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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恕恕     佳肴记txt下载     佳肴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四十五章 想得开

    现在的仙府小筑,跟五年前相比,有了极大的变化。

    首先,小院子的面积比以前大了许多,菜畦里长着绿油油的蔬菜,每一片叶子都新鲜可爱,能清晰的看到叶脉上的纹路。若仔细看,好像还能看到蔬菜叶子上面的小露珠。

    小院后面的那块坡地,被周小米改成了水田。一开始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即便是将灵泉水注入其中,那些水也存不住,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见,让人惊异。

    周小米一度很想放弃,甚至想如果实在不行,她就在三羊坝的水田里种普通的水稻好了,要不然咋办?

    可是没想到,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水田居然能存住水了,她这才将水稻种出来,一茬一茬的种,改变着稻种的基因。

    三羊坝的水稻,还不算是顶好的,最好的稻种,被周小米留在仙府小筑里了。

    仙府小筑在不知不觉中扩大,除了菜园,水稻田的面积都有所增加以外,山林地,梅林,都在扩大。

    上次她发现的那片花海,似乎又有了新的品种,都是一些罕见的茶花,兰花,开得非常漂亮。

    周小米不懂花,不过她做生意的时候,接触过不少爱花的人,谈起花来,简直是头头是道,个个都是嗜花如命之人。周小米也曾投其所好,靠着仙府中的茶花,拿下过一笔大生意,那人见到她送上的名品茶花后,居然二话不说就跟她合作了,也让她见识到了花痴的痴,果然是名不虚传的。

    除了这些,仙府中还多了一片茶山。

    这片茶山显现,是雪灾过后的事儿。周家在大雪之后赈灾,全家齐心合力,处理镇上的灾民以及一些人员安置问题,每日都忙得脚打后脑勺。那日周小米觉得疲累,便想进仙府小筑中休憩一会儿,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闻到一股清幽的茶香味儿。后来好才从红毛的嘴里得知,后山又多了一片茶山,面积虽然不大,可是尽是一丛一丛的茶树。

    周小米过去一看,果然看到了另一番景象,那异样的茶香,让她精神为之一振,突然想起前世自己去旅行时,曾经到过一处产茶胜地,还参观过茶园。那里海拔较高,气候宜人,所出产的茶,全国闻名。

    茶叶,是大自然赐予人类的瑰宝,可食用,还有药用价值。有不少名菜,都与茶叶有关。陆羽著有茶经,将与茶有关的大小事宜,事无巨细的研究,从茶叶来的来源、生长、种植,采摘、制造、品鉴,分布等等一一详细记录于书中,被奉为经典。

    《茶经》被奉为茶文化的标志,而陆羽也被后人奉为茶圣,茶仙,茶神。

    周小米读过茶经,对茶的喜爱,仅次于厨艺之道。只可惜她刚想拜师,好好的学习茶之道,人就来到了大宋朝。

    不过,仙府小筑中的茶山,却让她很无语。

    里面的茶,品种齐全,甚至还有一两样她不认识的品种!而且茶香各异,绝非凡品。只是如此好茶,却因无法炒茶的原因,一时半刻喝不到嘴里,她觉得很遗憾。看来,以后她要找机会,摸索一下炒茶的手法,学着自己炒茶,没准还能让周家的生意更进一步呢!

    除了仙府小筑的变化,红毛的变化也很大。

    仙府小筑是仙家之地,所产一草一木,皆非凡品。红毛久在其中,慢慢开启了灵智,不但与周小米心意相通,而且还越来越聪明,越来越贴心。

    周小米时常想,红毛这样,也算是成精了吧?它除了不能化成人形,口不能言,其实跟传说中的“妖怪”也没多少区别了。当然,红毛很善良,根本不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它也不会违背周小米的意愿,所以平时都是老老实实的呆在仙府小筑之中,替周小米守候着这一片属于她的天地。

    周小米进入仙府小筑中的时候,红毛照旧第一时间来迎接它。这小家伙速度越来越快,可是周小米地总是能看到它奔跑的轨迹,还有一道道的残影。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跟五年前相比,她的感官似乎更敏锐了!

    “主人!”红毛很开心,嘴上的小胡须一抖一抖的,看起来格外开心似的。

    山上有橡子树,红毛以橡子为食,偶尔还吃一些山林里其它果木的小果实,它喝得是灵泉水,还有山林间的枝叶上的露水,吃得精细,比人的伙食都好,也难怪变得越来越聪明。

    周小米抱起欢迎自己的小家伙,一路走到果林,摘了一个苹果吃。

    仙府小筑中的苹果,皮薄肉厚,甜美多汁。咬上一口,汁水一下子就涌进了口腔里,甘甜的果肉中带着一丝丝的酸,口感简直不要太好啊!

    “主人,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红毛能够感觉得出来,自己的主人似乎有什么心事一样,好像在担心什么事情,但这些事情像是要被她故意藏起来似的,即便是与她心意相通的自己,也只是能感应到一丁点,却不知道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周小米把嘴里的苹果吞下去,将果核随意一丢,然后便出神的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红毛倒也乖觉,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开心,就静静的趴在她的怀里,不说话了。

    周小米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确切的说,这几年她越来越觉得迷茫,似乎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一样,没有方向感。

    以前的周小米,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帮着全家人过上好日子,早点分家,离开老宅那些蛀虫,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

    可当她真的做到了这一切以后,她的生活突然变得琐碎又无聊起来。

    前几年她想,或许是她一直担心老爹,老娘的性格,怕他们守不住自己打下来了这片家业,所以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她得让大哥,二哥,三哥都成长起来,成为能把家支撑起来的顶梁柱,只有这样,她才能放手,心安理得的撒手不管。

    现在呢,大哥成了有官职在身的卫队长,虽然他官职不高,但是跟几年前的周翼虎相比,他已经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有了保护这个家的能力。二哥呢,成了举人,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啊!虽然他放弃了科举,但是却有属于自己的目标,那就是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把周家的生意做大,做强,成为大哥,三弟的后盾,成为全家人的经济支柱。周小米觉得他想得很好,当商人没有什么不好的,现在商人的地位也越来越高了,谁都知道商人是整个国家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虽然大部人还有有士农工商的思想,但是谁敢否认商人的地位?如果有一天,周翼兴能把周家的生意做大做强,那么他就是成功的!比很多人都要强!

    至于三哥!

    周小米从来没有怀疑过周翼文将来的前途问题,三哥太过聪明,不论是读书,做人,还是做事,他都很厉害,很有分寸。走一步,看三步,甚至往往会有惊人之举!这样的人,习惯步步为营,习惯先人一步,习惯运筹帷幄,即便是做官,周小米也相信,他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发挥出自己最大的能力!成为一代名臣,只要他的运气不太差,这一生的成就不会太低。

    周家三子的未来,或多或少都可以预见。至于周家那两个小的,还太小,有三个哥哥参与他们的成长,即便将来的成就不会太大,但是做两个富贵散人还是不难的。

    可是,好像只有她,前路一片迷茫。她已经十五了,林氏也好,周瑾也罢,谁会把她留在家里当一辈子的老姑娘?

    认祖归宗后,等待周家人的,必定是一条荆棘丛生的路,她的婚事,能够自己做主吗?难道她要成为一个联姻的牺牲品?又或者盲婚哑嫁,嫁给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然后一辈子都活在深宅之中,过着每日枯燥无味的生活,看着自己的丈夫将一个一个女人纳进门,自己还要装大度,装开心,跟那些女人姐妹相称?

    真是想想就头痛!!!

    该死的封建制度!!!

    周小米很害怕,这被她压制在心底的担忧,几乎时不时的就会涌上心头,提醒着她,她未来的路,怕是没那么顺利,没那么平坦。

    周小米轻轻的叹了一声,“你不懂。”

    红毛知道,它不懂,可是主人有仙府在手,是这个世上最最幸运的人,她有什么可担心的。

    人类,还真是复杂。

    周小米摸了摸红毛的头,露出一个笑容来,道:“你想得对,人类就是这么复杂。”

    作为红毛的主人,周小米自然也能感受到红毛的想法。

    “好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周小米从地上站起来,望着仙府小筑中的绝美风光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她将红毛松开,道:“你去吧!”

    红毛知道主人又要走了,便朝远处一蹦,然后朝她拜了一拜,转身没入山林之中。

    周小米这才信步往回走,到了灵泉边上,看了看灵泉水边郁郁葱葱的植物,这才闭上眼睛,闪身出了仙府小筑。

    第二天一大早,周小米刚刚用完早饭,红衣便来报,说是孙道石来了,要见周小米。

    周小米闻言轻笑,问她,“怎么,林家给他钱了?”事情似乎比想象中还要顺利一些,林家,好像也比想象中更聪明一些。

    红衣点了点头,道:“孙道石来还钱,想让小姐把之前签好的契约还给他。”

    周小米点头,“自然,我最是信守承诺了,只要他拿来钱,东西就给他。我不要见他,你去办这件事。”孙道石的事儿,红衣已经让人散了出去,就算没有契约,旁人听了这些事儿,也不敢用他!

    “是!”红衣转身退下,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转身回来了,将三千两银票摆在了周小米的面前。

    周小米点头,与她道:“你差人去耿叔那里一趟,让他忙提拔一名掌柜,去河阳镇做掌柜。老规矩。”

    红衣点头应是,转身下去了。

    时间飞快,转眼就出了正月。

    林氏天天念叨着小儿子,无非是担心春闱之事。

    周小米道安抚她道:“娘,您尽管放心好了,三哥的水平就摆在那里呢。他才十六岁,就算今年不成,三年后再考时,他也不过十九岁。”

    这也不过是糟糕的情况罢了。

    林氏点头,她也不是那种痴心妄想的人,儿子尽力了,怎么样都好。

    眼看着春闱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整个周家似乎都被一股巨大的压力笼罩住了似的。

    周小米时刻都在宽慰林氏和周瑾,可是其实她自己也是十分紧张的。

    二月初七那一天,周家突然接到一封信。

    信中内容,无疑是晴天霹雳!

    也不知道为什么,朝廷突然下旨,取消了今年的春闱。

    此消息一出,整个大宋朝一片哗然。消息来得太突然了,而且取消春闱这种事情,历朝历代都鲜有发生,到底是出了何事,才让朝廷不顾几千举子,毅然决然的取消了春闱?

    周家接到消息后,坐立难安。

    林氏更是急得满嘴都是火泡!要知道春闱是大事,皇上居然取消了选拔举子的春闱,汴京一定是发生了比春闱还要大的事儿!他的两个儿子可是都在汴京城呢!万一有了什么不测,你让她可怎么活?

    周小米派商队的人,积极的去打听消息。

    一开始,京城戒严,出入都成问题,慢慢的,到了二月中旬,才有消息陆续的传了回来、

    原来,居然是春闱的考题被泄露了,而且这个事儿,好像还牵扯到了东宫方面!皇上知道以后,自然大怒,命令一定要彻查此事,故而今年的春闱这才取消了。

    远在汴京城了周翼虎和周翼文两兄弟,各自忙碌着。

    一个在营里安心当差,有些事,不是他这么一个小官能左右的。一个则是租下了京郊的一个小院,安心读起书来!不管怎么样,这样大的事都与他无关,既然不能考试,那就继续读书呗!

    周翼文想得很开。(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太兴二十四年春,因为科举泄题一事,春闱被取消,科场舞弊案正式进入了人们的视野。因为此事牵扯甚广,甚至连东宫也参与其中,脱不得干系,所以这一年的春天,汴京城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连空气中似乎也飘散着危险的味道。

    朝堂之上,一片肃杀之气。就连深宅妇人也深受涉及,喜欢请戏班子到家里听曲子的、喜欢各府游走收集八卦的、喜欢为世家子弟们保媒的、喜欢热闹乐意在家里设宴的,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过起了清心寡欲的深宅生活,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们的安分,才有证明科举舞弊案与他们没有关系一样。

    科场舞弊案,震惊朝野。皇帝大怒,如此枉顾国法,动摇国之根本之事,岂能饶恕?他下旨命令大理寺和御史台共同审理此案,一定要挖出幕后黑手,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到了此次泄题事件当中去了。

    这是皇命,谁敢违抗?大理寺的动作很快,连审案程序一向复杂,啰嗦的御史台也变得十分利落了起来。双方人马各司其职,把与此次春闱有关的相关人员都列入了调查范围之内。吏部、国子监,以及贡院,和各地选拔出来的考官,都成了他们重点调查的对象。

    大理寺和御史台的效率从来没有这么快过,不过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居然把一件非常复杂的案件,查了个七七八八。不过,结果却让很多人觉得大跌眼镜,不过细细想想,好像一切都是在意料之外,偏偏又在情理之中!

    关于科考舞弊案的幕后主谋,人们有很多猜测,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最后所有的证据居然全都指向了东宫。

    皇后,王家,以及太子。

    皇帝知道结果以后,差点被气吐血!

    王家想干什么?三公之家,出了一个皇后还不够,难不成还想取而代之不成?这次的事儿,到底是太子借着王家的手筹谋,还是王家借着太子的名头扯大旗?不管怎么说,这里头肯定有皇后的事儿!一个是她娘家,一个是她儿子,没准还是她在里头牵的线呢!

    皇帝被气得要死,要不是牵扯过大,他都想直接废后了。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可是他没有拿到确实的证据啊!

    要知道抓贼拿赃,捉~奸拿双。皇后的父亲王祈是当朝宰相,就连她的大哥王伯平,那也是兵部的要员,二哥二伯青,是中书令,如无意外,将来是要接王祈的班,当宰相的。想定他们的罪,非要确实的证据不可,模棱两可的证据,根本动摇不了他们的根本,还会让这些清贵出身的人,蹬鼻子上脸的指责他。

    皇帝有所顾忌,王家就成了藏在他心里的一根刺。想要把王家拔起来,得干净,利落,证据充分,时机成熟。不然的话,绝对不能轻举妄动。可是他一个堂堂帝王,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外面,做事情居然不能够随心所欲,还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是不是有点太憋屈了?

    皇帝没控制好自己的火儿,直接夺了******着批阅奏章的差事,还在一次家宴中,公然训斥了皇后。

    这些不大不小的惩戒,对于暗潮汹涌的朝堂和深不见底的后宫来说,就是风向标,皇帝训斥了皇后,惩戒了太子,无疑是在变相的打压王家。谁也不是傻子,这种事情难道还要摆到明面上来吗?

    与此同时,皇帝来宣布,要开设恩科。

    虽然春闱取消了,但是几千的举子都汇集到了汴京,难道因为这次漏题事件,要让他们再等三年吗?王家想为自己拉大旗,皇帝就偏偏不让他们如意,转而把恩科设在了年底,准备来一场有准备的硬仗。

    汴京郊外,青宅内。

    一处客房内,四皇子梁奕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

    坐在他旁边的人,正是云霆霄。

    “你看看这个。”现在的梁奕很正常,没了在别人面前时的妖娆,倾世的容颜上,染着几分怒色,让人看了,竟然生出几分不舍来。

    云霆霄皱着眉关,接过来细看。

    梁奕递给他的,是一份西北战报。

    西夏小国蠢蠢欲动,似乎很不安分。契丹也频频做出试探,野心勃勃的向宋国边界冒犯。

    云霆霄对这两个小国没有什么感觉,大宋兵强马壮,实力强悍,不是谁都能觊觎的。说白了,拳头硬的才是老大,大宋朝这块肥肉,人人想吃,但是你总得拿出实力来吧?

    让云霆霄忌惮的,是蒙古。

    蒙古族是草原民族,好像所有的蒙古人都是在马背上出生的。他们天性好逞凶斗狠,血液里流动的血都是不安分的!甚至一个不注意,就会直接燃烧起来。

    蒙古原本只是依附于女真的小族,可是最近几年发展的很快,游牧畜牧业可以说是蒸蒸日上。在女真族的统治下,他们与中原地区联系日渐紧密,正是因为见识到了大宋的富饶和先进的生产力,蒙古人才会蠢蠢欲动,想要把大宋朝揣到自己的口袋里。

    还好,女真族国力尚强,用他们来牵制蒙古人,最合适不过了。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蒙古人是不甘心屈服的,他们就像伺机而动的猎鹰,早晚都会冲出女真族的禁锢。

    眼下群雄逐鹿,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不过,老四说王家与蒙古人有联系,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想不到吧?”梁奕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嘴角上挂着一丝明晃晃的讽刺,“王家也配叫什么三公之家?真是笑死人了。”分明是国之蛀虫!

    云霆霄直接把手里的东西交还给梁奕,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太子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敢明目张胆的朝亲兄弟下手,那时候梁奕还小,对他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他敢那么干,是因为他自己清楚,以他无才无德的样子,若不是占了一个嫡长,根本入不得皇上的眼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么多年以来,太子若非嫡长,若非有皇后和王家在背后撑着,只怕早就被人从太子的位子上拉下来了。

    “此次春闱泄题一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与王家脱不得干系!他们想‘拉拢’天子门生,壮大******,却没想过皇上会不会乐意。”

    梁奕冷哼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深思的模样。

    他没想到,王家的反应那么迅速,短时间内就把他们自己从这件事情里择了出去,而且做得很干净,确实让人抓不到什么确凿的证据和把柄。

    其实泄题的事情被暴出来以后,王家是断尾求生,把替他们卖命的人推了出去,虽然保全了自己,但是也沾到了腥。

    效果没有事先预想得好,却也不是全然的无用功,至少,父皇心里已经起了膈应。

    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想到这里,梁奕的脸色才好看了几分。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要抓住王家的把柄,只要把王家人拉下马,就等同于斩掉太子的臂膀!但是王家人的把柄是那么好抓的吗?他们背靠皇后和太子这两棵大树,甘愿为他们所用的爪牙几乎遍布整个大宋朝,只有先将这些爪牙剁掉,才会一点点蚕食掉王家的力量,将皇后和太子这两颗大树连根拔起。

    梁奕稳了稳心神,转而问起云霆霄另一件事。

    “听说你们家那位,正在积极的给你准备亲事?”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云霆霄瞪了他一眼,方才道:“你这么直白的看热闹,真的好吗?”

    梁奕突然觉得自己身上冷嗖嗖的,云霆霄那眼神,像一把带着冰碴的小刀子一样,直直的朝着他飞了过来。

    梁奕不但不觉得恼怒,反而怀念起当初那段日子来。

    他是皇子,哪怕非嫡非长,那地位也远非一般贵族可比。而且梁奕小时候,确实挺受宠的。皇上对淑贵妃多了一份怜惜,对染奕,则是真心疼爱。染奕小的时候,长得如同白玉娃娃一样可爱,而且他很聪明伶俐,在读书方面很有天赋,以至于为他启蒙的师傅都夸奖他,说他是个不可多的栋梁。

    皇上对梁奕多了几分期许,而这几分期许,也成了别人容不下他的理由。

    梁奕那时才多大?好像才**岁的样子。大冬天,被人推到了带冰碴的湖里,没被淹死也要被冻死了。

    云霆霄那时才多大?好像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吧?世家子弟都是早慧的,他打那儿经过,可以装作什么也没发现,可是他呢,立刻让人把自己救了上来,还把他师傅给他准备的护命的金丹给自己吃了下去。

    梁奕因此捡回一条命,也跟云霆霄有了过命的交情。

    两个人有了过命之交,情分自然是旁人比不得的。只是云霆霄这个人,身上有种特别拧巴的劲头儿,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向对几位皇子不敢兴趣,甚至有些怠慢的他,居然跟四皇子很投缘。

    两人像兄弟一样,只不过,是互损的那种。两个人的出身自是不用提,越是这样高贵的出身,它背后往往隐藏着让人忍受不得了污秽和不堪,惺惺相惜的两个人一起成长,反而都成了彼此最信任的人。

    平时二人在众人面前装模作样,甚至连看彼此的眼神中都带着几分疏离。梁奕看云霆霄时,跟看别人一样,是玩世不恭的。而云霆霄看梁奕时,目光就要更复杂一些,表面上看,他作为臣子,对皇子自然是要恭敬有加、但在表面之下,他也要像常人那样,因为梁奕的“龙阳之好”而唾弃他,当然,偷偷的……

    表演,也是一门学问。好在云霆霄的演技,算得上是炉火纯青。方才他那带着冰碴一样的小眼神,可是好多年都没有出现过了,现在看起来,倒是挺怀念的。

    “嗯,你想怎么办?”冯家的人,都是狗皮膏药,很不好对付的。

    云霆霄冷冷一笑,“这个,倒也不难。”要是他有了心爱的姑娘,成了亲,冯宝珠再想管他的事情,就那就狗拿耗子了。况且她只不过是自己老子的一个妾室,管得太多了,会被外人说吃相难看。云鹏再怎么糊涂,也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难道他想要让御史参他一个治家不严之罪?

    “说说!”梁奕一脸八卦的模样,似乎对云霆霄的打算很好奇。

    云霆霄轻笑一声,“老四,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听说皇上准备给你指婚了?”

