无闻的冲突,全部遵循这一定理运行。正在推进中的“有限战争”同样不可能例外。其首要目标是实现政治目标,军事行动不过是附属于政治意图的延伸。一如军队只是从属于政府的暴力装置,要求提高待遇,基于国防现实需求提出增加国防预算申请之类还可以接受。决定战争的起点和终点,将何种形式定义为胜利这些是政治家的工作。军队不应该过多的插手过问,只要努力想法实现这些目标就可以了。

    “陆军大臣,还有中将阁下,我对你们的工作能力及敬业精神感到钦佩,也对军队一直以来的努力和种种成绩深感欣慰。但请诸位以及所有军官牢记一点:战争不是炼金术,胜利和士气也不是贤者之石。对国家而言,这些充其量只是盐巴。用盐巴炼出黄金的盐之炼金术师亘古未闻。”

    生物想要活下去,每天就必须摄入一定的盐。国家想要维持生存,士气和胜利也是必不可少的。可过度摄入盐会送命,国家持续将国力消耗在频繁的战争上,也会迎来灭亡。

    过去查理曼就是如此,如今换成公国走上同样的道路,下场也不见得会好到哪里去。

    绝不能将战争和胜利当成成瘾药物来使用,不管怎么美化,政治上有多么的必要性。战争终究是把人命在内的一切当成柴火丢进炉灶里的疯狂行径。哪怕是以人力资源充裕为傲的公国,终究不可能像收获土豆一样从农田里源源不绝采收可战之兵。

    即便是眼下非得靠对外战争来缓解国内情势,也绝不容许战争无限扩大化,更不容许军事冒险常态化。

    “我恳请诸位不要忘记,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谁,为了迎接未来的大战,为了能在席卷整个世界的战争中幸存下来,为了面对那个怪物一般的国家。请务必控制住手中的缰绳,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世界大战。

    这是公国敢于冒险挑起冲突的最根本因素,同时也是他们敢于如此冒险的理由。

    新秩序只是暂时的休战,并非真正的和平。考虑到下一次大战中帝国必然成为所有国家的共同敌人,身为对帝国的主要战力,大陆国家的公国和海洋国家的阿尔比昂自然要夹击陆海交界处的帝国。

    考虑到这一难以动摇的大背景,只要公国在拉普兰的问题上不是做的太过分,阿尔比昂即使难免跟着帝国一起谴责公国,但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弄不好还会给帝国下绊子,让帝国难以对公国造成实质性的损害。

    一切都是为了大战,一切都是为了打败帝国。在这绝对且唯一的大义下,只要“不过分”,做什么都能被接受,做什么都能被原谅。

    因此重点不是战争是否正义,也不是行动是否符合道德与法律,而是是否符合利益自己的利益和多数人的利益。

    只要拉普兰继续存在,新秩序既然可以维持,就不会触及帝国设定的红线,也就不会激化局势,一口气将局部冲突扩大为全面冲突。之后才有可能利用军事胜利作为筹码与帝国进行交涉,达成妥协,通过协议的形式将占领区彻底纳入公国的支配,安心享用战争红利,实现转移矛盾、促进国家工业化、推动经济正循环的目标。

    “我再重复一遍,绝不能有一名士兵的靴子踏上卡累利阿地峡和汉科半岛以外的土地。这是陛下的旨意,任何违背者将遭到最严厉的惩罚。”

    在财政大臣充满力量的声音下,军人们一起低下了脑袋。

13.冰风森林(五)

    有人主张所谓和平,不过是准备下一次战争的空档罢了。战争则是不断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擦肩而过的真实存在;从历史宏观角度来看,这种见解确实有一定的正确性,可如果以此为根据,彻底否定和平的价值,要么这个人从未亲身体验过战争的残酷和恐怖,要么是严重的战争中毒,根本无法适应和平的环境,再不然就是压根就不相信这世间还存在善意,认定世上只有恶意和披上伪善外衣的恶意。前两种人不负责任,后一种人则极度危险,且潜在的破坏力远高于前两者,因为这种人从心底里否定着一切……

    摘自《战争回忆录》。

    “帝国的军官?还是那个红茶提督?”

    共和国派遣观察武官安丽埃塔猛地站了起来,险些撞翻摆满茶水和文件的行军桌。

    顾不上整理桌面和道歉,她急冲冲地问到:

    “帝国玩真的?居然把这种大人物送来拉普兰?”

    罗斯联合公国与拉普兰在北部边界上愈演愈烈的纠纷以及两国国内越来越危险的舆论氛围让诸国感到警惕,为了掌握该地区的动向,他们不光送去了间谍和外交官,同时也以各种名目派遣现役军官进入拉普兰,以便战争爆发后掌握第一手资料,进而能准确的评估两国的战斗力和未来战争形态的变化。帝国更是直接以“军事交流”为名派遣将校军官到拉普兰,协助其重整再编军队。

    从种种举动中不难看出帝国对拉普兰的重视程度,以及拉普兰在国际地缘政治中的重要性。可把“红茶提督”派到极北之地什么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红茶提督、战场魔术师、帝国第一战术家、不败的首席舰队战专家提到帕西法尔这个名字就会想到这一系列的称号。既然他来了,一旦冲突爆发升级,面对之后的处理和解决,他到底会使用什么手段实在叫人费疑。”

    露易丝摩挲着下巴,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一旁的马赛和安丽埃塔同样如此。

    不光是他们,所有得知这个消息的各**人都有类似的反应。

    如果帝国派来的是陆军或海军指挥官,哪怕是装甲兵指挥官都不至于引发如此大的反应,因为大家有数,即便帝国提供某种程度的军援,抑或以“志愿者”的形式派遣部队干涉,最多也只是战术层面的动作,以卡累利阿地峡的地形、拉普兰的基建水平、战争爆发后的物资动员和调集速度,根本无法支撑大兵团进行纵深突破。所以不管派来什么样的陆海军军官,最多也只会是一场战役级别的武装冲突。

    可帕西法尔少将的到来为未来的战争增加了另一种可能性,即帝**很可能投入空军,将边界冲突变成一场来自空中的战略打击。

    这绝不是妄想。

    帝**长期注重培养高素质的军官,在军队编制的灵活度上也更高。不少全程观摩过上一场大战的外国观战武官都还记得,当时的亚尔夫海姆防卫军各种战役战区指挥机构是如何从几十名将校的小部门(其中一大半是情报和通讯单位)在旦夕之间膨胀为涵盖方方面面的庞然大物。他们也同样记得,当遇上突发情况时,帝国是如何快速的将现场的机械化步兵、装甲兵、炮兵、航空部队编制成“战斗群”这种犹如奇美拉一般的可怖怪物,像吹走落叶的秋风一般轻松扫荡面前的查理曼军队。

    把一位战功赫赫而且还是以不按常理出牌闻名的舰队提督丢到这里,会不会是进行先期考察,在战时编制成一支以空中分舰队为基干的快速反应战斗群,给公国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呢?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马赛说到:

    “假设帝国的目标是敲打公国,现场指挥官必须有足够的弹性和开阔视野,能从整体大局的高度来审视战役的进度和发展方向,进而做到适时收手。帕西法尔提督确实是能满足这一要求的人才。”

    帝**不缺少思维灵活的军官,要不然在战时也很难迅速编制出不同规模,包含不同军兵种的战斗群投入战斗。只是这些军官普遍都有军事专业倾向过重,思维定式仅局限于战场的毛病,在面对“有限战争”这种完全迥异于全面总体战的全新课题时,难免会出现弹性不足,过度反应之类的情况。考虑到这一点,以临机应变闻名的帕西法尔到拉普兰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对我们也是最好的选择。能在事态不失控的前提下观察帝国名将的指挥水平,危机应对处理流程,战斗群编制的机会可不多。”

    “没错,这才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可是会这么顺利吗?”

    安丽埃塔按照惯例唱起了反调。

    “帝国一定会防范别**人窥视他们的核心机密,即便全部公开,那也是因为相关秘密具有不可复制性。”

    这两点已经充分得到了证明,在巨大理念和技术代差鸿沟面前,纵然帝国毫无保密意识,将全部核心机密摊开在阳光下,其它军队也不可能复制出来。一支军队的特点、思考方式、战略战术的倾向、人员单位的编制、条令的制定和执行……全都是漫长积累之后依据自身特色诞生的产物。面对领先一步的对手,想要复制其成功经验也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资源,当对手领先一个时代甚至几个世纪时,纵然掌握了其中奥妙,想要彻底消化和融会贯通,依然要面对一大堆需要时间去验证和修正的难题。

    更何况

    “‘军团’绝不会在这里出场。我们所能看到的,只是注定要被淘汰,注定不会在下次大战中登场的过时之物。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注意到这一点,又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一点,故意装成没发现的样子呢?”

    瞥向不远处正在咬耳朵的各国同行,安丽埃塔扬起嘴角,为动荡的空气注入冷笑。

13.冰风森林(六)

    “下官的工作是协助贵国空中力量的重组再编,我国将严守对贵国永久中立地位的承诺,绝不插手部队的指挥权,也不会过问贵国的外交内政。这个大原则是不会变的,元帅阁下。”

    “我国赞赏帝国的立场,希望今后能继续维持两国的友情与合作。但此刻,我国更希望少将能发挥军人之才,在拉普兰和公国发生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时,能迅速消弭事端。”

    拉普兰王国陆军总司令卡尔.古斯塔夫.埃米尔.曼纳海姆元帅以温和的语气问到:

    “不知少将您意下如何?”

    “这是下官的荣幸。不过,下官以为军队终究是受到管制的暴力装置,于情于理,军人都不应该插手薪水对应范围以外的工作,特别是元帅阁下所讲的那种……危险之事。”

    “哦……危险吗?”

    “足以引发世界大战了,元帅阁下。”

    帕西法尔耸了耸肩,眼前穿着元帅制服的老狐狸让他想起议会里的政客们多疑、狡猾、几乎不相信任何人、总是试探别人。

    说不定元帅阁下的志向是成为穿军装的政客。

    帕西法尔略带戏谑的揣测着,表情依然一本正经,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泄漏出来。

    “不管实际情况是如何,人们总是更倾向于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情报,有时候甚至是只言片语拼凑出来的臆想。特别是原本就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下的人。一些微妙的情报足以让他们产生不必要的过度联想,纵然事态其实与想象相距甚远,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拥抱臆想,紧紧抓住虚幻的安全感。不得不说,有很多时候,战争的源头就是从自己吓自己开始的。”

    “这是你个人的见解?还是”

    “是我对过去历史进行总结后归纳得出的经验。说是经验其实也只是个人的主观论点,外加一些和公国的接触经验,对应当前局势后得出的结论。”

    问题的根源其实有两个,但这两个根源其实又是同一个问题的表里两面,即帝国的巨大威慑力和公国欠缺安全感的反向安全观。

    公国之所以会选择拉普兰作为冲突的对象,其核心目标是通过对外冲突转移国内矛盾,为产业升级和社会转型的阵痛期争取时间和凝聚力,而产业升级和社会转型的终极目标则是为了未来与帝国的大战。

    一般来说,正是帝国过于强大且野心勃勃,使得公国严重缺乏安全感,不得不为未来的大战做准备。但考虑到公国原本国家战略和历史记忆中“以空间换时间”、“运用焦土战术和广袤的空间迫使敌人分散兵力,在其后勤和战斗力都达到极限后予以反击”本来就是他们的传统。不管对手是帝国还是过去的查理曼及别的国家,这一套战略都一以贯之,说纯粹是帝国的压力所致,也未免有失偏驳。

    “在当前的背景下,让外**人掌握贵**队,很可能造成‘针对公国的军事同盟’的印象,会严重刺激到公国,之后的连锁反应很有可能让事态滑向不可预测的方向,最严重的情形下”

    “世界大战吗?”

