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唯一法神TXT下载唯一法神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唯一法神全文阅读

作者:神击落太阳     唯一法神txt下载     唯一法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〇三章. 逼宫·废立

    越皇的咆哮声落下,养心殿里一片重压般的沉默。顶 点 X 23 U S薛无痕觉得这沉默实在太诡异,诡异得就如同潘兴城里,即将宫变时的那种冷森森,沉甸甸的氛围。

    “皇上……”一根筋的罗波更此时似乎还没有觉察到氛围的异样,依然逆势而上,陪着小心开口道:“军机那边已经送来三次朝议申请,说潘兴那边……”

    “潘兴被围,北人告急,这个朕已经知道了。”越皇的声音忽然软下来,似乎对自己刚才发火有点不好意思:“朕今日的主要议题就是……有人说,先皇还活着,陪扣押在潘兴,诸位爱卿怎么看?”

    “当然是迎回先皇,洗刷国耻!”罗波更刚张了嘴,还没出声,他的一些门生和朋党就已经将他的意思说了出来。

    “是啊是啊!”这一下满朝文武都兴奋起来,就连薛无痕也一股豪情涌上心头,眼睛都红了,自古文武皆喜功,试问谁的功劳能比得上扭转国运,收复失地,迎接先皇回宫?他们这样一套下来,败,那是时运不济,胜,那就是千古留名了。

    “那先皇回宫了呢?你们是侍奉先皇还是侍奉朕?”越皇的问题和他的声音一样,如同尖刀一样刺入每个人的心脏。薛无痕的眼睛变白了,他背上的衣衫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他终于明白过来,刚刚那股宫变般的可怕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养心殿里,安静地可怕,就连杜无心身边陪坐的几位宫女,在一位下等侍女进来嘀咕耳语了几声之后,也慌忙安静下来,看杜无心的眼神有点变化。

    而杜无心此时干脆闭目养神,等待着大神的判决,她此时已经完全掌握了形势,环绕养心殿的无人机已经将一场宫变的所有舞台布景,全部展现在她的眼前。

    “就算是迎回不了先皇,咱家也不打算伺候你这个缩头乌龟了。”养心殿里,就在诡异的沉默达到最鼎盛的那一刻,一道公鸭嗓子如同重锤般敲碎了凝实如铁的空气。

    许久都没有说话的爆公公此时终于亲自上阵了,他的声音响起之时,薛无痕感觉到左右一起跪着的的武将们都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这样他也知道了,爆公公其实一直幕后操控着这些人,已经投身于阉党的他自然而然地感觉到四肢百骸里流淌出一股股莫大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他欣喜若狂,那是他已经消失了一刻钟之久的魂气。

    那魂气对他而言,简直如同圣旨在手,薛无痕从来都相信自己能够独当一面,如果有宫廷秘药扶持,甚至可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几乎要高兴地微微抬起头,对爆公公投去感激的目光。

    他并没有往杜无心给的解药方向去想,因为他从来不认为杜无心那样的人会给他一副完全彻底的,不添加什么奇怪东西的解药。他也从来没有试图了解过杜无心这个女孩的名字和心灵,那真的是可以将毒运用到出神入化,却终究无法将毒炼入心肠的好女孩。

    他更不知道,养心殿房梁上的爬虫型无人机,正将摄像头对准他的头颅来了个特写,他的一点点小动作,早就被杜无心收入眼底。远在另外一间小暖房的杜无心不得不扁扁嘴,悄悄摸出了一只胖肚瓶。

    那胖肚瓶是银尘专门为她研发的一次性武器,外观像极了手雷。揭开瓶口上的封盖,毒气扩散,而里面装载的散魂毒,乃是杜无心近两年来的小小成就,那威力嘛,用银尘的话来说就是化学试剂版的切尔诺贝利

    “爆公公?你?你……”越皇听到爆公公那难听至极的话之后,惊讶得说不出完整的话了,他原本想大骂爆公公居然敢如此顶撞他这个皇帝,可是他并不笨,知道自己的皇位,其实就是爆公公拥立的,否则他哪里有机会去刺杀兄长呢?真以为赵仁财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

    “咱家不想陪你玩儿了。”爆公公虽然“雄才大略”但是呢,没有读过几天书,说实在的连字都认不全,他能爬上如今的高位,究竟付出了多少,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他其实也是个苦出身,靠着一条贱民和一颗出奇好用的脑袋在宫廷里拉帮结派,见风使舵,惊涛骇浪般地过完了大半生,不仅给家里送去了银两,爵位,封地甚至私兵,也在前殿营造出了一个隐形的“统一朋党”,他用了将近一生经营出自己的地位,却并没有多少时间或者精力来改变自己文化水平低下的事实,爆公公是实用主义者,而且又是太监,是天生为奴的人,他没有心思也没有“资格”去享用那些下官进贡的字画,只能将它们寄往自己爱了一生的本家亲族,因此他虽然在宫廷里呆了数十年光阴,却依然满口俗话,尤其是在不需要对别人表达恭敬之情的时候。

    “咱家不想陪你玩儿了!飞燕城那档子破事,起先是北人势大,毕竟当时哈兰玄奇,哈兰玄冥都在,又不知道究竟要干嘛,于是就下了诏书征集天下美人儿,谁知道被人骗了,那要美人儿的是纳诺未来那个狐假虎威的混球……总之这件事情就这样,以后大家不要讨论了,就先这么着吧……眼下的事情么,其实就是找一个人,能将征集天下美人儿的事情担起来,这事情嘛……不敢北伐的皇上您,不就是最好的人选了么……”

    爆公公的声音忽然阴暗起来,一股股黄金色的气体从他的背后荡漾起来,形成漩涡,那漩涡之中,似乎掩藏着一只多头怪物,而他枯瘦的双手上,同时亮起灰蓝色的冰光,脚下的地面,已经凝结出一个规整的冰圆。

    “爆公公,朕自打登基以来,可从来没有亏待您啊?”越皇此时真的有点慌了。爆公公此举明摆着就是要逼宫了,可他并没有他父亲那样统治帝国数十年积攒下来的威严,甚至在爆公公面前不敢大声呵斥出“逼宫”二字,只能用以往的“优待”,“情分”来套爆公公的近乎。

    他终究不是自己得来了这份权威,甚至自己从来都没有掌握住它。

    “皇上是没有亏待过咱家,因为皇上从来不敢,也没有能力。”爆公公摸着自己满是赘肉却一根毛都不剩下的下巴,假惺惺地斟酌着字句说道:“咱家昨天得知先皇还在潘兴的时候,就亲自来这里跟皇上说了,咱家也要大举义旗,去分那潘兴城的一杯羹呢,再怎么地,也要将这场轰轰烈烈的聚义套上个官帽子,哪怕最后咱家和在场的诸位,少捞点好处,将两河流域的建州田产都散了给那义军将士,让他们老老实实当土财主帮咱们朝廷产粮食,那咱家和在座的各位,都得被牢牢靠靠地刻在丰碑之上,从今年一直被人歌颂到千年之后了!总好过在这里干坐着,隔岸看热闹吧?各位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爆公公满意地看到几乎所有大臣都点头,便笑了笑,接着说道:“可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挡着咱家和诸位国之栋梁的道儿了……硬是不肯点头,同意咱家和诸位一起,推翻那建州奴儿在潘兴的所谓伪朝呢?咱家想不通,打败先皇的那是李玄启,又不是他纳诺未来,若是李玄启那贼子,呢是真有两把刷子的,他占着潘兴咱也认了,毕竟如今国库空虚,禁军也没什么战斗力,至少等咱家挖来那位银发军师了再说收复国土之事,可他纳诺未来何德何能,居然也敢在潘兴城里称王称霸?皇上能咽的下这口气,咱家和在座各位凭本事科举武举考上来的真本事的男儿们,暗道还能咽下这口气吗!”

    爆公公最后也没有收住语气,对着越皇呵斥起来,虽然他的行为让包括大学士在内的极少数官员皱了皱眉头,却真没有半个人敢出来指责他无视君威,而大多数人,尤其是薛无痕这样的武将们更是觉得出了口恶气,仿佛爆公公的一声吼,就将他们国破家亡的耻辱全部洗刷干净一样。

    “爆公公,你可知道那建州铁骑,号称天下无敌,就算咱们打赢了潘兴之战,又如何能防得住他们的反击?他们是游牧民族,就算不攻打城池,天天来袭扰良田,抓捕良民为奴婢,我等也会被生生拖垮呀!如今让他们在潘兴城池里安家落户,过上数十年安稳日子,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忘记了何为狩猎何为游牧之后,我等暴起一击不就能将此患永远解除了吗?何苦”越皇还在做最后的努力,一边对爆公公好言相劝,一边又给王霸丹猛使眼色,王霸丹却是有点犯难,毕竟他不知道自己这点级别,够不够去请那假装成库布的“建州主子”动手。

    他身边的马德比倒是轻车熟路,趁着没人注意忽然一招手,一条机灵鬼一样的小太监从屏风后面窜出来,靠着人群掩护着身形到了马德比身边,马德比立刻拿出一枚玉珏递给他,小太监的身影立刻如同泥鳅一样消失了,杜无心的视野中,清晰地捕获到了这个小太监的面部特征,而他的脸旁边居然出现了三个字的系统标注。

    龙傲田。

    “皇上怕了。”爆公公的声音忽然软下来,无可奈何地软下来,他的语气中满是“果然烂泥扶不上篱笆”的放弃之意,失望的情,真的有点溢于言表了。下面混着的薛无痕握紧了双拳,他已经猜到了爆公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人生第二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成为日后的谈资呢。

    “公公没有跟我等说过这些,也不知道他选了个什么样的小娃来当这个所谓的太子……希望他能选个明君出来吧,这几年国运唯艰,爆公公就算真的是帝国首辅,也不可能再有数十年好活了,他得给自己想想后路啊……”薛无痕感叹着,左手的掌心里慢慢氤氲出一片湿漉漉的金色雾气,《共杀之骨灰》这样的战魂技,绝对并非只有银尘一人精通。

    “朕确实怕了,青龙决战营可就在宫内,公公难道觉得养心殿能够据守多时?”越皇仿佛破罐子破摔一样说出这句话,然后就抿紧了嘴,等待着命运,而不是爆公公的判决。

    “皇上!”爆公公的声音里忽然带上了哭腔,这声线吓了满朝文武一跳,甚至吓了远处的杜无心一跳。

    “皇上啊!老奴这个没有卵蛋的都不怕,你为什么要怕!为什么!!你是灵皇的种呀!你想过没有灵皇陛下独自坐困都城时,老奴天天冲着那方位磕三十个响头呀!没错,老奴领着如今在场的诸位,和灵皇,和灵皇的皇后,和各路亲王,和天下后党作对了一辈子!明里倾轧暗里厮杀,斗得头破血流,却从来也没有敢将这大好江山弃之不顾!老奴生的晚了,没见过先皇开国盛况,可也知道,男人这辈子,不仅要保住胯下那活儿,也要保住那后背上的骨头啊!”