    梁奕脸上的表情瞬间冻住!这家伙的消息怎么会这么灵通?这件事,不过是父皇顺口一说罢了,昨天才发生的事儿,他今天就知道了?

    还有谁会不知道呢?只怕有不少人都收到风声了吧?

    从小到大,为了保护自己,保护母妃,他做过很多事。最大,最荒唐的一件就属装断袖之癖这一件了。为了让想害他的人放松警惕,梁奕从来不近女色,甚至表现出了极度排斥女性的情绪。

    一开始,那些人也猜到了他的用意,却根本不相信他是个有龙阳之好的人。多番试探之下,在强大的“事实”和“证据”下面,才不得不信了。

    有龙阳之好的人,根本不可能成为一国之君,皇帝再怎么偏爱他,也无用。况且皇帝本身就是一个十分精明的人,他还不至于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而枉顾祖宗留下来的江山。

    于是,各方势力几乎在一夜之间,共同做出了一个放弃梁亦举动。一致认为此人威胁度乖于零。

    淑贵妃因为这件丑事,闭门不出,几乎成了后宫里的摆设!而梁奕也失去了君心,他虽然是皇子,可是却有失皇家的脸面,成了一个笑话一样的问题人物。

    这样的人,会有人要嫁给他吗?哪家的姑娘被指给他,只怕也不用活了。

    皇上此举,到底是想为他扯一块遮羞布,还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想要再探一探他的虚实?

    那些人,还没有放弃吗?

    梁奕眼中,寒光大盛!(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七章

    那些人,还没有放弃吗?

    梁奕眼中,寒光大盛。

    他自小就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在皇家出生,注定一生六亲无缘。亲兄弟之间,水火不容,刀剑相向;父子之间,百般猜忌,相互试探。老子怕儿子结党营私,谋权篡位;儿子怕老子不念血亲之情,以不忠不孝之名治罪。

    说白了,就是那个位置的诱惑力太大,谁都想爬上去。

    皇帝并不糊涂,他的儿子多,每一个都悉心栽培,重点培养!但是孩子们的性格不同,有忠厚老实的,有贪玩不思进取的,有聪明奸诈的,还有胸襟窄小的。不管什么样的性格,都是他的儿子,就都有能坐到那个位子的机会,总能挑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接替大统。

    所以皇帝的儿子们一出生,他们的母亲,他们的外戚就开始帮着他们谋划着如何铲除异己,如何将他们推到那个高位上去。

    只是他们都忘了,他们要铲除的,是自己的手足兄弟,他们要算计的,是自己的父亲!

    当今皇帝忌讳什么?结党营私!当今皇帝讨厌什么?自作聪明!当今皇帝最厌恶什么?冷血薄凉!

    一个能继承大统的人,不仅要才华兼备,有运筹帷幄,知人善任的能力。更主要的是,他要心怀天下,懂得取舍,能历行法制,大度纳言……

    要培养出一个这样的人,是很难的!

    但是梁奕知道,皇帝还特别看重一点,就是孝!

    大宋朝以孝治国,皇帝本身也是个极其孝顺的儿子,他是太子顺位登基,当初面对的明争暗斗,手相相残之事,一点也不比旁人少!所以儿子们的这些手段,在他看来,不过是自己当年玩剩下的,根本不够看。

    梁奕并不觉得皇帝这样隔岸观火的态度有什么不对!他父皇虽然不是千古一帝,但也算得上是位名君,若是连几个儿子的把戏都看不透的话,如何治国?孩子们大了,心思也都不像小时候那样单纯了,既然他们愿意在自己面前演兄友弟恭的戏码,那他也不防陪着他们玩上一玩。

    反正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自己……

    梁奕猜不透父皇的想法,难道说,那些始终不相信他有断袖之癖的人当中,也有父皇吗?要不然,他又为何想帮自己张罗亲事?

    或许,只是掩人耳目,不想他丢了皇家的脸?

    梁奕默默了。

    云霆霄似乎能了解一些梁奕的想法,他们俩也算得上是同命相连。自己这边是个有事非不分的父亲,把他那几个庶子看得比眼珠子还重!皇上呢?儿子太多,若不是最优秀的,想获取一些他的关注,是非常难的。若是太优秀了,只怕不仅皇帝会关注,其他人也会“格外”关注那位皇子,比如小时候的梁奕,正是因为太过优秀,哪哪都好,才会三番五次的遭遇毒手,小命差点不保。

    说来说去,都是媳妇太多惹的祸!这些兄弟要都是一母同胞,哪里会斗得这么厉害?可见媳妇多了不是件好事!

    “好了,你也别想那么多,或许皇上也只是想试探一下你呢!不过,你不会真的就顶着这个名头过一辈子吧?”梁奕是个正常的男人,龙阳之好都是他拿来糊弄人,保命的法子。云霆霄知道,他对那个位子不感兴趣,要不然也不会给自己安这么一个名头。当皇帝的人,身上都不能有污点,就算有,也要千方百计的想办法给自己抹去,实在抹不去的,还要找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自己推到一个迫不得已的位置上,给人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假象,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是完美的。

    天子,岂能是个有污点,有瑕疵的人?

    改史书这种事情,历朝历代都发生过,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如果梁奕对那个位子有兴趣的话,他当初也不会使这么一招,让自己成了一个有龙阳之好名声的人了。

    “我自有打算。”梁奕收起自己的玩世不恭,一本正经的对云霆霄道:“你也该打算起来,莫要着了人家的道,小心使得万年船。”

    云霆霄点头,有些事,确实应该打算起来。

    “听说皇上想加恩科,开武举?”

    本朝早有武举先例,只是跟科举比起来,时间不那么确定,三年一次大比,时间改期,延后。最近这几年,都没有举行过武举选拔。

    本朝的武举选拔,跟科举完全不是一个程序。首先,武举报名这一块,就有很多限制。寻常人家的孩子,根本没有机会参加武举,有机会报名参加的,必须是军户子弟,世家子弟这些已经触及到“武职”边缘的人!还要有七品以上武官的保荐,才能顺利报名。

    自古穷文富武,不是没有道理的。

    读书走科举之路,被天下穷人视为改变命运的机会。

    而武举之路,却不是草莽英雄飞黄腾达的机会。所谓乱世出英雄,有武者,振臂高呼,或许能为自己开创一片新的天地,可是盛世之年,平民武者,难有出头之日。

    大宋朝如今虽算不得太平盛世,但是经济发达、文化繁荣、科技进步、国力强劲,国策也是积级向上,并没有出现历史中重文轻武,军事软弱的现象。四周虽然有蛮夷小国在,但是都颇畏惧天朝之威,虽蠢蠢欲动,但也没见哪个来犯。

    正因为如此,近几年武举选拔之事,就被搁置了。

    如今圣上有意开恩科,又准备加设武举,看来是已经有了一个成熟的想法,也预料到了周边小国的一些举动,想必未来几年,应该会有大动作。

    “是啊!老头子这是看出那帮孙子的苗头来了!他现在也算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要是能收拾两个小国,威慑一下‘左邻右舍’也是不错的。估计是想让新君登基之时,少些烦恼吧。”父皇也是父,自然也会为儿子着想。只可惜先君臣,后父子,父子之情到什么时候,也抵不上江山社稷来得重要。

    云霆霄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武举的事情来了?”云家是武行出身,手中本就有兵权,当年正因为有救驾之功,这才一跃成了汴京城里的勋贵人家。云霆霄如今是世子,又担着轻车都尉的头衔,根本犯不着去参加什么狗屁的武举啊!

    梁奕灵光一闪,“哦,我知道了,你是想举荐那个傻大个儿去?”

    傻大个儿?

    云霆霄的脸不由得黑了黑,那是自己未来的大舅子好不好?再说,那人话不多,可是脑子精明着呢,哪里傻了?

    “啧啧,看不出来啊,你倒是挺看重那个傻大个儿的。”梁奕对云霆霄也算是知根知底了,这家伙从小眼界就高,被无量真人惯坏了,一般人还真就入不了他的眼。

    云霆霄莫名心虚,板着脸道:“此人得用。”

    关于周翼虎的事儿,梁奕也知晓一二,便道:“你打算举荐他参加武举?若是赢了,可是想让他认祖归宗?”

    云霆霄摇了摇头,他从来没有想过让周翼虎一家子上门去认祖归宗,该是周幽那老东西自己求着他们回去才是。

    一个武状元,一个文状元,再加上一个富甲一方的富乡,光是这三样,就足够让周幽低头了。

    云霆霄很有信心。

    不过,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梁奕看得出来他另有打算,也不强求他都说出来,只是道:“周幽是吏部尚书,吏部油水足,加上他一向有亲近王家之意,这次的事儿,恐怕他也参与其中了。”可惜,他们并没有掌握到周家的证据,如果能将周幽拉下马,对王家也好,太子也罢,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

    可惜傀儡已经被斩立绝了。

    云霆霄只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指的是周幽的死期未到。

    梁奕点头,道:“武举的事儿,最近应该就能落实下来了。有你做举荐人,那傻大个报名是不成问题的。只不过,武举也不光是比刀马功夫,也要校考排兵布阵的,他行吗?”听说那傻大个儿天生神力,使得一手好刀,就不知道能不能带兵了。

    云霆霄只道:“你且放心吧!”

    那语气,竟是十足十有把握的模样。

    梁奕挑眉,对周翼虎倒是多了几分兴趣,能让云霆霄赞不绝口,费心结交之人,绝对不容小觑。

    “如此,我静候佳音了,世子爷!”梁奕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脸上的表情带了几分轻挑,眼角微挑,唇角上扬,气质马上变了一个样。

    真是够了。

    云霆霄冷哼一声,起身离位,推门走了出去。

    梁奕变脸,小声道:“真没意思!”玩一下能怎么样!!!

    云霆霄顺着来路,离开了议事的密室。很快与周翼虎汇合!

    周翼虎知道这青宅之内,也有众多耳目,当下什么也没问,跟在云霆霄身后往外走。

    行至半路,居然碰到了云霆雷。

    云霆雷是云霆霄同父异母的庶弟,他娘亲是冯宝珠。

    说起来,云霆雷的点子也是够背的。

    当年冯宝珠是先平南王郡主一步有孕的,因为云鹏对她的宠爱,所以她并没有服用避子汤药,反而比正妻早一步怀孕。其实这就是妥妥的宠妾灭妻啊!放在那些有规矩的人家里,一碗红花灌下去,看你老实不老实。

    可是云家是武将世家出身,跟那些清贵名士家里的规矩不一样,周幽上无老母,严父,又早早的与兄弟们分了家,哪里会在乎别人的想法?冯宝珠与他青梅竹马,端得是小意温柔的款,比郡主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样子更能抓住他的眼球。

    宠妾,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就算冯宝珠先一步有孕,就算云鹏不介意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庶出,可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啊!明明比冯宝珠晚孕的郡主,却因为早产,硬生生的先把孩子生了下来。

    等到云霆霄都落了地,冯宝珠那边才发动起来,折腾了一晚上,才在第二天早上把云霆雷生了下来。

    故而,云霆霄是嫡长子,生辰是在九月初九。而云霆雷则成庶长子变成了云家二少爷,生辰是九月初十。

    天意如此。

    为了这个事儿,冯宝珠连月子都没坐好,差点把眼睛哭瞎,还指责郡主用了什么催生之法,暗地里朝云鹏吹枕边风,无非说她为了争个长幼,不顾孩子身体等等。

    云鹏本是不信的。宋氏可是大家闺秀,哪里能为了这个,就伤了孩子的根本呢!奈何冯宝珠****哭闹不休,为了安抚她,云鹏只得朝郡主发难。

    郡主才懒得跟这些小人置气呢,当下让教养嬷嬷往房门外一站,连云鹏的面都没见。

    你是云国公不假,可是你也是郡马爷啊!先君臣,后夫妻。

    把云鹏气得不轻,可也毫无办法。

    云霆霄对这个只比自己小一天的庶弟很是看不上,他天天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好像比谁都高贵似的。

    云霆霄见了云霆雷,面无表情。

    可是云霆雷却是一副有话要跟他讲的样子。

    “大哥,幸亏在这儿看到你了。”云霆雷长得并不难看,相反因为娘和老子的容貌还算出色的关系,他也生得很耐看。只是五官虽然长得很出色,但是气质却不怎么好,整个人都非常阴郁,给人一种阴森无比的感觉。

    就好像现在这样,他脸上明明挂着笑,可是眼底里却是阴寒的。好像一只藏在暗处的毒蛇,一个不注意就窜出来……

    “找我?何事?”云霆霄在府里的日子并不多,他是在南边长大的,没怎么跟“家里人”相处过,但是,他对云府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也包括这个庶弟。

    “大哥,几位表妹刚刚进府,母亲差我将你唤回去。”

    云霆霄额上青筋直蹦,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堂堂云国公府,竟然让一个妾室当家,虽然她是贵妾,可也没有道理对世子指手画脚的吧?(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八章 询问

    云霆霄被气得额上青筋直蹦,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堂堂云国公府,竟然让一个妾室当家,虽然她是贵妾,可也没有道理对世子指手画脚的吧?更可笑的是,云霆雷一口一个“母亲”的叫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姓冯的,是云家的主母呢!不过是个妾,还想对他的婚事指手画脚,甚至还把冯家旁支的女眷都接进了府里,她想干什么?

    “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云霆霄只抛下这么一句话,便要离去。他不是不生气,只是毕竟这里是青宅,整个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喜欢到青宅里面小聚一番,耳目众多之地,随随便便的一句话,都有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事情闹大了,于他半点好处也没有。有什么事,等他回府再说,也是来得及的。

    云霆霄不曾想,云霆雷竟然有胆子拦他!

    云霆雷连忙上前,“大哥,总归是一家子亲眷,你得见见。”世子之位一事,已经尘埃落定,云霆雷虽然心有不甘,可是也完全没有办法。眼看着谋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转瞬间便落了空,他心里也不好受!

    可是不好受又能怎么样?他到底是庶出,非嫡非长,想光明正大的继承云国公府,简直是天方夜谭。

    每当想起自己的身世,云霆雷都有一种要暴走的想法。他只比云霆霄晚出生一天,可是就这一天,两个人的身份就有了天壤之别。

    虽然云霆霄现在是世子了,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在老爷子心里,还是自己的分量更重一些,要不然的话,请封世子的事情,也不至于一拖就拖了这么多年。

    云霆雷飞快的想着,没有注意到云霆霄越来越黑的脸色,“大哥,左右你也无事,不防回去一趟,跟姐妹们见个面,认认亲。”这些表妹,都是冯家安排进来的人,将来都是有大用处的,他若肯收用一两人,便是冯家的大助力了。

    云霆霄止住步子,盯着云霆雷看,后者心虚,不过却强迫自己对上云霆霄的视线。到底是底气不足,难免有了一两分的慌张。

    云霆霄瞧个正着。

    “一家子亲眷?”云霆霄嘲讽的挑了挑嘴角,“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这样一门亲戚?再说,我劝你说话的时候还是注意点的好,谁是母亲?难不成云家已经没有规矩了?一个妾室,你竟也敢称她是母亲吗?”

    “你……”云霆雷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他娘亲是妾室不假,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谁不知道在爹心里头只有娘一个人?短命的正室死得早,冲着他外祖家的势力,也没有人敢这么直白的说起他~娘亲的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我奉劝你一句,最好在我回府之前,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都送走,否则,没脸的人可不是我。”

    云霆霄说完这句话,就直接越过云霆雷,转身朝外头走了过去。

    周翼虎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临走时还不忘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云霆雷一眼。

    云霆雷暗恨,只能恶狠狠的望着二人的背影,拿一旁小径上的草木出气!

    瞧着吧,总有一天,他要把云霆霄拉下马,将他踩到泥里去!他倒想看看,那个过了气的平南王府,能给云霆霄什么助力。

    两兄弟在僻静处争执的事儿,没一会儿便传到了青宅主人的耳朵里。

    纱笼帘内,一个窈窕的身影若隐若现,不多时便传出一个略微冷清的声音来,“云家二少爷真是连一点自知自明都没有。给他找点事儿做,免得他无聊。听闻那位冯氏贵妾,出手大方,对自己的儿子更是娇宠的厉害,想必云二少手里宽绰着呢!”

    底下的婆子马上就明白了自家主人的意思,着手安排去了。

    没过多久,云霆雷在某处花厅,失手打碎了一个前朝的青瓷花斛。青宅里头到处都是奇珍异宝,摆设的玩物没有一件是便宜的,更不要说云霆雷打碎的东西是件古董了。

    估价三千两!却是一点也没多要。那件东西再放上十几年,没准身价还得翻一翻呢!

    三千两!

    云霆雷差点没晕过去,他不通庶务,又没有什么来钱的门路,只在街门里担着一个从五品的虚衔,一年的俸禄才不过百十来两银子。这三千两银子,他只能去朝自个亲娘要!

    云霆雷没有钱,也拿不出钱来,只得灰头土脸的给青宅打了个欠条,然后掩面回府,向冯氏筹钱抵债。

    这钱他不敢不还。

    冯氏听说了这件事,当下恼得厉害,气得把手里的茶碗都摔了。

    “好好的,怎么还打碎了东西?那园子是金银玉器堆起来的,屋里摆的每一样东西都贵得出奇。”冯氏觉得心口疼,三千两银子啊,她手里的庄子一年的收成,也没有三千两。

    云霆雷急得满头大汗,“娘亲,这银子可赖不得。青宅不比旁处,它的主人太过神秘,只怕咱们惹不起。”

    冯氏瞪了他一眼,这事谁人不知,还用得着他说?这钱就是再心疼,也得掏!

    “你也是,毛手毛脚的,好好的怎么会将那么名贵的东西打碎了?”冯氏也是有些见识的,看到儿子包回来的那些碎片就知道,那器~物只怕是出自大家之手。这种事情一年要是来上一回,她非破产不可。

    呸呸~

    冯氏暗暗唾了两声,才道:“钱是一定要还的。我问你,你可看到你大哥了。”

    “瞧见了,母亲你是没看到,我看那园子里的门僮对他甚是客气,想必他定是那园子里的常客。儿子偷偷跟人打听过,都说云国公世子出手大方,想来他手上,定是有不少私产的。”提起这个事儿,云霆雷眼中的贪婪这光便收也收不住了。

    这种事情,冯氏心里能没数吗?先不说旁的,光是当年郡主嫁过来时带的嫁妆,就足够普通人家一辈子吃喝不尽了。

    要想掌握这些,得先掌握住云霆霄这个人才行。

    “我问你,我让你捎的话,你带到了没有?”

    今儿云霆雷特意去青宅堵人,为的就是让云霆霄回来一趟,好把冯家旁支的两个姑娘引荐给他认识。

    冯氏也不奢望云霆霄能娶冯家的姑娘做正妻,但是如果能纳冯家的姑娘做姨娘,也是不错的。至少将来争家产的时候,也是个助力。冯家的姑娘,在这府里头还不全都得指望着自己过日子?

    “带到了。”云霆雷一脸的阴郁,想起云霆霄当时的模样,不由得咬牙切齿道:“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还说……还说咱们家越发的没规矩了。”

    冯氏也不恼,只道:“你管他干什么,他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仗着自己是嫡子,说话做事皆是一副不受管教的样子。长者赐,不可辞,要是让老爷出面把人安排到他院子里,他还能不要吗?

    对此冯氏很有信心,也不介意云霆霄说的那些话,甚至连打听的意思都没有。左右也不是什么好话,听了也是心烦,何苦自寻烦恼呢!

    “娘,您还真想着能拉笼他啊,他恨咱们恨得要死要活的,怕是根本不会为咱们所用。”云霆雷最是瞧不得云霆霄的那副自以为是的模样,好像全天下的人都不如他似的。哼,要是他也有个无量真人那样牛气哄哄的人做师傅,肯定比云霆霄还要出色。

    “你懂什么!”冯氏轻斥一声,方才道:“说到底,他身后还有平南王府呢!好歹也是沾着皇家血脉的,不可太过。”名面上,冯氏丝毫不敢表示出任何的不满来。她不是填房,只是一个妾,世子没理由要听她的。但是私底下,冯氏可以做的事情却很多,比如暗下黑手,比如吹个枕边风什么的。

    云霆雷了然,只道:“好吧!”外祖家的事儿,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量不给他们添乱,就是好的了。

    冯氏暗暗点头,自己肠子里爬出去的儿子,她是最了解不过的。这孩子或许并无大才,可是眼色还是有的,若是能给他娶一个世家出来的闺秀做妻子,将来得到岳家的支持,成就也不会太差。

    若是想要再进一步,却是要好好打算一番了。

    冯氏将银票交给云霆雷,让他得空去把青宅的账消了。一想到三千两银子打了水漂,冯氏的心不由得又揪了起来。

    打发了云霆雷,冯氏才带着秋红去了西跨院。

    西跨院如今住着两位娇客,都是冯氏家族外支的小姐,她们两家的家境渐渐落没,不得不倚仗冯家这颗大树过活。如今冯氏差人把她们接近府里,为的就是让云霆霄把她们二人梳笼了,好成为自己在这府里一大助力。

    冯氏来的时候,冯雨柔和冯玉盈正坐小花厅里说话呢。见冯氏来了,连忙起身相迎,口中连忙道:“表姑母。”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给冯氏见礼。

    冯氏慈爱的点了点头,上前虚扶了二人一把,让她们起身。

    冯家的两位姑娘连忙扶着冯氏去了主位坐,待冯氏坐稳了,这才齐齐在冯氏面前站定,一副乖乖听训的模样。

    国公府中四处都是景致,飞檐斗拱,亭台楼阁,水榭池塘,处处都精致得让人错不开眼睛。她们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还有下人可以使唤,还能拿月钱,简直跟掉在福窝里一样。

    若是能打动世子,成了他的人,日后岂不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见到了国公府的气派和华美,谁还愿意躲到那局促的小院子里,过那种没滋没味儿的小日子?