    曼纳海姆元帅将身体沉入真皮办公椅之中,一直以来无法想象是古稀之年,总是严肃中带着一丝老奸巨猾的面孔,第一次露出了些许真挚和几乎难以察觉的欣慰。

    “不得不说,帝国确实派来了一位优秀的军事顾问。比预想之中的更为优秀。”

    “您过誉了。”

    似乎是对突如其来的称赞感到不自在,帕西法尔害羞似的搔了搔头发,光看这幅大男孩的模样,实在无法和半分钟前那个具备长远视野和敏锐洞察力的他联系到一起,更无法和叱咤战场的“不败魔术师”画上等号。

    可曼纳海姆元帅阁下本身也是阅人无数的老将,从军五十年的经历赋予其优秀的看人目光和足以服众的公正处事风格。面对一个外**官,他没有必要也不打算给予必要之上或之下的评价。

    “你过谦了,帕西法尔少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你这个年纪便建立如此显赫的武勋,扛上少将肩章的,更不是每个人在到达你这个高度后,还能保持理智、客观。不客气的说,把野心和朝气变成夸夸其谈的家伙要多少有多少,能真正面对现实,脚踏实地的也就是像你这样的,总是少之又少。不光是我**队,公**、阿尔比昂军、过去的查理曼军、卡斯蒂利亚军……恐怕在贵**队中,你恐怕也是少有的异数。”

    如果不是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在,帕西法尔差点跳起来逃走。

    元帅阁下的发言不光让他的羞耻心极度膨胀,同时还有着高度的敏感性和危险性,要是被有心人听去……相信宪兵或社会秩序保障局会很乐意让他去说明一下情况的。

    如果能就此退役,提前过上他期望已久的退休生活,那到还无所谓。不过进了那些强力部门后还能安心退休的概率实在是太低,即便是帕西法尔也不想去验证一下自己会不会是那个奇迹般的幸运儿。

    把命运寄托在赌博上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主意。

    曼纳海姆元帅也是这么想的。

    “当听说传说中的名将要来时,你知道我们的小伙子是什么反应?他们就像求婚成功忙着张罗第二天婚礼的新郎,激动、亢奋、满脑子狂热的念头和遥远到不切实际的憧憬。个别狂热的家伙连‘我们不能错过这班公车’的口号都喊出来了,看看他们一个个摸着胸口鬼叫的样子,真是丢人。”

    “可以理解,阁下。”

    尽管有点尴尬,但帕西法尔的发言确实发自真心。

    “和平年代的军人不过是看门狗”说这话的是过去的旧查理曼呢?还是现在的帝**?反正对那些充满野心,不甘于忍受和平的家伙来说,这句话充分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和平年代的军人想要出人头地是非常困难的,对那些罹患“脖子病”、“胸口疼”,做梦都想把勋章系上脖子、挂上胸口的家伙来说,“和平”这个词本身就是一种罪恶。要不是查理曼失败的太惨烈、太彻底,给全世界所有国家都敲响了警钟,没准哪一天就会有想晋升想疯了的家伙仿效查理曼马鹿的愚行,因为一己之私掀起难以扑灭的战火。

    拉普兰其实也是个尚武的民族,不然也不可能和公国这种庞然大物纠缠几百年,没点血性和勇武根本撑不下来。不过不同于容易热血上头的查理曼马鹿,几百年游走于各列强之间的历史经验,地处极北的自然环境使得他们比其它民族更善于冷静观察和深入思考。纵然是渴求武勋的军事贵族和军官也知道该以整体大局为思考的基础,不能因为冲动和私利破坏整体格局。

    通常来说,他们是最不应该头脑过热的,可这一次实在是情况有些特殊。

    全世界最强的军队所派遣的百年难得一见的名将,大量的军事顾问,各种新型武器,公国之外所有国家的政治保障当以上要素同时集齐时,再冷静的人也难免想入翩翩,原本视为笑话和妄想的目标也会被当做触手可及的雄心壮志。

    帕西法尔不想去批评这些人和这些现象,被压抑过久之后产生反弹本来就是正常反应。此外对一群正在兴头上的人浇冷水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除非你是这帮人的上级,不然哪怕你是来自帝国的军事顾问,军衔还比他们高上两级,且所有忠告都发自良心和理性思考,你依然会被当成怯懦的胆小鬼、准备出卖友军的懦夫。

    指着一群猪的鼻子,告诉他们:“你们是猪!”这实在不是成年人应有的处世态度。

    更不要说他们有一个足够强势的政府,还有一位通情达理,对国家身处的环境和当前国际战略格局有深切认知的老元帅担任军事统帅。批评教育之类的话还轮不到他一个外**官来多嘴。

    “我国面对的情势远远称不上乐观,更不像某些人想象中那样‘足以给公国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给几百年来的恩怨画上一个句号’。面对错综复杂、走错一步就会演变成世界大战的局势。我们不得不小心翼翼,一面应对公国越来越咄咄逼人的行为,一面要冷却军人和平民过度膨胀的热情与想象。”

    曼纳海姆元帅仰天长叹一声,这位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兵大概是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一个外**人发牢骚,更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要靠一个外**人来解决本国的问题。

    七十二岁的老元帅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在见证了查理曼的灭亡,帝国的崛起之后,他已经十分清醒的意识到历史的进程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如今的历史已经不会再按照过去的惯性前进了。不作出改变,不能适应时代变化的话,拉普兰迟早也会被历史的洪流所淘汰。

    要改变一些已经根深蒂固的东西,要给弥漫着狂躁和迟暮气息的军队注入一些外界的新鲜空气,就非得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和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才不可……

    “再次欢迎你来到拉普兰,军事顾问阁下,本人和整个拉普兰期待你的工作成效。”

    “这是下官的荣幸。定当竭尽所能,不愧对您及贵国的期待。”

    咽下心中的叹息,帕西法尔露出公式化的笑容。

13.冰风森林(七)

    嘴里说着不会辜负期待,帕西法尔心里却满是牢骚和抱怨。

    事到如今再抱怨自己不知道走错了哪一步才会走到完全背离预期的人生已经于事无补,对选上自己担任军事顾问的皇帝和总参谋部发牢骚也没有用处,与其纠结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如关注眼前面对的麻烦,做些有建设性的事情。

    接到出任拉普兰军事顾问一职的书面命令之后,帕西法尔就开始着手研读和命令书一起送来的最新情报,结果随着情报的积累,帕西法尔发现这个国家的问题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公国挑起争端的动因是寄希望用军事胜利掩盖国内矛盾,同时以拉普兰为商品倾销地,带动国内经济正面循环,积累工业化和产业升级需要的资金。

    就逻辑来说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公国忽略了一个非常简单的事实。

    长久以来处于战乱之下的拉普兰经济本来就不健康,最近的一个世纪更是只能靠诸国输血援助来维持,如今的拉普兰连启动产业升级和引进外国投资都很难,民生更是非凋敝一词不足以形容。占领一个比公国更贫瘠的国家,指望靠对公国充满敌视且购买力极其低下的拉普兰人支撑起公国的经济循环?还把这种与梦呓一般的东西当成既定国策?公国那边的内部形势是有多紧张,连这种虚幻的救命稻草都要抓住。

    吐槽归吐槽,既然公国已经决定要攻略拉普兰,眼下也只能以冲突必然爆发为前提来思考之后的战略战术。

    一切战略战术的前提不外乎资源掌握的多少,士兵、装备、工农业生产能力、交通系统、地形……最后决定战争胜利的总是这些冷冰冰的东西。至于总是被反复强调的士气和意志,帕西法尔虽然也重视,但并不会把精神层面的因素放在绝对优先的位置。在他看来,没有物质基础来支撑的意志非但无助于赢得胜利,反而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让一群士气高昂,手里拿着长矛和马刀的骑兵去冲击由铁丝网、地雷、迫击炮、机枪等等组成的堑壕工事,其结果会是怎么样,三岁小孩都知道。

    拉普兰,或者说拉普兰军队基层和民间的最大问题恰恰正是士气过高,装备太差,且在战略战术层面的思考太少。

    拉普兰的军制编制和战术运用大致上沿袭查理曼,不过不是战争末期已经开始普及后装线膛枪炮、齐射炮的那支军队,而是刚开战那会儿普遍使用前装燧发枪的查理曼陆军,也就是如今已经快走进历史博物馆的线列步兵排枪战术……

    这倒不是拉普兰军队因循守旧,政治决策层舍不得掏钱给军队换装,实在是拉普兰没渠道购买新式武器,从牙缝里省出钱来也买不到。

    当时能自行大量生产后装线膛枪炮的国家及势力一共就三个:阿尔比昂、查理曼、亚尔夫海姆,前两个满足自己军队的需求都来不及,哪有多余的能供应给拉普兰;亚尔夫海姆倒是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只要你出的起价钱,连全套生产线都能卖。问题是当时亚尔夫海姆正在向公国推销库存的德莱塞步枪和生产线,从地缘政治和生意的角度来讲,他们都不想得罪公国,所以也不肯卖。等到战争结束,国际政治格局大洗牌之后,拉普兰又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直到《波恩条约》签订之后,拉普兰的武器采购才算是有了着落。

    不过有了采购渠道是另一回事,采用哪国的武器,如何分配有限的军事预算,在不影响民生的情况下争取军事预算等等完全是另一回事。

    工业化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以拉普兰当前的国内状况更是如此。在可预期的未来内,他们只能用外购的武器来装备本**队,有了新式武器后,势必战略战术规划都要进行相应的转型升级,这就需要要派遣本**官去外**事院校进行深造,学习新型战术和编制,同时聘请外国顾问协助本**队进行相关作业。一来一去,依靠武器销售和派遣军事顾问,相关国家势必会在拉普兰军政界建立起强大的影响力,纵然不会干涉拉普兰内政,也足以左右拉普兰的外交政策。而这种影响力反过来又会严重影响国际局势及其它国家对拉普兰的观感、政策。

    过去拉普兰靠平衡各**援的比例来避免出现类似情形,如今他们却没办法继续沿用过去的招数。

    现如今公国已经能做到自行生产后装线膛枪炮,而且还出现了以弗拉基米尔.格里高利耶维奇.费德洛夫为首的公**械设计人员,尝试着研发符合公国需求的自动武器。在这种越拉越大的差距面前,拉普兰可以采取的对策只有一边培养本国的技术人才和工业体系,一边从外国购买先进武器。起码不至于形成代差,性能上能压制就更好。而能够生产并提供此类武器的国家里,阿尔比昂因为和公国之间的暧昧关系投鼠忌器;共和国本身产量不足,且路途遥远;最后能够依靠的只有帝国,帝国也乐于在东线培养一个有一定实力的侧翼国家,只是这样一来势必会让拉普兰彻底倒向帝国,由此引发的连锁反应……

    那绝不是杞人忧天,也不是遥远的未来,从情报部门关于拉普兰民间和军队基层精神状态的报告里,还有曼纳海姆元帅意有所指的话语里,帕西法尔都能感受到这种越来越明确的危险性。而这种弥漫乐观和躁动的危险会不会将世界引导向全面大战……

    帕西法尔揉压着鼻梁,将滑向危险方向的思考停了下来。三分钟的思考空白之后,他的思绪再次回到现实的轨道。

    拉普兰的军制和武器装备落后,且能投入军事预算的资金有限,但这些都还不足以影响大局。有《租借法案》之类的外援手段在,帝国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将大量的武器装备输送过来,加上涵盖各层级的军事顾问,在短期内强化军队作战能力其实并不困难,如果能合理利用情报、气候、地形,还能给公**造成一定程度的损失。真正麻烦的还是这个国家的基础建设难以支撑现代化战争的消耗。

    这里的基础建设落后包括两个方面,工业体系的空缺与交通路网系统的落后,这两个方面的落后又是相辅相成的。因为工业落后,拉普兰无法自行生产枪炮弹药,就连最基本的维修都只能说差强人意。这就意味着战斗中每消耗一发子弹、一支步枪,前线都只能等着帝国发货来补充损失。可拉普兰公路、铁路匮乏不说,已有的几条铁路也存在工业资源匮乏、物资人力短缺、技术标准混乱、各种器材奇缺、需求反复无常等等问题。以至于连最起码的火车头保养都做不好,一旦火车头出了问题就只能趴窝。其它诸如冬季严寒条件下的车辆及铁轨保养维修,火车站站台附属配套设施等等不是完全没有就是混乱不堪,以帝国铁路系统的标准来评价,便是“毫无价值”。这样的铁路在应对高强度的消耗战时,必然会一点点被拖垮,直至最终崩溃。

    然而硬件并不是唯一的问题,甚至还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和软件思维模式的僵化落伍比起来,硬件问题还算比较容易解决的。

    情报部门提供的资料上记载的一件事情可以充分说明问题的严重性。卡累利阿地峡的前防御负责人约翰.波普将军有一次下令把分布在铁路沿线各地存储的物资一股脑的全部运往部队驻地,以便于他想起需要什么的时候立刻就能得到,免得浪费时间等待。将军阁下光顾着自己方便,全然不考虑运输和存储的问题,更忽略了突发奇想打乱运输计划可能引发的混乱局面。