    他的话真的引起了满朝文武的共鸣了,许多人身上都浮现出来一层层灰蓝色的水汽,显然已经被爆公公的慷慨陈词激起了心中那股血色的豪情。阉党,从来都不仅仅是一群蝇营狗苟的人,尽管他们**透顶,金钱至上,欺压学党,鱼肉人民,尽管他们建立起了以内藏省为中心的,对地方官员,商人和乡绅的白色恐怖统治,尽管他们恶贯满盈,心肠阴毒堪比二英,但他们最起码,还是一群有骨气的人,他们在维护着自己的黑色利益链条的同时,视国土为家产,视国民为私财,视国祚为祖灵,任何人敢欺辱他们个人,他们不过忍辱负重,事后报复,但一旦欺负了他们的“国”,他们必然拼死反抗,用尽一切手段消灭敌人。

    他们从来不曾真心向着北人投降,从来不曾,就算是北武帝,他们也敢招揽死士行鸠杀之礼,何况无德无能的影子伪帝纳诺未来。爆公公可曾经设想过,招募一些江湖术士,直接用生绝毒屠杀潘兴皇宫。

第一千二百〇四章. 奴临

    而现在,他,这个臭烘烘的阉党死硬派,却要面对自己精心扶持上位的主子,向建州奴儿们彻底下跪求和的窘境,有那么一瞬间,爆公公分外想念运在潘兴的灵皇。顶 点 X 23 U S

    当然他更多的是种出一地染病西瓜的挫败感。

    “皇上怕与不怕,也是你这样的老臭虫管得着的?”就在大臣们的情绪被爆公公调动起来,几乎达到最高点的时候,一道听起来十分高亢,可落在众人耳朵里又无比阴寒的声音,如一桶冰水一样隔空浇下来,将文武百官们的热情扑灭了。一些实力不济的文官和太监甚至冷得发抖。

    无形的寒气在空中凝结成灰蓝色的水雾之时,爆公公才意识到有人走近,但为时已晚,他脚下的灰蓝色冰圆已经破碎了,像镜子一样破碎,也像他的信心一样破碎,养心殿通向后面奴婢隔间的一道小门里,鬼影一样闪现出一个人,一位雄壮如龙的男子。

    他身上穿着华丽神圣的,象征着类似牧师一样神职文官的,白狐皮和银色丝绸交错编织出来的长袍,肩上却扛着一把暗褐色的,如同杀过几千人却从来不擦的厚背大刀,将他原本带着那么一丁点的神圣气质破坏殆尽。他雄壮的身体上还接着一颗凶恶的光头,在接近脖子的地方留着一片铜钱大小的头发,那些黑漆漆的头发被细细的银色丝线编织起来,成为一条老鼠尾巴一样的小小辫子,这便是著名的金钱鼠尾。这位中年男子从小门里出现的瞬间,包括薛无痕在内的所有武将,都在战斗本能的警示下绷直了全身的肌肉,那男子身上的气息明确无误地告诉这些常年修炼战魂气的人,他,很强,很危险!

    薛无痕的脸色铁青起来,他在万人往面前尚且没有感受过如此巨大的压力,这个人,不是他一直想要回归却总是不能成功的元婴境界,而是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也不了解的境界。

    天选之鞭。

    “你是何人?怎么私闯宫禁?就算咱家跟着皇上缔结城下之盟,也没有……”比薛无痕更紧张的是爆公公,原本以为严丝合缝的外围守卫,居然出现了如此大的纰漏,让一位看不透实力的强者闯了进来。他赶紧给一侧的武将们递了个颜色,薛无痕等人领命,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好,不声不响,身上却冒起一团团灰蓝色的寒气,这些寒气虽然比金色的魂雾要逊色许多,却是天下间唯一可以形成军势的元素能量,他们数十人寒气合体,在薛无痕的带领下,自然能够形成一座强大无比的军势。

    军势,始终对个人存在着名为“包围”的优势。

    那男子显然注意到了空气中的冷热变化,因为他抬起另外一只手将眉毛上的冰霜擦掉,动作睡意极了:“老子到儿子家串门,轮得到儿子家的狗乱叫?”

    他的话配合上他那理所当然的语气,真的能将爆公公气一个跟头,不过爆公公也绝非善类,明眼见中年男子不可力敌,而且他能渗透进来,也不知道还有多少高手一起进来了,先不说逼宫能否成功,自身的性命都很难说了,心里先胆怯了一分,可表面上还得硬气起来,于是只能说出一番听起来毫不示弱,可仔细琢磨又不痛不痒的话来:

    “皇上的协议是和潘兴城里北武帝签订的,你算什么东西,也来跟着沾光来了?我们被北武帝哈兰玄奇压服,那捏着鼻子认了就是,又不是被你们建州奴儿怎样……”

    “失败者手下的败将,依然是手下败将,我们能对付得了李玄启,而你们不行,这就是差距。”男子冷笑道:“你最好别说出什么潘兴城破的话来,告诉你,灵皇在我们手上,真要逼急了我们,直接将他送回到这里来,我看看你们能怎样……”

    “别呀!”男子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越皇如同宠物狗一样的乞求声:“你是建州的大神祭祀吧?麻烦您将朕的库布们调来,将这些,将这些乱臣贼子们一网打尽!朕要效法先皇,屠宫明志!”

    “哦?”那位男子很感兴趣地转头看了越皇一眼,接着骄傲地微微仰起头,满脸都是胜利者的笑容:“你还不错,至少对我们的圣上十分敬畏,并没有计较我们圣上取代了李玄启那个假北方人之后的协约问题,所以呢,你既然想效法你们那个可笑的先皇屠宫明志,那么我,纽葛丽特温都,因陀罗神教右达尔马斯卡沙漠教区教主,就勉为其难,效法一次那位传说中的银发男孩好了在座的各位可都是待宰羔羊,谁想先来脱离人间苦海?”他说着,将厚重的大刀重重王地上一砸,一道寒冰混合着泥土的可怕震波爆发开来,居然将薛无痕等人的军势直接震散!武将们登时大惊失色,他们万万想不到,建州奴儿们居然还有单人破解军势的技术?!

    他们不会明白,那其实是投机取巧的法子而已,利用大地传导的震波让人立足不稳,自然能将那些融合度不太高的军势暂时破解,可是这种方法只起效一时,若是薛无痕等人再次集结军势,温都只怕就得再来一下,可用大刀砍地板很简单,用寒气引动地脉震动可不容易,既需要技巧也需要更多的冰气,温都自己也不可能连续使用,否则他根本没力气应付接下来的战斗了。

    “他先来。”出乎意料地,越皇忽然指了下人群之中的薛无痕:“他是神剑门的掌门,您不是最近一直在说父皇(以前指李玄启,现在指纳诺未来)想要收拢南方的江湖势力吗?他们神剑门就是最大的势力,拿下他,日后神剑门任由您等使用!”

    “我?”薛无痕听到越皇的话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他的心在那一刻空了,真的空了,他全身散发着一股空空如也的冷,他的双拳握紧了,又散开,他默默从武将的队伍里走出来,忽然发觉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和他一起属于阉党的同袍都像看一只即将被献祭的动物一样看着他。他此时的感觉比曾经当众食粪的时候要糟糕百倍,明明周围没有一丝一毫他曾经引以为最刺耳难听的喝彩声叫好声,明明周围肃穆又安静,他却觉得比那个黑暗的时候更加难熬。

    他抬头看着越皇,感觉这个从五年前就投靠过去的年轻人,当时的二皇子,太子的最有利竞争对手,阉党的希望,忽然之间变得陌生,陌生得令人心寒。

    “皇上!臣……”薛无痕还想说什么,却被温都那一双暗紫红色的眼睛盯得全身发寒,没法将口里的话继续下去。他很想告诉越皇,他为了这个朝廷,为了这个帝国,做出了了一位江湖剑侠最大的牺牲,他将自己积攒了几十年的正道名声给抛弃了,损失不可谓不惨重。他曾经想着正道不过就是个名声而已,却没想到这个名声背后还连着天则,他抛弃名声做出背叛神剑门要义的事情时,居然被迫连大半的实力都一起抛弃。

    将神剑门带入歧途,这事情做出来他也不是完全问心无愧,又是夜半惊醒,回忆起十多年前和万人往一起经营神剑门的日子,也多以泪洗面。薛无痕并非真的蠢或者坏,他既不认为神剑门应该归并官府,也从来没有想过毁掉神剑门,他只不过能比别人付出更多的代价而已,他将那原本要用生命守护的东西当成了代价交换出去,换得了自己一身官服一生荣耀。

    然而他没有料到的是,当他将应该用生命守护着的东西当成代价交换出去的时候,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保住他的生命了。

    这就是轮回。

    “行啦,本座知道你想说啥,不就是看在你劳苦功高的份儿上,求这位主子拉你一把么?”纽葛丽特温都单手扶着刀柄,换了个更舒服点的姿势,用小痞子欺负良民的声调轻蔑道:“很可惜,像你这样不能专心致志侍奉主子的人,这种敢在私底下逼宫犯上的人,是连高贵的‘奴才’都做不成的人呢!在咱们建州大奴的内部,像你这样三心二意的家伙那是第一批被清理掉的垃圾,你说是吧,小马子?”