    姐妹俩对冯氏是真心的感激,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把二人带到了国公府,这对她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冯氏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这两位远房侄女。

    冯雨柔身材婀娜,曲线玲珑,生得白净柔弱,眉眼间带着几丝江南女子才有的婉约,又带着几分知书达理的气度,让人见了心生好感。

    冯氏暗自满意,这样的条件,若是娘家得力,就是嫁给云霆霄做正妻,也是使得的。只可惜她娘家势微,真是要提议起来,旁人只会说她要借机打压世子,不妥。

    再看冯玉盈,当真生了花容月貌,小巧玲珑。她身量比冯雨柔略矮一些,可是身材极好,模样比冯雨柔多了几分明艳之色,十分可人。

    这两朵花各有长短,就不知道云霆霄喜欢哪一朵了。

    最好便是都收了。

    “好好好,快坐下,别拘着。”

    两姐妹这才在冯氏面前的绣墩上坐了。

    “到了这里,便跟家里一样,有什么要用的,缺了什么,只管差人告诉我。”

    二人连忙起身,谢过冯氏。

    “表姑母,已经很好了。”

    冯氏点了点头,只道:“你们尽管安心住着,平日若是无趣,烦闷,就去找如娇玩。”

    冯氏育有两子一女,幺女云如娇,可是她捧在掌心里的眼珠子。

    冯氏姐妹心里明白,冯氏也不过是在说客气话罢了,她们是要给世子爷做妾的人,如何能去云如娇面前晃悠?人家是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给你几分脸面,要是你把这话当真了,那就没意思了。

    冯氏旁支虽然落没了,但是冯汤这一支声势正旺!为了能让冯家多多提拔族中子弟,冯氏家庭旁支的闺女,但凡有些姿色的,几乎都被送到冯家来了。她们能嫁个什么样的人,过上什么样的生活,都要倚靠冯家人,依靠冯氏,所以姐妹俩根本不会去讨冯氏的不快,与云如娇玩的话题自然也就揭了过去。

    冯氏对她们的表现还算满意,又稍坐了一会儿,才离开。

    春寒料峭时节,府中小径清幽,倒是难得的清静。

    冯氏带着秋红避开了府里人多的地方,边走边问她:“依你看,世子爷会喜欢哪一个!”

    秋红哪里会知道世子的喜好!

    世子不是在府中长大的,回府以后几乎不怎么在府中走动。在世子身边侍候的人,清一水的都是小厮,随从,他屋里连个容貌端正的丫头也没有,自己哪里会知道这些。(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九章 怪异

    秋红也深知冯氏的性子,晓得她心里已经有了成算,自己的答案也并不重要,当下便道:“奴婢也不清楚,不过两位表小姐容姿出众,世子爷选了哪个都是有道理的。”

    冯氏点头,轻笑,并没有说话,带着秋红回到了主院。

    秋红知道,冯氏心里是有了主意的,她不敢多想,紧随其后回了主院,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的。

    世子爷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失恃弱儿了,夫人暗地里可没少动手脚,可是人家还不是好好的活了下来,而且还顺顺当当的坐上了世子的位子。如今府中形式越发不好估测,只盼着夫人得势,她们这些当奴才的,才能平平安安的。

    掌灯时分,云鹏回来了。照旧进了主院,让冯氏侍候他更衣梳洗。

    云鹏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可是面容却像三十岁的人一样,看着十分年轻,剑眉英目,带着几分武将世家的豪气。身姿笔直,走起路来平稳无声,端坐如松,好像不自觉的在释放着属于他的气势一样。

    人到中年,还能如此英挺,可见年轻时,云鹏该是怎么样的英俊少年。

    “老爷回来了?”冯氏连忙走过去,笑意盈盈的问候云鹏,忙吩咐人端茶送水,好不忙碌。

    冯氏亲手替云鹏更衣,递帕子,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爱慕。

    她自幼爱慕云鹏,长兄与云鹏也有些来往,当初要不是云家势力,嫌弃她娘家势微,她如何能到了给云鹏做妾室的这一步。

    云鹏净了面,又擦了手,这才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可是有什么难心的事?”冯氏在云鹏面前,最是温柔,善解人意的,她小心翼翼的口气,触动了云鹏的心弦。

    “左右不过是朝堂上的事儿,皇上有意开恩科,加设武举。”

    冯氏的心思转了好几个弯,“这是好事,怎么老爷还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呢!”

    “朝堂上有赞同的,有不赞同的。吵了一整天,听得我脑仁儿都疼了。”云鹏是不赞同开武举恩科的,如今天下太平,要那么多莽夫有什么?虽然云家是武将出身,可是时之今日,云鹏自己也把云家从武将的队伍中剔除了出去,认为自己是汴京城里真正的勋贵世家。

    冯氏暗想:府里如今这副光景,除了世子爷,怕是没有人能走武举这一条路了。她生了两个儿子,都是不成器的,读书还行,习武却没有天赋。倒是世子,从小不怕辛苦,这些年来想必又涨了不少能耐,可就是这样,他也不过是担着一个轻车都尉的虚衔罢了。

    要是让他中了武举,得了个武状元回来,日后手里有了兵权,那还了得?

    冯氏心底一片冰冷,面上却一点不显,忙道:“老爷,灶上还温着参汤,我差人送过来,再备几个小菜,您小酌两杯,解解乏闷。”

    云鹏听闻此言,颇感宽慰,点了点头。

    冯氏着手让人安排去了。

    云鹏吃了一点小菜,喝了两杯杏花酿,这才觉得身上的疲累消去了一点。

    冯氏让人备了热水,云鹏洗漱一番,便要去正房卧室休息。

    冯氏低眉顺眼的跟在他身边,轻声道:“老爷,要不然,我还是搬到偏房,或者是跨院去吧!”

    云鹏蓦的回头,打量了她一眼,“好好的,怎么又说起这个?”正房是云鹏和郡主的起居室,郡主殁了以后,正房空置了三年,后来他作主让冯氏住了进来。

    冯氏虽然是妾,可是对这个家有功,为自己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管理整个偌大的国公府。况且他本来就喜欢像冯氏这样温柔如水的女人,郡主美则美矣,可是高高在上的气息,让云鹏很不舒服。那个女人,是一言不合就拿“君臣”身份压制他的人。

    天地君亲师。

    郡主姓梁,是天家血脉。他只是个国公,还是靠祖宗封荫得来的!

    他们的关系,日益紧张,特别是林氏生产以后,不似夫妻,更似仇人。

    云鹏就是这么个人,他也不想想当初老国公夫人跟他说,让他娶郡主时,他其实也是乐意的。女人再好,哪有男人的前程重要?

    平南王郡主明艳如花,在闺中时,也是娇软的闺女,何以嫁到云家来后,全身突然多了棱角,长出了刺?

    还不是环境造就的,男人逼的?

    冯氏太了解云鹏了,知道平南王郡主就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碰不得,拔不得。

    冯氏面露难***言又止。

    云鹏当下道:“可是那不孝子又说了什么难听的?”如果说平南王郡主是云鹏心中的一根刺的话,那么云霆霄就是云鹏的眼中钉了。

    面对自己的这个嫡长子,云鹏的情绪会一直处于愤怒的边缘。他是久经朝堂风浪的人,早已经学会了掩藏自己的情绪,但是在惟一的嫡子面前,却如同一壶即将烧开的水一样,随时会沸腾!

    冯氏算得上是最云鹏的人,却也猜不透他们父子是从何时起的龃龉,也猜不透云鹏对嫡子的心思。

    “世子的话也不无道理。妾就是妾……”冯氏说到这里,微微哽咽了一下,才道:“将来国公爷娶了填房,当家主母也会训斥妾不守本份。”

    冯氏旧事重提,不过是想让云鹏给她“转正”。

    冯氏有个妹妹在宫里做美人,侍候君王左右。她父亲是中书侍郎,两个哥哥,一个任国子监祭酒,一个在地方任知州。以她这样的家世,她若不是真心爱慕云鹏,会给他做妾?

    当然,冯氏也清楚,三十多年前,她妹妹还没有进宫,她父亲也没有宫至中书侍郎。不然的话,云鹏不可能选平南王郡主,不选她。因为三十年前,她没有能跟平南王郡主比肩的娘家支持,所以,她心悦云鹏,只能嫁他为妾。

    可是,郡主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如今平南王府也渐渐势微,她为何不能从妾的位子上走下来,坐到正妻的位置上去?继室,她也认了。

    是问有哪个人会比她更适合做国公夫人?府中中馈,内务全都是她在打理,云鹏的喜好,厌恶她也了如指掌,再嫁过来一个年轻的大姑娘,能打理好这一切吗?国公爷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能不成还能像年轻的时候一样,去应付动不动就掉眼泪,觉得自己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姑娘?

    冯氏很有自信。

    云鹏需要的是一个有眼色,能在后宅八面玲珑,在京中女眷贵妇中替他交际应酬之人。冯氏觉得,这个角色只有她自己能够胜任。但是云鹏这个人,说是利欲熏心也不为过,难保他没有利用姻亲关系,想要在仕途上更近一步的想法。

    所以今天,冯氏算是旧事重提,想要试一试云鹏的态度。

    云鹏果真返身,柔声细语的道:“你的好,我都知道!”此人平日里一副威严古板的样子,可是私下里跟爱妾说起悄悄话来,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暖意。明明人到中年了,一双眼睛却清亮有神,丰神俊朗的模样一点也不比少年郎差。

    冯氏是真心爱慕于他,见他这个样子,脸上反倒有些热了起来,不过她也不是那种只知道儿女情~长的深宅妇人,正妻之位于她来说又是重中之重,加之冯氏又晓得云鹏的软肋在哪里,所以哪里有不争取一下的道理?

    冯氏当下微微仰起脸来,一脸期盼的道:“老爷既然知道妾的委屈,就该心疼心疼妾身,名不正,言不顺,也难免有人说闲话。”说到最后,眼中更是雾气盈盈,像是随时会掉泪似的。

    云鹏微不可见的皱眉,耐着心思安抚道:“元娘,你又何必跟那个逆子一般计较呢?他都不曾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过。”言下之意你一个妾室,如何能让云国公世子另眼相看?

    冯氏原本热切的一颗心,顿时像是掉进了冰窖之中一样,云鹏的话,分明就是推脱,表面上看是替她开解,其实实际上,根本就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想说扶正她的事儿。

    冯氏按下心底的悲伤,强颜欢笑,脸上的表情居然很真切:“老爷说得是,不过世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老爷总得给他留两分脸面,莫要再逆子逆子的叫。知道的人,明白老爷是用心良苦;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爷扬庶抑嫡,怕是不得于老爷在官场上的威望呢!再者,世子都已经二十了,换成别人家的公子,早该成亲了,说不定孩子都有了,可咱们家世子房里半个人也没有,冷冷清清的,老爷就莫要再提别的了。”

    冯氏这番话,说得极为漂亮,既没有穷追猛打的抓着扶正之事不放,又表明了云鹏是因为爱护儿子,对儿子给予厚望,才会恨铁不成钢。同时呢,因为扶正的事情没了下文,冯氏又适时的挑起云霆霄的婚事,这样一来,云鹏多半会因为先前的事“愧疚”,转而在这件事情上弥补她。

    不得不说,冯氏太了解云鹏,打得一手好算盘。

    云鹏听了冯氏的话,果真松开了微皱的眉头,心里舒坦起来,又想着拂了冯氏的打算,也该补偿她一下,就道:“他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放两个人在身边侍候了!”

    冯氏一听,精神为之一振,不过却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若是夫人还在的话,只怕早就帮着仔细的挑了,再调~~教好了,妥妥当当的把人送到世子房里。妾身……”是不够资格的。

    冯氏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微微垂头,更显得楚楚可怜了。她如今已经不是天真烂漫的少女了,可是保养得宜,身段和面容保养得都不错,做出这等小女儿家的姿态来,竟不显违和。

    “是我疏忽了!”云鹏一副慈父的模样,道:“你是最妥帖的,也算得上是他的长辈,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吧!”二十岁的世家子弟,屋里还没有服侍的人,确实有些不像话。

    冯氏心里一喜,脸上却是不显,只道:“这……”一副十分犹豫的样子。

    “就这么定了!等他屋里有了人,知了冷暖,再给他张罗一门婚事。”

    冯氏试探着道:“世子爷是风光霁月的人物,一般的丫头搁在他房里,只怕会辱没了世子的名头。不知底细的,又怕怠慢了世子爷,还请老爷帮着拿个主意吧!”

    这种事情,让堂堂国公爷怎么说?

    又不是儿子主动瞧上的,求去的,他这个当爹的,总不好插手儿子房里的事情吧?

    云鹏最不奈烦的就是这些。

    “你看着办就是了。”一副十分相信冯氏的模样,一边说,一边往内室去了。

    冯氏跟在云鹏身后,与他商榷道:“我娘家旁支,倒是有两个模样,性情都不错的侄女,与世子爷年貌相当,就是家世上差了许多,只怕配不上。”

    总归是放在房里的妾室,家世有什么要紧?

    “冯家的姑娘,都是好的,你看着办吧!也别委屈了人家。”

    云鹏是个糊涂的人,若非有祖荫庇佑,得了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只怕他在仕途上也不会像如今这般风光。他承爵的时候,云家的光景可比现在强上许多,现在的云国公府,看似风光,实则外强中干,手上的权利,财力,都落了下乘,跟云国公府鼎盛的时候,根本没发比。

    家主目光短浅,三代之内都受影响。云鹏自恃是勋贵望族,举业上不尽心,他又视武业为‘莽夫’行径,结果近三十多年来,云家寸功未立,也算是贵族中的笑话了。

    虽然勋贵人家,大都是指着祖宗的封荫过活的,可是别人家的家主都想尽办法钻营出路,要么将女儿,孙女送进宫,以求荣宠;要么悉心培养世族子孙,力求多出几个读书的种子,以续荣光。实在不行,就走门路敛财,壮大家业,好给子孙后代留个保障。

    只有云国公,似乎对每样都不在意,偏偏他还是个极看重权位的人,这样一来就显得他这个人的个性很是怪异。(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章 忤逆

    冯氏倒是觉得,云鹏这样才是正常的,哪天他要是精明起来,自己才会觉得怪异呢!

    “如此,妾身就听国公爷的!”冯氏哪里是听云鹏的,分明是她三言两语的把云鹏绕了进去,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虽然扶正一事再次被搁置了,可至少世子爷那边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长者赐,不可辞。

    有了国公爷的话,世子便是个属驴的,也得把人给收了。

    她现在倒是发愁,该送哪个进云霆霄的房里去了。

    事情很快有了论断。

    长相明艳,性子活泼的冯玉盈,在园子里玩耍的时候崴了脚,玉足红肿一片,连鞋都穿不进去了。

    冯氏知道以后,并没发表意见,转而让冯雨柔好好准备,争取一举拿下世子。并吩咐妥帖的婆子,让人进来给她裁衣裳,打首饰,一副准备让冯雨柔一鸣惊人的样子。

    冯雨柔的性子娇娇弱弱的,却并不懦弱,说语细声细语的,让人听着很是舒服。虽然她长相不及冯玉盈那样明艳瑰丽,但是却别有一股温婉的味道,没准儿能另辟蹊径,成为世子的花解语呢?

    冯雨柔拿着冯氏打赏给她的首饰衣裳等物,去了冯玉盈处,让她挑选。

    冯玉盈假意没看出来她在炫耀,婉拒了她的“美意”。

    冯雨柔只好打发人抱着东西离开,还称第二天要与世子爷一起用饭,得早点回去休息之类的云云。

    冯玉盈始终笑脸相迎,没说什么酸话,差人将冯雨柔送走了。

    从冯家跟着冯玉盈来的丫头愤愤不平的道:“明明姑娘比她长得美,若不是扭伤了脚,何必受她那份儿闲气!奴婢看,世子爷眼光极高,未必能看得上她。”

    这是忠仆安慰自家主子的话。

    冯玉盈低头不语。

    那位世子爷,可不是那么好唬弄的人物,听说先前也有人想往他的房里塞人,可是下场都很惨!自己这个表姑妈看似风光,到底只是个妾室,手能伸多长,还有待考究。冯玉盈既然想当马前卒,那自己就给她一个身先士卒的机会,也好趁机打量一下世子的想法,不然的话,岂不白白辜负了老天爷的一番美意?

    原来这位冯玉盈,竟是位极有心机的,扭脚一事,竟然是她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冯雨柔去试探一下云霆霄的反应。若是云霆霄反感冯氏的做法,那么她就要另谋良计,绝不能像冯雨柔那般的傻,白白送上门去!反之嘛……

    冯玉盈得意的笑了笑,纤纤玉手轻轻的抚了抚额角,目光流转,红唇轻启,万种风~情竟倾刻间显现,好不夺目。

    世子爷又不是瞎子,谁美谁丑还看不出来吗?

    此时的云霆霄并不知道,冯氏已经算计上自己了。

    他正在读郭路的信。

    每年年底,周家都会盘账,再将分红银子算好,连同账册一齐准备好,送到郭路那里。大大小小与股东有关的事情,也会条理分明的列出来,连同年礼一齐送到汴京来!

    当然,都是以郭路的名义送的。

    去年因为大雪的关系,这些东西就被耽搁在了驿站。等东西到了云霆霄手里的时候,他又因为新年进宫贺岁,上衙与同僚应酬等琐事,忙得脱不开身,一直没有细看这些东西。

    直到今天,他才算有了空闲,这才将这些东西一一打开来看。

    关于账册和分红这些东西,云霆霄本是不在乎的。可是谁想到,原本只是想给周小米一个依靠的借口,才会成了周家生意股东的主意,竟帮他挣了大钱。如今周家铺子遍布辽东府,济宁府一带,每家铺子的净利润细细算下来,他一年光是在这上面的进项,就将近有六千两之多。

    这个数额,可是把云霆霄吓了一跳!不过一想到郭路信中所写,再一想周家的铺子、作坊、山庄,以及田地里头的出产,他就又释然了。

    都说士农公商,可是国之根本,还是在商!在于经济。

    云霆霄看了几眼账册,又看了看夹在账册里的银票,不由得弯了弯嘴角。他顺手又拿起郭路的信来看,越看,脸色越凝重。

    最后,眉头都成了一个川字。

    云霆霄想了半晌,拿火折子将信烧了,亲眼看到那信在炭盆里化成一堆灰烬。接着,他提笔写了一封信,吹干封好后,让人送去了郑桓郑大人家里。

    郑桓是两榜进士出身,任光禄寺少卿,为人正直坦荡,又是主管宫廷膳食的,这事儿交给他牵线,最是合适不过。

    云霆霄将重要的东西揣好,拿着马鞭,准备下衙回家。

    他担着一个轻车都尉的虚衔,每日在衙门与勋贵子弟下棋、喝茶,讲讲京中趣事,很容易就打发掉一天的光景。

    云霆霄打马回了云国公府,从后街的角门进入府。他刚绕到小花园那儿,就被等在那里的青风给拦下了。

    “爷。”青风上前,跟云霆霄耳语了几句。

    云霆霄冷眉立目,声音比辽东府三九天里的冰椎子还要硬:“手够长的,居然敢伸到爷的面前来。”说到最后,咬牙切齿,一副恨不能将冯氏挫骨扬灰的模样。

    积怨由来已久。

    云霆霄自幼就知道,要是没有冯氏,他娘未必年纪轻轻的就撒手去了!他长大以后,亲眼看到父亲糊涂,更是为了宠妾做了很多让他们父子隔心的事儿,还有就是那夜的事儿……

    去霆霄缓缓的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时,眼中的寒意让一旁的青风打了一个哆嗦。

    “我倒要看看,冯家有多少闺女……”

    青风暗想:今天这件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晚饭过后,冯氏特意差人去请云霆霄,说是国公爷吩咐的,叫他过去问话。

    来传话的人在前院侍候云鹏的。

    云霆霄不疑有他,神色虽然淡淡的,但是还是换了衣裳,跟着传话的人去了前院云鹏的书房。

    国公府是当年御赐的宅子,几经修葺,比当初赐下来的时候扩大了好几倍。后来因为云鹏尚了平南王郡主,就更是下了大力气来修整园子,又将国公府朝外扩了扩,连带着还给郡主建了郡主府,因为怕逾制,便不叫郡主府,给那座独立的宅院起了个雅致的名号,叫作听雪楼。

    平南王郡主爱雪,可惜又是长在南边的,从小到大,只有跟随平南王进京的时候,才得见冰雪,甚是喜爱。

    那时的云鹏,对郡主的喜好都十分清楚,为了讨她欢心,才给那楼取了那么个名字。

    郡主殁后,那带着宅院的绣楼就被锁了起来,钥匙连同绣楼里的嫁妆也一并交到了郡主的陪嫁嬷嬷手中。

    郡主的陪嫁嬷嬷萧氏,可是宫中出来的人,还是当年正慈皇太后在世时,心疼郡主自幼丧母,特意从宫中拨调给郡主的。郡主殁后,萧氏一直住在府中保护云霆霄,冯氏等人也忌惮她的身份,没敢朝年幼的云霆霄下手。后来云霆霄因缘际会成了无量真人的弟子,被接到了南边去住,萧氏就把听雪楼里的东西都搬空了,让云霆霄带到了南边去,还将郡主生前的几个心腹让他一并带走了,随后封了那个宅院。

    云霆霄再回来时,萧氏不知所踪。冯氏给出的说法是,萧氏年纪大了,不爱在府中住着,回老家了。

    云霆霄查了好几个月,毫无头绪,萧氏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暗自咬牙,觉得萧氏肯定是遭到冯家的~毒~手。苦于没有证据,一直忍到现在。

    他要对付的,不仅是一个冯氏,还有整个冯家。所以不能轻举妄动,也不能清算陈年旧账。

    但是,给冯氏点教训,却是可以的。

    云霆霄一脸冰霜的站在云鹏的书房门口,与来给云鹏送点心的冯氏和冯雨柔碰个正着。

    冯雨柔偷偷的打量了云霆霄两眼,只见眼前站着个身姿如松的男儿,穿着八分新的降色暗纹的家常袍子,腰间扎着一条镶白玉的织锦腰带,身形欣长,健壮却不魁梧。他头戴玉冠,长眉入鬓,一双鹰目炯炯有神,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迷雾一般。

    这便是世子爷吗?当真是威风凛凛,好不气派,光这样看着,就让人移不开视线。他比自己见过的任何男子都出色,说是人中龙凤,英俊无双也不为过。

    冯雨柔羞红了脸,低下了头,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她的一颗心抑制不住的狂跳起来。

    如果能与这样的男子相伴一生,即便是做妾又有什么关系呢!