    类似的案例还有很多,其中不乏更为夸张荒谬的案例,从这些问题中来看,拉普兰需要的或许不是军事顾问,而是应该将他们的各级主管军官全部送进帝国的军校里深造个几年。与此同时向帝国提出申请,请帝国派遣包括铁路监管部门、会计、测绘专家、地质学者、勘探队、工业部门等等在内的庞大专家队伍,为拉普兰梳理当前的交通路网,培养专业的管理、运营人才。以便建立起一整套平时能为经济发展服务,战时能成为战力倍增器的系统。

    可拉普兰并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帝国也没有拿出具有说服力的报告提醒拉普兰,这显然不是两个国家的上层忽视了问题。他们肯定注意到了问题,但却没有着手解决,其原因多半是公国的入侵迫在眉睫,已经没有时间来推动这种涉及方方面面又无比精密复杂的改革。

    将这一情况纳入考量,帕西法尔不难发现自己这个军事顾问在战争爆发后真正的工作。

    “运用空中舰队夺取战场制空权,最大限度的抵消公国的优势,迟缓公**的行动吗……”

    轻声呢喃出谜底后,察觉到理想中的退役生活距离自己又远离了一大步,帕西法尔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13.冰风森林(八)

    拉普兰在积蓄实力的时候,公国也没闲着。

    针对卡累利阿地峡与汉科半岛的作战计划已经进行了第三次修订,并进行了冻结。换言之,作战计划已经敲定,只等着战争爆发后具体执行。

    对拉普兰的作战计划要旨是以圣彼得堡军区所属部队实施一次有限进攻战争,作战计划假定拉普兰陆军因实力有限和开战后陷入混乱无法进行有效抵抗。在这种情况下,勃鲁西洛夫骑兵中将计划在边界交火后就发起全面攻击,在突破边界阶段就摧毁拉普兰陆军主力,然后迅速占领目标区域。按照骑兵中将和陆军大臣的估算,此次战役总共将投入四个集团军,沿着南起拉普兰湾、北至佩特萨莫苔原地之间的两国边界展开全面攻势。

    四个集团军战斗序列如下:

    第七集团军,指挥官雅科夫列夫一级上将,下辖九个步兵师,四个哥萨克骑兵旅,在此基础上得到五个重炮团的加强。重装第十军作为该集团军战役预备队。其主要任务是突破卡累利阿地峡主要防御地带,歼灭敌军主力,前出至维堡一线后转入防御。

    第八集团军,指挥官哈巴罗夫上将,负责从拉多加湖向北突击。下辖五个步兵师和一个骑兵旅,该集团军的任务是包抄到卡累利阿防御地带的后方,配合第七集团军围歼拉普兰陆军主力。

    第九集团军,指挥官杜哈诺夫上将。下辖四个步兵师。

    第十四集团军,指挥官弗洛罗夫上将,下辖两个步兵师和一个山地步兵师。

    这两个集团军的任务是在边界最北端展开,在冰海舰队的配合下夺取佩特萨莫。

    表面上看起来这个计划似乎粗糙了一点,只给出了一个大概的任务范围。具体的行动路线、补给方案、预测的突发事态和解决预案等等都没有列出来。以至于整个方案看上去不像一份作战计划,倒像是军校生的随手涂鸦。

    这真不是恶意贬低,军官学校的一年级学生制定的作战计划事实上同样惨不忍睹,但起码菜鸟学生们会努力避免混乱。

    让四个集团军,二十几万人沿边界线同时发动攻击听上去魄力十足,实际执行起来视觉效果也确实不错。可问题是为了保障攻击强度,每个集团军都被要求每天起码推进二十公里这几乎是一个步兵师和平时期的行军速度。

    要想达到这样的速度,势必需要利用拉普兰境内的交通网路。偏偏该地区森林覆盖率高,地形崎岖,沼泽遍布,道路稀少且路况不佳。战时为了保证推进速度,势必会发生各部队争抢道路,交通堵塞、混乱和误点等情形。而为了回避这种事情在战时发生,在计划制定阶段就要由参谋团队根据实际情况和需求规划出行军序列和时间表。

    如果是西方国家的军队,已经形成完整制度和人才培养的参谋体系,要做到这种事情并不困难。但东方的军队……拉普兰和公国的军队虽然在装备和部分战术思想上也出现了转变,但他们只是一只脚踏进了现代化的门槛,另一只脚和大半个身子还在门槛外的旧时代。

    简单的说,就是公国眼下真正具有专业水平的参谋数量还不足以支撑起大兵团机动作战,特别是管理铁道与后勤这一块,相关人员中有不少是直接给铁路公司员工挂上军衔让他们为军队服务。然而这种应急措施非但没能解决问题,反而延伸出了更多的问题与混乱。

    一切问题的核心是军队和企业之间的认知差异,以及军事需求和企业生存之间的矛盾。

    通过逐步购买股权,公国成功收回了控制在财团下的铁路和大部分设备。然而很多贵族和资本家意识到今后国家经济发展在很大程度上都离不开铁路。这当中包括现有线路的运营和新建更多铁路和火车,这里面的巨大商机和利润是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于是一夜之间,各种明目与背景的铁路公司纷纷成立,整个公国的铁路系统被几十家铁路公司所掌控,这些公司彼此互不隶属,通常都有政治上的后台。即便是进入战时,军方也很难做到完全掌控全国的铁路。之前的军事演习中,为了确保铁路按要求运输军需物资,军需官不得不带着一队宪兵,用刺刀来协助铁路公司增加办事效率。不过铁路公司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些公司背后通常都有过硬的后台,不是枢密院的大臣,就是经常出入冬宫的某某爵爷,再不然就是某个**官。事情真闹僵了,军队往往是失败者。

    反过来,在铁路公司看来,军队行事蛮横乖张,完全不顾民生需求和公司的死活。军事指挥官常常将军队的需求和利益置于优先地位,要求所有铁路公司无条件的配合他们。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各种紧急运输需求经常会毫无预兆的发生,这就必然会打乱原先的运营时刻表,给铁路公司造成意料之外的经济损失。撇开这一层,单纯就铁路系统自身的运行来看,军方的要求也常常是不合理的,完全忽略了铁路系统运行的复杂性。为了满足这些需求,线路运行常常会受到干扰,情形严重时甚至会导致大面积线路瘫痪,起码需要好几天才能恢复。久而久之,除非危机已经近在咫尺,否则铁路公司很少愿意满足军队的需求,而军队意识到这一点后,便越来越频繁的将每一项需求都当做紧急情况来处理,以便获得优先运输权。军方挟敌情以自重的行为反过来又会招致铁路公司的不满和抵制……

    其它诸如运送士兵产生的损失和费用,关于提高车辆周转速度,减少空车皮的争执,车辆调度的优先顺序等等,让军队、政客、铁路公司三方之间龃龉不断。可以预见,这种混乱和冲突在开战后必然因为拉普兰的特殊环境(两国铁路轨距不同,拉普兰是标准轨距,公国是宽轨。此外受制于地峡和沼泽地的地理环境,铁路数量有限,部分路线还必须通过湍急的姐妹河),所有的矛盾和混乱必然大幅升级,这势必会严重影响整个作战的推进速度和最终目标的达成。

    这个问题不光公国自己心中有数,帝国和拉普兰也是一清二楚。

    作为交手几百年的老对手,拉普兰当然不会看漏掉如此明显的问题,更不要说公国的将军和铁路公司老板都是一群大嘴巴。每当遇上纠纷发生不愉快时,满腔怨愤的军头和资本家就会把所有争吵内容还有过去的不愉快到处嚷嚷。要掌握公国铁路的运营情况根本不必费心刺探情报,只要蹲在铁路公司门口就行了。帝国方面就更不必说了,他们不但有更优秀的情报人员,就连公国铁路网的基础也是他们打下的,整个公国铁路对他们毫无秘密可言。

    “针对敌人的薄弱环节下手,这是每一个军人都懂的战术原则。既然拉普兰和帝国已经掌握了我们铁路系统的脆弱、混乱、腐朽、无可救药,一旦开战,他们也没理由放着我们脆弱的大动脉不管,老老实实蹲在堑壕里等着我们去踢他们的屁股。”

    斯捷潘.奥西波维奇.马卡罗夫海军上将紧盯着沙盘,在代表敌我双方部队番号的红蓝小旗之间,穿梭两国边界之间的铁路网与横跨姐妹河的几座铁路桥格外扎眼。一旁两个上尉正从铁盘里将一个个象征空中战舰的模型放入沙盘。

    公国的空中战舰和运输舰集中于一处,帝国的战舰则分散配置,但并不是随便乱丢,帝国在拉普兰的空中力量整体上呈现出一种松散的半包围态势。

    “亚历山大.瓦西里耶维奇,你怎么看?”

    “阁下,帝国显然是想再现查理曼人身上的事情。”

    公国拉普兰峡湾第一水雷战队司令,亚历山大.瓦西里耶维奇.高尔察克少将挺直了脊背,以沉稳又嘹亮的声音回答到:

    “投入有限的兵力,集中攻击我方的铁路线和浮空运输船,彻底切断补给线,使我军难以维持攻势。”

    以帝国的实力,完全可以利用“维持拉普兰中立地位”和《租借法案》,在战争爆发后把一整个空中舰队“租借”给拉普兰。以其空中力量的强大,不要说给公国的补给大动脉撕开几个口子,就是把突入拉普兰境内的公**全数歼灭也不是做不到。但为了避免和公国撕破脸,帝国绝不会做到这个地步。以维持拉普兰主权独立完整为前提,让公**知难而退才是最符合他们利益的。

    也就是说帝国只能以“租借”的名义投入少数空中力量,而且还不能是大型主力舰之类的敏感单位。帝国要运用这支快速灵活的小型机动单位来给对手柔软的侧腹进行持续且猛烈的打击,彻底瘫痪公**的补给线,进而迫使公**撤退。

    “假设他们的目标如你所说,你认为他们具体会怎么做?”

    老爷子点燃了雪茄,猛吸了一大口后,淡蓝色的烟雾弥漫开来,闪烁着睿智光芒的小眼睛从烟雾后面观察着对面的年轻人。

    “充分发挥游击部队的特性,针对我们的补给线发起袭扰,等我军疲惫之后,对这里进行一次奇袭猛攻。”

    高尔察克拿起长长的木棒,指着沙盘上聚集公**众多空中船舰的位置,大声念出了那个眼下还鲜为人知的地名。

    “亚姆立札!海军上将阁下,我相信这里将会是决定这场战争胜败的关键点。”

13.冰风森林(九)

    亚姆立札的重要性在沙盘上一目了然。

    物资集散中心、铁路枢纽、浮空运输舰的停泊在战时还会多出堆积如山的弹药和各种物资。

    如此重要的地方,只要有一发大口径炮弹落下,哪怕没有引起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其造成的混乱和影响也够让整个战场乱上好一阵了。要是一支舰队突入亚姆立札……

    “别说必不可少的‘生命之水’了,到时候连黑麦粥和列巴都没办法保障,这种情形别说打胜仗,能把部队撤下来就是母神关照了。”

    “不过帝国能投入拉普兰的空中力量并不足以攻克亚姆立札。”

    雪茄忽明忽暗,老人犀利的眼神在沙盘上的几个点之间来回移动。

    “那里并不是一个不设防的城市。”

    能够足以左右战争走向的亚姆立札当然不可能毫不设防,实际上反复经历战火的摧残和重建,如今的亚姆立札与其说是物资集散地,不如说是有物资集散功能的要塞。单纯以坚实程度来讲,亚姆立札是足以与布列斯特要塞、塞瓦斯托波尔军港比肩的强大防御设施。指望一支小舰队的突袭能摧毁一整座要塞,未免也太夸张了。

    “阁下,对方并不需要占领或摧毁要塞,他们只要能瘫痪物资集散的功能就达成目标了。”

    高尔察克耸耸肩,他早就想吐槽某些死抱着老观念不放的高级指挥官,眼下难得有机会,他当然会好好抽打那群花岗岩脑袋的脸面。

    军人的颜面?

    堂堂之阵才是王道?

    主力舰队决战之外的一切作战皆是邪道?

    除非敌将不懂用兵,否则岂有率领少数舰队到要塞前送死之举?

    听到满屋子扛着将星的老头们嘟囔这些奇谈怪论时,向来重视军纪、以维护军阶秩序为己任的高尔察克也不禁冒出一个极为情绪化且“大逆不道”的想法。

    母神啊,你为何要创造老人?!让罔顾实际、贪慕虚荣、搬弄是非的老顽固来阻挡年轻人的道路!哪怕一次也好,让我把那些老混蛋摁在地上,一边捶爆那些个榆木疙瘩,一边大喊“大人,时代变了!”