    “是是是,这位爷说得对啊。”马德比赶紧应承,一旁的王霸丹欲言又止,一脸哈巴狗求主人抱抱的“呆萌”表情,仿佛要越过马德比成为这位教主眼中的中心人物,却连教主眼里明显的轻蔑都没有看懂。

    “薛军门,咱们今天也只有并肩子上了。”就在薛无痕对着越皇望眼欲穿,而越皇弃他如敝履的时候,爆公公从背后递上来的一句话,给了他那么一丁点虚无的信心,至少让他的手脚感觉暖和了一点。

    “咱家当年扶持他上位,不过是因为赵仁财比灵皇更偏向后党而已,真以为他是个什么真命天子,换不得么?告诉你吧薛军门,赵家的子嗣中,咱家已经物色好了另外一代明君,比这扶不起的阿斗强多了,至少咱家的建议,那位还是能听得进去,听得懂的。所以啊,咱家已经将传国诏书准备好了,今日,薛军门只要和诸位同心戮力,拼他一把,将这些臭烘烘的鞑子们赶赶出了这应天府,从龙之功,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爆公公那干巴巴的语气,对于薛无痕和这里所有的阉党成员来说,几乎如同仙音。“废立?”薛无痕做了一个口型,却没有发出声音,他身后的爆公公似乎能看穿他脑子里的问题,重重拍了他的肩膀一掌。

    这一掌几乎让他全身的修为沸腾起来,薛无痕伸出手,共杀之骨灰立刻成型,不料身后的爆公公直接递上来一把东洋制式的细长砍刀:“抱歉了,内务府里也就剩了这个家伙。”

    “谢公公!”这一瞬间,薛无痕忽然像是明白了自己的人生要义,存在价值一样,短短的三个字里面,充斥着无尽的忠诚,这忠诚不是对任何皇帝的,不是对任何国家的,而是对爆公公这个人的。

    这一刻,他彻底从国臣变成了家奴,一代剑豪就此沦为一位阉人的奴才。爆公公付出的并非多少金银珠宝,并非多少美女丫鬟,他付出的仅仅是绝境之中,一点虚无的希望而已。

    薛无痕仿佛爆公公手下圈养的斗士一样,散去了持续消耗魂雾,魂雾枯竭了就会消耗血肉生命的“共杀之骨灰”,拿起了那把其实本就应该属于他的长刀。

    刀柄被手握住的那一刻,长刀在黑安南木的刀鞘中发出轻鸣,那声音让薛无痕惊愕,继而惊喜,他没有想到这一刻,连老天都在帮助他。

    他甚至已经顾不上去看,那把长刀究竟是什么样的,振兴门派的光器了。

    长刀出鞘。

    元婴一重的强大冰气,如同暴雪般席卷大殿,灰蓝色的风雪化为流动着的云雾,几乎将众人的视野完全遮蔽。

    “呵!”就连温都都发出一声带着些许赞叹的惊疑。

    “厉害啊!薛大人!”武将之中,更是马屁如潮。

    而此时薛无痕已经彻底听不到这些马屁声,也忽然之间明白过来,这世上真正的剑客,没有一个能听到那乱糟糟的马屁声,失而复得的元婴境界,让他用半生沉浮和整个神剑门的堕落毁灭为代价,换来了一点真知,一点明悟,那就是剑客的力量,来自于自身却又不属于自身。

    剑客的力量几乎全部都是修炼得来,战魂兽对他们的增幅只有可怜的一倍,当然他们修炼的速度,比起依靠战魂的拳斗士们快太多,因为他们可以心无旁笃,将生命整个献祭给一本薄薄的,易学易专的剑法。

    但实际上,他们的力量属于天,属于国,属于他们要用生命保存下来的东西,这东西必须高过生命,才能让剑客有了舍命拼搏的觉悟,而舍命拼搏的时候,剑客的剑法才能蜕变,变成真正的“剑神技”。

第一千二百〇五章. 宫斗·奴涡

    《观澜剑诀》就是这样的剑神技,薛无痕将自己的官位和生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时候,他就使不出这样的剑技,而当她忽然间置之死地而后生,就算是死也要击杀那个“背叛”自己的越皇时,他忽然之间又可以使用《观澜剑诀》了。

    但他不打算出《观澜剑诀》,因为潜意识里,他都认为那是敌人万人往的剑术,不是他薛无痕的,他薛无痕的剑术,是《踏雪无痕》。

    灰蓝色的寒雾翻滚着,朝中心收缩,最终凝结于他的长刀背上,居然变成了另外一半冰封的利刃,硬生生将东瀛长刀变成了一把宽刃剑。

    “神剑门,薛无痕,请!”薛无痕似乎在请温都出招,可实际上,他在请天则降临。,

    天则降临了,将他和周围的人隔绝开来。

    “本座已经自我介绍过了,来吧,你先来。本座允许你先来!”面对元婴一重的薛无痕,温都的态度近乎于狂妄。他手中的长刀微微提起,算是做好的准备,可是身上一点点外放的冰气都没有。

    薛无痕的脸抽动了一下,他其实到现在心里都没有把握,因为元婴一重的他,依然看不透眼前这个人。

    “接招,踏雪无痕!”他暗中自我激励了一下,让自己相信在如今的世界上元婴一重所向无敌之后,提起被改造的长刀,踏步上冲,剑气展开。

    他的身影消失了,他手里的光器也消失了,彻底化为了一团狂暴无比的风雪,风雪之中,一点点金属的闪光如同流萤乱舞,却又了无痕迹,真正将无尽杀招,化为无形!

    而温都看到如此强大的剑技,脸上居然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手里面的重型长刀猛然提起,接着沉重无比地落下来。

    “接招,血舞红臊。”灰蓝色的冰气,忽然被血毒染透,化为血色的刀芒,如同开天辟地的重击,狠狠落下!

    【偏阁之中】

    当爆公公慷慨陈词,准备行那废立皇帝,翻云覆雨之事的同时,早就被因陀罗神教渗透得如同筛子一样的养心殿各处,都出现了因陀罗神官,建州奴儿库布和其他一些“闲杂人等”的身影,这些人的身手敏捷得如同最优秀的侦察兵,几个闪烁腾挪间,一股股无色无味的风烟散发出来,大面积地污染着空气,所有在这种空气笼罩下的宫女和太监,都在不知不觉中困意上头,仿佛忽然之间喝了过多的酒一样,咕咚咚地接连栽倒。这些矫捷的身影释放出来的毒气,并非什么致命的剧毒,甚至不会对这些人的身心造成多大损害,只是一种非常“柔软”的,具备极强穿透力的蒙汗药,而非理所当然的带有蒙汗药功能的散魂毒。

    他们对这里的一切布置都了如指掌,知道宫禁之中,有专门防范散魂毒的珍品灵器,一旦投放毒气就会发出警号,也只有杜无心这样的世间终极用毒高手,才能炼制出无视灵器的散魂毒,只不过这种散魂毒也是非常之“柔软”,并不会对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和这种蒙汗药也算殊途同归了。

    正因为杜无心能炼制出这样的毒,所以她对这种毒本身也十分敏感,在觉察到空气中不正常的湿气之后,启动了银尘送给她的防毒奥术结界,只见他身上紫光微微一闪,原本有点萎靡的神情立刻振作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

    视野之中,薛无痕的剑法慢慢淡退,她只能命令无人机继续录制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而她自己不得不面对建州奴儿们里说当然的反扑。

    “这反扑就是彻底控制应天府的皇宫,从而彻底控制南国,达到名义上的统一。”这是杜无心十分确定的事情。基于这种确定,她面无表情,更是丝毫没有惊慌地看着眼前的两位宫女软软倒下。

    “不管你是谁,留她们性命!”杜无心在两位宫女轻微的挣扎最后平息的一瞬间,缓缓站起来,她的身上慢慢散发出一圈黑色的光晕,那是奥术联动黑暗魔法暗流魔盾。

    她双手上慢慢亮起稀薄的金光,却在黑暗的氛围中显得特别耀眼,仿佛被逼到绝境却依然不肯放弃的希望,战魂慢慢化形而出,杜无心一双纤细的小手变成了外星昆虫一样的可怖的节肢,十根手指只剩下六根,每一根手指上都不满锋利的倒刺,指尖却是如同螃蟹钳子一样可以开合的小鳌,小鳌的尖端,又如同柳叶刀一样锋利非常。

    黑暗的力量随着奥术的激发慢慢凝实起来,原本烛光摇曳的房间忽然变得昏暗无比,所有的光线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蓝色。杜无心的兜帽自动浮上来,将她的脸罩住了。

    “她们的性命无关紧要,关键是你自身难保。”一道阴冷无比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接着一道灰蓝色冰光狠狠闪烁了一下,屏风应声而随。

    寒冰的光芒照亮的屋子,黑暗退去,烛光又散发出正常的光辉。杜无心变成战魂兽的手复原了,她伸出一只纤细想小手,狠狠将兜帽拉住,似乎想用那薄布彻底遮住自己的容貌。

    而屏风后面走来的堪称完美的身影就在她面前一丈的地方停住,或者说,是僵住。

    那是个堪称完美的年轻男子,无论是秀丽得如同女子的容颜,还是以绝对黄金比例铸造的血肉真身,都反复大自然最高级别的杰作一样,精雕细琢,完美无缺,如同伟大的匠人花费毕生精力完成的塑像,然而这塑像徒有其表,无论外表多么完美,都缺乏了内在的精神,那完美塑像般的身体,不过一介躯壳,草莽泥胎,内里空空如也,一片无意义的虚妄。

    这个人让杜无心真正乱了方寸,比起面对薛无痕更加不堪,她此时只有一片最彻底的茫然,仿佛面对着人生的废墟,眼睁睁地看着这片废墟之上开出一朵红艳艳的仇恨之花,身体里明明都被愤怒烧烤得滚烫了,内心之中,只剩下一片死灰色的平静。

    杜无心,此时宁静如死。

    而她面前的完美男人,身穿华丽的绿色长袍的青年,此时才是真正处在混乱与惊愕之中。

    “你怎么在这里?!”杜传昌的语气中,饱含着明确无异的惊喜。

    没错,这个出现在杜无心面前的人,就是她的哥哥兼仇人,杜传昌。

    “……”杜无心不想说话,或者说,她对眼前这个人无话可说。

    他如今的容貌和小时候差别不大,依旧保持着中性的柔美,然而他在杜无心面前变得陌生,陌生到难以理解,陌生得似乎都不算是人类,如同一个来自外太空的异星怪兽。杜无心原本以为自己会哭,会当着他的面大哭出声,谩骂他背叛的父母,背叛了师父,背叛了血脉之中一直流淌着的信念与魂魄,但是她没有,她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人生不起气来,忽然觉得这个人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仿佛不过是在残害另外一个人,一个和她杜无心完全没交集的人一样。她对他的喜怒哀乐,对他的卑鄙行径,对他的一切都忽然间彻彻底底地漠不关心。“这是仇恨的最高境界吗?彻底变成陌生人?”她不知道,十四岁的少女根本没法理解压迫在她身上的种种国仇家恨。

    她不理解这些,因为她背负的所有,都被另一个男孩一肩扛起,她人生的重压,都被另一位俊朗美艳的如同女孩的少年代为承担。那个男孩,叫做银尘。

    杜无心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位富家公主,隔着厚厚的保暖的玻璃窗,看大雪弥漫的冬日里,路边挣扎着的快被冻死的小乞丐。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当杜无心已经成为别人眼中的老祖母的时候,她才明白过来,从登上银尘的潜水梯的那一刻起,准确地说是对银尘宣誓效忠的那一刻起,她和杜传昌,其实已经生活在不同的两个世界中了。

    她那个时候才知道,有一种复仇,叫做超脱。

    她现在还不理解,也用不着理解,她只能理解的是,这个所谓的亲哥哥,这个在别人眼里应该是对妹妹最好的,将柔弱的小妹护在身后的男人,绝对会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地将自己献祭给她最讨厌最仇视的纳诺未来,绝对没有一丝犹豫。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在这种地方?儿皇帝选你当妃子了?他哪来的胆子?!”杜传昌的声音陡然挺高,语气中带着一丝丝愤怒,还有一丝丝极其难能可贵的关心。杜无心毕竟是杜传昌的妹妹,亲妹妹。

    然而杜无心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因为她知道,几乎就是这个人,葬送了师父,葬送的毒龙教,葬送了……家族。

    杜无心始终记得,自己是杜家人,是将门后代,这个身份她永远铭记着,甚至成为努力修炼毒龙教神功的动力。

    而眼前的人,投靠了杜家的百年仇敌,一个荼毒天下的邪恶势力。

    杜无心该大义灭亲吗?不,她其实和杜传昌之间已经没有丝毫的亲情了,从杜传昌答应纳兰野望将自己送给那个可恶的糟老头去暖床的那一刻。

    亲情,如同爱情,其实是非常脆弱的东西,眼看着似乎天经地义,万古流传,可实际上,一次背叛,就能将百年的相濡以沫无私关爱甚至血肉牺牲一笔勾销。

    “告诉我!好妹妹!”杜传昌接近了一步,而杜无心后退了两步。

    她张开嘴,“你别过来”四个字在嘴边绕了绕,终究没有冲出去。她立刻用自己的精神,甚至打算献祭自己的战魂兽来启动强制传送。他的视野中,传送待命的绿色图标亮起来。

    看到传送准备酒席,她反而不太着急了,原本对杜传昌的各种恨意也稍微冷却了一些。她尝试着放松肌肉,缓慢地放下手,然后用一种外交辞令一样字斟句酌的,没有丝毫暖意和情味的声调回答了杜传昌的问题,或者准确地说,是敷衍了亲哥哥的问题:

    “师父死了……我也只剩下四处漂泊了吧?”