    冯氏一见冯雨柔的样子,就知道她对世子算得上一见倾心了。不过,世子脸上冷冰冰的,想来也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能给云霆霄添堵,对冯氏来说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

    “世子爷,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冯氏把姿态放得非常低,她是贵妾,也算得上是他的庶母了,这么说话并不过份。

    云霆霄是一惯懒得理会冯氏的这些表面工夫的,但今天他的脸色虽然难看,却难得的跟她说了一句话:“父亲叫我过来的。”

    都是一家人,面子上也得过去不是。

    冯氏微喜,并不表露,只道:“也是巧了,正好我们做了点心,要给国公爷尝尝,当宵夜用,真巧碰到一处了。不过,既然国公爷找世子爷说事情,我们就先不进去了。”

    云霆霄嘴角挂着一丝讽刺的微笑,巧吗?你们不是故意来堵我的吗?

    他的目光淡淡的扫过冯雨柔。

    冯氏有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的感觉,“这是我娘家侄女,闺名雨柔。雨柔,还不见过世子爷!”

    语气是那么的迫不及待,仿佛云霆霄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了一样。

    “见过世子爷!”冯雨柔微微曲膝,行了个万福,脸上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云霆霄什么也没说,掀起袍子,拾阶而上,推开了云鹏的书房。

    冯氏连忙拉了冯雨柔一把,轻声的说:“你这就算是在世子爷面前过了明路了,一会儿国公爷也会跟他提及这个事情,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你就跟过去。”

    冯雨柔长到这么大,还没做过这种事情,听了冯氏的话,一颗心顿时紧张得七上八下的跳了起来。

    她胡乱地点了点头,话都说不出来了。

    冯氏就把她带到了书房旁边的耳房中坐着,让丫头在外头放风,等世子要走的时候,她们再出去。

    书房内,云霆霄正在听他老子念叨着朝堂上的事儿。

    说来说去,就是不赞成选武举一事,让他拉拢勋贵子弟,在家中多多渲染此事,争取扩大反对武举的人群。

    他老爹是不是在勋贵圈子里待得久了,连带着脑子也不好使了。皇帝决定好的事,哪里是舆论压力就能改变的。况且他又知道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选武举是大大的好事,他反对个什么劲?

    云霆霄一哼一呵的应着,左右自己都不会听他的。

    云鹏还算满意他的态度,见他虽未同意,却也未强烈反对,心里的底气就更足了。

    “你都二十了,房里连个贴身侍候的也没有,传了出去,别人还以为我苛待你。

    你素来心高气傲,放了一般的丫头在身边,又怕你瞧不上。正好冯家的姑娘在府中作客,我看那姑娘性情倒是不错的,你收在房中,大小事物也有人照料,是极好的。

    等过一段时间,让冯氏帮你挑一门亲事,等你成了亲,我也就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云霆霄真搞不懂他老爹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冯氏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出面给他说亲?云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我的亲事,自有家中长辈作主。父亲既便是不通亲眷姻缘之事,也不至于要把此事交给冯氏去处理吧?她一个妾室,有什么资格替我说亲?父亲就不怕云家祖先从棺材里跳出来?”

    云鹏勃然大怒,一下子从书案后面站了起来,他额上青筋隐隐跳着,好像一言不合就要跟云霆霄动手似的。

    “逆子!”

    云霆霄讽刺的勾了勾唇角,轻声道:“只怕从棺材里跳出来的祖父,同样会这样说。”

    “你……”简直是忤逆不孝!!!(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一章 设计

    书房里的气氛很糟糕,气压非常低,隐隐带着几分火药味儿,好像只要有一个火星子溅过来,就能燃起来似的。

    云霆霄看着暴跳如雷的云鹏,突然替自己的母亲平南王郡主难过了起来。听萧嬷嬷说,母亲是个饱读读书、通情达理的大家闺秀,在旁人眼中,亦是才貌双全,贤良淑德的人。

    配了这么一个狗屁不通,脑子进水的人,娘亲应该万念俱灰了吧?

    云霆霄突然就觉得,心底的那丝怒气溜走了。

    不值。

    “父亲,自古终身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云国公府也是有身份的人家,不管冯氏的娘家是什么门户,妾就是妾!没有出来支应门户,替嫡子说亲的道理!我的亲事,不劳您费心了,若是您觉得我该成亲了,我便修书一封,让我舅母来出面张罗。不管怎么样,平南王府的声望摆在那里,我舅母是平南王世子妃,也是我的长辈,由她出面,于咱们家脸面也好看一些。”这番话,他说得十分不客气,像是一个长辈在给糊涂的晚辈指点迷津的样子。

    云鹏为之气结,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儿子的话是有几分道理的。只是如非必要,他实在不想跟平南府的人打交道,更不想将儿子选择亲事的权力,交到平南府去!

    云霆霄暗暗冷笑,已经猜到了云鹏的想法。

    好糊涂的一个人啊!自己已经是世子了,难不成他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自己好,云国公府的未来才能好?现在根本不是为了自家事你争我斗的时候,难不成他还想让他那两个庶子出人头地不成?

    “父亲要是实在不愿意与平南王府牵扯,我这里倒还有一个别的主意。”

    云鹏剑眉微拢,下意识的道:“什么办法!”话刚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这样一来,他不是成了被儿子牵着鼻子走的人了吗?

    云霆霄只道:“父亲再娶一房门第相当的妻子做填房,好歹也算得上是我的嫡母,由她出面来商议我的婚事,倒也算得上妥贴。”

    云鹏闻言,不由得仔仔细细的打量起儿子来。

    不知何时开始,这逆子居然长得跟他一边高了,模样英俊,神情刚毅,俨然已经是可以支应门户的人了。

    云鹏竟突然生出了几分没由来的感慨,他该说什么呢?好像怎么说都不对似的。如果同意了再娶一房的事儿,就等于同意了逆子的说法,他想抬举冯氏的想法就等同于打了水漂。如果不娶,以冯氏的身份,出面来帮逆子相亲,确实容易被人诟病!他不是当朝要员,却也是勋贵,在朝廷担着职呢,因为这个事情被御史参一本的话,确实有些不划算。

    若是让平南王世子妃出面……

    云鹏烦躁的挥了挥手,有暂且把这件事情放下的意思,只道:“容后再议。先说说冯家姑娘的事!”

    “我房里的事情,不劳父亲费心!”

    “你!”云鹏被气得够呛,可是却也不能说云霆霄的不是,这种事情,本来也不是当爹的人应该过问的。

    云鹏想了想,就重新坐到了书案后头,语气也变缓了许多:“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有个人照应屋里的生活。长者赐,不可辞!”说到最后,口气又差了起来,一副让云霆霄必须把人收下的样子。

    云霆霄毫不掩饰他对云鹏的厌恶,哪怕这个人是他的父亲!

    “我房里的事儿,怎么样也轮不到她一个妾室插手吧?要是真想让我收拢人,何必收拢她们冯家的?冯家人到底是何居心,您不知道吗?您要是真关心我,就应该关心我的婚事,正正经经的给我定下世子妃,而不是在我成婚之前给我张罗通房!”

    云鹏额上青筋直蹦,没错,他确实知道冯家人的用意,可是这也没有什么不好啊!逆子娶了世子妃后,家中的中馈就得交出去,以那个逆子跟自己的关系,他手里能掌握的东西会变得越来越少。他可不只这一个儿子,还有闺女没嫁呢,那怎么行!

    没等云鹏说话,云霆霄便又道:“夫妻本是一体,虽然出嫁从夫,但是做丈夫的,也应该尊重自己的妻子,给她应有的体面和爱护。我尚未成家,若是此时有了通房,没法子跟未来的妻子交待。”

    云鹏哑着嗓子问道:“你这是教训我?”他下意识觉得,云霆霄在为死去的梁余音说话,在为他的母亲鸣不平。

    梁余间在世时,确实是个要强的性子,可惜遇人不淑,成婚几年,也没过上几天和美的日子。生云霆霄的时候,更是万分凶险,以至于伤了根本,早早的就去了。最主要的,是她生了好几年的闷气,郁郁寡欢,以至于到后来,药石无灵,这才含恨而终。

    妾室,就是祸害的根本。

    云霆霄失望轻叹一声,到现在,父亲大概也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是啊,这世间有功名的男子,哪一个不是左拥右抱,如花美眷在侧。除了正妻,还要有妾室,通房,红粉知己,好像只有这样,方才能突显男人的尊荣一样。

    话不投机半句多。

    云霆霄朝云鹏行礼,礼毕后方才道:“父亲若是没事,儿子就先回去了。”他与冯家势不两立,如何能任由冯氏作贱他?也只有像他父亲这样糊涂的人,把一个害了他妻子的妾成当成香饽饽。

    云霆霄走后,云鹏气得将书案上的东西都扫了下去,上好的徽砚也摔碎了,可是却难消他心头之恨!

    有逆子在侧,他只怕要少活十年。

    另一边,小丫头急忙向在耳房等消息的冯氏递话,说是世子爷快出来了,不过似乎与国公爷闹了不愉快。

    冯雨柔有些忐忑,手一直捏着帕子,都要把那帕子扯碎了。

    冯氏确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父子俩经常不欢而散,这个时候世子爷肝火正旺,要是有冯雨柔这样娇滴滴美人在,或许能成其好事也不一定。

    冯氏连忙推了冯雨柔出去,正好云霆霄从书房出来,顺着台阶往月亮门那边走。

    冯氏就喊了一声:“世子爷?”

    云霆霄站定,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却没有说什么。

    冯雨柔只觉得那个男子站在那里的时候,给人一种冷冷清清的感觉,即便他什么也没说,两个人离着还有七八步远的距离,可是她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了那种魅力,好像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能晕倒在这让她脸红心跳的气氛当中。

    冯氏快走了几步,对云霆霄道:“世子往哪里去?”

    云霆霄冷冷的道:“怎么,本世子去哪里,还要知会你一声不成?”

    被一个等同于自己小辈的人这样奚落,冯氏的脸上自然难看的厉害,不过冯氏可不是个简单的人,哪怕心里堵的厉害,脸上也没带出什么不好看的颜色来,还柔声的道:“世子说得是。只不过,雨柔刚做的点心,想请世子尝尝,这孩子初来乍到,也没有别的本事,这都是她的一片心意。”

    云霆霄淡淡的打量了冯氏身后的冯雨柔一眼,道:“不必!”然后负手离开。

    冯雨柔的面皮涨得红红的,直到看不到人影了,才道:“姑母,世子是不是很讨厌我?”

    冯氏心里清楚,云霆霄是讨厌冯家人。

    这话不能对冯雨柔说。

    “世子性情冷淡,对你算是好的了。”这是实话,至少他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真的?”冯雨柔双眼冒光,好像听到了这世上最美妙的语言。

    “自然是真的,姑母骗你做什么?”冯氏耐心的道:“你且记着,这世上的好事,皆不是能一蹴而成的,总要有些曲折,才会让人倍感珍惜。”

    冯雨柔觉得冯氏是在教她,连忙感激的点了点头。她是冯家的旁支,家里早就落没的不成样子了,这些世家为人处事的道理,根本没有人教给她。现在姑母愿意为她谋划,愿意教她,她自然感激不尽。

    “姑母放心,柔儿记下了。”

    冯氏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先回去,我去给国公爷送点心,慢慢来,总有机会。”

    冯雨柔虽然不甘心,可还是听话的应了,带着贴身侍候的丫头,回了自己的住处。

    一直暗暗留意冯雨柔这边动静的小丫头,飞似的跑回屋里,把自己打听来的事情都告诉了冯玉盈。

    还得意洋洋的道:“就说世子爷瞧不上她,什么东西。”

    两位表小姐都是旁支亲戚,祖上是亲戚不假,可是传到她们这一代,血脉早就淡薄了。两个人都为了自己的前程,卯足了劲儿的要打擂台呢!谁都想去侍候世子,但不可能两个都成功吧?总有一个人要退出的!

    冯玉盈像是没听见小丫头的话一样,依旧摆弄着自己手上的香囊……

    就算两个都成功了,还不是一样要争宠?有什么区别呢!

    自从那天以后,冯雨柔就经常跟云霆霄“偶遇”,有时候是冯氏陪着,有时候是她一个人带着丫头。不是在园子里碰到,就是在云霆霄去上衙的路上碰到,连云霆霄闲来无事在自己院子里打拳,冯雨柔都悄悄的让人递话,要不是云霆霄手下的人忠心耿耿,只怕她早就钻了空子跑进他的院子里了。

    青松私底下跟青风说,冯家女人个个不知道羞,都不是什么好人。

    青风知道,世子爷的安排起了作用,狗急了要跳墙了。

    冯雨柔终于忍不住了,使了一些银子,“买”通了在云霆霄院里侍候的下人,在得知道云霆霄心血来潮要去后花园赏月的时候,让那人送了一盘她自己做的点心进去。

    那小厮本不同意,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还道:“小的贪财,收了您的钱透露了世子爷的行踪,本就是件该死的事儿。要是再把这吃食送进去,就更难辞其咎了,世子爷知道了,会扒了我的皮的!”

    冯雨柔派去的丫头,也是个伶俐可靠的,当下又拿出一袋子钱来,对那小厮道:“我们姑娘知道小哥最近遇上了难事,她是诚心诚意帮你的。想想你等着钱救命的老子。”说完就把钱袋子往那小厮的怀里塞了塞。

    那人心里暗骂:老子的老子早死了!可脸上却是一副为难的样子,那表情,简直像是生吞了一副苦胆一样。

    那丫头又道:“你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世子爷是不会知道的。日后我们小姐得了宠,肯定提拔你。”又说了些让他飞黄腾达之类的话。

    那小厮咬牙道:“赌了!”接着将点心接了过来,“让小姐放心,小的一定把东西送进去。”

    一副为了前程豁出去的模样。

    那丫头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走了。

    不多时,冯雨柔带着小丫头出现在园子里。

    她们远远的朝云霆霄喝酒的地方看去,只看到了云霆霄的一个背影,而他的左右两旁,似乎没有什么人跟着。

    那小丫轻声对冯雨柔说:“小姐,那小厮说了,世子爷平时喝闷酒的时候,不喜欢有人跟着,所以应该很安全。”

    冯雨柔很有信心,虽然她很紧张,但是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深吸了一口气,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让小丫头拿出预先准备好的小石子,朝云霆霄的方向扔去。

    世子爷是习武之人,十分警觉,如果他没吃加了料的点心,又或者是他身边有暗卫,那么一颗小石子足以试探出来了。

    结果半天都没动静。

    冯雨柔狂喜,先前的紧张一下子就消散了!不过她也没被这股喜悦冲昏头脑,又悄悄的向前靠了一些,然后又扔了两次石子。

    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趴上桌子上的人,似乎是睡着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大概是喝罪了?

    冯雨柔大喜,让侍女去放风,自己则是从暗处走了出来,怀着十分忐忑的心情,朝亭子里走去。

    她的脚步很轻,人也很紧张,等到了亭子里的时候,还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居然成功了。

    她悄悄靠近趴在桌子上的那个人,轻声唤道:“世子爷!”(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二章 别想活

    冯雨柔悄悄的靠近趴在桌子上的那个人,轻声唤道:“世子爷!”她的心砰砰直跳,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趴在桌子上的人,一动不动。

    冯雨柔站在他身后,紧张极了。

    世子爷是会功夫的,平时就算是多喝了几杯,肯定也是十分警醒的。现在他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看来是自己的药起作用了。

    她又往前蹭了一步,鼓起勇气将手放到了那人的肩膀处,轻轻的推了推。

    “世子爷?”

    桌上那人含糊的说了一句话,然后继续睡。

    冯雨柔放下心来,接着紧张如潮水一般的朝她席卷而来。现在世子爷就在自己的面前,她该怎么做?

    此处颇为偏僻,远处几盏昏暗的灯笼微微摇摆着,驱赶着夜色。因云霆霄在此赏月饮酒,那些巡夜的婆子,侍卫,似乎都乖觉起来,他们或许是知道世子爷不喜被打拢的关系,都十分知趣的绕开了这一处。

    冯雨柔清楚,机不可失,若是错过了这一次,她怕是再没有接近世子爷的机会了。

    想到此处,冯雨柔的目光突然竖定起来,虽然冯氏告诫她要循规蹈矩,不可手段激烈,但是她自己明白,如果不出其制胜,自己能入世子爷眼的希望是非常渺茫的。

    她都入府月余之久了,世子爷从头到尾就根本没用正眼瞧过她,若是有心将她收用了,何以等到今天,逼得自己主动出手?

    冯雨柔不傻,她明白世子对她根本没有想法,所以她要想留下来过好日子,就得自己想办法。

    冯雨柔深吸了一口气,暗暗给自己打气。她知道人言可畏,如果自己真的跟世子爷不清不楚了,这府里的人都会看不起她。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府中毕竟是姑母在当家,只要她成了世子的人,来日方长,她一定会让世子对自己刮目相看的。

    冯雨柔一边努力说服自己,一边颤巍巍的伸出了手。

    毕竟是在外头,她就是想跟云霆霄发生点什么,也不太可能。冯雨柔再怎么样,也是个没出阁的闺女,也是要脸的。只要让人看到他们抱在一起,衣衫不整的样子,就可以了,至少姑母会给自己作主的。

    冯雨柔将自己的罩在外头的披风除了,又将头发弄散乱一些,衣衫弄皱一些,又解了腰带,然后将趴在桌子上的人扶了起来,让他坐直身体,背靠在椅背上,然后她胡乱的坐到了那人的怀里,双臂环住他的腰身,脸贴在那人的胸膛上。

    远处放风的丫头见自家主子得了手,兴奋极了,连忙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方法,去明亮的地方引了巡夜的婆子过来。

    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近了,明晃晃的灯笼渐渐近了,巡夜的婆子们像是从天而降似的,一下子都挤进了园子中的僻静之地,很容易的就找到了拥抱在一起的人。

    一直“睡”着的人,突然像是清醒了过来似的,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突然环上冯雨柔的腰枝,然后整个人都把脸埋进了冯雨柔的胸~口处,温热的气息也都喷洒在了冯雨柔的身上。

    冯雨柔暗喜,真是天助我也!