    这无疑是一个极为严重,而且明显会得罪许多人的感想,总算高尔察克少将还保留了一点自制力,没把这话当场骂出去。不然就算他是海军的明日之星,是马卡罗夫海军元帅的心腹大将,下场也会十分有看头。

    吐出淤积在心底的恶言让高尔察克感到莫名的快意,但他的脸孔依然绷的紧紧的,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作为老长官,马卡罗夫当然知道高尔察克的小心思,那些心思背后的纠葛和争执也一清二楚。不过老元帅对弥漫在海军内部的官僚做派和僵化思维也早有不满,要不是碍于某些官僚背后的势力连沙皇陛下和大牧首冕下都有所忌惮,老元帅早就把这些除了浪费粮食和薪水,其它什么事情都干不了的废物一脚踢出海军,让整肃的风暴彻底涤荡整个海军系统了。

    盘根错节的官僚体系不是一介海军元帅可以对抗的,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护青年才俊,避免他们被自己的耿直所害或是被官场腐蚀。至于像现在这种绵里藏针的发言,老元帅也就只是一笑而过,马上将注意力集中到话语里涉及实务的部分。

    “你的意思是,铁路调度设施还有空中航运中心?”

    “阁下明察。”

    高尔察克的表情依然如铁板一样纹丝不动,语气却明显没那么尖刻了。

    就算是铁人,遇上个能听懂他在说什么的对象,态度上多少也会有些变化,如果对方能彻底理解他的想法,那就更好了。

    在高尔察克眼中,亚姆立札根本算不上固若金汤,其设计理念更是和时代严重脱轨。

    老头子们以为将重要设施全部搬进要塞就万无一失,纵然敌军敢来突袭,充其量也就只能破坏要塞防御圈之外的一段铁轨,或是偷袭刚出港的运输舰船。想要破坏深藏在要塞地下的存储仓库?把帝**主力舰队拉出来还差不多。

    “物资并不是存储在安全的地方就好了,把足够数量的物资及时送到对应的人手里才能发挥作用。否则不是放在仓库里积灰尘,就是拿来资敌。”

    灭却心头之火,高尔察克冷静的说到:

    “要做到这一点,并不一定非要摧毁仓库不可。”

    #########

    “先生们,所谓破交破袭,其最终目的不是击沉多少船只,打掉多少火车头,玩堆砌吨位数字的游戏。让敌人无法得到需要的物资,让输送人员、物资的交通线无法发挥应有的功能,使得敌军难以正常调动和获得补给,这才是破交破袭的根本目的所在。”

    踩在小板凳上从黑板顶端拉下卷轴挂图,各种红蓝图表和数据跃然纸上。台上手持教鞭者略显倦怠的回到讲台前,台下的听众忙不迭地做着笔记。

    如果这里是某个小学教室或公司财务报告现场,这种情形倒是没什么违和感。可如今教室里坐着一屋子扛着星星杠杠的现役拉普兰军人,讲台上站着一个完全没有军人气质的帝国少将,这就难免有些微妙了。

    好在双方的注意力都不在这种边缘小事上,倒也省去了尴尬和麻烦。

    “军队后勤系统的唯一任务就是保障军队每天的消耗。在过去的时代主要是将兵器粮草运输到前线,实在不行就通过就地劫掠来筹措物资。实际上就算到了现在,还是有军队延续以抢劫来解决物资不足的做法,但实际上这种做法除了激起反抗,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冷兵器时代可以很轻易的将缴获来的武器和物资转为己用,进入热兵器时代后,武器的技术水准和复杂程度越来越高,各国装备的技术标准差异越来越大。在如今的战场上,缴获敌人的武器之后,由于无法获得对应的弹药和零部件,绝大多数缴获武器都拿来当一次性消耗品使用。食物、药品、被服倒是没这种麻烦,只要没过期,谁都可以用,不过这些本来就是一次性消耗品,和武器弹药不可同日而语。

    有了这一层束缚,如今的战争已经不可能再现过去那种一路靠烧杀掳掠来维持军队战斗力及士气,一队骑兵能轻松深入敌境几百公里的做法。谁掌握更多的资源,谁能更快更充分的调动资源,通过完善的后勤系统将资源送到前线,彻底压垮对手,谁就能赢得胜利。

    现在的战争总体战的基本原理就是如此。

    而负责调动、输送、存储各种资源的,正是后勤系统。是故,打击敌人的后勤系统,使得对手即便坐拥庞大的资源也无法有效运用(如战略轰炸、海上破袭战);或是在敌方开始充分动员后方各种资源之前就彻底以快速机动包围战包围敌野战军,使其弹尽粮缺或投降或歼灭(即闪击战),都是当代战争的重要组成形式,其效果已在之前的战争中得到充分验证。

    “以当前的舰队规模和船舰性能水平,就算再怎么有效运用,要进行舰队正面对决并取胜,实事求是的讲,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尽管语气和修辞都十分客气,话语的内容却十分残酷。

    残酷到台下的拉普兰浮空舰船部队的各级指挥官们连反驳的念头都没有。

    时人经常将拉普兰和公国之间的斗争称之为少年大卫与无敌巨人哥利亚之间的战争。而两国浮空舰队在性能和数量上的差距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乎可以用小丑鱼和巨齿鲨来形容。

    就连拉普兰浮空舰队自己都直言“一旦开战,最好的选择不外乎疏散到外国保存自己,或是高举战旗,战斗至最后一人一弹”。

    不名誉的逃跑,为名誉而死。不管哪个都不符合帕西法尔的个性,也不符合帝国为拉普兰规划的战争蓝图和为此做出的种种努力。

    “所以,我建议避开正面交战,通过袭扰运输船队和铁路运输,挑战公**的耐性,激发他们的求战欲。引诱他们分散手中的力量,以便我们突袭亚姆立札,瘫痪公**的后勤系统。”

    一直沉默寡言的拉普兰军人们发出了哗然惊呼,三分之一为帕西法尔的大胆惊讶,三分之一为这个构想的疯狂而震撼,还有三分之一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用舰队去突袭要塞?最疯狂的指挥官都不会这么干。和拥有厚重防护,所有火炮的射界及射击参数都已准备完毕的要塞相比,浮空舰队不过是一群脆弱的蚊子。受空中气流的影响,浮空战舰的火炮命中率比要塞炮要来的低,火炮口径和毁伤效力上的差异更是致命。让浮空战舰去突袭亚姆立札?想出这个计划的家伙要么疯了,要么是想拉上大家一起自杀。

    总算大家还记得军纪,也还记得眼前这名懒散男子那“不败魔术师”的外号,这才没有大声关心起军事顾问的精神状态,也没有把“不可能”、“瞎胡闹”之类的吐槽丢向讲台。

    帕西法尔当然没疯,“轰轰烈烈的带着所有人一起战死”更是他最为厌恶的事情之一。

    所以

    “诸位,我再重申一次。我们是突袭要塞,瘫痪其后勤中枢功能。这种事情不一定非要通过攻克要塞来实现,也并不一定非得用舰炮才能达成目的。请记住,不管多么坚固的要塞,多么威力强大的要塞炮,操作这些的都是活生生的人。”

    说到这里,帕西法尔用教鞭在空中画了一个圈,略显自信的笑容仿佛一位即将引领观众们见证奇迹的魔术师。

13.冰风森林(十)

    霜月二十四日,星期二。

    高纬度的公国和拉普兰两国早早进入了冬季,原本泥泞的道路在霜冻的威力下变得坚实。踩着钢铁般坚实的大地,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叶若夫特务少校走进了亚姆立札据点内全国最高安全机构驻点办公室的大门。房间内暖气袭人,让饱受户外寒风之苦的少校十分惬意。随着站岗的卫兵关上大门,房间内的九个密谋者开始了他们的会议。

    这个用于充当战争导火索的阴谋已经准备了一个多月了,和粗糙混乱的作战计划比起来,挑起战争的阴谋倒是显得极为细致缜密。

    “预定发动时间为二十六日晚九时。洛巴诺夫少校的炮兵营将对边界靠我国一侧的小村马伊尼拉外围进行炮击,瑟里皮斯基中校将根据现场情况引爆预设的炸药,并对天鸣枪。之后在弹坑周围遗留三具身着拉普兰军服的尸体在现场……”

    “打断一下,尸体准备好了吗?”

    现场军衔最高的康科拉琴科少将问到。

    “准备了十三个走私犯,军服是现成的,就等着炮弹炸响。”

    “很好,请继续。”

    “斯特赛尔少校的边境巡逻队在听到炮声后会立即对边境另一侧的拉普兰军队发起攻击,同时上报‘拉普兰军队无故炮击我国领土,并袭击边境巡逻部队’。之后”

    特务少校停顿了一下,很知趣的没有继续说下去。

    之后不管是发动舆论战、外交战、正式宣战,那都是文官们的事情了。他们这些军人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前进。

    前进。

    一直前进到新划定的边境线为止。

    “先生们。”

    康特拉琴科少将清了清嗓子,沉声说到:

    “母神保佑公国,我们必将战无不胜。”

    “为了陛下,为了祖国。”

    阴谋家们全都站了起来,一脸的神圣庄严。

    #########

    连续坐了三天火车,从满是异味的火车上下来后就乘上马车一头扎进了隐蔽在松树林里的军营。每天都在练习分解和保养新型枪械,瞄准练习,快速上膛,每隔三天会有一次协同突击演练。没有命令和许可,没有任何人可以离开军营,最多在暮色降临后每个排轮流去蒸桑拿,用柏树枝拍打身体,舒展肌肉和血管,顺带清理掉身上的虱子和跳蚤。

    安东诺夫军士带着刚洗完澡的士兵们走出桑拿房时,排长雅科夫少尉正站在外面抽烟。

    “上士,让士兵们抓紧时间睡个好觉,明天开始起我们有的忙了。”

    排长弹了弹厌倦,和手指一样长的烟灰掉落草丛。

    “遵命,少尉先生!”

    毕恭毕敬的立正敬礼后,安东诺夫军士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压低声音问到:

    “少尉先生,是要开战了吗?”

    雅科夫少尉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到意外。军官和士官都很清楚,这些天来关于开战的谣言和传闻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特别是那些总喜欢在新兵蛋子面前炫耀“独家新闻”,显示自己无所不知的老兵们,天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多消息渠道,连部的保密措施似乎对他们形同虚设。他们在洗餐具、擦鞋子、保养枪支时、玩牌时会耐心的解释,战争很快就会开始,结束的也很快,他们将带着丰厚的战利品回家庆祝新年。

    没有人怀疑战争到底会不会到来,也没有人怀疑战争会以公国压倒性胜利之外的形式结束。

    胜利是必然的,轻松获胜也是必然的。

    神通广大的老兵们炫耀着他们从桑拿房,从食堂,从后勤部,从告解仪式上,从某个办公室女秘书那里弄到的“最新消息”公国已经和帝国达成外交协议,帝国将施压拉普兰,将卡累利阿地峡租借给公国。眼下的集结是为了接下来的接收行动做准备,他们要做的不过是一次武装行军。

    身为一名百战老兵,安东诺夫军士听了太多这种充斥着个人主观意愿的“美好童话”,每当类似流言蜚语快速传播开来的时候,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血腥的大战降临。那些谈论“美好童话”的笑脸在战斗结束后,也总是十不存一。

    这一次会有多少人还能活着听到新年的钟声?