    “所以你进宫了?那个儿皇帝对你怎么样了吗?你告诉我,如果他真的玷污了你”

    “那样的话,纳诺未来会不高兴的,对吧?你所谓的关切,不过是关切着自己的利益而已,我杜无心是你的妹妹,也是你手中的玩物和商品,对吧?”杜无心的声音很冷,却并不森然,只有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

    “我是你哥,你亲哥!”杜传昌窘迫地大喊起来,他的脸因为心虚而有点红,看起来美艳至极。

    然而杜无心对他也仅仅摇了摇头。

    “我不再是你妹妹了,你的妹妹杜无心,其实早就死在了东海秘境中,死在那山顶上的青龙决战营里。谢谢,杜传昌。”她的声音仿佛能将杜传昌和她隔绝到千里之外。

    杜传昌的身子狠狠抖了一下,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真的,永远地,不可挽回地失去了妹妹,失去了杜无心,自己真正变得举目无亲,孤身一人了,整个世界里都再也没有对自己无私地付出真心的人了,曾几何时,他认为那种真心连一个铜板都不值,根本没有保留的必要,他杜传昌是骄傲的,是天下第一青年高手,不需要别人的关心和爱抚,可是如今他忽然无比渴望留住那种感觉,却再也不可能留住了。

    这种扭曲的感觉让他疯狂,让他的心里充满了黑暗与扭曲,他心里那几乎被遗忘干净的,对杜无心才能与天赋的嫉妒忽然之间不可抑制地爆发出来,几乎吓了他自己一跳,同时,对杜无心“不讲情面”的愤怒也一同涌上头顶,甚至在脑门上方形成了一朵可见的红云。

    “那么好,作为帝国治下的草民,圣上的宣召你不能不听,圣上赏识你的炼药才能,请你到潘兴一趟,你现在可以收拾东西随我启程了。”扭曲的愤怒让杜传昌口不择言,也让他失去了起码的思考能力,他原本聪明的大脑居然愚蠢地认为,只要用皇命压迫杜无心,让她知道厉害,那么到了潘兴,她在自身不保的情况下,很可能想起了她和杜传昌之间的兄妹之情,央求他伸出援手,这样一来,他就可以顺势恢复他们之间的关系哪怕背叛耍弄纳诺未来也是可以的。

第一千二百〇六章. 年轻的毒龙教主

    不过杜无心又怎么可能上他的当呢。顶 点 X 23 U S

    “抱歉,我已经不是毒龙教的什么圣女了,也没有什么炼毒天赋可以吹嘘了。师父死了,毒龙教……也就散了,我杜无心如今不过是个平凡的女子,在这宫中,也不过是机缘巧合而已……”她说完,意念确认了传送。

    “可你也不应该投身那个儿皇帝!他何德何能拥有你?!我们的圣上雄韬大略,哪里配不上你了?你这么做,是想气死我这个当哥哥的吗?”

    “抱歉,越皇从来没有拥有过我。”杜无心说完这句话就闭上眼睛,也许,随着一阵失重感传来,一切都可以离她而去了吧?

    但传送并没有到来。

    她等到的,只有神临。

    【十七号星日拉格朗日太空基地北部豪华客舱】

    “所以说,番茄爵士的真名叫做永业晨星,是个旧时代的战略家和科学家,天才的宏原子时空穿梭构想,还有让敌人连投降都不知道向谁打白旗的太空游击战术。英特尔人的太空劫掠队伍就被他一次次玩弄于鼓掌之间?这个人一定是个恶罗海城市民,只有家乡的人才能一边当科学家一边stg超神。”银尘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真皮沙发中,一只手拿着一份打印出来的材料,另外一只手刚刚放下高脚杯。

    “哥哥居然喝酒,要受罚的哦!”林轻雨在席梦思上面跳呀跳,在恐怖基地里呆了几年的女孩和正常的女孩子完全相反,平板里面华丽的视频和游戏根本吸引不了她几秒钟,倒是一些消耗体力的游戏,比如四处跳,能让她玩得不亦乐乎。

    “这就是古人酿造的什么红酒?有点酸,而且好淡啊,还冰牙齿。”林绚尘十分不满地将喝了一口的酒杯放下了:“真不如王府里面的桂花酒好喝。”

    “可是姐姐,十六七岁的未成年人饮酒是不对的!不对!”林轻雨跳起来一下子扑到林绚尘怀里,轻声道:“没成年的人,喝酒毒脑子不好,真的。”

    “可是没有酒来暖胃,只怕我一年也吃不进多少东西。”林绚尘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笑道:“我知道你接受的教育先进,可那也是适用于先进世界的理论呀?咱们现在这个时代,冬天有时候冷得必须喝酒了才能暖和住身子……”

    “那姐姐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

    “两三岁就喝过米酒。”

    “天啊……”

    当温馨的氛围膨胀到最大的时刻,两个女孩的声音忽然消失了。银尘猛然起身,却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站起来,他此时忽然就漂浮在一片虚空之中,而这片虚空,绝对不是太空。

    周围萦绕着紫色的运气,温馨宁静的感觉仿佛虚空里忽然出现的无限膨胀的柔软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银尘感觉到一种异样的心安,仿佛瞬间回到了那个龙谷之夜,他那时刻绷紧的神经可以放松下来。

    金色美女的影像,就在那紫色雾气中慢慢氤氲出来。

    她的美貌是彻底的虚幻的美,能够满足任何男人的最原始的**的美,那种美并不应该出现在人间,理应存在于幻想之中,然而他给银尘的感觉竟然是一种回归的感觉,一种被关爱着的感觉,他不知道这种感觉究竟是一种可以确认的感情,还是对方给他制造的幻觉。

    那女子金发碧眼,一身黄金丝线编织出来的长袍,明明满身冰冷的金属,却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母性的感觉。银尘敏锐地注意到她似乎小腹微凸,虽然明知不过是她弄出来的幻象,却依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找我有事?又有什么东西侵入了吗?”银尘对这个世界意志的感觉是复杂的,作为法师,尤其是天阶法师,他骨子里对神啊,世界意志啊什么都稍微有点不屑,笃信知识与力量的法师纵然成神,也不接受万众的信仰,依然孤独地求索着名为盘古的根源。因此他对于世界意志的每次现身都有那么点排斥。

    “不要离开我,好么。”女人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求。

    “什么?什么意思?”银尘没明白:“离开你?我还能走得了吗?”

    “你脚下的这飞船,就不是我能掌握的,它具备着盘古的力量,我将你召唤过来,除了对付无度和可瑞安的围攻,也存了对付这种深深植根于我身体里的‘异常’的心思。我原以为你的力量可以平衡它,毕竟你代表着的是魔法,天生对科技有着优势,却没有想到,你居然可以将它吸收过来,成为你自己的力量,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拿走你的冰系魔法的原因,我要用世界来平衡你,可是,你,有了这艘攒,就可以脱离我的掌握,去很遥远的地方,甚至回到你来地方,那么失去了鬼神,雷神,和你的我,又拿什么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宇宙中存活呢?我唯有被其他世界吞并的结局。”

    “可我并没有想着要离开啊?”银尘觉得好笑:“我只不过是个捡了几座太空基地的幸运儿而已。”

    “但你已经具备了离开的能力了,或者说,一开始你就具备这样的潜力,现在这个潜力已经觉醒了你以为我就是这片宇宙的主人吗?宇宙的起爆是我制造的吗?错了,那次大爆炸之前,雷神和鬼神不过是站在我的躯体之上,就像孩子坐在母亲的怀抱里一样,他们的力量激发了当时还是一颗小小的星球的我,接着我引爆了纯能量宇宙中的光子爆,将自己分解成了,这样一座星系,是的,我只是一座星系,但那是我全盛时期的力量,如今,我的存在已经仅仅限于这两颗小小的行星了,曾经也属于我的太阳,就是你头顶上的那个,已经彻底脱离了我的掌控,或者说,彻底‘坏死’了,成了一颗无意识的自然演化的恒星,仅此而已。我就想一个年迈的老妪,靠着自己的两个儿子的遗产过活,收了个养子来保护我免受强邻袭扰,他却长大要离开了……”女子的声音里充斥孤独,那不是寂寞,而是孤独,一种刀伤一样的孤独。银尘能够理解他,因为法师们都很善于和这种自然之灵类型的意识打交道。

    自然产生的灵智,是魔法的辅助动力,是元素之源,这种灵智并不像人类那样充满贪欲,他们对内部的生态的控制**其实很低,但对于外部具备着进食一样的贪婪。银尘并不能相信女子说的全部,他知道自己的强大,很可能就是女子培养出来的攻伐之矛,顺带着做守护之盾,自己接连干翻无度和可瑞安的壮举,说不定刚够考核通过的评价而已,毕竟他赢了,眼前的女子也几乎没有付出什么,提前给他了法神的力量不过举手之劳,却换来了他苦心孤诣的黄金魂雾,并改造成了战魂兽和战魂气,以及大量源自于加布罗依尔的寒冰魔法。从任何意义上说,银尘都是亏的,因为他自己过不了许多年也能达到法神的高度,光明神化时的四十五岁的银尘,就是法神级别的虚影。他,很可能被这位女子培养起来,然后通过操纵命运线的方式,让他去对付另外一个世界,生死不论。

    这就是银尘救助了她之后得到的真正的回报,一个法神的名义而已。

    “但我已经回不去了,就算我的身体回到了加布罗依尔,我的心,也不可能回去了,我抛不下这里人,也抛不下这里的事业。更何况这里是蚩尤的埋骨之地,我总得为他守灵的。”银尘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有点哽咽,他没有想到一代超级战神最后居然落了个埋骨异界的下场。真不知道是加布罗依尔人内斗的基因太强大难以驯服,还是他们太优秀,所以大都宿命凄凉?