    谁能想到这个时候,世子爷居然会有这种反应?冯雨柔的心简直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她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然后低声哭泣起来。

    “什么人在那里!”有婆子高举灯笼,朝他们走了过去。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是一男一女抱在一起,他们衣衫不整,姿势暧昧的缠在一处。

    简直有伤风化。

    “天啊!简直不要脸!”有婆子嘀咕,声音并不小。

    “冯姑娘?”那婆子瞠目结舌的看着冯雨柔,头也跟着痛起来。

    这可怎么好?这事儿还得赶紧请示奶奶。

    婆子连忙给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得了示下,急匆匆的去了。

    冯雨柔这个时候却低低的泣了一声,“世子爷,呜……”

    世子爷?

    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起来,冯姑娘是说那个人是世子爷?那怎么可能?世子爷跟几个世交好友领了差事,去了近郊别院,早上天还没亮就走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哪里来的什么世子爷?

    那婆子大惊。

    她是冯氏的心腹,平时做事以冯氏的意思马首是瞻,她也知道冯氏姐妹来府中的深意,所以这会儿出了事,不敢马虎,连忙就要上前将冯雨柔从那男子怀里拉扯下来。

    “表小姐……”

    那婆子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远处有一个贼兮兮的声音响了起来,“哟,怎么这么热闹。”

    冯雨柔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再细一想,这个声音好像在云霆霄身边出现过,是一个近身侍候他的小厮。她弯了弯嘴角,觉得这事儿越大越好,有姑母在,他们总不会把自己扔出府去吧!一旦她和世子亲密无间的事情被暴了出来,那她就肯定会被收入世子房中的。

    想到这里,冯雨柔便更得意了,使劲往“世子”的怀里缩了缩。

    那男子突然捧起她的脸,毫不犹豫的吻了下去,手还不老实的在她身上抚摸起来。

    四周响起一片抽气之声。

    冯雨柔既是欣喜,又是觉得有些难为情,她毕竟是个黄花闺女,有些放不开手脚,不过巨大的喜悦和陌生的情绪很快就席卷了她,让她有些晕晕乎乎的,人也渐渐的喘不过气来。

    “哟,这是哪一出啊!”青松阴阳怪气的瞪着那个婆子,用眼神暗示她,敢坏世子爷的好事,小心小爷一会儿扒了你的皮。

    那婆子被青松这样一瞪,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起来,话都说不出来了。

    冯雨柔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她越发觉得眼前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做出一副躲躲闪闪的样子,好像被谁难为了似的,低泣道:“世子爷,不要,不要啊!”

    与此同时,两方人马在园子外头不期而遇。

    冯氏急得火烧火燎的,脚下如同踩了一个风火轮一样往园子里赶。

    有人来报信说,冯雨柔在园子里跟世子爷撞到了一处,她一听,就知道不好了。世子今天根本没回来,所谓的跟世子爷撞到了一处的事儿,根本不成立。

    一想到冯雨柔不听自己的安排,急功近利的做了让人容易抓到把柄的事,冯氏就觉得后背直冒冷汗!冯雨柔是她的棋子,如果她出了什么事,自己也难辞其咎,更何况如果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世子安排的话,那么结果可想而知。

    冯氏急匆匆的带着人往园子里赶,冷不丁的与几个人走了个碰头。她抬头一看,云霆霄带着三两个长随跟在身边,一副风尘仆仆,刚刚赶回来的样子。

    冯氏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世子爷不是好好的在眼前呢吗?那冯雨柔是瞎子吗?居然以为自己成功的拿下了世子。

    报信的婆子看到了世子,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如同见了鬼一样。

    这回乱子可大了。

    冯氏当下稳住心神,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她上前两步,问世子,“世子爷这是刚回来?可曾用饭了?”

    云霆霄根本没有理她的意思,带着人往园子里去了。

    这是收到风声了,还是怎么的,竟直奔案发现场去了?

    冯氏连忙追了上去,也不管云霆霄的脸色难看与否,直接道:“世子爷如此风尘仆仆,想必还没吃饭吧,不如回去休息一下,我让厨房给世子爷做几个小菜。”

    云霆霄步子飞快,似乎根本没听见冯氏的话一样。

    冯氏无法,只得带着人紧紧跟上。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园子的隐僻处,远远的,就看到了某处偏僻的凉亭中,围了很多人。

    云霆霄信步走了过去。

    冯氏连忙跟上,也不得什么规矩,上前拦他,“世子爷,世子爷!”

    要是换了旁人,只怕就算心里不高兴,也得顾忌着冯氏的身份,多少给她留一些颜面。可是云霆霄恨她还来不及,哪里还会给她留什么脸面?所以不管冯氏怎么喊,云霆霄就是不理她,脚下步子反而更快了一些。

    冯氏看到云霆霄眼中一片冰冷,一点温度也无的样子,心里当时咯噔一声。

    “奶奶,该怎么办?”

    “追过去瞧瞧。”冯氏也顾不上许多,提起裙摆追了过去。

    就在这时,众人刚好听到冯雨柔含羞带怯的,低泣道:“世子爷,不要,不要啊!”

    冯氏暗喊了一声完了。

    而先云霆霄一步而来的青松却暴笑着道:“世子爷?还真够不要脸的!”他的声音极大,连一直装着不清醒的冯雨柔都听得十分清楚。

    什么意思?

    冯雨柔突然觉得身上多了几分寒气,而四周已经响起了淡淡的抽气声~

    “世子爷!”

    “世子爷!”

    四周围的人纷纷给云霆霄见礼。

    这会儿,冯雨柔才发觉不对劲,可是她却不敢直面那个结果,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往不远处的人群中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让她魂飞魄散的一幕。

    凉亭外围了十几个人,明晃晃的一片。

    她看到了世子爷,他一脸的嫌弃,看过来的目光向在看一坨****一样,甚至只是拿冷冷的目光扫了她一下,连停顿也无,就转身走了。

    还有姑母,看她的目光,像在看一个死人。

    冯雨柔打了个激灵,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刚才离去的人是世子爷,那么跟自己的抱在一起的人又是谁?

    冯雨柔定睛看了过去,仅一眼,就魂飞魄散。

    抱着她的人,是一个陌生的面孔,自己根本没有见过,更是跟云霆霄一点关系也没有。

    冯雨柔狠狠的咬了自己的舌头一下,才确保自己没当场叫出声来。她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脑海中闪现无数个凄惨的下场,而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天气好像一下子冷了起来,无数个汗毛孔都张开了,所有的寒气都朝她身体里钻。

    冯雨柔嗷的一声,一下子从那上男子的怀里坐挣扎着站了起来,可是她这会儿腿软,整个人还没站稳就一下子摔到了地上。她觉得四周的人都在用不耻的眼光看她,婆子,小厮都在对她指指点点的,人们的目光是不耻的,好像看到了一个****荡~妇一样!

    还有冯氏的目光,冷冷的,完全没有了当初接她们进府时的温情模样,像一只盘踞在阴暗处的毒蛇一样,吐着腥红的芯子,好像随时要朝她扑过来一样。

    “姑母,救救我!”名节尽毁,她那点心思只怕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了。世子爷这边是不用想了,只怕人家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是件十分恶心人的事情。姑母那里,她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好像对方随时要要了她的命一样。

    “姑母,救我。”冯雨柔从台阶上往下爬,完全顾不上什么脸面和形象的问题了,她再也不奢望那些不属于自己的镜花水月了,她只救自己能够脱身,平安的从云国公府爬出去!

    冯雨柔爬到了冯氏面前,好像在用这种方式,来表示自己的卑微,来表达自己的求生想法一样。

    冯氏轻轻的蹲了下来,用一种非常怜悯的目光看着冯雨柔。

    “姑母!”冯雨柔想说,她错了,她再也不敢了。

    冯氏轻声问她:“为什么不听话?嗯?”

    冯雨柔不停的颤抖,害怕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的摇头,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止也止不住,像断线珠子一样往下掉。

    冯氏缓缓起身,高高在上。

    “还愣着干什么?表姑娘外出受了惊吓,还不送回去?”

    冯雨柔一愣,怎么,这是给她活路了吗?

    就在她愣神的工夫,来了两个强壮的婆子,把她架起来,捂上嘴拖走了。

    冯雨柔不停的挣扎,眼神里的恐惧几乎要溢了出来。

    唔唔声渐渐远去。

    那个在暗处给她放风的小丫头,也被揪了出来。

    冯氏冷冷的道:“杖毙!”

    那小丫头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冯氏只道:“今天晚上的事儿,都给我烂在肚子里,传出去一个字,你们就都别想活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三章 见见

    来国公府里做客的冯家旁支表小姐冯雨柔“病”死了。

    听说先前只是受了惊吓,后来便一病不起,吃了很多药也不见后,到后来连米汤都咽不下去了。

    没过几天就咽了气,死在了国公府。

    侍候她的丫头是个忠仆,见她去了,当场撞到了柱子上,跟着主子一起去了。

    云鹏知道这个事儿的时候,大怒,连道了两声“晦气”。好好的人命在他眼中一文不值,反倒是嫌弃人家闺女死在了自己府里,会惹上什么麻烦。

    冯氏哭了三天,叫冯家旁支的人来接人。

    不管怎么样,人是在国公府死的,她难辞其咎。

    除了帮着置办了身后事,还给冯雨柔的父母包了银子。那小丫头的爹娘老子,也得了一笔银。

    事后没人追究。

    这事儿就像一面书一样,轻飘飘的就被揭过去了。

    民不举,官不究。

    病死的,只能说是命薄。

    西跨院里住着的另一位娇客,默默的看了看自己已经不红不肿的脚。

    国公府里的水,果然很深。

    冯氏的嘴脸,她也看得清清楚楚。

    冯雨柔哪里是病死的,分明是做了丑事以后,被冯氏灌了一杯毒酒给毒死的!

    她冯氏想利用族中晚辈在国公府争权夺位,这没问题,甚至是十分正常的作法。但是轻易就要去了自家人的性命,这做法也太毒了!

    侍候冯玉盈的小丫头轻声道:“小姐,幸亏咱们没有轻举妄动!还是小姐聪明!”

    冯玉盈看了她一眼,没有吱声。

    那小丫头道:“小姐,姑奶奶手段毒辣,咱们还是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奴婢觉得,云国公府世子虽好,可是却不是咱们能招惹的,万一有了什么差点,不要说别人,只怕姑奶奶都饶不了您。”

    冯玉盈自小就是个十分有主意的人,冯雨柔的死和小丫头的话,都不足以够分量,能够改变她心里的想法。

    她自有主意。

    云霆霄那边,毫无动静,就像不知道府里的事情一样。每天进进出出的,似乎有忙不完的事情。

    周翼虎不当值的时候,来找云霆霄,两个人带着青风,青松二人,打马去了青宅。

    周翼虎现在也算是熟门熟路了,汴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他似乎得了云霆霄的青眼,拿他也当成青年才俊捧着。

    周翼虎知道深浅,对别人的奉承不以为然。他对谁都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倒也谈不上什么得罪人。

    两个人进了青宅,绕过亭台楼阁,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行至一处水榭处。

    不远处有一排整齐精致的厢房,厢房前面是几棵参天大树,那榕树的树干比三四个壮汉的腰合起来还要粗,枝叶繁茂,不停的向四处延伸。四周景致错落有致,有石景,有园木,更有流水,小桥,凉亭,十分别致清幽。

    此处是云霆霄的私人属地,外人没有他的允许,外人不得擅闯。

    说起这个青宅来,倒也有几分意思。

    它的主人是一个十分神秘的人,至少到现在为止,见过他的人,不多。甚至有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来历,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但是谁都知道,青宅的主人是非常不好惹的人,实力很强大,很多王公贵族,功勋世家都要避让青宅的主人,甚至还要去费劲心思的去讨好他。

    当然,也有人仗着自己家势颇高,去挑衅过青宅的主人,结果呢,一夕之间,家财散尽,连人都差一点保不住。

    而青宅的主人,连面都没露,就打赢了这场仗。

    众人见识过了青宅主人的手段,哪里还敢得罪这尊大佛?只得把青宅众星捧月似的敬着,还千方百计的想要跟青宅攀上关系,想背靠大树好乘凉!

    可惜青宅的主人向来深居简出,不是谁都能见着的,想要抱他的大腿,真的是比登天还难。

    不过,云霆霄也不知道怎么地,就入了青宅主人的法眼,他在青宅,享受着各种各样的特权,包括这块私人属地,也是别人没有的待遇。当然,这些内情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大多数并不了解。

    这一处私人地带,外围有青宅的人守着,隐秘性还是不错的。

    青风、青松二人在厢房门前站着,警惕的注意着四周的情况。

    厢房内,周翼虎和云霆霆正在说话。

    “你是说,让他们进京?现在?”周翼虎的声音里,难得多了几分慌张~

    京中情况复杂多变,风云诡异,爹娘那样单纯的性子,根本适应不了京中的生活。更何况回到汴京城,意味着要回归周家,周翼虎觉得,现在的时机不对,还不是时候。

    “也不是现在。”云霆霄把白底蓝纹青瓷的茶碗放下,道:“武举一事,眼看着就要定下来了,我的意思是你有了名次以后,再将这件事情提到议程上去。”他保举周翼虎参加武举之事,是二人之前便商量好的,具体细节也研究得差不多了,只等着武举之期定下来了。

    周翼虎总算松了一口气,道:“我祖母那里,只怕要先知会一声。”

    云霆霄点了点头,“这个自然。”他斟酌了一下,又道:“至于上京之事,还要细细的拿出个章程来才好,总不好一点准备也没有,贸然上京。周家那边,肯定会有反应的,只是不知道是好坏罢了。”

    周翼虎摸了摸下巴,道:“往常也听人说起过周尚书家的事,好像子嗣问题一直是压在他们心上的一块重石。周尚书要是认回了我爹,想必就不用为此发愁了,为了香火有所延续,只怕不能忍的也得忍了。”

    “会比你想得还要利得!”

    周翼虎闻听此言,微微诧异,“这话怎么说的?”

    云霆霄似笑非笑的道:“周家庶出的几位爷,都是手不能提篮,肩不能担担之人,心高气傲,不通庶务。那个马氏出身不高,打理起府里的事情来,不免会有失察之处,久而久之,府中光景已经不如往昔了。”

    这就是妾室当家的下场。

    妾是以色侍人的,说得难听些,也就是个玩意儿!

    能嫁到世家,勋贵府上的正头奶奶,都是大家里出类拔萃的嫡出小姐,自幼就请了女先生在家里教导,读书识字、针黹女红、持家之道……

    若是有由正经的当家奶奶主持中馈,周府哪里能落个现在得这般田地?虽然现在还不至于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但是确实才力不济,已经有些捉襟见肘的意思了。加上宋氏从林家集回去以后,渐渐开始插手府里的中馈,慢慢有了夺权的意思,那马氏四处受钳制,却也奈何不得。虽然现在她还掌握着周府的中馈大权,但实则已经被架空得差不多了,周府中势力已经被重新洗牌,马氏手中的权力少得可怜,却还想着东山再起……

    “若是让周尚书知道你们家的生意做得那样大,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要认回你们!可能还有提别的附带要求。”

    周幽那个人,跟云鹏在某此方面很像。比如都很宠爱妾室,对庶子的喜欢多过嫡子,在内宅之事上,都有些糊涂。但两个人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周幽为人更谨慎、精明一些,两榜进士出身,是条官场上的老咸鱼,目光毒辣。而云鹏则是没了当年云家的忠骨,以勋贵身份自居,跟混吃等死也差不多了。

    两个人在本质上,还是有区别的。

    周翼虎冷笑一声,“白日做梦总是比较容易。”很明显的表达出了他的态度,想吃现成的肥肉,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副好牙口。

    云霆霄只道:“等你在武举中拿了头名,你弟弟在恩科中了状元,他再想动你们家,就得思量思量。再说宋夫人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虽然周家必然是要认祖归宗的,但是认亲不归家也是一种办法。周瑾即便是带着全家老少回了汴京,也可以开府单过。要知道周家现在的一切,都与尚书府毫无关系,周幽想强行把周家的产业挂到公中去,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如果周家出了文武状元,那么便有了更大的依仗,周幽再想动什么手脚,就得先问问御史手里的那支笔同意不同意。

    “世子爷不想下场?”

    云霆霄摇了摇头,只道:“一个武举的名次,对我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云家是权贵出身,我就算是拿了状元,也不一定能有掌兵的机会。”不过,朝廷是允许募兵的,像云家这样的武将世家,祖上有军功,又担过统帅的,即便是成了勋贵,也是可以有一定数量的私兵的。

    问题是,养不养得起,养多少。

    “武举不仅要考刀马工夫,还要校考武学,你功课如何?能不能应付?”

    周翼虎也不是那种话多的人,只道了一句:“放心!”他有先生送的典藏兵书在手,相信足以应付武学校考。

    云霆霄面露满意之色,又道:“我给郑桓郑大人,去了封信。”

    周翼虎也知道郑桓,想了一下,才问:“何事?”

    “郑大人任光禄寺少卿,主管尚食局和官中司膳,我有意让他帮忙说项一下,用你家的稻田里的水稻做贡米一事。”

    贡米!

    这事儿可大可小!

    周翼虎知道自个儿妹妹有本事,买了不少地,用了好几年时间细细养着,改成了水田。听说一开始只有百十来亩,后来慢慢买田、改田,现在已经颇具规模,虽算不上是良田万顷,但是也着实算得上是大地主了。

    可是粮食出产的细节,他却不太清楚,家里的水稻居然那么好?可以做贡米?

    “这事……”周翼虎有些犹豫。

    做了皇商,责任就不一样了,虽然跟富贵沾上了边,可是稍有不慎,就会麻烦上身,一个不好,就会伤了根本。

    云霆霄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只道:“你和老三都要入仕,就算不做皇商,你们家以后的日子,也安生不了。”还不如壮大自身实力,钱厚一些,势大一些,让别人不敢轻易的来招惹你。

    周翼虎这才清明过来,暗想自己先前着相了。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走出了厢房,到演武场去了。

    周翼虎是武痴,是演武场的常客。

    几年前他倒是经常下场,十有六七是赢的,输面在三四成上,已经是很好了。云霆霄却是知道,这小子其实留了后手,并没有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而且这两年,他的功夫又有了进益,已经不轻易下场了。

    两个人刚到看台处坐好,便有人来访。

    云霆霄便问青风是什么人。

    青风答道:“兵部的武库司员外郎范杰。”

    范杰?

    他来干什么?

    周翼虎知道,武库司是个肥缺,武库司员外郎虽然官职不高,可是却是好多人巴结的对象!

    云霆霄只道:“范杰的长子范鹿是个武痴,想必是来向你讨教的。”

    周翼虎拧眉,他有日子没下场了,倒是没听过范鹿这个人。

    “范鹿年方十九,身材魁梧,有一把子力气。先前人一直在武当山习武,前些日子才回来。”

    身材魁梧,有力气的人,一般都学外家功夫。武当山的功夫,细说起来,算是内家功夫,讲究的是气息调和,以柔克刚,后发制人!那范鹿能拜在武当山门下,可见也是个天资过人的,不可小觑。

    “前些日子范鹿像是长在了青宅似的,天天到演武场来!大概是听到了你的名号,今天又正巧遇上了,就想和你切磋一二。”周翼虎最近半年都没下场,想必范鹿怕他不肯与自己切磋,这才让范杰上门来当说客。

    估计这个范鹿,是想下场参加今年的武举,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还找上周翼虎。

    周翼虎是武举大热人物。

    云霆霄便问周翼虎,“见不见?”

    周翼虎无所谓,其实他对这个范鹿也很感兴趣,想着能在这儿见他一回,也算心里有个数,挺好的。将来在场上见了,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见见吧!”

    云霆霄就让青风把人带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四章 切磋

    范氏父子随着青风一起过来了。

    范杰领头,范鹿跟在他的身后,旁边还带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

    云霆霄脸上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好像看谁都不待见似的。不过还是起身相迎。

    范杰连忙给云霆霄行礼道:“下官见过世子爷。”

    云霆霄只道:“范大人客气,请从坐。”

    周翼虎此时站在云霆霄的身后,不由得暗暗打量着范杰。

    范杰三十六七岁的年纪,中等身材,圆脸,面黑,留短须。这人看似长相普通,实则双眼饱含精光,一看就是个不简单的人物。武库司是个肥缺,能稳坐武库司员外郎的人,必定是人情达练都万般谨慎、出色的人物,不能小觑。

    再看范杰身后的范鹿,身高八尺有余(一米八五左右),生得虎背熊腰,十分健硕。可是他却长了一张娃娃脸,肤白唇红,两颊肉肉的,一双圆圆的眼睛像铜铃一样,不会让人觉得凶,反而添了几分孩子气。

    这么孩子气的长相,配上莽汉一般的身材,这样的组合,还真的是很违和。

    也幸亏周翼虎早就练就了凡事不喜形于色的本事,不然的话,真的会失礼的。

    至于范鹿身后的小厮,长得矮小娇气,周翼虎只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范家人也是不懂事,把小厮带进来做什么?