    老军士的心里回响着尚未完全麻木的凄凉叹息。作为一名优秀的战士,杰出的老兵,他足够幸运,也足够出色。但作为一个活着的人,一个将军队视为大家庭,将战友们视为兄弟姐妹的纯粹军人,眼看着一群涉世未深,尚未经历过战争的可怖,也还没有熟练掌握战斗和生存技能的年轻人就这样赶鸭子上架,去面对未知的命运。他又难免对此感到焦虑、不安以及些许伤感。

    “最好能再多点时间,这些都是棒小伙子,最多再一个月,我就能让他们脱胎换骨变成精锐的战士……”

    老军士掏出卷烟,递给雅科夫少尉,恭敬的表情难掩忧心和焦虑。

    “天气不会等我们,敌人也不会等我们,上面那些大人物更不会施舍我们哪怕一个星期。”

    雅科夫少尉把烟卷收进上衣口袋里,张望了一下四周后,小声说到: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抓紧最后的时间,尽可能让他们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要怎么干。这才是能真正保住他们小命的保障。那些传言和政客、将军们的保证还不如一支能正常击发的步枪可靠。”

    “您说的太对了。”

    军士和少尉一起露出了苦笑。

    步兵武器,特别是步枪的可靠性在最近几年一直困扰着公**队上下,关于步枪故障频繁、很难保修的抱怨充斥着部队基层,甚至被编成各种笑话来讲。

    只要是机器,且一直处于使用状态,故障就是难以避免的问题。使用强度越高,环境越恶劣,结构越复杂,就越不可能避免。

    在装备前装燧发滑膛枪时,这个问题还不太明显。可随着逐步换装新式枪械,枪械的故障、武器的损耗、士兵们对武器保养维修技能的掌握等等问题就显得重要起来。

    公**感受到这个问题是在装备德莱塞击针枪之后。该型步枪采用“针刺”发火原理,弹丸、起爆药和黑火药全部装在一个圆筒状纸弹壳中,但起爆药不是装在弹壳尾部,而是装在弹丸底面中间的。当扣动扳机后,弹簧的力量释放细长的击针,从枪机前端刺入弹膛内枪弹纸壳的底部,并一直向前直至刺到弹丸底部的起爆药并将其引爆,继而点燃纸壳内的黑火药。

    这种设计存在一个问题,就是击针太长。过长的击针经常接触灼热的火药而造成击针损坏,不得不将整根枪栓拆下来进行拆解更换。除此之外这种枪的后膛装填机构气密性很差,泻出的火药气体会干扰射手瞄准,严重的甚至会灼伤面部和眼睛。造成射手很难安全的瞄准射击。其实这也算是早期后装步枪的通病,旧查理曼陆军装备的夏赛波步枪也有类似的毛病,但查理曼人通过优化结构设计缓解了这一问题,他们只需要经常更换密封圈就行了,比击针枪那根让无数公国大兵深恶痛绝的“牙签”方便太多。

    公国大兵们一度咒骂“这是全世界最难用的枪”、“只适合给敌人用的枪”、“老子就算被打成筛子也不用这破烂!”。可当公国自行研制的费德洛夫自动枪开始列装,大兵们又紧抱着击针枪狂呼“真香”了。

    基于自动武器在上一场战争中展现出的威力,各国均将研究单兵自动武器作为未来的重要方向。作为传统陆军大国的罗斯联合公国也在这方面投入甚多,在一群极具才华的工程师努力下,以费德洛夫自动枪为代表的自动抢族诞生了。

    应该说公**方和工程师们的眼光是长远的,他们并不满足于模仿帝国的枪械,或是只谋求一种应急产品。他们想要的是一整个通用化枪族,以某种设计为基础,设计、研发出能满足公**所有单位的需求。同时满足性能、产量和装备便捷性。

    这是一个领先于整个时代的想法,就连帝国设计师在拜读相关构想时也忍不住要脱帽致敬。然而正因为太超前,以当前的冶金加工工艺很难实现大师们理想中的完美枪械,在现实面前,他们不得不选择妥协。而妥协的结果就是原本隐藏在图纸里的各种问题被放大,本应成为理想武器的新枪族成了一经问世就被基层和生产单位抱怨的问题宝宝。

    这里以自动步枪为例,由于采用枪管短后坐式工作原理、双卡笋摆动式闭锁机构,因而导致全枪结构过于复杂,零件多,分解结合、擦拭保养极不方便。该枪把大部分可能刮伤人的零部件都设计成圆角,从人机工程角度看很好,但大大增加了加工时间。该枪从外部的节套、拉机柄、护筒,到内部的击锤等许多零部件上都打有枪号,可见以公国目前的生产工艺还不能保证零件的通用性。总之,这是一支难以生产的武器。

    安东诺夫军士也用过这种步枪,撇开保养的繁琐不谈,这种枪的性能也问题多多。首先新的6.5步枪弹杀伤力不足,且在过热或被污染的条件下不能发射。此外,全自动射击模式下往往只有最初几发子弹能准确命中目标,然后就会出现整梭枪弹偏离弹道四处飞舞的情况,射击也就变得毫无作用。

    让还未能完全掌握这种武器的新兵们上战场,根本是拿这些年轻人的生命开玩笑。

    一个月,哪怕只多一个月也好,这样就能让更多的士兵们保住他们的小命了。

    然而身为一介士官,一个底层老兵,他们能做的就只是等待和执行命令。

    霜月二十六日九时许,边界村庄马伊尼拉传出几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雅科夫少尉和安东诺夫军士带着士兵们进入了攻击阵地。

    战争开始了。

13.冰风森林(十一)

    在东方战场上,适合打仗的季节其实时间不多。春秋两季因为融雪和下雨,到处都是足以摸过马车顶部的泥潭,冬季的酷寒使得部队调动受限。真正适合行军作战的,是夏季和霜冻后至真正严寒降临前的一小段时间。

    公国将对拉普兰的战争周期限定在霜冻后的半个月内,明显是期望速战速决,快速占领目标区域后,利用严寒妨碍拉普兰反击和其它国家的介入。利用既成事实来为之后的谈判谋取优势。

    虽然是基于政治算计和客观条件做出的决定,但从军事上来看也确实有合理性。

    进入严冬之后,气温会下降至零下三四十度,加上降雪、极夜的影响,补给和部队调动都会变得很困难。在这种环境里强行发动攻击,对士兵和后勤系统都不啻于噩梦。是故,夺取拉普兰守军的设施构筑防御阵地,囤积越冬物资之后固守也是合理的选择。

    基于上述政治和军事上的合理性,不难理解为何公国会将开战日期选在霜月底,也不难理解为何“马伊尼拉事件”后,公国会采取异乎寻常的强硬姿态,不但拒绝拉普兰的交涉要求及寻求国际社会组成多方调查委员会进行相关取证调查以正视听的提案,还大造舆论声势,号召公国士兵一劳永逸的剪除“几百年来不停制造麻烦的坏邻居”,并宣称即将到来的战争是符合国际追求和平繁荣、共荣共存的潮流的。

    霜月三十日清晨六时,在没有任何正式宣战手续的情况下,罗斯联合公国宣布“拉普兰军队再次入侵、挑衅,公**队被迫发起自卫反击”。而在此半小时之前,公**队已经对边界拉普兰军前沿哨所展开炮击。在公国外交系统宣布战争开始前五分钟,第一批公**队越过边界。二十分钟后,公**浮空舰队对包括赫尔辛弗斯在内的多个目标进行轰炸与炮击。至此,罗斯联合公国与拉普兰王国正式进入战争状态。

    战争伊始,包括公国民众在内的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这场战争至多持续两个星期,并将以公国的旗帜高高飘扬在维堡城头结束。但很快,观察家们将会大跌眼镜,全世界都将以敬畏和钦佩的目光注视拉普兰军人勇敢抗击公**队的身姿,还有帝**事顾问们将战争从“匠人的手艺”、“专家的学问”升华为“艺术”的高超手腕。整个世界都将为此震惊不已,其引发的一系列后果更是远超最激进的预测。

    #########

    “米沙,你上哪儿去?!伊万,别傻站着,赶快把补给品分发下去!我的母神!你们都干了些什么!那是喂牲口的精料,不是战斗口粮!你真以为前线都是牲口?信不信前线的老爷们把我宰了之前,我会先宰了你们这群粗胚!”

    科列斯尼科夫中尉扯着嗓子四处嚷嚷,带着三条刀疤的脸孔狰狞扭曲,用木头做的右脚在坚实的冻土上跺出沉闷声响。在粗口、威胁和巴掌的敦促下,小小的后勤站正以混乱但有节制的状态运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出身骑兵的科列斯尼科夫中尉,这位前骑兵少尉因为身体上的原因退下了一线,升了一级后转到后勤部服务。很多人认为中尉会就此一蹶不振,在这个养老部门一直干到退役。谁都不曾想到他会赶上新的战争,重新焕发青春。

    对旁人的评论,中尉不是不清楚,但每当有人表露出对他“焕发青春”感到高兴和羡慕的想法,中尉只能对此报以苦笑和耸肩,同时在心里奉送上他的吐槽。

    那些蠢才是太闲了,还是压根没搞清楚状况?这可是在打仗,不是在过家家!

    科列斯尼科夫中尉很清楚自己这个补给点和那些等待卸货和分发的物资的重要性。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前线攻势遭遇挫折,最多也就是把部队撤下来休整。要是补给陷入混乱,前线的士兵们就只能挨饿或是拿着没有子弹的步枪,用刺刀和血肉之躯去冲击敌人的防线了。到时候一切伤亡和损失的锅都会落到后勤部门的头上,然后经过层层转移,最终落到他这样的基层军官头上。面对“渎职、无能、战败罪魁祸首”等等大锅,他一个小中尉能怎么辩解?还能推给谁?

    为了战争,为了祖国,为了同袍,为了荣誉,更为了自己,中尉必须努力奉献,以便降低哪怕一点点的风险……

    不管目的是什么,科列斯尼科夫中尉和他的部下们确实已经竭尽所能。但这并不能改变他们管辖范围内的后勤系统处于混乱中的事实,更改变不了随着攻势展开,公**后勤系统的整体危机愈演愈烈的趋势。实际上,中尉应该为自己和部下们的出色表现感到骄傲,他们已经算是公**后勤系统中表现最为出色的一群。

    公**原本的作战计划是在边界会战时就实现对驻守防御阵地内的拉普兰军实现包抄围歼,通过消灭其陆军主力,实现阵地突破、粉碎敌军续战能力、争取优势谈判地位的三重目标。但战争开始,真正执行作战计划时,此前被忽略的一系列问题却开始浮现上来,严重影响了作战计划的实现。

    最先暴露出来的问题是情报不充分。公国很清楚拉普兰在卡累利阿地峡有筑垒防御体系,但他们的情报大多是两年前的,对主要防御地带的兵力部署和工事体系的情况并不清楚,特别是从去年年初开始修建的工事和火力点,在公国情报部在开战前夜下发的相关布防图上,不是标注错误就是完全没有画出来。

    第二个问题更为致命,那就是公国严重低估了拉普兰的抵抗决心和备战工作。

    抵抗决心就不用说了,关于公**的暴行,拉普兰的小孩都清楚。举国上下都很清楚公**入侵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拉普兰人在面对公国蛮横无理的做派和强加的战争时所爆发出来的坚强意志和团结精神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有了决心和贯彻决心的意志,接下来就是将意志落实到现实层面。

    早在共同会议召开之前,拉普兰军方就一直致力于修改北部边界防御作战,在开战前两个月更是以秋季特别演习的名义展开了秘密动员。当时两国外交交涉还在进行,为了避免在敏感时期刺激公国给其发动战争的口实,拉普兰官方和军方都没有使用“动员”这个军事术语(全国动员就意味着宣战)。在演习的名义下,各种后备部队隐蔽移动到了卡累利阿地峡,在战争爆发前最后两个月里,卡累利阿地峡的守军不断展开营连排级战斗训练、实弹射击和紧急战术培训课程,加固已有的工事并加修火力点和工事。其中针对公**可能的主攻方向的区域防御反击演习强度更是大幅度增强。到霜月三十日战争爆发时,这些士兵已经对周围的一草一木如同自家后花园般熟悉。这些缜密细致的准备在战争爆发后立即给轻敌冒进的公**带去了巨大的麻烦和损失。

    第三个问题则是完全的灾难,那就是公**对这场战争的准备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万全。不管是人员训练、军官素养、战术战法的演练,还是情报工作,公**都存在着大量问题。以专业人士的角度来看,这完全是一场基于政治目的仓促上马的战争。

    仓促和混乱随处可见,几乎每个单位在进军开始后都遇到了不同程度的麻烦,比如地图不准确,情报过时,拉普兰军后退时对道路进行破坏、埋设地雷等等。但最大最严重的问题却来自后勤系统。

    原始、混乱、官僚主义作风、渎职、无能、完全不合格这是对公**后勤系统的最精准描述。

    原本公国历史上就不存在所谓“后勤”这种概念,缺了啥需要啥靠抢就能解决,何必浪费时间去搞什么后勤。随着技术进步和军队编制扩大化,公**也不的不面对后勤的重要性及必要性。并逐步建立起自己的后勤系统,对物资的征集、调度、存储、发放加一管理,同时将方便后勤管理纳入武器设计的要求。可以说后勤系统的重要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

    然而光是重视和下大力气整顿建设是不够的。后勤比战争本身更强调合理性、科学性,其精密复杂程度远远超过绝大多数的战争机器。公国构筑了后勤系统,也清楚后勤保障工作的重要性,但并没有彻底理解运作模式和理顺系统中存在的问题,将系统合理优化之后再投入战场。在开战前,后勤部相关官员都表达了自己的忧虑,但后勤部原本就是新成立的四等人机构,遇见其他部门都矮一头,在最高决策层的政治决断面前更是缺少质疑的勇气。结果所有合理的质疑在遭受“怯懦”、“无能”、“缺少爱国心”、“没有毅力”的指责后全部自动消音,后勤部老老实实的投入到工作之中。

    如果说公**是以准备不完全但信心十足的状态投入战争的,那么公**后勤系统非但准备不足,就连“必胜的信心”都十分缺乏。从这种微妙的差异当中,人们或许能窥见些许战争前景和后续发展。不过对公**一线官兵而言,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混乱,不久之后还会演变成不折不扣的灾难。

13.冰风森林(十二)

    维克多.格列波夫少校正在对着光秃秃的树桩和手边的地图运气,身后站着一群乌鸦般吵吵闹闹的连长,更远一些的地方一群大兵正在生火烤干身上满是泥水的军大衣。

    格列波夫少校率领的步兵营从越过边界之后就麻烦不断。越界之后没多久,先头部队就发现道路上埋设了地雷。少校随即向上级申请派遣工兵进行排雷,但得到的回复却是好几个步兵营都回报发现了地雷,大家都在等着排雷。

    少校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岔了气,那些拉普兰人哪里弄来这么多地雷?难道他们可以从农田里收割地雷吗?还是说外**火商们把自己的仓库直接搬到拉普兰了?