    “真的么?”女子轻声呢喃着,语气中满是绝望般的不确定:“你我的前途其实都一片漆黑,我是世界意志当中最弱的那一类,而你的法术也难以确定未来。”

    “我还怎么保证你?”银尘的语气有点尖锐:“风源,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的爱情,甚至我的家庭都在这里,我还能去哪里?回到故乡吗?且不说那无尽遥远的路途,回去之后是否物是人非,就是我如今的魔法道,也难以融入到加布罗依尔的体系中去了,我原本的人生轨迹是上最好的中学,高中,大学,然后参加太空兵,去某个新开发的殖民星上耀武扬威,如果不幸赶上和外星种族的战争,又不幸的活着回来了,或许能弄个‘陛下’级别的资源星统治权过土皇帝的瘾儿,和这里一统天下也没有任何区别,接着结婚生子,为父母养老送终,然后将自己的孩子送入最好的魔法学院,开始又一次轮回,这原本属于我的,如今都不属于我,或许百万年后的某一天,我会寄送一封信给加布罗依尔的最高议会,将古代文明的真相一一解释,这可能是我和故乡最后的联系了,加布罗依尔是法师们的故乡,但不可能永远是家园,我和我的族群,其实从一出生就做好了终老异界的准备。”

    风源沉默了,她的眼睛里含着一丝丝泪光:“对不起,也许是我太缺乏安全感了。”

    她停了一会儿,接着轻声说道:“我们认识也不少时间了,我居然没有将名字告诉你。”

    “你不叫风源?”银尘挑了挑眉毛。

    “当然,我一直以来用一种元素压制其他所有元素,为的就是方便管理。”风源轻声道:“这样可以迅速积攒力量,也算是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总星系里的第一层伪装,我可不想无缘无故地被其他意志的二向箔打,我其实一下都承受不住。”

    银尘没吭声,他知道二向箔那样的手段,高等世界意志都未必舍得用,毕竟歌者宇宙大崩溃的事情才过去了三千年,谁没事和大家一起同归于尽玩?

    “我真正的名字,叫做希埃尔。”

    “可以,这很韩国。”银尘几乎无法掩饰住自己的震惊,他没想到风源,或者说星系的名字居然这么充满泡菜味,那么她是怎么跟可瑞安对上的?人家可是原装正版的宇宙第一高等膀子种族主义的集大成者。

    “什么韩国不韩国的我不知道。”风源,或者说希埃尔平静地说,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侮辱人的称呼:“自从鸿钧成为第一个世界意志以来,我们都用古代拼音文字为自己命名,将表意文字的命名权,留给那传说中的仙界,宇宙比你想象的大得多,也有各种仙界存在,但是他们已经不和我等联系了,因为他们觉得那是浪费时间。”

    “那么你的核心能力是什么?”银尘直截了当地问道:“时间?”

    “不。”风源轻轻摇头:“塑形。”

    银尘秒懂,他所处的世界是个雕琢的世界,俊男美女成为标配,建筑风格趋向精细,武学偏重形式美和外功技巧,最关键的是寒冰力量都可以随意塑形,自然景观也多精美秀丽之处,银尘知道塑形强大的人,对能量转换和爆发的控制力若,因此不太适合高强度的战斗,这也是希埃尔总被欺负的原因。

    “那么你对于我将这颗星球称为卡诺尼克尔有什么看法吗?”银尘指了指脚下巨大的星体。

    “没有意见。”希埃尔轻声道:“我今天来,就是想留下你,希望你不要离这两颗星球太远,我能感觉到,像你得到的这艘飞船,这附近的空间中还有很多,邻近的星系里更多。”她的语气中满是哀求:“我不敢再失去你了。”她说完,忽然之间就从双手中射出两道金光。

    银尘完全没有防备,或者说有防备也没有用,希埃尔的实力虽然号称很弱,但其实,离天阶也只有一点点差距。

    而那两道金光照射到银尘身体上时,并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伤害,反而如同传功一样,让他的白银色瞳孔中,泛起了金色的涟漪。

    “其实你已经摸到了门槛,只要将那个创意在深入开发一下就好了,武学这种东西,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困难。”

第一千二百〇七章. 银尘的新能力

    希埃尔说着,身影渐渐消失,她身边的紫色雾气,甚至这些雾气后面的广阔的虚空,都一起慢慢变淡,消退了。顶 点 X 23 U S

    银尘的瞳孔中,金色的大雾弥漫着,他的身体上居然泛起了黄金魂雾,那些魂雾在他背后收拢,慢慢变成了一个人。

    一个银尘。

    这个银尘看起来二十多岁,和原本的他差不多高,却有着他三倍的体重,这个幻象一样的银尘身上几乎不存在生长出脂肪的痕迹,全身都是健壮的,甚至有些夸张的肌肉,如同满身的花岗岩装甲,他的身上套着一条灰褐色的长袍,长袍上绣着金色的山石的纹样,长袍的前襟敞开着,露出他那城墙一样厚实的胸膛。灰色的长袍上还有几处破损,一些如同岩石雕刻一样的东西从里面伸出来,看起来就像身体上直接长出了部分甲胄一样,怪异得近乎恐怖。整个人形除了脸像银尘之外,完全就是一头披着长袍的怪物。

    这个幻影一样的,几乎还有点透明的人,如同银尘的影子一样出现在他身后,英俊的脸上一副刀刻般的冷峻表情,他的最抿得紧紧的,像一条硬邦邦的线。他出现在银尘身后的那一瞬间,原本充斥着温馨的女孩谈话声的房间忽然安静下来。

    房间里,阴沉得如同地下石室。

    敏感的林绚尘忽然将林轻雨藏在身后,全身都散发出一股厚重的,灰绿色的火焰,她抬头平时着银尘,却将全身的戒备都针对上他身后那夸大的“阴影”:“你身后的那人是谁?”

    “我不知道。”银尘的本体笑得温暖又有点无奈:“名字什么的都没有,而且没必要,你可以认为他是一次性的魔天使……不,你应该记得六年前,我在赤血秘境里最开始用的那个元素魂魄,对,就是那种东西。”

    “哦。”女孩的神情放松下来:“不过他给人很危险的感觉啊。”

    “因为他就是用来杀人的。”银尘的瞳孔中再次泛起金色的代码:“让我看看,哪里有用得到的地方?唔?应天府里还有这么有趣的事情吗?看来我赶得不巧了,居然错过这么盛大的聚会”

    他没说完,银白色的长袍忽然轻轻一摆,身后雄壮的身影就消失在一道金光之中。

    【应天府皇宫偏阁】

    当传送之光亮起的那一刻,神临。

    闭着眼睛的杜无心仿佛看到了大地神殿之中,走出一位掌管厚土的主神。

    她霍然睁开眼,看到的只有一道掩体也似的背影,银白色的长发下面是灰色的,山岳图腾的披风,一对袖子的上半截几乎被手臂的肌肉撑裂,下面才是松垮垮的袖口。

    她忽然感觉到无比型安,尽管此时偏阁里的气氛好似千年墓葬。

    高大的背影将她视线里的杜传昌完全遮住了,让她的心情莫名地好了很多,却也看不到对面杜传昌忽然变成紫黑的脸色。

    “是你?!”

    如同因果报应的一样两字惊叹。

    “没错就是我。”银尘的声音出人意料的清越,让杜无心有点不适应:“大师,您的嗓子医好了么?”

    没有回应,只有杜无心的身上忽然一紧,奥术的能量化为锁甲,将她层层保护起来,也将她层层束缚起来。

    “不要参与我和他之间的较量了,这样对测试结果干扰太大,在一旁看着就好。”灰袍银尘的语气很伤人,似乎完全没有想过给杜无心什么好脸色,可是杜无心只是安静地甜甜笑着,一点儿也不担心自身安危。

    因为她完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居然是你?!”杜传昌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真正明白:“你?和无心?这……”

    “我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银尘敷衍的回答欲盖弥彰。

    “是你将她送到这皇宫里来的?”杜传昌咬牙切齿:“为了对付我?”

    “我明明是偷偷潜入这里的,这里对我来说根本就是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顺便坑了薛无痕一下,让他谎称我是他的小妾……谁知道你天天想什么,以为一个自称儿皇帝的磕头虫也配想我什么吗?”

    真相大白的一刻,杜传昌的脸上闪过一丝放松,但马上就被混杂着大量恐惧的仇视扭曲了表情:“你对无心有什么企……”

    “图”字还没出口,就看到银尘好不客气的从袖口中抽出一把细长的带鞘弯刀。

    他一只手握住刀鞘,一只手缓慢拔刀,刀刃出鞘的瞬间,金属的反光照亮了他的脸。

    “废话真多。”银尘的语气中满是残暴的力量,而他这副诡异的身体里蕴含着的力量,也着实配得上残暴二字。他举起手中的短刀,狠狠朝前一挥,一道幽绿色的刀芒就在空间之中爆炸般地闪现出来。

    杜传昌猛然后退,毒触拳打出三道墙壁一样的蓝绿色冰盾,然后不出意外地被这道刀芒轰击成粉尘。

    杜传昌继续后退,他脸上的表情慢慢归于平静,但是还有点扭曲,他看出来,银尘此时动用的力量,是完全彻底的刚力,没有一丝花哨的成分,就如同曾经的金系罡风一样。

    而他使用的刀术,也不是什么稀奇强力的刀术,就是江湖上谁都能使唤上几手的《狂刀无痕》这一套刀术杜传昌已经了然于胸,因此才能躲得开那突如其来的一刀。

    银尘放下手中的长刀,缓步朝着杜传昌走来,杜传昌却是左右摇晃着身子,寻找着他身上的破绽,当然实际上他不需要寻找什么破绽,因为银尘根本没有摆出防守的架势。

    杜传昌看准机会,一招龙腾摆尾,强劲的腿招横扫而过,准确无误地命中了银尘的腰部,而银尘根本连一点闪避的意思都没有。任由他歹毒鞭腿深深嵌入腰际。

    杜传昌踢中银尘的一瞬间,感觉自己一脚横扫在了砖墙上,反震之力强得让他右腿发麻。而银尘的腰际,长袍裂开,从里面飞散出来的并非血肉的骨骼的碎块,反而是一粒粒尖锐的白色碎石,那景象真的和杜传昌一脚踢碎砖墙一模一样。

    受了如此重击的银尘,根本没有晃动一下,更没有因为疼痛和震荡里做出任何可见的反应,他毫无怜悯地提起手中的长刀,先横刀像杜传昌示意了一下,接着

    他的手臂和长刀一起消失,暴烈的刀光在他面前直径五尺的球形区域内,交织成一道死亡之网。

    杜传昌在他举刀的瞬间就知道不好,他身上陡然泛起大片的黄金魂雾,接着一只巨大而柔软的,如同水母一样的怪物忽然浮现出来,挡在杜传昌面前的同时,几根软趴趴的触腕抓住杜传昌,狠狠往后一甩,直接让他飞出去半丈远,躲开了那绞肉机一样的无尽刀式。

    那水母状的怪物迅速变成冰雕,接着跟迅速地碎裂分解开来。而一脸冷漠的银尘并不打算放过杜传昌,在刀式用老的瞬间,暴起突进。

    他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身法突进到了杜传昌面前,接着重重一刀砍下。

    轰隆!