    那边两个人已经寒暄完了,周翼虎便上前一步,给范杰见礼。

    “见过范大人。”

    “免礼,免礼!”谁都知道这位周小将官职不大,可是与云世子关系非常好!云霆霄虽然是世子,可是手中并无实权,别人巴结他,不是看重云家,而是看中了他身后的平南王府和无量真人。

    也就云鹏是个傻蛋,拿自己的嫡子当草。先不说平南王府到底是天家血脉,就算这些年渐渐势衰了,也只是子嗣不旺而已。可到底老王爷还在世,他平时行事虽然低调,但是大事上绝不马虎;平南王世子是个能文能武的,子嗣又多,将来袭爵以后,肯定是世子爷的一大助力!那可是娘舅啊,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再说无量真人,那可是先皇赐封的大国师!若不是他老人家喜欢这些俗事功名,只怕早就成了权倾朝野之人了!只有像云鹏那样糊涂的人,才会把无量真人这尊大佛,当成是装神弄鬼的神棍!

    “大郎,见过世子爷和周侍卫。”

    范鹿走了过来,抱拳行礼,“见过世子爷,周兄弟。”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两分执拗的憨气,不过却一点也不讨人厌。

    他自来熟的称周翼虎为周兄弟,却无人觉得这个称呼不妥当。

    这大概也是人家的本事了。

    众人各自落座。

    范杰说起来意,果真是为了范鹿而来。

    “……这孩子自幼身体不好,我费心费力的托关系,找门路,才求到了武当山,给他挂了一个记名弟子的身份,让他留在武当山习武。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孩子已经完全不像小时候那样病歪了,我看着他身体还成,武艺也过得去,就把他接了回来。”

    范鹿壮得像头熊似的,小时候竟是个体弱多病的?

    云霆霄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周翼虎板着脸,一言不发,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打扮成小厮模样的范英娘,偷偷的抬起头来瞧了周翼虎一眼,哪成想那人精怪,一双虎目带下扫了过来,吓得她连忙低下了头,再也不敢东张西望了。

    即便是这样,那道冷冰冰的目光依旧是在她的身上打了两个转,才调开。

    范英娘觉得自己后背上都见了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范杰像是没有看到周翼虎的异样似的,又对云霆霄道:“世子爷怕是不知道,这孩子特别拧巴,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刚回来就听说了周侍卫的事,觉得周侍卫是个高手,巴巴的让我带着他来见见……”

    谁都知道云世子天资聪颖,在他面前九转十回的费心思说话,还不如直来直去的,更能合他心意一些。

    主要还是周翼虎最近半年都不怎么下场打擂了,所以范鹿想见人又见不着,这才求着范杰带他过来。

    云霆霄对范杰的印象很好。

    范杰是寒门士子,能走到今天这步不容易。范家现在是范杰做家主,那颇三亲六故的,都是倚靠着他们这一支过活。范杰的发妻,只是个落魄秀才的女儿,无才无貌,可是性子温顺,朴实本份。听说当年范杰的同窗好友来找他小聚,家里勉强凑出一桌酒菜来招待朋友,可是破落的院子里,却没有摆酒的地方。范杰的发妻就拿了一块自己编的芦席,去湖边挑了一块平整的地方,将酒席摆到了湖边去,还网了新鲜的河虾,小鱼酌酒招待客人。

    可见范杰的妻子,也是个有急智,凡事以夫为先的人。

    范杰坐到如今这个位置,却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发妻,而且他连个侍妾都没有,就连上司送的美人,也让他千方百计的打发了出去。

    别人笑话范杰取了个不堪的河东狮,范杰却一本正经的告诉他们:自己老妻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孝敬父母,甚至于连自己的弟妹,也是她带大的,还帮他们成了家!当年范父去世时,他刚巧外放为官,赶不回来,还是发妻代他治丧,在父母近前尽了孝。

    所以范杰从来不觉得,自己做这些有什么不对的,或者说,他不觉得自己夫纲不振。相反倒是觉得,自己怎么做,也是亏欠着老妻的。

    范杰有二子一女,皆是嫡出。武库司员外郎是个肥缺,可是范杰却是两袖清风之人,连圣上也说,他是廉吏。

    这是极大的赞誉之词。

    所以云霆霄对范杰的印象非常好,妾是乱家之本,只是头脑清醒,目光远大的人,才不会被迷惑。

    云霆霄一直听着范杰的话,猜想范鹿是想参加武举,所以想事先探路,跟几个厉害的人切磋一下。

    “周侍卫就在眼前呢,范公子有事,不如跟周侍卫直接说。”

    这是松口了!

    范杰没想到云霆霄这么好说话,大喜,转而把视线调在了周翼虎的身上。

    范杰却在周翼虎的身上,看到了老成持重这四个字!想到他平时的风评,再想到他从不在外人面前吐露自己的身世,范杰心里不免打起了鼓。不过,他却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直接对周翼虎道:“周侍卫,是我们冒昧唐突了,实在是犬子仰慕你的声名,这才不请自来。”

    周翼虎的目光轻飘飘的在范鹿身上打了个转儿,道:“无妨,范大人无需客气。”云霆霄性子是什么样,他是清楚的,若不是对这范氏父子有好感,云霆霄是不会这么说话的。

    大概正是因为他们表现的老实,说话又直接,所以世子爷才会给了他们几分颜面吧!

    范杰大喜,话也多了起来,神色微窘的道:“这孩子,在武当山习武听道,都待傻了,平日少言寡语,惯不会与人交际。”他停顿了一下,才道:“大郎,有什么话你跟周侍卫当面讲好了。”

    范鹿愣了一下,直接从座位上起身,冲着周翼虎一拱手,“请你跟我比试一场。”

    直言直语,连一句客气话都没说,这样的世家子弟,还真的很少见。

    世家弟子,官宦人家出来的孩子,哪个不是察言观色的高手?说起漂亮话来,像是不费唾沫星子似的,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这个范鹿,看起来有些傻气,也难怪范大人要亲自为他奔走了。

    不过这样的人,一般心性单纯,白就是白,黑就是黑。这样的人,真的能在朝廷有一席之地吗?

    云霆霄倒是觉得,这个范鹿,应该适合军中。

    军中脾气耿直的人多了去了!

    范杰的想法跟他不谋而合。

    他这个长子,在武当山待傻了,做事一板一眼的,还特别耿直。跟那些世家子弟说不到一块去,也玩不到一块去,刚回来,就得罪了不少的人。

    这件事情让他非常头痛,可是也没办法。还好渐渐的大伙都知道了他的性子,也就不难为他了。

    长子没有朋友,这一点让范杰很愧疚。若不是他常年在外,家里的事情都不经手,孩子当年也不可能出事。后来因为家里没钱,直接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间,范杰毫无办法,这才求了朋友四处打听,把孩子送去了武当山。

    可以说范杰今天的不通世故,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故而范杰内疚,希望范鹿能通过武举进入军中,交几个性情相近的朋友。

    所以他在一旁帮腔。

    “周侍卫,犬子好武成痴,只是想跟你切磋一下,并不恶意。”范杰点到为止,说不出来让周翼虎直接跟儿子较量的话。虽然自己的官位要比周翼虎高很多,但是周翼虎毕竟是云国公世子的人,而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位周侍卫的身份也不会太简单,他用官威压人,根本就是自讨苦吃。

    让范氏父子惊讶的事,周翼虎竟然同意了,而且他答应的很痛快,以至于范杰准备好的说辞都没用上。

    “真的,你同意了?”范鹿果然带着几分孩子气,说话的时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向周翼虎,让后者有点尴尬。

    周翼虎微微调开视线,目光落在远处,轻声:“嗯”了一下。

    范鹿的娃娃脸上,带了几分兴高采烈的意思。

    扮成小厮的范英娘莫名其妙的佩服起周翼虎来,她大哥平时在家寡言少语的,除了练武,就是讲道,每天固定那个时间睡,那个时间起来,说话都是同一个语气,跟谁都不冷不热的。

    可是现在,大哥的眼里多了不少神采,全都是因为那个姓周的,愿意跟他切磋的关系?

    太不可思议了。

    “你什么时候跟我比?现在吗?”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范杰连忙出来打圆场,“鹿儿,这事儿当然要看周侍卫方便。”

    “那他现在不就没事吗?怎么就不方便了?”

    云霆霄忍着没笑,倒是范杰,知道儿子又儿了倔,一时间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好。

    “确实没有什么事?范公子想跟我在擂台比试?”

    范鹿点头如捣蒜。

    这下子,范英娘都想捂脸了。

    云霆霄就道:“也好,你二人切磋武艺,点到为止,也不用非要挑个黄道吉日来。”

    范杰心知他这是打圆场呢,连忙起身感谢。

    “不过,既是切磋,也该有个彩头才是。”云霆霄也不是真要赌什么,范杰一向以清廉著称,彩头什么的,也法这是玩笑话罢了。

    “彩头?”范鹿不太明白,问范杰,“爹,那是什么!”

    范杰有抚额的冲~动。

    他跟云霆霄解释,“这孩子才回来不到半年,让世子爷见笑了。”

    云霆霄却并不介意,他让青风去通知擂台那边,空出一个高台来,然后对周翼虎道:“范公子可是武台山出来的,你要小心了。”

    周翼虎一本正经的道:“是。”

    很快青风就回来了,“爷,擂台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两位过去了。”

    云霆霄点头,带着人过去。

    有不少人闻迅来看热闹。

    一来周翼虎有半年多没下场了,总有好事之人想看看他的功夫是精进了,还是懈怠了。

    二来这个范鹿在圈里也小有名气,他回来不到半年,就得了一个“一根筋”的雅号,还因这半年来,在台上打败了不少习武的好手,所有名声大噪。

    两人很快在擂台上站定。

    身高相差无几,年龄也相当的二人,看起来都很有实力的样子。

    哪个也不容小觑。

    范英娘站在擂台下面,都替他们捏了一把汗。

    她不同于一般闺中女子,身上也是有功夫的,习的是女子适练的柔派功夫,所以兄妹俩平常就把切磋当成沟通。

    “请。”范鹿做了一个道家的揖礼动作,然后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周翼虎冲他抱了抱拳。

    二人起手势,双目皆是爆出精光。

    突然,范鹿动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五章 见官

    武当山的功夫根本,实际上就是在探讨生命活动的规律,再加以太极、阴阳、五行八卦等哲学理论,以柔克刚,后发制人,辩位于尺寸毫厘,制敌于擒扑之间。

    武当武功,自成一派,历史悠久,蕴含着深刻的传统哲理微妙。将哲学理论,融入到拳技、剑法、练功原则和技击战略之中,以内家功法为主,以五行结合人体,以五行配五脏,相互联系。

    范鹿刚一动,周翼虎就知道他是内家拳的行家,身姿矫健,发力凶猛,看似绵柔无力,实则来势汹汹。

    他不敢小觑,发内劲迎了上去。

    电光火石之间,两个人便缠斗在一处。

    范英娘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擂台上的两个人看,只见周翼虎下盘扎实,铁臂似有千钧之力,行如疾风,拳似闪电,谁能想到他块头那么大,可是动作却那么快?而且他的拳头很有力量,砸过去的时候,像是带了咆哮的风声一般,一拳砸在地面上,好像能砸出个洞来似的。

    范鹿的行动,却是灵巧许多,时而像灵猿一样高高跃起;时而像白鹤一样悠闲展翅。他的速度也很快,力量却不及周翼兴,这便是内家功夫和外家功夫的区别了。

    二人闪躲腾挪,好不热闹。

    范英娘目不转晶的看向擂台,一双美目睁得圆圆的,简直像极了呆头鹅。范杰使劲压制自己,才按捺着没当着众人的面做出掩面之事,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居然有这么傻的一面,简直……

    幸好她现在做个小厮打扮,也没有人注意到她,要是让别人看到了她如此行径,将来能不能嫁得出去都两说。

    也不知道这兄妹的脾气秉性都随了谁。老大在武当山待得傻了,倒也说得过去,他毕竟是个男儿,性子耿直木讷些也没有什么!可是英娘这性子,简直就是只波猴啊!要不是这两年自己发了狠,让她母亲拘着她,只怕还要比现在更脱跳上几分。

    范杰有些走神,发愁完大儿子,又开始担忧起女儿来。

    就在这时,擂台那边有了结论,传来一阵叫好、喝彩声。

    周翼虎抻手把趴在了擂台上的范鹿拉了起来。

    云霆霄心情还不错,两个人走了百十个来回,范鹿才趴下,还算不错。

    要知道周翼虎是鬼王刀的传人,他擅长的是刀,而非拳。所以摆台之上,他与范鹿赤手空拳的较量,已经是让了对方三成了。不过范鹿也不错,居然能扛这么长时间……

    范英娘则是一脸的难以至信。

    哥哥居然输了!

    他回来有半年多了,最近跟不少人切磋,比艺,哪次不是凯旋而回?这次也不知道的,竟输给那傻大个儿了。

    呃,不对,哥哥比没比他矮多少,嗯,好像比他还要傻上几分。

    范英娘莞尔一笑,然后猛然想起自己现在扮着小厮着,随即收了笑容,正了正头上的帽子,变得低眉顺目起来。

    周翼虎和范鹿相携归来。

    范杰很满意,自个儿的儿子虽然是个木头,可是底子到底还是跟心高气傲沾上了边儿。在武当山那么多年,他别的没学会,整个人倒是学会了不食人间烟火劲,好像沾上了仙气,不用吃饭似的。

    这回好,让他也跌跌跤,知道一下人外有人。免得以为武当山天下第一,这世上就再没有别人习武了似的。

    范鹿的脸有些红,气息也不是很匀,先是给云霆霄见了礼,又给范杰见礼,低声唤了一声:“父亲。”

    范杰觉得很解气啊,一想到儿子之前不肯跟自己回家,说什么武当山是武学正宗,他要在那里潜心研究武学,说什么也不肯跟他回来。

    武当山都是道士,万一儿子想不开,做了道士,那可怎么得了?

    范杰只好连哄带骗,说高手都在汴京,这孩子才乖乖的跟着他回来。父子俩还打了赌,要是范鹿找不到高手,范杰就不能拦着他回武当山。反之如果有高手能打败范鹿,那么他就会留在家里,一切事物听从父母安排,再也不提回武当山的事情了。

    所谓高手,自然是指能打败范鹿的人。

    小半年的时间里,范鹿到处去找武艺高强的人,跟人家比武,可惜一直没遇到对手,差点背起包袱再回武当山。

    今天若不是周侍卫将他打怕了,他怕是依旧觉得汴京城中无高手,还要闹着回去。

    范杰想到这儿,不由得看了长子一眼,道:“这回你可知人万有人了?”

    范鹿输了,可是却一点也不恼,反而十分佩服的道:“是,儿子输得心服口服。”他一本正经的对周翼虎道:“周兄那招‘双风贯耳’使得太玄妙了,我瞧着不像拳法,倒像是从刀法中转变过来的。”

    武技向来都是各家的秘辛,家传的,门派相授的,若是没有尊长的同意,是不可轻易道给外人听的。

    范鹿大概也觉得自己唐突了,便改口道:“看来周兄在兵器上也颇有建树,哪天咱们再比过。”

    范杰哭笑不得,这个痴儿,在这些事情上,便是通透。

    周翼虎倒是觉得这个范鹿不错,功夫好,人也耿直,是个可以结交的。于是当下应承下来,让他可以随时找自己。

    当然,得是他不当差的时候。

    范杰也高兴儿子能有个说到一处的人,别人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范鹿时,天知道他有多想拿扫把打人!

    他儿子很正常,好不好。

    “好好,鹿儿,你没事的时候,去找周侍卫切磋一番,你们年纪差不多,有共同语言。周侍卫若是有时间,不防带着犬子四处走走,也让他长长见识,弄得好像这世上除了武当山,就再没别的可看了似的。”

    几个人一边说,一边回了账子,气氛不错。

    云霆霄就道:“虎子,你没事的时候,是该多出去转转,别整天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这话说得大有深意。

    周翼虎一下子就明白了,连忙道:“是。”

    范杰见了,若有所思。

    不过,这种事情可不是他能揣测的。今天他的目的也达到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世子爷,今天冒然前来,多有打扰,改天下官做东,请世子爷过府小叙。”范杰是个清官,很少参加宴请,也很少宴请别人!他惯是个会说客气话的,谁也不会当真,听了这话也只会含笑待之。

    可是云霆霄却一本正经的道:“好啊!哪天得了闲,我差上去府上递贴子。”

    范杰微愣,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称是。

    众人又说了几句,相互行了礼,范杰这才带着一双儿女退下了。

    当然,在别人眼里,他只是带着自己的长子,还有一个长相稍微俊美一些的小厮罢了。

    待范家人走后,云霆霄才与周翼虎道:“行了,咱们也走吧,出去瞧瞧。”

    周翼虎知道他是有事要办,当下顺从的走身,跟在他身后走了。

    云霆霄约了郑桓,跟他谈贡米的事。

    周翼虎则是打马去了汴京附近的几座坊市。

    世子爷常常告诉他,坊市里有大智慧,大学问,还有大机缘。让他没事的时候常去走走。

    周翼虎深以为然。

    跟在云霆霄身边这么多年,他已经见识到了这位世子爷的手腕,对他的眼界和计谋都十分佩服。

    他不是世家出来的,却不可避免的要卷到世家中去。底子差,就得将勤补拙,不然,用什么来庇护一家子平安。

    不过,周翼虎去坊市之前,去看了周翼文。

    周翼文原先是想租一个宅院自己读书的,后来还是云霆霄让他拿着自己的贴子,去了京中有名的松鹤书院读书。

    松鹤书院也是顶顶有名的书院,现在国子监日渐失势,大概因为送去读书的都是世家子弟的关系,声势反而不如往昔了。反倒是松鹤书院,因为上一场的状元便是松鹤书院的弟子,所以名声大噪,现在代替国子监,成了学子们眼中的香饽饽。

    周翼虎去见了周翼文,兄弟二人不过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人来找周翼文,好像书院里正在举行什么文会,缺他不行的样子。

    周翼虎笑着对他道:“你快去吧,我也有事,下次再来看你。”

    兄弟二人分手,周翼虎打马去了坊市,将马存在马厩处,然后信步在街上溜达了起来。

    汴京城有很多坊市,南北连起来,只怕逛一天也逛不完。加上护国寺、娘娘庙、将军塔这些值得一游,值得一看的地方,把南北零散的地方又串了起来,就形成了一条颇具规模坊市。

    周翼虎穿着一身布衣,在坊市里逛了起来。

    汴京城非常繁荣,交通也很发达,这个时候的经济已经到了非常鼎盛的状态。而且还出现了早市,晚市的说法。更有不怕吃辛苦的小贩,挑着货担,走街窜巷,到乡镇去贩卖商品。

    周翼虎在坊市买了两样小玩意,都是做工精美的小玩具,木制的,打磨的非常光滑。他仔细摸了边边角角的地方,居然连一小根毛刺都没有摸到,而且上面画了很多漂亮的颜色,小孩子看了应该会很喜欢。

    周翼虎是要买给老五和老六的。

    他刚把东西揣好,就听到远处传来了非常大的嘈杂声。这种嘈杂声,跟坊市里的叫卖声完全不同,好像带着怒气似的,而且越来越多的人朝着一个方向聚拢了过去,好像在看热闹。

    周翼虎并不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人,但是这次,他鬼使神差般的朝那里走了过去。他身材高大,即便是站在人群外头,也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一群无赖,将两个身材瘦弱的小厮围在了正中间,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着一些不干不净的话,地上有几片碎瓷。

    周翼虎莫名觉得其中一个人有些面熟。

    有人小声嘀咕,“分明就是碰瓷儿。”

    “那帮人看两个小姑娘势单力薄,想欺负人呢!”

    小姑娘?

    周翼虎不由得朝场地中间看过去,只见个子稍微高挑一些的小厮,一脸的怒气,杏目圆睁,将矮个子的小厮护在身后,冷冷的注视着那些泼皮无赖。

    确实有些面熟。

    看样子,应该是个女孩子,瘦弱的模样,粉~嫩的脸庞,跟自家小妹女扮男装的时候差不多。

    那双眼睛,好熟悉啊……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孩子?”

    “女扮男装吗?你看她长得多白,哪里像个男人?这种女扮男装出来玩的,多数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无赖们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缠上她们。小姐脸皮薄,还注重名生,发生了这种事情,只能吃哑巴亏。”那人把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怕让人听见。这些无赖可都是地头蛇,让他们听见可不得了了。

    周翼虎听个分明,再次朝场地中间看过去的时候,那些无赖已经动上手了。

    无赖已经发现了那两个小厮是女扮男装,自然不会客气,当下抻出手来,想要调~戏那个高挑的女子。

    众人惊呼一声,当街就敢调~~戏良家女子,可见这些人都是无法无天惯了的,没准人家还跟衙门里的人有交情呢,惹不起,惹不起。

    虽然看热闹的人不少,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管事的。就在大家以为那两个小姑娘要吃亏的时候,情况突然反转。

    那只伸到小姑娘面前的手,还没等摸到人家的脸上,就被一只纤纤细手给让捉住了。那细如青葱般的手,却出奇的有力,轻轻一折,就将那人的手腕掰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

    无赖大叫一声,身子也矮了下去,嘴里不住的喊着:“疼,疼,松手。”

    后面的人见了,哪里还会不明白。

    可欺的小绵羊是个会功夫的,他们太大意了。

    几个人也不讲江湖规矩,一窝蜂的涌了过来,想要将那人拿下。

    扮成小厮被无赖们缠上的人,可不正是范英娘!