    万般无奈之下,少校只能让几个接受过一点排雷训练的斥候侦察兵试着去摸索雷区的面积,同时等待着团部派遣的工兵来支援。

    结果这一查,差点让格列波夫气晕了。

    所谓的“雷区”其实就是用空罐头、大石头等等看上去像地雷的玩意儿埋进土里,然后故意留下破绽好让人发现,以便迟滞敌军行动的假雷区。

    格列波夫少校很生气,非常迫切的想要下令急行军穿过这片假雷区弥补之前损失的时间,但身为资深军官的他总算还能抑制自己的冲动,过去和查理曼交战时的经验也让他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于是他下令继续进行排雷作业,同时将自己的发现汇报给上级。

    少校的耐心获得了回报,团部的回复和侦察兵的新报告几乎是同时送到他手里,他最担心的情况变成了现实雷区其实是真的,真地雷、假地雷、诡雷混在一起增加了排雷的难度。

    这并不是拉普兰的全新独创,过去和查理曼的战争中,公国就曾经使用过类似的战术,而这战术又是来自v.e财团的顾问。现在帝国的军事顾问们显然故技重施,将这种战术交给了拉普兰,让他们用来对付公**。结果有些不知深浅的指挥官当场中招,丢了一堆工兵和步兵后,只能留在原地慢慢排雷。

    预测正确并未让格列波夫少校心情变好,如今他不得不做出选择,是绕开满是地雷的大路,去穿越森林,还是留在原地慢慢排雷?

    穿越森林非但会绕远路,还容易迷路,更麻烦的是不知道森林里会不会有雷区或别的陷阱。留在原地排雷或许比较安全,但同样浪费时间,而且一大堆人被堵在路上很容易遭受伏击。

    最后少校向团部申请魔法师士官进行支援,用大面积的火焰术式烧灼疑似雷区的位置,利用高温诱爆地雷。这才开辟出一条安全通道,耽搁了整整五个小时的355步兵营这才趟过被烈火烤成烂泥塘的道路,重新踏上前进的征程。

    尽管地雷的妨碍给公国士兵们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不过这个营没有蒙受任何人员的损失,相对兄弟部队,士气依然高涨。他们迫切渴望找到拉普兰人,给这些只会设置卑鄙陷阱的杂种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可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就转移到新的麻烦上了。

    那就是……他们迷路了。

    对交战双方来讲,鉴于很多作战计划都要根据地图上面的信息来进行,翔实准确的地图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公**恰恰缺少这方面的情报支援,以至于获得的地理信息很多存在误差,不然就是过时的。常常发生地图上标注是树林的地方其实一马平川,标出的道路也经常在别的地方,要不根本就是荒废的旧路。面对这种和垃圾无异的地图,再优秀的指挥官也只有仰天长叹的份。

    拉普兰人撤退时的破坏工作则加剧了公**的混乱。除了埋设地雷和破坏道路,拉普兰人还在撤退时拿走了路标,或者故意把路标指向错误的方向。结果造成公**各种迷路,甚至好几个步兵营挤在一个十字路口,一群营长们围着地图和路标争论,试图弄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自己到底应该朝哪个方向前进。

    先导部队的混乱和停滞不前很快扩散到所有开进中的部队,开进中的步兵、炮兵为了赶上进度,补给马车队为了追上先头部队,所有人全都在争抢道路。结果全都把道路给堵死了。

    就算先导部队理清头绪,找到自己应该走的道路,重新开始进军。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指望不上补给和后续跟进部队。在这种状态下强行军并冲击拉普兰的防线绝非明智之举,但上面那些大人物是不会在意“些许阻碍”的,他们只关心时间表是否被严格执行,地图上的标的是否已经被占领。

    “这打的是什么仗!”

    安东诺夫军士吐了口唾沫,满心的邪火无处发泄,有好几次军士想一脚把眼前的箱子和满脸无辜的补给分队士兵给踹飞。最后总算军士抑制住了情绪,挥挥手让补给分队带着那一车炮筒润滑油和清洗棒走人。

    等到补给分队的马车从视野消失,军士跺跺脚,仰天长出了一口气。

    军士从来不是乐观主义者,也不是失败主义者,但此时此刻他真的感到非常不安。

    不是老兵的直觉那种近乎迷信的东西,纯粹只是百分之九十九的经验外加一点感觉不顺利的开局和进军开始后的种种问题给军士的心头投下了不吉利的阴霾。

    从边界到拉普兰军的筑垒防御地带最近的距离只有二十五公里,和平时期一个步兵营只需要一天的强行军就能赶到,坐火车的话连卸载装备和士兵的时间也算进去,撑死也就是三个小时的事情。可如今四个步兵师走了快一天了,才走出了可怜的十五公里……

    行军计划的不顺遂勉强还在可接受范围内,给拉普兰人多出一整天的时间来做准备,也许会造成一些影响甚至是麻烦,但人力资源和装备数量、性能上的差距不可能靠一天的时间弥补。在公**强大的攻势面前,拉普兰的抵抗最终必然会被粉碎,就像被铁锤砸碎的核桃一样。

    但这里有一个前提,即后勤必须给力。

    空有大炮却没有炮弹,士兵们满腔热血却填不饱肚子就是军神再世,要想指挥这样的部队夺取胜利,也只能靠祈祷母神降下奇迹了。

    偏偏公**正在遭遇后勤混乱无力的困窘与阵痛。

    后勤系统的混乱既有来自外部因素,如道路拥挤、泥泞等等,更有自身内部的因素,如组织结构不合理、官僚主义、人员专业素质不足、管理混乱、程序作业执行不彻底等等。当内外因素相互结合,整个系统顿时成了一团,要不是还有一群足够优秀且责任心充足的基层,公国后勤系统很可能开战第一天就彻底崩溃了。

    但就算基层超常发挥,上层系统特别是下指令和传输指令的部门出状况,依然会造成严重的问题。

    最常见的是弄错部队番号和补给种类、数量,这类失误占了总体投诉的百分之七十五。譬如安东诺夫军士本应得到的是步枪枪油,结果补给分队送来的却是应该给后面的炮兵的炮筒油。又譬如某个炮兵部队申请的是炮弹,结果送来的是成箱的“生命之水”……当然,炮兵们是绝不会退货的。

    这还算是比较浅显的问题,更隐蔽也更严重的问题来自于新配发的枪械。设计师们基于方便后勤管理的目标,试图实现步兵武器主要是枪械家族化和通用化。机枪、冲锋枪、步枪、航空机枪、车载机枪等等,除手枪之外的所有枪械口径全部统一为6.5口径,部分零件规格也设计为可以在不同枪械上通用互换。他们的初衷是好的,从设计细节和纸面性能上来说也无可挑剔,可一从图纸和试验场走入部队就变成了灾难。

    这里先不说因为加工工艺不过关造成的枪械质量饱受诟病的问题,最让一线士兵们吐槽和无奈的是因为都是6.5口径,因此经常把机枪弹和步枪弹搞混。要是机枪连拿到了步枪弹还好,命中率虽然惨不忍睹,好歹能正常击发,要是机枪手的“生命之水”配给管够,信仰足够坚定,命中率还能有一定程度的提升。可要是步枪手拿到了机枪弹,那就只能看着明显比步枪弹长出一截,怎么都塞不进弹匣的机枪弹运气了。

    遇上这种倒霉事的大兵们总是会抱怨天才的设计师老爷们为啥不把机枪弹和步枪弹统一成一种规格,这样就算子弹分发错误也不会影响打仗。所幸他们只是基层小兵,这样的抱怨不会被设计师老爷们听到,否则那群脑洞大开的家伙一定会着手将想法变成现实。到那时候,公**士兵将有幸体验一把旧日本陆军士兵使用大正十一年式轻机枪(即“歪把子”)的酸爽。

    一想到今后还要靠这样混乱至极的后勤系统打仗,军士的脑仁都疼了。

    军士应该庆幸的是,头疼的不光是他一个,整个前线都在头疼,其中最头疼的是第七集团军司令雅科夫列夫一级上将。面对摊在眼前一封封措辞严厉的询问和来自各个部队的诉苦、抱怨、请求,一级上将岂止头疼,全身上下的神经和肌肉都快绞成烂抹布了。

13.冰风森林(十三)

    在公国对拉普兰的战争计划中,第七集团军担负主攻任务,其麾下配置的兵力最充裕,火力也得到最大程度增强,目的就是确保其足以突破卡累利阿地峡防御较为薄弱的东段,配合友军合围从筑垒地域里驱逐出来的拉普兰军,然后转向维堡。

    不过第七集团军兵力固然雄厚,但可以使用的道路却相对有限,在所有遭遇交通堵塞、作战延误的部队里,第七集团军的情况最为严重。由于该地区森林覆盖率高,道路稀少且难以承受重型装备,加上拉普兰军在撤退时对道路进行了破坏,导致几个步兵师和加强的炮兵团全都堵在了路上,不但拖延了第七集团军的步伐,还严重制约了战役后勤保障。

    要不是拉普兰严重缺乏远程攻击武器,这种时候一通火箭炮覆盖或地毯式轰炸起码能抹掉两个步兵师的番号,剩下的部队就算没被歼灭,基本上也被炸残了。

    面对这种开局不利的状况,公**上层当然不会满意。一封封催促和询问出现在雅科夫列夫一级上将的案头,语言渐渐变得严厉刻薄。为了摆脱当前的困局,一级上将决定转换第七集团军的主攻方向,从原来的维堡转向劳图基维涅米凯基萨尔米轴线,沿当地唯一一条完好的公路向拉多加湖西岸实施突击。

    很快,由步兵第150师、步兵第49师、步兵第144师12团、哥萨克骑兵第3旅组成的“右翼突击集群”和步兵第10军同时朝两个方向展开了突击。步兵第50军负责在基维涅米穿过苏万托湖,“右翼突击集群”在科乌库涅米度过泰帕莱河。步兵第50军所属的步兵第144师(缺一个团)和步兵第90师在渡过苏万托湖后,要迅速向基尔武希托拉铁路线突击,彻底断绝筑垒地域守军的生命线。“右翼突击集群”以两个步兵师对泰帕莱河北岸实施突击,渡河后对敌军侧背实施包抄。充当预备队的两个步兵师将跟在后面,一旦成功突破,立即跟进打击,扩大战果。

    从纸面上来看,这倒也不失为一种变通的解决办法,与其让所有部队都动弹不得,不如让还没被堵在路上的部队变成机动部队,提早转换攻击方向突破敌军防线上的薄弱地带。等到机动部队突破侧翼,对敌军展开包抄时,正面战场应该也已经进入交战状态。陷入腹背受敌的敌军只能选择撤退,殊不知自己只是从一个包围圈跳进另一个更大的包围圈,最终敌军主力将如预期的那样被消灭。

    这将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这也正是雅科夫列夫一级上将及整个公国渴望得到的胜利。