    重刀落在地面上,并没有命中早将一切招式都看穿了杜传昌,然而长刀落在地面的瞬间,并没有击穿楼板,反而在落点附近变出了一整块直径一丈的圆形石板,石板之中,高速弹出几根粗大的石柱。

    其中一根石柱狠狠命中的杜传昌,几乎将他打成一团肉酱,杜传昌在空中翻滚了两下,喷出了一圈黑红色的血液,接着重重摔倒在地。

    “测试结束了。”银尘的声音里没有一丝人的味道,冷酷得就像人工智能一样:“所属神功威力太低,身体无法载入更高级神功,开始回收回收失败。”他如同机器人一样的口气让背后的杜无心手脚冰凉。

    他慢慢靠近,杜传昌,杜传昌也挣扎着站起来,毒龙教的第一高手幽绿色的眼睛里,忽然之间闪过几丝兴奋。

    “你似乎没法使用那些巫术了?”他试探道。

    “是的。”狂刀无痕再次出手,然而杜传昌轻易避开,同时抖手发出三根毒针,全部命中,可是完全没效果。

    银尘手中的长刀再次指向地面,刚刚消失的岩石圆面再次展开,即将弹出石柱,然而这一次,杜传昌抢先发力,一声“冰圆!”大吼,他的脚下立刻爆炸出无数根灰蓝色的尖锐冰刺,居然将岩石圆面轻易抵消。

    接着他腾空而起,双手自上而下挥拳,一双原本正常的双手忽然变成枯骨组成的鬼拳,带着一圈圈黄金色的魂雾,狠狠命中银尘的胸膛。

    杜传昌的骨质重拳足足陷入银尘胸膛半寸。他咧嘴露出一个大功告成的笑容,接着黄金魂雾忽然转变成彻底的灰蓝色,冰刺爆发。

    银尘仿佛被炸弹击中一样倒飞出去,一路上,岩石碎屑漫天乱飞。

    “吸收了石头的力量了吗?”杜传昌阴仄仄地笑起来:“这种能量只对罡风有用,对寒冰没什么意义。”

    银尘从墙角慢慢站起来,扔掉手中的刀,他的身上慢慢泛起一种诡异的绿光,看起来似乎是要将自己石化,接着,他朝着空气挥了一拳。

    什么都没发生,甚至那一拳都没有多少力量。

    银尘的眉头拧了起来,他慢慢握拳,调试着自身的力量,一股奇异的,土黄色的光芒慢慢在拳头上亮起,他快速朝杜传昌冲去,而杜传昌如同游鱼一样灵巧避开。

    “《狂刀无痕》中附带记载的《破岩拳》?这种三流刀法中免费附送的九流神功你也会学来用吗?”杜传昌嘲笑着,同时和银尘展开游斗,他的全身泛起金色的魂雾,一根根骨质的尖刺从皮肤下面弹出来,随着他灵巧的动作,如同穿甲弹芯一样一次次插入银尘的肌肉中。

    银尘仿佛不知道疼痛一样,在跑动中聚集着拳头上的力量,累积到一定程度才轰然挥出,他的拳头威力奇大无比,往往一拳就能将偏阁里的桌椅,屏风和青铜玩器打成一地碎块,可是,他出拳的时机的轨迹实在是太明显了,早就被杜传昌完全掌握,因此每次他出招的时候,都被杜传昌完全避开。

    一旁的杜无心已经呆了,她没有想到银尘大师会突然变得这么弱,如同一只大笨狗熊一样被灵巧的杜传昌戏耍,看着银尘身上伤痕逐渐增多,她对大师的信心也慢慢消融下去。

    “大师……”

    “不用管我。”银尘的语气依旧冰冷而机械,似乎完全没有人的情感。破损是身体上没有留下一滴血,只有不断崩落的细小碎石,他仿佛全然看不到眼前极其不利的形势,依然不紧不慢地追着杜传昌,蓄力整整三秒,然后一拳挥出。

    这一拳眼看着就要再次落空了。

    杜传昌幽绿色的眼睛里刚刚亮起嘲弄的光芒,就立刻被惊恐的黑暗取代,他感觉到一股窒息囚笼般的重压从那打偏了的拳头周围扩散开来,将他彻底笼罩住,那是一股他从来没有领教过的力量,那股力量并不如何强大,却粘稠又诡异。他在躲开拳头的同时,感觉到一种身陷泥沼般的窒息感。

    与此同时,银尘的例外一只手高高扬起,上托的手掌中忽然放射出一片土黄色的光晕,光晕迅速凝结,变成了一块沉重的岩石。

    “天中。”

    前出的拳头凝滞了杜传昌的闪避,巨大的石块狠狠落在的他的身上,不过他幽绿色的长袍上依然凝结出一套灰蓝色的全身鬼针胄,在玄冰破碎的叮当声中,将致命的巨石轰击阻挡。

    他被砸倒在地,巨石与玄冰同时碎裂散开,鲜血已经染红了半边长袍,而他的对手银尘,全身上下都是破碎的孔洞,按起来就像是在地震中勉强保持完好的古代雕像。

    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打成这个结果。两人的修为还没有消耗过半,就如此惨兮兮了。

    只能说银尘放水太明显,或者说,他新进使用的能力缺陷太严重。

第一千二百〇八章. 无法撤销

    “你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才沦落成这个样子的,使用地源的力量?哈?当年须佐之在击碎万物神座之后,就宣布放弃这种能力,地源啊……威力不错,防御也还行,就是慢得要死啊。www.uu234.net”杜传昌的语气中充满了讥讽:“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你的火呢?”

    “我如今无法使用其他的力量,而地源的巫术是我最不熟悉的。”灰袍银尘冷淡地说道:“看起来你似乎还有余力……”

    “咳咳。”杜传昌轻轻咳出一口血:“不过是内腑受了轻微震荡而已,你呢,黔驴技穷了?只能这样了?”

    “是的。”银尘接下来说出的话让杜传昌完全不敢相信:“所以请你杀了我吧。”

    “什么?”

    “大师!”杜无心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大师不要!”

    “我是认真的。”银尘指了指自己厚实的胸膛:“你看,我这副身体多么健壮,可是健壮也没有用,因为它并没有真正的力量,至少没有和玄冰对等的力量。”

    “厚土能量缠身,让我失去了锻造的能力,所以”银尘垂下眼帘,尽力不要让杜传昌看到自己眼中的狼狐般的狡诈闪光,他从见到杜传昌开始的一切行动,都是测试,都是冷冰冰地,不带任何一点点感**彩的数据收集。

    站在太空中的他,俯瞰着的星球,在他眼中这个由《狂刀无痕》幻化而来的元素化身,和实验室里即将被注射毒品的小白鼠没有任何区别,化身是需要神念凝聚的,但化身死了并不损失神念,因为在凝聚化身的那一刻,他已经支付了足够的神念为代价,也就是说这个化身无论存活与否,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银尘此刻感觉自己真正的像一位神灵,冷眼旁观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人生百态,生死简单大恐怖,对他而言依然是一种游戏。

    这种心态,让他自己都不寒而栗。

    因此,他决定马上结束这一切。

    “所以?”杜传昌的绿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他右手紧握成拳,黄金色的魂雾慢慢沸腾起来,拳头上的血肉迅速化为带毒的枯骨。

    “所以,请结束这一切吧……”灰袍银尘的语气平静得人。

    “不要!”背后响起了杜无心的绝叫,而灰袍银尘的眼中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因为他看到杜传昌犹豫了。

    “杀了我,快点!”

    灰袍银尘用命令的口气对杜传昌说道,年轻的新一代毒龙教掌门颤抖着爬起来,颤抖着举起了手。他的颤抖是恐惧的颤抖,也是兴奋的颤抖。

    “这是你说的!”杜传昌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却看到银尘很“安详”地点点头。

    杜传昌笑了,笑得邪恶又魅惑,他深吸口气,强行抑制住体内的恐惧与兴奋,调整的全身的状态。

    “不要!”杜无心已经哭了,她觉得自己的“大神”已经疯了,明明占尽优势,却要让杜传昌杀了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难道银尘大师受了什么刺激不成?

    她猜对了,银尘在太空基地里不仅仅见到了希埃尔,接受了她的一点馈赠,还被古代加布罗依尔人建造的太空基础设施的庞大规模震撼到了,又在基地深处找到了《量子魔法导论》的最新章节,被里面详细记载着的中微子构成灵魂的离魂和研究报告狠狠刺激了一下,这才变成了此刻“发疯”的样子。

    而实际上,他是根据那个理论,简单推导一下,就形成如今这样的元素化身。

    元素化身,其实就是超级降配版的一气化三清,相当于一个需要完全实时控制的分身,在分身期间,银尘的本体并不能使用任何元素进攻魔法,而分身本身,只有近战和瞬移能力,而且只具备单一的元素力量,甚至攻击手段都十分有限。

    这种分身的恐怖之处,在于可以无限制地使用神功和武学,完全没有银尘本身使用武学受到的体力限制和领悟力限制,他想要用什么神功,立刻就能变出什么分身,这个分身直接就是元婴一重高手,将相应的神功使用的出神入化,但对其他神功的兼容性为零。所以一部神功的好坏,完全将一个化身的力量限制死了。

    这些分身以元素和神功为基础,每一种神功可以构成一个化身,而构成化身的元素,并不能被银尘选择,反而是根据神功“最本质的需要”而选择的。

    这化身,其实就是被风源长期扭曲着的,元素平衡的真相。

    “任何一个世界的元素其实都是平衡的,表面上一方元素盛行的同时,一定暗藏着一个强大到畸形的对冲元素源。”加布罗依尔的戒条,如今在银尘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当全时间都变成冰霜力量体系的时候,银尘身上的火焰力量也就变得畸形的的强大。

    而还原了神功的武学真相的元素化身,也就出现了银尘难以预料又难以控制的情况,银尘根据江湖上流传最广的刀法神功幻化出来的分身,居然是他最不熟悉的土属性……而且这种现象在以后依然可能出现。

    土属性的化身,只能使用土属性的单一招式,这种化身一开始对银尘充满了吸引力,可是进招过后,新鲜度没了的银尘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法撤销掉这个东西。