    她在家里憋坏了,就偷跑了出来,哪成想遇到一帮居心不良的人,居然朝她撞了过来,还口口声声说她撞坏了他们的传家之宝,要自己赔银子。

    一张嘴就是五百两,说是没银子就拿了她去见官!(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六章 突来

    拿她见官!!!

    他们当她范英娘是被吓大的吗?

    官,她爹就是官好不好?

    再说了,他们讹诈乡里,还有理了不成?

    让范英娘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人不但要讹诈她的钱财,还想跟她动手动脚的!她要是不把这些人打得连他们娘都认不出来,她就不姓范。

    范英娘是学过功夫的,而且她本身就是个要强的性子,从小到大她母亲都是把她当成个男儿在养。是以她从小就是个不服输的,哪怕习武再苦也从来没有叫过一声,这些无赖泼皮,也不过是借了别人的势,胆子比旁人要大一些罢了,欺负寻常百姓他们就敢,真要是遇到有点权势,只怕他们早就跑了。

    范英娘最看不惯这样的人,所以下手的时候,一点屋面也没留,嘎巴一声,直接将那个想要轻薄自己的无赖的手腕给折断了。

    同伴受了伤,那些无赖当然不会轻易的放过范英娘了。就这么一个小姑娘就把他们打怕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们以后还能不能在这片地界上混了!

    无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蜂拥而上。

    范英娘毫不畏惧,当下摆开阵势与那些无赖战在了一处。她比一般的女子生得略高了些,看着纤细瘦弱,可是手上居然有一把子力气。而且她跟那壮汉对打起来,气势汹汹,好像一点也不害怕似的。

    周翼虎打量了一下,知道她学得是适合女子用的功夫,多以巧技取胜。而且她修习的应该是内家功夫,打出来的招式看起来并不凌厉,可是却内含暗劲,谁要是挨上这么一下子,肯定会吃不消的。

    果然,没用多久,那些小混混就都被她掀翻在地,一个个的躺在地上直叫唤,惨不忍睹的样子。

    “好!”

    有胆子大的,就给范英娘叫好。这些地痞混混,可没少欺负人!就应该找人收拾他们。

    四周围掌声热烈。

    范英娘也很高兴,觉得自己替大伙除害了,不由得学着江湖人的样子,向四周人抱拳。

    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小厮兴奋的道:“小姐,您太厉害了!”

    周翼虎的嘴角微微动了动,转身走了。

    原以为要出手帮忙,不成想那姑娘的身手居然还不错,等闲之辈,伤不了她。

    几天以后,周小米收到了郭路转交给他的信。

    其实这信就是云霆霄写来的,上面主要写了对她想要在京城开店的想法,还有就是贡米的事。

    事情不太好办,远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

    光禄寺虽然主管官中膳食等事务,但是一个郑桓,根本不足以把贡米这个缺口拿下来。

    看云霆霄的意思,这事儿还得跟宫中的总管太监有些牵扯。少不了要送些礼,打通关节。

    不过,连他都觉得棘手的事情,自己就算着急也没用。

    周小米想得很开,成为皇商的好处,不过是方便他们在外行走罢了。如果不成也没关系,她倒乐得自在。

    她提起笔来给云霆霄写了一封回信,无非是劝他不要太拼,成事在天!如果不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搭上他太多的人情和精力。

    云霆霄接到信的时候,已经跟宫里的总管大太监接上了头,说上了话。过程有些离奇和曲折,但是周小米并不知情。

    到了四月周小米快过生辰的时候,周家当皇商的事情,已经十拿九稳了,从中周旋的人都三缄其口,只等着周翼虎在武举中取得好成绩,然后把这事儿,安到他的身上。

    四月十九,是周小米十五岁的生辰。女子十五及笄,要举行笄礼,也就是成年礼。这对女子来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及笄表示女子成年,可以嫁人了,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家,都会非常看重。

    在这之前,林氏一直很紧张,想着这是闺女的人生中的第一件大事,便更忐忑起来。

    谁做赞礼,谁做正宾,赞者又是谁?

    他们家总归是商人的身份,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关系,平时生意上的事情都是闺女自己操持的,林氏不喜欢应酬,也不认识什么出身好,家世好的夫人,一时间有些着急了。

    正宾是要有德才的女性长辈了帮着插簪的,这可是马虎不得的大事。

    林氏急得起了一嘴的火泡。

    周小米就安慰她说,“慢慢找呗!反正咱们也不是那些在乎虚名的人家。也就是搁在现在,要是回到在老宅过日子的那时候,只怕你想好好办一场及笄礼都不成,更别说找什么有德才的长辈了。”

    林氏没办法,只好由着她去了。毕竟闺女认识的人,还是比较多的,总能找出一个来做正宾的人选吧。

    哪成想,一个大惊喜突兀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四月十四这一天,有五六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的进了镇子。

    周家大门被扣响了。

    “谁呀?”门房的人迎了出来,奇怪的打量了一眼来人,看着面生,不像是与周家有往来的客人。

    那来扣门的小厮态度极好,拿出一张帖子交到门房人手里,道:“赶紧代为通传一声,车队已经进镇了,一会儿就到。”

    门房也是认识几个字的,知道这种拜帖也不是家家都有的,他看到上面写着一个宋字,突然就想起汴京城还住着一位与他们家颇有渊源的宋老夫人,当下打了下激灵,说了句:“稍等。”然后整个人就飞似的往院子里跑去。

    林氏接到信儿的时候,简直六神无主了,一想到婆婆五年没回来了,突然出现,还带了那么多人,她就慌了。

    怕招待不好婆婆,怕闹出什么笑话来。

    周小米就安抚她道:“娘,祖母说不定是为了我的及笄礼来的。你也不是第一天见祖母,她老人家最是和气不过了,不会难为你的。再说,家母年纪大了,也不喜欢应酬什么的,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有什么要紧的?”

    林氏知道话是这样说不假,可是跟婆婆在一起的日子,毕竟没有自己当家作主来得逍遥自在。

    不过人都来了,她这个当媳妇的,还能有啥意见不成?

    周小米连忙打发人,去铺子里把周大海和周翼兴父子俩叫回来。又让李嬷嬷去给林氏换身衣裳,自己也是匆匆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吩咐桃儿给她换衣裳,梳头。

    “也不用太隆重,但总规是要正视起来的。”

    周小米换了一身水蓝色的茧绸外罩衫,底下配了一条月牙白带流苏,绣了蔷薇花的马面裙。梳个单螺发髻,带了一只十分简单的银制杏花珠花,也没重新净面,就提着裙子去了上房。

    林氏也收拾好了。

    她穿了一件妃色的褙子,底下配了一条浅杏色的挑线裙子,梳了一个坠马髻,斜插了一支镶红宝石的金步摇。那只步摇很是小巧精致,造型大方,耀眼夺目,给林氏平添了几分雍容的气质。

    林氏紧张的问周小米,“如何,还妥当吗?”

    周小米一边让李氏带老五,老六过来,一边去李氏的首饰盒子里挑了一对小拇指甲盖大小的珍珠耳铛,替林氏戴好。又细细的打量了林氏一眼,才道:“妥当着呢!娘,你放心吧!祖母看了你,一准欢喜。不说别的,只说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跟爹爹同甘共苦,相互扶持,还替他生了好几个儿子,祖母就没有不喜欢你的道理。娘,你得自信一些,有哥哥们在,有两个弟弟在,这就是你的底气!”

    大概是相隔时间太久了,林氏提起宋氏来,不免得有些惴惴不安。但是经过周小米这么一说,她那颗跳得七上八下的心慢慢的就静了下来。

    她又不是没跟婆婆相处过!婆婆虽然出身高门,可是没跟她摆过架子,没给她摆过什么脸色看,对她一直都是很好的。

    林氏想到这里,心中大定,连忙对女儿道:“你说得对。”

    李嫂带了两个孩子来。

    “娘!”

    “娘!”

    双胞胎总是特别的心有灵犀,说话的时间,速度都是一模一样的。

    “您喊我们有什么事?”

    林氏便道:“是你们祖母要来了!娘带你们去门口迎迎。”

    双胞胎是知道宋氏的,虽然两个孩子对她毫无印象,但是他们产知道每年他们生辰的时候,祖母都会让人捎了许多好吃的,好玩的东西给他们,换季的时候,还专门让人给他们送料子做衣裳。

    “祖母要来了?太好了。”

    虽然两个孩子并不记得宋氏,但却知道祖母是对他们非常好的人,他们屋里摆着的好东西,几乎都是祖母送的。

    “走吧!咱们去迎迎祖母。”

    林氏连忙带着两个孩子往外走,周小米牵着老五的手,林氏牵着老六的手,李嫂和顾嬷嬷紧紧的跟在后边,桃儿、杏儿也侍候左右,一群人呼呼拉拉的到府门口去迎着。

    不多时,车队就进了胡同。

    李嫂只道:“来了!”

    众人不由得朝胡同口望去。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辆青色顶子的轿子,看起来十分的朴素。后面紧跟着一辆华盖流苏马车,看起来十分气派,好像在昭示着主人的身份。再后面,是三辆拉着大箱子的货车。五辆马车旁边,都跟着带刀的侍卫,后面还坠着一支十分精悍的小队,那些人虽然穿着常服,可是身上都带着肃穆之气,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帽儿胡同还算宽敞,可是宋氏的马车队伍一进来,就把整个胡同都添满了。

    马车稳稳的停住了。

    第一辆马车上下来的,是家奴,嬷嬷模样的人,几个人下车后,连忙去了后边那辆马车旁,开车门,递脚凳。

    车帘一挑,走下了一个略微熟悉的人,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宋氏身边最得力的王嬷嬷吗?

    五年不见,王嬷嬷倒是显得有些憔悴了,不知道是不是舟车劳顿的关系,看着精神不太好。

    王嬷嬷下车后,连忙伸手把宋氏扶了下来。

    林氏这才带着闺女,儿子们上前。

    “娘!”

    “祖母!”

    宋氏穿着一件褐色素纹绣五蝠捧寿桃的立领褙子,底下配了条墨绿色绣云祥纹的马面裙。梳了个低发髻,只戴了祖母绿的玉簪,和一条嵌玉的暗紫色抹额。

    人看着很精神,好似没受到劳顿之苦似的。看到林氏和她跟前两个一模一样如玉般的小人时,眼眶都不由得红了红。

    林氏连忙对双胞胎道:“这便是你们嫡亲的祖母了,快,叫人。”

    两个孩子非常大气,上前给宋氏见礼,都甜甜的唤她:“祖母。”

    宋氏连忙搂了两个孩子,心肝肉啊的叫了一通。

    宋氏已经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可是孩子们都不是在她身边长大的,等她认回了儿子,孙子,孙女都已经长大了。现在这两个如玉的小家伙,可是她亲手抱过的,虽然五年没见,但是宋氏却对他们十分熟悉。

    周小米每次写信的时候,都会跟她唠叨一些关于双胞胎的事。长了多高,爱吃什么,性子如何……

    宋氏稳了稳情绪,才像恍悟似的,把目光落在了林氏和周小米的身上。

    林氏连忙上前:“娘,一路辛苦了。咱们快进府里说话吧!”

    周小米也甜甜的道:“祖母。”

    宋氏点了点头,“好,咱们进府说话。”

    王嬷嬷不由得暗想,人年纪大了,果然把儿孙后代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有了孙子,老夫人这个最看重规矩的人,也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了。

    林氏没给宋氏见礼。

    再一细想林氏的出身,她也就释然了。

    大~奶奶好像没有这个习惯,以后,免不得要细细教导一番。这个年纪开始学礼仪,只怕是要吃些苦头的。

    一行人连忙往内走,有仆妇留下来善后,让人将马车上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搬进府中。

    宋氏等人去了畅春堂,林氏连忙让人端水侍候宋氏梳洗,换衣裳。

    宋氏来得太突然了,什么都没准备。

    早知道,应该先把畅春堂腾出来的。

    林氏暗暗担忧,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着。(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七章 商量

    宋氏一路走来,见庭院打理的井井有条,甬道上连片叶子也不见,花卉摆放得错落有致,看起来赏心悦目,可见是用了心的。更难得的是,府中的下人们各司其职,神情恭顺。即便是刚留头的小丫头,走起路来也是轻手轻脚的,就算见到了她们这一群突然而至的人,也没有惊慌的四处走动,更没有好事的婆子探头探脑的打量。

    一切都非常有规矩。

    宋氏暗暗的满意,心里清楚这些八成都是自己孙女的手笔。林氏太软面,怕是没有这样的威严。

    等到了畅春堂,宋氏就更满意了。

    红松枝的家什,实用,耐看,却没有那种华而不实的感觉。此时要是换了一套紫檀的,黄花梨的家什在这儿,别人看了才会笑话周家是暴发户呢!

    次间里燃着淡淡的檀香,香味儿不呛人,反而让人神情安宁。

    丫头,婆子们规规矩矩的站在那儿等着主人示下,就是世家里,也少见这么齐整的。

    当然了,宅子大,人就多。越是有底蕴的人家,人口就越多,有的是三代同堂,四代同堂。没分家的时候,嫡的,庶的都在一起,主子,姨娘,下人,小厮……人一多,就容易乱套,就容易被人钻空子,人少反而更好管理一些。

    可即便是这样,宋氏还是极满意自己看到的这一切。她相信,就算儿子全家都回了汴京城,也能很好的应对一切。

    林氏先让顾嬷嬷和李嫂把老五,老六带了下去,她跟两个孩子轻声轻语的道:“你们祖母坐了很久的车,现在正累着,等祖母休息好了,你们再过来跟祖母请安。”

    两个孩子向来乖巧,自然应了,跟宋氏行了礼,然后跟着两位嬷嬷出了畅春堂。

    林氏便让人准备热水,侍候宋氏梳洗,又命人奉茶,送点心。

    王嬷嬷又去开了宋氏的箱笼,找了宋氏的换洗衣裳来。

    周小米一直在旁边看着,暗暗为林氏鼓劲儿的同时,也不由得暗想:人果真都是需要锻炼的。五年前,不,哪怕三年前,林氏安排起这些事情来,也是有些吃力的。但是最近几年,双胞胎大了,林氏的时间也充裕了不少,加上她一直忙着生意上的事情,内宅的琐碎事就由林氏接管了过来。

    起初的时候,林氏做什么事情都有些瞻前顾后的意思,后来还是周小米开导她,她是这宅子里的女主人,就应该竖起自己的威信来!两个小的长大了,若是看到母亲连仆妇都整治不了,会如何看他?他们可不知道周家原来的事!以后要是回了汴京,就算开府另过,她不必看尚书府那些人的脸色,但是两个哥哥将来都是要做官的,日后谁见了她不得称呼她一声老夫人?若是她连内宅都整治不明白,将来如何能张罗哥哥们的亲事?

    做婆婆的,太精明能干不好,可是太软面了,也不好。

    周小米的话说得很含蓄,林氏琢磨了几回,倒也听明白了。渐渐的,她也下定了决心,要好好改改自己的性子。

    勤能补拙,就算性子改不了,但是内宅里的事情总要管起来。

    林氏虽然不精明,但也不是个笨的,一开始她还免不得要紧张几回,但是周小米时常在私下里跟她说如何管理府中大小事务的事,还道:一切都有规矩,把规矩立好了,管起事情来就容易多了。守规矩的人就重用,就赏;不守规矩的人就免职,就罚!

    周小米还叹道:尊重向来是要靠自己去赢得的。旁人尊重她,或许是因为她儿子前途无量,有想要结交的心思。下人尊重她,或许只也只是因她是主子而已。若是她自己不立起来,旁人的尊重也只不过是镜花水月,而下人们更是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林氏觉得闺女的话很有道理,慢慢的做事也有了章程,本来就识文断字,会算账的林氏,更是捡起了以前林父教给她的东西。把周宅的中馈打理得井井有条,越来越有模样,现在整个人比以前爽利多了。

    宋氏也发觉了。

    若以宋氏的出身和挑儿媳妇儿的眼光来看,林氏浑身上下都是毛病。

    儿媳妇出身不高,为人又不精明,娘家底蕴不足,她自己本身又是宗妇,这世上大概再没有比这个更让人头疼的了。

    可是林氏的情况,又跟正常的人家的宗妇不一样。

    宋氏以前想着她跟儿子是患难夫妻,又生养了那么多出色的孩子,就算林氏性子软弱一些,只要自己还在世,就一定相办法护着她。等到大郎(周翼虎)说亲时,再娶一房精明能干的媳妇,也就是了。

    宋氏万万没想到,几年不见,林氏身上的软弱气质退去不少,人虽然谈不上精明,但是却有了几分当家主母的气质。

    以后就算是认祖归宗,儿子这边也是要分府单过的。只要林氏能打理好家里的事,也就算可以了。

    宋氏想到这儿,脸上的表情就又柔和了几分。

    她这边刚刚喝上热茶,那头周瑾和周翼兴得了信儿,就赶了回来。

    周瑾见到母亲,自然份外欢喜。

    他们母子间的缘分,本来就比这世间其他母子的缘分要浅,中间隔着整整三十年的时间,几乎囊括了周瑾的前半生。

    母慈子孝,他们都想把以前时光找补回来。

    “娘,您,您这是……”宋氏来得太突然了,把周瑾给惊着了,刚得着信儿那会儿,他还有点不敢相信,这会儿喜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宋氏见儿子像个愣头青似的,心里不由得暗叹一声,都是命啊!这孩子若是安安稳稳的在自己身边长大,由她亲自教导着,不敢说他日后是封侯拜相的种~子,但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点小心思都藏不住。

    “怎么,不高兴我来?”宋氏这话分明是打趣的意味。

    周瑾当了真,连忙道:“不是,您之前怎么也没写封信来,我们好安排安排。”

    “家里四处都挺妥当的,有什么可安排的?”宋氏说完这话,目光就落到了周翼兴身上。

    周翼兴连忙上前给宋氏见礼,“祖母。”

    五年不见,这孩子也长高了不少。周家人模样生得都好,气质上嘛,倒像是个读书人,只是一双眼睛里闪着灵动的精光……

    好好的读书种~子,却要去经商,即便是儒商,那也是商啊!

    “翼兴!”

    “孙子在。”周翼兴看得出来,宋氏是有话对自己说,连忙上前一步。

    林氏和周小米都避了出去。

    “经商一事,你可想好了?”虽然宋氏早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写信和面谈毕竟不一样。她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再问问,若是这孩子有一丝的犹豫和迟疑,那么她都会阻止这件事,让老二回去好好读书,准备年底的恩科。

    “是!”周翼兴只回了一个字,却是回答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他的眼眸里,闪着坚定无比的光芒,连半分的犹豫之色也无,一副毅然决然的样子。

    宋氏心中大震,却也知道他是打定了主意,不准备再继续读书了。

    真是,可惜了。

    周翼兴也明白,自己让宋氏失望了。在祖母这样出身的人眼中,只有读书出仕,才是正道!行商一事,多为奸诈之辈所为,为清贵所不耻。

    偏偏宋氏就是清贵人家出身……

    “祖母……”周翼兴刚要禀明自己所想,宋氏就伸手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打断了他的话。

    “我原想着,如果你有一丝的犹豫,我就一定会阻止你行商。然后挑几个能干,精明的管事送过来,帮着管理你们创下的这些家业。可是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准备,祖母就不在多说了,只希望你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周翼兴十分感激,连忙道:“是,孙儿知道了。”

    屋内气氛立刻松快了起来。

    林氏这才转回来,问宋氏,“娘,厨房那边有新熬的小米粥,有包子和红豆饼,还有清爽的小菜,您可要用一些?”

    宋氏还真有些饿了,想着离吃晚饭的时间还早,就道:“也好。”

    林氏欢喜的准备起来。

    宋氏便对周瑾两父子道:“你们忙去吧!我这次来,是为了小米的及笄礼来的,会多停留一段时间。你们想跟我说话,有都是时间,别耽误了正事,打搅我吃饭。”

    这话说得,多接地气啊!

    父子俩笑着应了,行礼退了出去。

    周小米亲自端来了清粥小菜,服侍宋氏用饭。金黄色的小米粥软烂养胃,配上薄皮素馅的白胖蒸包,红红绿绿的清爽小菜,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了。宋氏这个年纪,就喜欢喝粥吃点清淡的,况且本身她就是供奉菩萨的,初一十五必然是要吃素的。坐了那么久的马车,此时要是看见大鱼大肉,只怕会当场吐出来,哪里还吃得下去?