    松了一口气的一级上将大笔一挥,批准了作战计划。满心欢喜的他并不知道这一道命令会将他个人和整个第七集团军从一个灾难拖进另一个灾难,此刻眼前的光荣大道正是通向深渊的快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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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还真是悠闲。”

    海因里希少将露出一丝冷笑,站起身让出位置,一旁的维内尔上校连忙凑了上去,一堆提溜着马刀和长矛,在河岸边溜达的哥萨克骑兵呈现在炮队镜前,随着上校调整观察角度,几个正在洗刷战马和兜水的骑兵出现在他面前。

    “公**真是神奇,居然拿战争当儿戏。”

    第八步兵师师长维内尔上校忍不住仰起头长叹了一声,叹息中夹杂着三分唏嘘,三分非现实。

    根据情报显示,这是罗斯联合公国第七集团军下辖的“右翼突击集群”的第3哥萨克骑兵旅,由帕维尔.伊万诺维奇.米辛科少将统帅,下辖22个哥萨克骑兵连外加一个炮兵连,总兵力约3000人。第七集团军司令雅科夫列夫一级上将赋予该部的任务是前出至泰帕莱河沿岸侦察合适的渡河地点。

    这个部署本身没什么问题,利用骑兵的机动力前出侦察是战场上的标准流程。过去人类阵营也是这么干的,如今最多是让轻型装甲车或mds来干类似的工作。

    有问题的地方在于,公国明明有更适合这种环境的斥候却没有使用。

    如果担心鸟系兽人种族容易被发现和击落,且空中侦查森林覆盖率高的地区有困难。大可以派出猫科或犬科系兽人种族,不管是豹族、狼族还是猿猴族(其实阿拉克涅之类的昆虫系种族,还有拥有保护色和热感应能力的爬虫系种族也很适合执行森林环境的侦查任务,问题是低温环境不适合那些热带生物),在这种环境里都可谓如鱼得水。过去几百年的大战中,人类阵营可没少吃这些精锐斥候的苦头。

    放着更称手的棋子不用,将精锐的骑兵轻易浪掷在次要的任务上,而非让其如同过去一般袭扰拉普兰后方。是该羡慕公国充裕的人力资源呢?还是像海因里希少将一样感叹公国对战争的漫不经心?蹲在观察掩体里的一众拉普兰军人困扰之余又感到一丝好笑。

    这些军人是幸运的,他们的上级拉普兰陆军第三军团指挥官海因里希少将不但知道事情的真相,而且乐于和部下分享。

    “先生们,公国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少将摇了摇头,用介于嘲讽和怜悯之间的语气说到:

    “对熊族而言,这是‘我们的战争’。对其它部族来说,那是‘他们的战争’。”

    海因里希少将的话有些语焉不详,换个反应慢点的还闹不清楚这段绕口令一样的话到底在说啥。可如今在场的个个都是人精,战场和官场上的经验都十分丰富,只用了几秒钟,他们就推测出了事情的真相。

    “您的意思是……战后的利益分配?”

    第十步兵师师长考普皮拉上校有些难以置信,或许这个答案顺理成章,但如果真相就是这样,那就只能称之为骇人听闻了。

    “没错,上校。当我们在用军事的眼睛来看待这场战争时,公国的高层却是从政治的层面来计算这场战争的利益得失。攻击拉普兰,占领卡累利阿地峡原本就是基于公国国内的政治需要提出的作战计划。其目的是转移国内矛盾,用利益分配的蛋糕来缓和日趋紧张的国内气氛。但问题是即便作战顺利,如同预期中那样成功拿下卡累利阿地峡和汉科半岛这块已经是当前国际情势对公国容忍极限的蛋糕,对整个公国来说依然太小。这种时候多一个人来分蛋糕,其他人分到的蛋糕必然会变小。”

    这其实是所有组织、团体都会遇到的问题。要解决这种问题,要么把蛋糕做大,即使分蛋糕的人多了,每个人分到的蛋糕也不会变小,甚至还会变大。要么就想办法把一部分人排除出去,减少分蛋糕的人数。

    公国采用的是后一种办法,借由一场“纯粹由熊族进行的战争”,将其它部族从战后利益分配中排除出去。

    有这样一层考量在,会出现异常的战术和兵力运用也就说的通了。

    可这只是政治上的合理,从军事层面来看却是不折不扣的愚策。

    原本公**队相对人类阵营对军的优势在于人力资源充沛和多样性,将不同种族在不同领域的优化特性加以组合后在战场上发挥最大的战斗力这正是公**的可怕之处。如今公**却主动放弃自己的优势,以人类熟悉的作战方式来战斗……

    用最好听的说法来评价,这也是个很不明智的选择。

    “看看这些骑兵,毫无防备,只要一次炮火覆盖,我们就能让这个骑兵旅从地表上消失。”

    维内尔上校露出一丝愉快的笑容,这里是他的防区,其炮兵阵容堪称奢华。其支援炮兵包括第十炮兵团1营和2营,独立第四重炮兵营,此外还有一个海岸炮兵连随时可以投入支援。其麾下火炮包括12门155榴弹炮,8门105榴弹炮,18门88高射炮、18门75反战车炮、32门105无后坐力炮和耶里赛维海岸炮兵连的1门280要塞炮(k5e型列车炮改造而来)。

    以如此奢华的炮兵火力,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把眼前这个骑兵旅直接送回老家,更别提他手下的炮兵早就测好了射击诸元表。只要师长大人一声令下,别说那些重榴弹炮,光是88“反一切炮(对空、对地、对船、对战车、对人都能用,确实反一切)”的一次炮火覆盖就能把这帮看上去不像是来打仗,倒像是来度假的哥萨克骑兵直接轰到天上去。

    “不,没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宝贵的炮弹。”

    海因里希少将瞥了一眼正在嬉水玩闹的哥萨克们,这些悍不畏死、吃苦耐劳的骑兵在战斗打响后必然会是麻烦。在这里就干掉他们也不错,只不过为此暴露炮兵阵地就划不来了。

    “那些家伙没有携带渡河用的舟桥设备,以泰帕莱河的湍急,靠他们自己是没办法过河的。不如把炮弹留给后面那些准备架桥渡河的家伙,这样战果更大,效果也更好。”

    轻叹了一声,海因里希少将用揶揄般的口吻说到:

    “毕竟炮弹可不是免费无限量供应的。”

13.冰风森林(十四)

    “那些天杀的杂碎!吸血鬼!喝血的畜生!下水道里的蛆虫!私娼狗腿下的野种!!!”

    安东诺夫军士挥舞着拳头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诅咒和脏话喷吐出来,一旁的军医摇了摇头,将白色被单拉上,彻底盖住雅科夫少尉只剩一半的脸孔。在少尉的右手边,整整一打覆盖着白色被单的遗体,每具遗体的“狗牌”都已经折断,一半挂在亡骸的脖子上,一半攥在军士的拳头里。周围的士兵们耷拉着脑袋,军帽攥在手里。有几个士兵半跪着小声祷告,祈望战友们的灵魂能安然回归。

    这个步兵排刚刚遭受了一次血腥的打击,当他们扛着木筏和木制小艇试图冲向河岸时进行强行渡河时遭到了河对岸拉普兰军的射击,伴随着撕裂麻布般的声音,冲在最前面的第一梯队就被打成了筛子,紧跟在后面的第二梯队猝不及防间停顿了一下,顿时成了敌军炮兵的绝佳标靶。类似女人哭号的声音划过头顶,81迫击炮发射的白磷燃烧弹在第二梯队头上炸裂。因为有木筏和小艇遮挡,他们免于被当场烧成干尸的命运,但他们抛下沾满白磷的木筏和小艇后,立即遭到了机枪集火射击,两个班的士兵和带队冲锋的雅科夫少尉当场牺牲,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一场试探性攻击生生被打成了单方面屠杀。最后还是胳膊挨了一枪的安东诺夫军士匍匐着把少尉给拖了回来,但终究还是没能挽救少尉的生命。

    流经科乌库涅米角的泰帕莱河宽约两百公尺,水流湍急且缺少合适的渡河滩头。拉普兰军根本无需封锁整条大河,他们只要在少数几个可以渡河的地点周围准备火力点,事前计算好射击诸元,之后就可以静待猎物自己把脑袋伸进这个死亡陷阱里。

    就像之前的战斗。

    军士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清楚的认识到要想突破这种得到强大炮兵火力支援和堑壕工事加强的天堑,唯一的办法就是投入更多的兵力和火力支援。用炮兵压制敌人的炮兵和机枪火力点,然后以足够的数量兵分多路,同时从宽大正面进行冲击。进而分散敌军的火力,使其顾此失彼。

    新任排长拉弗索夫少尉和连部的想法大致也是如此,他们一边敦促士兵挖掘工事(拉普兰军不但将沿河的船只搜刮一空,还砍掉了河岸靠公国一侧的树木,使得公**难以就地获得木材,同时还保障了射界和视野),一边将现场情况和作战方案上报。他们相信只要上面不傻,应该明白面对这种防御体系,没有强大炮兵的支援是不可能进行攻略的。只要在后面的炮兵一上来,他们有足够的信心突破泰帕莱河,建立起稳固的桥头堡。

    回复来得很快,让一众军官感到吃惊的是这并非来自师部的回复,而是第七集团军司令部的直接命令在浮空战舰炮火的支援下,立即展开渡河突击。

    有经验的军官和士官立即就明白了。炮兵一时半会儿赶不到,师部恐怕向集团军司令部申请调拨浮空运输舰进行紧急运输。结果收到申请的集团军司令部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直接越过师部对前线的连队进行指挥了。再看看,这命令里连哪挺机枪该在哪里设置阵地,哪个步兵排应该走哪条路线在几时几分进行渡河突击都讲的清清楚楚。根本不给下面置喙和反驳的余地。

    一众军官、士官面对这份神奇的命令书,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谢上峰无微不至的关照呢?还是痛骂集团军司令雅科夫列夫一级上将瞎指挥。面面相觑了一阵,最后大家觉得再怎么说这也是集团军司令部的命令,他们这些基层军官完全没有抗拒的权力。再说虽说没有重炮,好歹有来自空中的火力支援,只要火力压制的效果够好,突破泰帕莱河建立桥头堡总是能做到的。于是大家开始集结部队,开始了第一次大规模强行突击。

    所有人都遗忘了两个简单的事实。

    首先,拉普兰人是否会遗忘来自空中的威胁,对空地协同突击毫无准备?

    其次,所有馊主意都有一个共同点,即在被发现是馊主意之前,看上去都像好主意。

    第七集团军司令部想出来的恰恰是个不折不扣的馊主意,还是所有选择里最糟的一种。可以降低损失,轻松突破防线的办法明明有一大堆,比如用浮空运输舰搭载突击队在防线后方登陆,对敌军防线实施前后夹击;又比如做出强行突击的样子,引诱对方开火,将机枪阵地、炮兵阵地暴露出来后加以标记,通过地面和空中的观测校正,由浮空战舰从安全范围外逐个清除火力点。反正只要认真思考,分析敌我形势,做好协调工作,发布适当的指令。就算是精心准备的防御体系也是有很多可乘之机的。可雅科夫列夫一级上将不知道是心理压力过大,还是纯粹只是想要确保每一个排都在他的指挥之下,完美的实行他的既定规划,亦或是太过低估面对的敌人,又高估了自己人。总之,一级上将阁下认为“我方优势很大,前线立即给我a上去!”,然后将这个想法付诸实施。

    于是乎,和所有类似的案例一样,这场进攻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灾难,一场单方面屠杀。

    公**的无线电还在起步阶段,魔法师士官又是稀缺资源,最多配属到团和加强营一级(考虑到公**庞大的基数,这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浮空战舰和海军战舰更是只有驱逐舰一级才有资格配置。赶来增援的两条巡防炮舰享受不了配置魔法师的待遇,和地面之间的联络只能靠光线反射器(其实就是个镜子,用光信号和地面进行摩斯电码联络)。在实战中,受烟尘和火光影响,光线反射器的信号很难被看清楚,加上公国制造的光学观瞄设备性能不佳,两条巡防炮舰不得不降低高度进入战场。结果就在公**士兵的欢呼声中,两条炮舰当场被打成了碎片。