    因为这化身就是鬼神的神意,如同雷神的神意变成了魔法一样,这玩意根本没法自行消散,而银尘最担心的,就是这种化身之类的鬼神形态在天地间存在久了,会自己进化出意识,甚至冒充银尘。

    因为他的化身,无论如何都和他的相貌极其相似,只有一点点元素特征。这些化身看起来就像以他自己为蓝本的神像,不仅拥有神一样的武学战力,更可怕的是,它们甚至可以吸收信徒们的信仰,乃至生命。

    这是另一个因陀罗邪教的滋生温床,银尘发现了,而且必须想办法毁掉它,或者说,他必须给自己设计一个可回收的化身神咒(这玩意能叫魔法就太夸张了,说起来比领域魔法还可怕),而他的第一个试验品,不具备这样的功能。

    所以他只能将就着让杜传昌来杀,他不能让杜无心来杀,是怕杜无心生出了“能够杀死银尘”的想法,将来不好控制她,银尘最初搭救杜无心是无私的,但是救了林轻雨之后,他就有了别的想法。

    “快点!不然你就去死好了!”元素化身有着许多缺点,没耐心是最显著的一条,或者说,法神冕下对打游戏其实没多少耐心。

    灰袍银尘举起了右手,右手慢慢膨胀成为一颗硕大的立方体岩石巨拳,拳面圣器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偏阁,甚至连带着他整个化身都亮起同样的四色灵光。杜传昌看着他,整张脸扭曲如魔。

    “是你让我杀的!”他爆吼着,在银尘还没有出拳的情况下,重重一拳轰向银尘的头颅,那是他的成名绝技,暴突毒触拳。

    偏阁中的光线猛然暗了下去,一股杜无心无法抵挡的可怕压力在空中滚滚碾过,杜无心忽然跳起来,挣脱了银尘远程控制下已经成为拘束衣的战甲,伸手一掌朝自己的亲生哥哥打来。

    她救主心切,可是力量太小了,和杜传昌的杀道比起来,太小了,太微弱了,杜无心纵然天资聪颖远胜杜传昌,可是她半生的经历太过坎坷,领悟杀道之后,居然卡在了形成“最终决战奥义”的“术”的环节,因此到了现在都没有形成真正的杀道奥义,而杜传昌,早在赤血秘境之中就领悟了这样的奥义。

    因此杜传昌满含杀道的一拳,仅仅是外放的寒气就能将杜无心逼退,而他的拳头,准确无误地轰击在了银尘的头上。

    灰袍银尘的头碎了,没有血流出来,一滴血也没有,他的身体也跟着碎裂为尘埃,几乎在杜传昌挥拳带起的劲风中消失无踪。杜无心被银尘的“死”惊呆了,她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完全彻底地不知所粗。

    而杜传昌,在挥出那一拳之后,根本没有多余的力量来对付杜无心,他几乎瘫倒,只能扶着桌子勉强站立,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慢慢泛起一丝丝异样的潮红。

    “我做到了!”放松的拳头猛然握紧,潮红的脸上汗珠滚落,看起来就像他哭了一样:“我做到了!在师父去了以后!我做到了师父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他的声音昂扬起来,并不仅仅为自己打碎了镇压在心里长达六年的心魔而兴奋,更因为他隐隐感觉到,停滞了六年没有突破的境界,有了松动的迹象!

    他如今战力至少是天选者,但是真正的境界,其实只有入体十三重,他可以说是世界上依赖外在手段进补自身实力最严重的几个人之一,除了因陀罗疯狂的人体改造,他几乎试过了所有的手段,如今,他最大的心病,境界,居然要突破了,那么在日后,在这个突然没有了银尘的世界里,他,杜传昌,依然会成为那个曾经被他放弃了的天下第一青年高手,进而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然而

    “是啊,你总算做到了,可喜可贺。”一道他最不愿意,也最不敢听到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耳边。

    杜无心软软倒下了,并不是受了什么严重的伤害,而是作为一个小女孩,做出的最严重的抗议和撒娇,她撅着小嘴瘫坐在地上,十分十分不满地对那火红色长袍的银发少年说道:“你就不能别这么吓人家吗……”

    身穿大红袍的银尘身体微微侧了一下,然后又狠着心转过去,给了小女孩一个完全彻底的冷冰冰的背影:“记住,你现在看到的,身上带着火焰雕塑的我,不是真正的我,虽然我也觉得这种形态的身体很帅,但是我还没有自恋到将这种鬼魂化身当成真身的地步……所以这个帅气的分身,不会由真身那样好说话。”

    “是啊,没有同情心,这样就可以更高效率的杀人了么?”杜无心赖在地上,语气更加不满:“算了算了,大师你随便玩吧!”

    她说着,忽然间扬起手,五指在空中变出一个黄金魂雾凝结出来的光印,接着,一道光门凌空展开,柔软的风压将她彻底吸收进那暗金色的,藏着一个巨大漩涡的门洞。

    她消失了,消失在皇宫之中。她的身影再次出现的时候,是在文青松的眼前。

    “皇宫里出麻烦了,我们赶快逃走吧!趁现在还没有关闭城门!”

    “出了什么事了?”文青松正在泡茶,他今天要在这里见一个消息贩子,杜无心又贪玩,他又没法带着侍女来干这种随时陷入军势包围圈的危险事情,因此生活上只能事事亲自动手。

    “越皇和爆公公开始互相杀啦!”杜无心提高了声音,她的话将文青松手中的茶杯弄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我……算了,我关心这些人死活干嘛!”文青松将到嘴边的慷慨悲呼硬生生咽了回去,在东海生活一段时间,在应天府生活一段时间,让文青松将越皇习惯性地当成了自家的皇上,直到应天府里大祸临头的一刻,才想起自己才是那个最该隔岸观火的人。

    “快走快走!”杜无心催促道:同时七手八脚地收拾起东西来,十四岁的毒龙教圣女哟,她的人生基本和做家务收拾东西无缘,织毛衣是她的极限了,整理行囊这些,还得让专业的文青松来做。

    “放下那个,那是人家房东的!你可不能乱拿人家的东西!”

    “可是房东难道不跑嘛?这应天府里……”

    “我们还是先顾着自己吧!”文青松神情凝重:“大火烧了毛毛虫……天晓得这座城市日后还保得住不。”

    【隔间之中】

    火焰组成的红袍银尘,和杜传昌对了一掌。

    杜传昌周围爆发出无数根尖锐的冰刺,却被银尘粗暴至极的一掌幻龙真罡打成了一圈沸腾的海浪,差点烫伤了杜传昌自身。杜传昌连退三步,后背已经贴上了厚重冰冷的墙壁。

第一千二百〇九章. 王朝覆灭

    此时的银尘,身穿红色带有烈焰雕塑形状的水晶半生重铠,下身在铠甲外面套着一条无袖长袍,长袍之上甚至晃动着一朵朵淡黄色的火苗,白银色的长发下面是白银色的披风,披风上面,绘着大团的银色烈焰纹路。顶 点 X 23 U S

    幻龙真罡火焰觉醒

    他的双手上如同冰气神功一样冒出流云状的火焰,充斥在周身一丈以内的空气里,几乎成了一座火焰结界,脚下的地面上冒出橙色的火苗,看起来就像爆炸现场。他缓步走向杜传昌,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燃烧的脚印。

    杜传昌脸色惨黑,刚刚那一下差点将他的整条胳膊烤焦了,冰与火,蓝与红的对冲并不浪漫,只有最深沉的惊心动魄,他的寒霜力量原本对银尘的火焰构成对等的威胁,奈何银尘的火焰力量极其庞大,他的寒霜气劲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杜传昌背靠着墙壁,眼底已经慢慢浮现上来绝望的死灰色,银尘的“死而复生”,非但没有给他突破境界的任何机会,反而让他乖乖破除掉的心魔,卷土重来,千百倍地强化了起来。

    “……但你要知道,你能杀死我,是在我的允许下,我不允许,那么你就一事无成。”元素化银尘的声音比起真身清越许多,几乎保留了他十岁之前的那种童音,但他的语气比起真身更冷酷,性格和表情也残暴许多。

    “你不是人!”杜传昌发出了崩溃般的绝叫:“明明,明明你被我一拳……”

    “神灵怎么可能死。”银尘仿佛玩腻了转身过去,离开了杜传昌。杜传昌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和死神擦肩而过,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顺着失禁的小便从身体里涌出来,灌满了他往后的人生。

    “你走吧,这里不需要你,也不需要我,这场可笑的宫斗剧,就让它自行上演好了,反正他们两方,都是垂死挣扎。”银尘说完,火红色的背影慢慢下沉,最终消失在通向一楼的楼梯口。

    杜传昌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一点一点下楼,仿佛看着他一点一点沉入地底的异世界。他打眼前闪过了望天峰处那惊艳的缘悭一面,闪过了张萌萌美好的**,闪过了张萌萌临死时的心安与释然,闪过了胡坏心变成乌鸦之后的恐怖,闪过了这几年来银尘在他面前展示过的强大,忽然之间,他发现自己最怀念的,居然是在望天峰上聚会的时候,大家还没有撕破脸,也没有走到那不可收拾的那一步,魔道之中,魔威阁和毒龙教还双雄并立,基层的小兵还相互交心交肺的时候。那个时候,毒龙教的营帐里,还是暖和的,他见了张萌萌,见了银尘,还都相互点头微笑,那时候的他,不用算计周围的一切,不用拼命回想自己还有什么代价可以支付,来换取今日所谓的富贵荣华,那个时候,他还可以安安心心做个领队的弟子,就是将万剑心骂死了,也不怕对方报复,因为魔威阁里,还有冯烈山坐镇。

    可一场赤血秘境,将一切都毁了,彻底毁了。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抽了什么风,非要和冯烈山一起,作践整个魔威阁,非要逼死云无月和张萌萌。当时的他或许认为那不过是一点点需要支付的代价而已,可今天,他在真正见识过了银尘不可触摸甚至不可仰望的赵然境界之后,才幡然悔悟,他杜传昌,真的亏大了。

    他陷害魔威阁的计策,只用了五分钟思索权衡其中的利弊,当时想到的,也不过是牺牲云无月而已,可今天看来,他为这个计划,先后付出了云无月,张萌萌,魏务良,冯烈山,师父哈罗,还有妹妹杜无心……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舍弃了自己原有的一切。

    “一切!”