    宋氏对周小米这样的安排很满意,每样用了一些,便停了箸。

    周小米忙让人把桌面上的东西收拾了下去,又亲自奉上香茗,侍候宋氏漱口。

    王嬷嬷见了,暗暗满意。

    小姐这举止,比从小受教养嬷嬷教导出来的小姐也不差。

    折腾了半天,宋氏已经有些乏累了,她的精神倒是还不错,想要拉着周小米说话。

    周小米就道:“祖母,您一路舟车劳顿,已经很辛苦了,不如先休息一下,有什么事,咱们稍后再说。反正你也来了,我可是要多留您待些日子的。”

    宋氏想了想,就同意了。她到底是上了岁数的人,体力大不如前,好好休息总没错的。

    周小米就服侍宋氏在临窗大炕上休息。

    等宋氏躺下了,周小米又对王嬷嬷道:“王嬷嬷,你也休息一会儿吧,我让人在炕边上给你摆张躺床,好歹打个盹,等会祖母还得你服侍呢。”

    王嬷嬷连忙谢过周小米,想了想,就同意了。

    周小米安排好一切后,就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李嫂,顾嬷嬷都在,周小米就让她们守着,自己由是去了林氏理账时去的小花厅。

    林氏果然在,见她来了,连忙问起宋氏的情况。

    周小米道:“用了粥,还吃了包子和小菜,胃口不错,可是毕竟是上了年纪了,看着很是乏累,就劝着让她歇下了。”

    林氏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道:“你祖母足足拉了三大车的箱笼来,我看着就头痛,让人挪到西跨院的厢房里去了。”她一边说,一边推过来一本账册,道:“这是李嫂记下的箱笼数量,里头具体装了什么,却是不知道了。我已经命人把厢房锁上了,就怕人多手杂,有个好歹。”

    周小米轻轻点头,娘亲做得很不错,而且跟宋氏有关的事情,让她比平时又谨慎了两分。

    “祖母带来的那些人,是怎么安置的?”外院只怕也住不下那么多人,她粗略算了一下,光护卫,随从和车夫,就足足有二十多人,再加上婆子,丫头,跟着宋氏来的人,怕是有四十号左右。丫头婆子倒是好安排,内院有厢房。那些随从和车夫可怎么安排啊!

    林氏想了想,就道:“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胡同边上,有座空置了小半年的宅子,也不大,就是临街置的厢房,有五阔左右。跟咱们的宅子,仅有一墙之隔。娘之前就想着跟你商量,把这几间厢房都买下来,日后家里有脸面的仆人成了家,也好有个安置的地方。咱们先把这个宅子买下来,简单收拾一下就能住,先把那些护卫安排进去,日后再做计较。”

    周小米眼睛一亮,觉得林氏这个主意简直太好了。五阔的厢房也用不了几个钱,位置又那么好,两边来往也方便,就算不在墙上开门,一来一回也不过半刻钟左右的工夫。

    “娘,您这个主意太棒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林氏被闺女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便道:“我也是听李嫂提起这个事儿,才动了心思,先前还差人去看过了。就等着跟你商量呢!”

    周小米连忙道:“好好好,既然已经看过了,那就这么定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八章 护法加更

    周小米听完林氏的话后,连忙道:“好好好,既然已经看过了,那就这么定了!”

    林氏看闺女这么信任她,心里不由得一暖,只道:“要不你再派人去看看?”到底闺女见多识广,比自己有能耐,有见地。

    周小米就道:“不用,不过是四阔的厢房,又派人去看过,还能走眼不成?”

    林氏点头,“我让周安带人去瞧的。”

    周安如今可是府中管事的大掌柜,他亲自掌眼过的,肯定差不了。

    “那就更没问题了,到时候让周安拿银子去衙门办过户手续。”周小米想了想,就道:“娘,要不现在就吩咐下去吧,银子就从中公的账上出。”

    林氏连连点头,还有好几十号人等着安排呢,时间不等人啊!她差人叫了周安来,跟他提起买房子的事,又让人从账上支了钱,递给他,让他连过户的手续也一并办好。

    周安说了句:“请夫人,小姐放心。”转身揣着银票,叫了随从,安排去了。

    林氏的一颗心,这才算落了地,又跟闺女商量起另一桩事情来。

    “你祖母来得突然,我想着,是不是把畅春堂腾出来给她住?”家里的好东西,自然都是要仅着老人的,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女儿孝顺。

    周小米想了想,才道:“我想,还是问问祖母的意思才好。万一祖母觉得麻烦呢?”这种事情,总该跟当事人通个气,不好擅自作主。

    林氏便道:“那也行,一会儿等你祖母歇好了,我再问问她。”林氏起身,准备去安排晚饭,还嘱咐周小米道:“若是铺子里没事,你就别往外跑了,等你祖母醒了,也好陪陪你祖母,在她面前尽尽孝。”

    林氏也觉得,宋氏八成是为了闺女的及笄礼来的,让闺女陪着她,总是没错的。

    在周家,男子反而不如女子来得精贵,林氏有时候也觉得自己不会生,竟然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是。”周小米哪里会不答应,连忙应了。

    林氏这才放心的出了屋,免不得到处审视一番。

    周小米会心一笑,觉得娘亲变成这样,真好。

    她原打算在花厅里等一会儿,看看宋氏什么时候醒,也好过去服侍,陪着她说说话,再部问宋氏来的打算。可是哪知道红衣突然找了过来。

    “怎么了?”

    红衣一脸的严肃,还把屋里侍候的小丫头赶了出去,关了门。

    周小米意识到了几分不寻常。

    “小姐,奴婢方才发现有人在胡同里探头探脑的。一开始我以为是老夫人来的时候,声势太大了,有不开眼的宵小盯上了咱们。后来奴婢又见到了几个陌生面孔在附近转悠,心里便起了疑。那些人决不是普通的宵小,看样子也不像是下山抢大户的土匪,到底是什么来头,还要查查。”

    周小米面色一沉,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仔细着点,千万别打草惊蛇。实在不行,跟祖母带来的侍卫们通个气,再拿上大哥的帖子去里长那里支会一声。”镇上是有守兵的,人马虽然不多,但是普通的山贼,土匪根本不敢来犯。鬼鬼祟祟行窥探之事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善类,这种事情,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再说,怎么就那么巧,宋氏前脚来了,那些宵小后脚就跟了过来?

    事发前,也得查查那些人的底细,否则她连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知道,岂不冤枉?

    冤有头,债有主。

    “是。”

    红衣转身离开了。

    周小米思忖了一会儿,半点头绪也无,索性也不再去想了。与其担惊受怕的,还不如等红衣的消息呢。

    没多久,前边又有人来传话,说是孙道石要见她。

    想必是来还钱的。

    或许,还来问责?

    周小米不屑笑了笑,暗想着孙道石与林家扯皮了这么久,这事情也该告一段落了。

    她让人去把孙道石请进倒座的书房里,自己换了一身利落的衣裳,带着桃儿去了前院。

    孙道石坐立难安。

    从打去年进了腊月,他就一直在走背字。

    原本十拿九稳的计划落空了不说,他还被周家给踢了出去。手里的不易之财,居然自己长膀飞了,他又不敢得罪那些不要命的江洋大盗,为了能堵上之前的窟窿,就只好去林家人谈判。

    说是谈判,其实不过是孙道石为了脸面扯的一块遮羞布罢了。他就是到林家人跟前去闹,去耍无赖的。

    光脚不怕穿脚的。林家人要不想成了过街的老鼠,就得把这个窟窿给他堵上。

    孙道石豁出去了,反正他烂命一条不值钱。林家要是不怕出丑,他就把事情往大了闹,让人们都知道林家人的真正嘴脸!

    到底,林家人是怕了,虽然钱得的不太痛快,可是毕竟是到手了。

    只是,关于他吃里扒外的消息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到底是周家报复他,还是林家报复他?

    孙道石今天来,就是到周小米这儿来打头阵的,他想套套周小米的话,看看外头的事情到底与她有关系没有。

    有人掀起了帘子。

    周小米走了进来。

    孙道石连忙起身,做出一副恭谨的样子来。他现在的境遇虽不至于成为那丧家之犬,但是名声也臭了,跟过街老鼠差不多少。

    周家有两位举人老爷,还有位已经有了官身的官爷,可不是他能轻易得罪的。人家想捏死他,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所以在他查到是谁放出风声之前,他得装成恭顺的样子。

    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旁敲侧击,看看这风声到底是谁放出去的。那人赶尽杀绝,不给人留活路,要是让他知道了,就算是拼着命不要,也得咬下他身上的一块肉来。

    周小米没有忽略孙道石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恶毒目光。

    她不慌不忙的坐到主位上,对孙道石道:“孙掌柜,怎么站着,快坐。”

    孙道石恨得牙根痒痒,可是只能忍着。

    周小米就问:“可是把钱凑齐了?”

    孙道石三千两银子要飞走了,顿时觉得心尖肉被人剜走了一样,强烈的痛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九章

    孙道石觉得心尖肉都要被人剜走了,胸口那个位置疼得不行。

    他是个非常贪财的人,可能是自幼家逢巨变,过了几年捉襟见肘的日子,影响了他的心性。所以从小到大,他把钱财一事都看得非常重要。钱到了孙道石手中,也不见得都花了,他其实有些吝啬,习惯把钱都放在自己身边,心里不舒服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就会瞬间舒服不少。

    所以孙道石家里,是有暗格的,贵重的东西,特别是金钱方面的东西,都被他一古脑的放在了里面。

    孙道石跟林家闹了一个月,才勉强要了三千两银子来,现在这些钱马上要易主了,他心里像是滴了血似的。

    “凑,凑齐了。”

    孙道石咬着牙,把怀里揣着的三千两银票拿了出来。

    红衣上前,接了过来。

    与其说接,还不如说是抢。

    孙道石不舍得放手,一直捏着银票,要不是红衣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怕是还不想松手呢。

    周小米接过来看了看,她是认得水印的,假银票到了她手里,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收好。把孙掌柜签的合约还给他。”

    红衣点了点头,将早就准备好的合约递了过去。

    孙道石接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才相信周小米是真的愿意放过他了。难道说,外头那些风言风雨与周家无关?不然的话,周家完全可以把这份契约当成证据,他们有这个在手,自己就是想怎么样,也不敢冒然行事,不然的话,很可能是要吃官司的。

    难道真是林家怀恨在心,故意把这事儿说出去的?可是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他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周小米便道:“怎么,孙掌柜面露迟疑,可是这契约有什么不对?”

    “哦,不!”孙道石连忙回神,对周小米道:“只是不敢相信,您,这么快就把契约还给我了。”

    周小米拿起绘着年年有余的青瓷茶碗,轻轻的喝了一口茶。

    “这不是事先说好的吗?”她知道孙道石还在试探自己,便道:“我留着它有什么用?说句不中听的话,我巴不得日后跟您再无关系呢!免得别人说我用人不当,谁谁都觉得我好糊弄。”说到最后,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孙道石更加笃定了,外头传的那些话,肯定跟周家没有关系。

    林家!

    一想到林胜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他就忍不住想啐他一脸浓痰。

    我跟你没完。

    “告辞了,如您所愿,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吧!”孙道石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反正他跟周家已经这样了,虽不是仇人,但也相差无几。以后若能再不相见,倒也是一件好事,毕竟人家有两个举人老爷呢!他得罪不起。

    孙道石拱了拱手,甩了甩袖子,气愤的离开了书房。

    红衣英眉紧蹙,他这是甩脸子?他也敢?

    周小米望着红衣紧绷的小脸轻笑一声,“我都不气,你气什么气?”

    红衣就是觉得那个孙道石不是东西,想着以后自己得算计他一下,触触他的霉头。

    “你也不用气!那个孙道石,自有人收拾他。”

    红衣想了想,就问:“是林家人?”

    “不错。”周小米点了点头,“你看刚才他那样子,分明就是觉得风声是林家人放出来的。狗咬狗的大戏都要上演了,你还气个什么劲?林家人,会放过孙道石吗?”

    会吗,自然不会。

    红衣想到这里,气才算消了。

    至于孙道石和林家的事儿,她会一直关注的,也好让小姐听个乐子。

    周小米把茶碗放下,这才道:“行了,你要是有事儿就忙去,我回去了。”她可没工夫理会红衣的那点小心思,祖母小憩一会儿后,没准要找自己说话呢,她还是回去候着吧!

    果然,没一会儿宋氏就醒了。

    周小米听到动静,连忙进去服侍。

    宋氏也没拦着,从周小米手里接过拧好的帕子,又用湿热的香茗漱了口,换了身衣裳,将头发随意的挽了个低髻,这才靠在青色锦缎的大迎枕上跟周小米说话。

    宋氏果真是为了周小米及笄而来。

    “……我早就给苏县令的妻子写了信,让她来给你做正宾,帮你插簪。苏县令的妻子秦氏是汴京人,她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像秦氏这样的身份来帮周小米插簪,是件很给面子的事情,毕竟别人还不知道周家的真实根源,只要听到县令夫人给小小的商人之女做及笄的正宾,只怕都会惊讶的合不拢嘴。

    林氏知道了,自然万般感激。对宋氏越发的孝顺了。

    没过几天,周小米的生辰就到了。

    南边和北边办笄礼多少有些不同。

    南边女子满十五岁,即便生辰没到,也可赶在三月三女儿节这样的日子,先办了笄了。

    北边则是循规蹈矩,都会在生辰当天举办。

    周小米是四月十九的生辰。

    四月十九这天一大早,周家上下都忙碌起来。

    一辆并不显眼的青顶子马车,晃晃悠悠的停在了周家门前。

    周瑾亲自去大门前迎人,为了壮胆,还把周翼兴给带上了。

    县令老爷啊,那可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人物,如今居然上门来做客了!

    这让周瑾和林氏有些诚惶诚恐。

    林氏还好,左右有宋氏壮胆,只要陪着秦氏说话便是了。按理说她该出去迎一迎的,可是秦氏算是宋氏的晚辈,婆婆这里又不好没有人陪着,所以只能想个折中的办法。让宋氏身边的王嬷嬷把人迎进来,既给了秦氏体面,又不会给人留下怠慢客人的印象。

    王嬷嬷可是宋氏身边最得力的人!

    宋氏听了这个主意后,微微点头。

    林氏悄悄松了口气,心里也越发有底来。

    周瑾整个人却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苏川毕竟是县令!一县之首!他可是老实巴交的平头百姓!

    可是,又好像有些不对。

    周翼兴就道:“爹,县令大人也算是微服出访,他是舅公的学生,跟咱们家也算有些关系,你就当寻常亲戚来访不就成了?况且他也算得上是我的老师,别人不会说闲话的。”

    县试的时候,苏川是主考官。周翼兴和周翼文算得上是他门下的学生。

    周瑾听了这话,心情才微微放松,脸上也表情也自然起来。

    苏川坐了一辆非常不起眼的青顶子马车到了周家大门口,周瑾就和周翼兴一起把人迎进了前院的花厅里喝茶。

    有儿子在旁边帮衬,周瑾的底气也足了起来,跟苏川契阔的时候,也自然多了。他的态度既尊敬又不谄媚,客气又不疏远,有点样子了。

    周翼兴暗暗欣喜,在一旁活跃气氛。他知道苏川是个严谨的性子,说话的时候,神色放得很平缓,一本正经的样子,语气也是不急不缓的。

    苏川见了,不由得暗暗点头,这样一个读书的好苗子,却去做了商贾,不免又觉得可惜。

    可是周家家业不小,总不好没有人打理。兄弟五个,两个幼子年纪还小,老大做了武行,老三年纪轻轻就是解元,将来也是要出任的。算了算去,也只有让这孩子吃些亏了。

    苏川对周翼兴的态度就更可亲了两分。

    周瑾自然高兴。

    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秦氏那边下了马车,便见到了一直守在门前的王嬷嬷。

    王嬷嬷是见过秦氏的,早前苏川和秦氏成亲不久,去给宋逸祝寿,正好遇到了去送贺礼的王嬷嬷,当下就说了两句话。

    王嬷嬷再得体面,也只是个下人,而秦氏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嫁了个进士,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外放县官之妻,可好歹也是官太太。

    当时秦氏还给了王嬷嬷打赏……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

    秦氏有些激动。

    接到宋氏帖子的时候,她简直有些不敢相信,一向不出来走动的周老夫人,竟会给自己下帖子,让她去做老夫人孙女及笄礼的正宾。

    她当下就蒙了,转头问了苏川。

    苏川这才把宋氏已经找到了亲生儿子的事情跟她说了。

    秦氏也替宋氏高兴,念了几声佛号,又沉思起来。

    苏川在县令这个位置上,一呆就是十多年。他为刻板,不懂变通,得罪了不少人,因此每次考核政绩,都是不上不下的,大毛病没有,小毛病哪哪儿都是。这回要是能跟周夫人搭上线,没准能有什么契机,说不定还能想办法动一动。

    故而秦氏见到王嬷嬷时,脸上的热情绝对是真诚无比的。

    王嬷嬷连忙给秦氏见礼。

    秦氏则是热情的对王嬷嬷道:“一晃十多年没见了,老夫人可好?我们留居任上,也没时间去给老夫人请安。”

    宋氏前几年身体一直不好,一向闭门不出,连京中的贵妇邀约她,她都闭而不见,又怎么会和秦氏这样在任上的七品官员的女眷有来往?

    这话王嬷嬷只敢想想。

    “十多年没见,太太风采依旧,老夫人看到故人,一定会十分欣喜。”

    这便是有亲近之意。

    秦氏大喜,面上不显,却让心腹嬷嬷递给王嬷嬷一个荷包。

    王嬷嬷很自然的接了过去。

    秦氏眼里就有了笑意。

    一行人热热闹闹的往府里走,很快到了二门。

    林氏收到风声,早就在这会儿等着了。

    她可是女主人,不能不露面。况且秦氏是婆婆请来为女儿插簪的正宾,怠慢不得。

    林氏给自己打气,努力露出得体的笑容,说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正儿八经的接待女客,来的人还是位官太太。

    秦氏来的时候,林氏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秦氏很热情,似乎跟林氏很熟稔似的,林氏只不自在了一下,随后便有了当家女人的派头。林氏这个人,本来就比较和善,对任何人都是抱着善意的,而且她长得温柔,很容易给人留下好印象。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免不得寒暄一番,说些久仰之类的场面话。

    秦氏跟着林氏去了畅春堂的正厅里。

    秦氏也是打理内宅的人,见了周家院子里陈设布置,不由得暗暗点头,暗想没想到这个林氏虽然是个商人妇,但是并不是个暴发户,院子里的下人也都规规矩矩的,没有那些探头探脑之辈,可见这个主母还是很有威严的。

    这么软弱的人,看着好像很软面似的,倒也颇有手段。

    秦氏在上房的次间见了宋氏。

    宋氏穿着八成新的褐色锦缎绣万字不断头的对襟窄袖罩衫,梳着一个寻常的低髻,别了一根祖母绿的寿桃簪子,戴着一条姜黄色绣着百福纹的抹额。整个人看起来倒是一点不显老,看着可不像是五十多岁的人。

    秦氏没见过宋氏,却也听过人说宋氏身体不佳,常年累月的不出门,现在看,老太太满面红光,一副很舒心的样子,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想必是找回了儿子,又有了孙子,孙女,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显得特别精神?

    “老安人!”秦氏亲亲热热的喊了宋氏一声,就给她行了个全礼。

    宋氏笑呵呵的受了,连忙道:“快坐快坐。”语气十分亲热。

    秦氏觉得有门,乐呵呵的坐到了下首。

    有丫头,婆子轻手轻脚的给客人上了茶水,点心,然后又退了下去。

    人上了岁数就念旧,宋氏见了秦氏,就不由自主想起许多年前的事情来,说起了些汴京城里的旧事。

    秦氏也是汴京城的姑娘,忍不住搭了几句话。

    有婆子进来传话,说是亲家老夫人带着两位夫人来了。

    周小米及笄的日子,林家人自然得到场。只是林儒升在汴京,林儒平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走不开。所以李氏就带着邓氏和刘氏来了。

    都是实在亲戚,宋氏又对李氏颇为感激,当下就道:“快请!”然后又吩咐林氏,“你快去迎一迎。”

    林氏连忙告了一声罪,起身出去了。

    秦氏不由得道:“您这位儿媳妇,真是淳孝。”也不过是句客气话。

    宋氏却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可不是!这孩子,心地极好。”

    就在这时,王嬷嬷对宋氏道:“小姐来了。”

    有小丫头掀了帘子,一个俏生生的人走了进来。(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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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289/ 第一时间欣赏佳肴记最新章节! 作者:恕恕所写的《佳肴记》为转载作品,佳肴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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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肴记介绍:
周佳肴被嗜赌的舅妈推了一下,两眼一翻成了鬼。她百思不得其解,她活着的时候,好歹也是个喜欢打抱不平,见义勇为的好人,这样的人死了以后不是该上天堂的吗?怎么她死了以后却下地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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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佳肴仰天长啸,我的私房菜馆怎么办?我的爱情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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