    至少有8门88高射炮进行了集火射击,第一轮齐射就有六发取得了命中,其中一条被直接打中弹药库,伴随着弹药库诱爆的闪光与轰鸣,那条炮舰连带着船员炸成了碎片。

    因为88高射炮的对地轰击能力和优越的反战车能力,很多人忘了这其实是一门用于防空的高射炮,对付各种大型空中目标才是它的本行。为了对付那些有装甲防护和隔舱化设计的浮空战舰,帝国设计师还特意为其研发了对空穿甲弹和延时引信,以便穿透外层装甲后在船体内爆炸,利用密闭环境增加杀伤效果。别说眼前这两条薄皮巡防炮舰,就是巡洋舰级别的浮空战舰在同一部位连续吃上两发这种炮弹也可能导致龙骨变形,舰管线严重受损,结构脆一点的驱逐舰闹不好当场就短成两截。

    八门重型防空炮齐射的威力是如此震撼人心,以至于直到僚舰殉爆,幸存的那条船才反应过来,拖着黑烟的小船急忙开始侧滑调头转向。以其受损程度,根本跑不出敌军防空炮的有效射程,还不如降低高度,利用森林的掩护避开敌军的打击,逃到安全地带后再进行迫降。

    那位舰长的判断很正确也很及时,换成任何有经验的指挥官遇上类似状况都会做一样的处置。

    如果不是拉普兰人热情好客,想要把他们留下来,这条小船还是很有机会逃走的。

    隐藏在树林里的机关炮阵地开火了,一条条橙红色的光鞭来回抽打满身疮痍的小船,悬挂在船舱外的发动机舱更是受到了重点关照。随着一连串曳光燃烧弹钻进发动机舱,燃烧的黑烟与泄露的高压蒸汽混在一起,为垂死挣扎的巡防炮舰描绘出一条蛇行的坠落轨迹。最终,那条小船带着一船惨叫的船员和已经开始燃烧的弹药,一头扎在了河滩上,殉爆的火球和暴风让泰帕莱河两岸的军队都不得不暂时停止一切行动,或是就地卧倒,或是在掩体里缩紧身体。钢铁、火焰和焦黑尸块的风暴掠过战士们的头顶,空气中开始弥漫着可怕的烤肉味,呼啸的爆风中隐约能听到垂死的哀嚎和诅咒。

    瑰丽又可怖的战争画面近在咫尺,两国士兵却没有一人想要去欣赏这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壮观风景。军官们掏出了左轮手枪和一起配发的小铁锤(退弹壳用),嘴里叼着哨子。士兵们默默将刺刀套上枪口,上膛,打开保险。机枪手的大拇指压在扳机上,副射手俯卧在一旁,手里捧着帆布弹链,后面的弹药手半蹲待命,脚旁摆放着五个已经打开的弹药箱,套在帆布弹链上的黄铜子弹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军官们看了一下手表,尖利的铜哨声响彻整条战线,“乌拉”的呐喊声中,公**士兵冲向了河滩。

13.冰风森林(十五)

    如果某一桩罪行找不到罪犯,那么默许这件罪行发生的所有人都是罪犯。

    关于第七集团军司令部关于泰帕莱河战役中一系列指令的战后调查报告中,人们总是本能的会问“为什么要发动这样一场战役”、“司令部为什么要去越级干预一线部队的作战”、“明明能赢的办法有很多,为什么偏偏要选择最愚蠢、最糟糕的做法”。

    有意思的是整个第七集团军上层,除了进了卢比扬卡广场大楼里再也没出来的雅科夫列夫一级上将,上至集团军司令部下至师团指挥部的所有当事者都一口咬定自己是反对在没有炮火和空中掩护下强攻强渡的,自己坚持主张步兵部队应该原地待命,等待进一步的增援上来后再采取行动。而且其中绝大多数人都还能拿出证据来。

    那为什么还要强行推动这个作战?

    原因说出来很简单,因为圣彼得堡的命令,因为整个第七集团军指挥层已经算不上军事指挥机构,更像是个互相糊弄的官僚机构。既然上面的指令不能违背,又必须从战败后的责任追究后逃脱,那么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所有人都反对这个明显不合理的指令和作战,并且相互之间都作出证据,同时在“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的大原则下默许作战遂行。如此一来,他们确实反对了作战,但基于服从命令的义务,纵然千般不愿也只能执行上级不合理的命令,并且每一个人都能拿出过硬的证据,所有人都能平安逃脱。

    谁说公**人都是一根筋的莽夫,你看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本事,多年的老官僚也只有甘拜下风的份。

    穿军服的官僚们在铺设逃脱惩罚的轨道,集团军司令在干什么呢?官方历史中对此有些语焉不详,不过从集团军参谋阿尼索夫少将的私人日记中,人们可以一窥当时的真实情形。

    当时整个参谋部都在忙着以战役指挥部的指令为挡箭牌,想尽办法逃避责任。在一片混乱中,阿尼索夫少将被推出来充当给猫挂铃铛的老鼠向集团军司令指出问题所在,为整个参谋部避免责任追究的路线图填上最后的拼图。

    阿尼索夫少将以夸张的文笔描述了他向雅科夫列夫汇报时的情景:

    “参谋部里的每一个人都拒绝去见集团军司令,我只好自己去完成汇报工作。一级上将阁下将一栋拉普兰富商遗留的别墅指定为私人驻地,我很清楚别墅的布局,里面摆了哪些好东西,都是谁交上来的,摆在什么地方,我一清二楚。我进去的时候,一级上将正在用餐,香槟、上好的鱼子酱、松软的面包、新鲜水果。我站在一旁逐字逐句的将问题一一呈报,一级上将坐在那里连吃带喝。只需要花上半分钟或者一分钟,他就能离开餐桌,走到一旁的地图室,将我汇报的问题用更直观的形态呈现出来。但一级上将根本不愿意挪动脚步。为什么?我想并不是因为美酒美食对他有多大的吸引力。一级上将觉得他制定了一个很好的计划,下面的人要做的是执行这个计划,设法克服各种困难夺取胜利,而不是跑到他这里来抱怨这抱怨那……最终一级上将享用完了早餐,挥挥手示意我可以回总参谋部了。走出那间别墅的时候,泪水从我眼中潸然而下,回去的路上我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

    且不论这番充斥着辩护和自我美化的论调和真相是否有出入,从结果上来说,官场老油条们成功逃脱了惩罚,集团军司令一人扛起了黑锅,士兵们被送进了地狱。

    老实讲,步兵第49师的各级军官一点都不想将士兵们浪掷在一场毫无成功希望可能的进攻上。他们不是白痴,集团军司令部里的那些花样他们不是不清楚。可就算清楚又怎么样?反驳?抗命?打了败仗还有机会走上军事法庭去辩解,抗命不从的话,集团军司令部直接就能派宪兵和督战队过来把所有指挥官就地正法。别以为这是吓小孩子的故事,这是公**培养速成军官的有效手段之一。只需要把前任指挥官枪毙,后来者就会得到足够的教训,在带着蓝帽子的督战队和宪兵队的督促下,公**各级指挥官向来用心学习战争。

    所以纵然千般不愿,步兵第49师还是执行了那道该死的命令。

    一声哨响,步兵第49师沿着整条临时挖掘的堑壕发起了冲锋。士兵们手挽着手,挺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唱着《公**最强大》,欢呼着“乌拉”,对河滩上的尸体与舰船残骸视若无睹,如同一道长满了长矛的生命之墙冲向湍急的河流。

    见惯了公国式万岁冲锋的拉普兰军人在那一刻也被那近乎于悲壮的场景惊呆了。直到公**士兵踩响埋在河滩边缘的反步兵跳雷,他们才清醒过来。

    帝国制造的s型跳雷一如既往的可靠有效,冲锋中的公**队列被撕开一个个缺口,但他们并没有停下脚步。

    “开火!!”

    拉普兰第八步兵师第2机枪连连长阿尔伯特挥下手臂,重机枪沉闷的吼叫拉开了死亡演奏会的大幕,一秒之后,其他各种轻重武器亦争先恐后的加入大合唱之中。

    整齐的队列如同秋季的麦田,被无形的镰刀整片整片的收割,但公国士兵没有退缩。越过阵亡和负伤的战友,一波又一波的士兵前仆后继的冲了上来。每个波次都倒在密集的弹雨之下,每个波次又比上一波更接近河边。

    用尸体换距离这个只存在于老兵口中的战术真实呈现在了拉普兰年轻的士兵们面前,连带着老兵们无比畏惧和厌恶的语气一起,紧紧揪住了他们的心脏。19岁的机枪副射手拉尔夫用颤抖的手指将一条新弹链塞入供弹器,12.7机枪再次开始了低吼,冒着热气的枪管表面隐隐泛起了一层红色。机枪组长“更换枪管!别傻站着!”的吼叫仿佛从遥远的彼岸传来,直到此时,拉尔夫才发觉自己的耳朵已经快听不见声音了。

    负责该地段防御的是拉普兰第28步兵团3营的两个连,指挥官是卡尔.拉盖尔勒夫上尉。经验老到的上尉很清楚,公**这是在用士兵充当舟桥部队的盾牌,只要冲到河滩边建立起防线,他们就能设法将冲锋艇放进河里。河滩边的士兵将一边压制河对岸的火力点,一边乘船渡河,最终在河对岸建立起坚固的桥头堡。

    上尉摇摇头。

    公国士兵的勇气令人钦佩,那种顶着轻重机枪和迫击炮的交叉火力,排着密集队形冲锋丝毫不退的身姿,就算是敌人也为之动容。至于他们采用的战术,固然呆板、愚蠢,毫不在乎士兵的死活,但很有可能获得成功。

    公国士兵并不是手无寸铁,他们手里的自动步枪也不是烧火棍,就算枪法再烂,枪的准头再差,以密集队形用自动步枪射击,也足以压制火力点。距离越近,压制效果越明显。此刻已经有好几个机枪阵地报告机枪手阵亡,副射手替补上去了,照眼前的趋势,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该弹药手替补上去了。

    除了自动步枪造成的麻烦,公国的机枪手和炮兵也是个麻烦。

    说起公国的机枪,那可真是浸透着枪械设计师们辛酸的悲剧。本着枪族化的设计要求,最初公国想要模仿帝国制造的通用机枪,制造出一款发射与步枪弹同尺寸重型机枪弹的通用机枪。但公国的发射药技术不过关,他们使用的6.5x50步枪弹是各国现役大威力步枪弹中威力最小的,只比帝国使用的中间威力弹强上一点。换上重弹头之后,性能出现明显下降,弹道变得相当不稳定。无奈之下,设计师们只能加长弹壳长度,增加装药量来保证机枪弹的基本性能。结果本来应该通用化的枪弹一分为二,大大增加了后勤的负担。另外重工业技术不过关,导致通用机枪的研制进度严重滞后,最终公国搞出来的是一款发射6.5机枪弹的水冷重机枪,不看口径和使用的弹药,还以为是一挺加了防盾和轮子的马克沁机枪。

    就算再怎么烂,那依然是足以杀人的利器。在足够优秀的射手手上,配合水冷设计的优势,依然能给对手带去足够的麻烦。

    此外公国的炮兵也没有闲着,受制于观瞄手段的缺乏,炮兵们的表现有些乏善可陈,但接连在河对岸炸响的炮弹还是让苦战中的步兵感到一丝振奋,他们的射击变得更加猛烈。一时间各种口径的子弹炮弹你来我往,战斗开始呈现焦灼化。

    两军的前线指挥官对眼前的鏖战又惊又怒之余绝不会想到,在拉普兰或者说某个人的作战规划里,其实泰帕莱河并不是什么不可放弃的天堑。他们此刻厮杀的唯一目的就是给公**放血之余,最大限度的消耗公**的弹药,给他们的后勤系统一点点加压。

    正在死去和正为生存与荣誉而战斗的战士们更不会想到,在那个慵懒到根本不像军人的家伙的规划表里,决定战争走向的不是他们的勇敢和牺牲,而是某种更加冰冷的东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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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311/ 第一时间欣赏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最新章节! 作者:千年帝国海军上校所写的《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为转载作品,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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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介绍:
不着寸缕的美少年注视着匍匐在眼前的有翅爬行类,那自踏上异界土地以来一直紧闭的唇线开始变换,声音出现在幽暗的意识空间。
“判定计划主导及相关人员全数死亡,与地球方面联络完全中断。进入自行行动模式。变更登录名为预定完全体【李林】。结合当前情况,自主选择任务B4。”
有了李林这个名字的少年顿了一下,声音仿佛带上了地狱最深处的冰霜寒意。
“渗透、侵入低程度文明,将其殖民地化,地球化。”
一个最终兵器少年,在魔幻的异界闻到了相同的味道——战争。
于是,他开始继续自己的使命。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