    杜传昌慢慢蜷缩下来,靠着墙滑下来,生平第一次,崩溃地大哭起来。

    他的哭声是那样的放肆。师父尚在的时候,他不敢这么哭,怕师父小瞧他,妹妹在的时候,他不敢这么哭,怕妹妹担心他,和建州奴儿们合作,献上了师父和妹妹以后,他也不敢这么哭,害怕建州奴儿认为他软弱没用,将他丢弃,而如今,见识过了银尘真正不可战胜的实力之后,他哭了。

    他破罐子破摔了。

    他的人生其实早在那决策的五分钟之后,就完全地燃尽了毁灭了,他亲手毁掉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只因为心里那潜意识的嫉妒和防范,如果他选择和银尘合作,和魔威阁合作,也许今天的世界局势都可以完全不同。也许今天,他杜传昌,依旧是和万剑心齐名的天下英豪,是具备一呼百应的声威和分神境界的实力的青年强者,而不是一个建州奴儿的臣子,一个连“奴才”身份都得不到的可怜虫。

    他的悲声就在这满地倒伏着的宫女中间,放肆地回旋着。

    【养心殿】

    战斗在开始的一瞬间就结束了。

    “这算是以力破巧?”纽葛丽特温都将染血的重型砍刀变形成斩击斧,十分随意地单手拎着,一滴一滴的血流下来,在他的脚边绘制成一个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的聚魂式。

    薛无痕倒下了,这个忽然回归到元婴一重实力的剑客,在因陀罗的教主面前,没有走过一个回合。

    他的风雪,他的剑,是那样的精巧绝伦,在剑术方面已经到了人间的极致,他的剑术就是用无尽的风雪和剑光迷惑敌人,接着乘人不备刺出致命一击,他将自己的整个生命中对剑的理解全部藏匿于风雪之中,使出必杀的一套剑路,然后

    被贵为天选之鞭的温都,硬生生用蛮力破开了。

    温都的实力和龟儿多山一样,都可以随时融合战魂兽,使出非人力量的一击,那一击足可以将一辆弩车直接劈开成两半,在战魂技蔓延开来的如今,他这样实力的人也依然少得可怜,属于需要特别保护的极度濒危物种,而不是满大街都可以随意见到的人类。

    他的战魂出力是自身实力的十三倍,比能够发出十二倍半出力的龟儿多山强一点有限,可是薛无痕自己就算融合的战魂兽,也最多使出两倍的力量。

    这厮纯粹的,物理力量,或者说**力量的较量。而这种较量,薛无痕输了,输得很惨。

    他几乎被一刀劈开成两半,胸前巨大的裂口中满是断掉的肋骨,肺脏几乎损失了一半,只有心脏还勉强完好,不至于让他彻底不治,但他这样的伤势,哪怕是元婴高手也会在两分钟之内流血而死。

    “抬下去,好生救治。”温都用细长的斩斧指着倒地不起的薛无痕,冷笑着说道:“这可是好材料,改造成大神斗士,实力满满的。”

    他说完,王霸丹和马德比赶紧扑上来献殷勤,却被突然窜出来的几个人挡住了,这些人都穿着因陀罗的教袍,那一身花花绿绿的颜色,就让两位帝国重臣当场下跪。

    四个一模一样的光头男子走上来,他们每个人的散发出来的冰气都和爆公公差不多,但是他们拥有四个人,他们其中的两人仿佛捡起一条被马车轧死了的黄狗一样将薛无痕“铲”起来,另外两人就赖在温都身边不走了。

    他们的站位,明显就是三才阵的布置,这么一来,就算武将齐上,也没了军势的优势,毕竟这些武将们天天斗鸡遛狗,喊着要去北伐,可弓马生疏,只怕连行军劳顿都受不起,自身的修为就是半包武举老本兑上半包窝囊水,真要打起来谁也不会抢上去出头,组成军势的话一没有战斗意志二没有配合度,如何能与温都演练了十年之久的强袭三才对抗,只怕几个呼吸就能被杀的人头滚滚了。因此他们看到温都默不作声地组成了三才之后,整列武将队伍居然集体后退了一步!

    这是自毁军心的做法,他们一退,文官那边立刻跪倒了一小半,另外一些实在是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家国情怀的,都一脸悲戚绝望,全部转头看着爆公公。

    爆公公脸色青灰地摇了摇头:“真没想到,第七王朝百年国祚,最后居然要轮到老奴一人扛着啊。”他深深看了一眼被温都护小鸡仔一样护着的越皇,那眼神真的让越皇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简直就像是被一群毒蛇盯住一样,老太监的眼神里充斥着惋惜,彷徨,鄙夷,轻蔑,仇恨,在瞳孔底色的最深处,居然还有一点点放肆的怜悯,似乎那一双眼睛成了传说中的轮回眼,看穿了这个所谓的皇帝的一生。

    他那并不犀利,却带着无穷辐射能量的目光扫描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每一个文官武将,浑浊的眼底慢慢泛起怜悯的圣光,仿佛那将自己的血肉分给部下食用的“圣人”,他垂下眼帘,深沉阴暗地叹了口气,那一声沉重的叹息,如同某种emp武器一样扩散出来,几乎将他身边的几个文官击倒在地。

    爆公公抬起眼帘,直直瞪着温都,用一种呢喃般的轻柔语气问道:“老朽打算死国明志,那么手下的这帮人”

    “屠宫。”温都残酷地笑起来:“本朝接受降将,优厚待遇,但是只会蝇营狗苟没有治国才干的废物,就不要心存幻想了……本朝的文武百官那是真正的科班出身,《大才奴律》必考的,尔等沐猴而冠者,有几人会背?”他的眼光轻飘飘地扫过所有的文官,无论站着的,还是跪着的,脸上都露出了愤怒的神色,也仅此而已,让他们用一介书生的脆弱身躯对抗温都手里的大刀,未免太荒唐了些。他们要是能有真正的书生那样的骨气,只怕早就扔了毛笔,卷了行囊投奔义军去了。

    这些大臣们露出愤怒的表情,而罗波更更是直接喊话出来:“罢了罢了,拥立皇帝的时候,可没有想到皇帝居然胳臂肘往外拐,向着北人的……这官咱也不做了,还是回家种红薯去。”

    “是啊是啊,咱家的这顶帽子也不值几个钱,谁愿戴谁带去。”他这话一出,不少文官,尤其是站着没有下跪的文官都纷纷抬起手来,摘下头顶上的官帽,一个个披头散发的,仿佛养心殿里忽然多了一群疯子。

    爆公公静静看着这些人,眼神之中满是嘲讽,他甚至冲着那些退后的武将阴仄仄地来了一句:“你们还站着干嘛?赶快卸甲呀?”那些武将也如梦初醒,赶紧将自己身上的高档锁甲解下来,放在面前的地上,然后,也不知道是那个兵部侍郎先跪下来,后面的人一起跟着跪下了。

    这一行人跪得比文官齐。

    爆公公看着他们,笑着摇摇头,他的笑容是那样的苦涩。

    “真是傻子啊。”

    “是啊,也只有你一个人算是明白的。”温都的语气相当柔软随和:“说起来你要是愿意的话,本座倒是可以引荐你一下,就算你不想在南方呆了,看看北方壮阔的大草原也是不错的选择呢,毕竟你算是个明白人,也有着我等不敢小觑的实力啊。”

    温都的话让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羡慕嫉妒的神色,只有越皇露出了仇恨的神色。“他贪赃玩法。”越皇此时的声音如同隆冬的风,冷得没有一丝情谊。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记着,从现在起,你就是个属于圣上的俘虏,而不是什么皇帝了。”温都冷笑道。

    “可,可这和协议上的……”越皇急了,脸色潮红,想上来拉教主的袖子,却给两位法王挡住了。

    “你和李玄启那个废物签订的协议,怎么可能让圣上背锅!”温都似乎有点烦躁地吼道,接着转身对爆公公温言道:“别听他的,你若是肯点头,帮着我等梳理一下三途河沿岸的大大小小的藩王督抚之类,我真的可以保举你,甚至你背后扶植的那个小小的皇帝,也可以做个清闲王爷,管理一片小土,只要你不领兵,就允许你你祭祀祖庙,总算也不会让赵家的国祚就这么完了。”

    他的条件真的是出人意料地诱人,很多文官武将看着他,眼里充满了向往。一位跪着的文官甚至爬上来,想要拉住爆公公的袍角。

    然而爆公公嫌弃无比地给了他一脚。

    他没有理会温都,反而忽然上前几步,隔着两位法王,恭恭敬敬地跪下来,工工整整地给越皇磕了十个响头。

    “皇上啊,老奴之错了,不该顶撞皇上,惹皇上生气。”他说着随手给了自己俩耳光,却换来了越皇的一声冷哼,那意思很明显,越皇不可能看着他这点小小的表演就原谅他。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奴朝兴起

    “老奴不该说什么废立的话,到头来,皇上依然是皇上,是我第七王朝的皇上,不是什么南国的皇上,只不过……”爆公公说到这里,慢慢的站了起来,苍老褶皱如同核桃一样的脸上,看不出究竟是哭是笑:“肯定是最后一位皇上了。www.uu234.net”

    “你!”

    这个时候,越皇才明白过来,爆公公为什么要给自己下跪磕头认错,因为他已经放弃了另立明君的打算,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诅咒越皇是亡国之君。

    亡国之君,按照这世界上的风俗,是不可能有墓葬的,暴尸荒野,任鬣狗啃食以谢天下万民,以全祖宗之陵寝,这也是类似江湖规矩一样的常规,而一个人死无葬身之地,这个结果光听起来就像是最恶毒的骂人话,何况,要真正落到越皇的头上呢?

    李家和赵家那所谓“不共戴天之仇”,也多少有些这样因素在里面,毕竟李家的最后一位先主着的没有埋骨之所。

    但仇恨不能给国家带来希望,所以李玄启决定放下,而赵光怡决定尽力补偿。

    当然,这些事情还影响不到陷于一片愁云惨雾之中的应天府养心殿。爆公公看到越皇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之后,终于露出了一副明确的表情。

    他笑了,他笑容如同旋转着的森罗之门,如同通向地狱的岩石洞穴,从里向外散发着阴冷冷的寒气,他笑了,他的笑容如同终焉,如同一整个时代的落幕:

    “老奴在上路前,最后给皇上说句话,说句心里话,希望皇上看在老奴这么尽心尽力了一年多的份儿上,好好记着吧,别再当成耳旁风了。”

    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咽了口吐沫,才接着道: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皇上想来明白这个道理,便派了老奴的跟班小雷子去找贤王,美王两位爷的晦气去了,到现在了,人还在牢里趴着呢!……纳诺未来既然敢号称雄主,想来不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吧……”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越皇的脸色早已煞白一片,他迅速转头看着纽葛丽特温都,那眼神就像一个求助的孩子。

    纽葛丽特温都温和地笑笑,然后冲着站在原地不动的爆公公浅浅鞠了六分之一个躬。越皇赶紧回头,看到的,就是爆公公全身的朝服,血肉,皮肤,脏器一起融化为水的残酷场景。

    他刚刚咽下去的并非什么口水,而是生绝毒,最厉害的生绝毒,绝千里。

    他就这样死掉了,没有战斗,没有武力抗争,一代返虚高手就这样心平气静,心甘情愿地服毒而死,并没有像个勇者一样拔出脊椎,幻化为天选之枪,和温都同归于尽。他真的是个聪明,从来如此,他知道自己杀了温都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远在潘兴的纳诺未来,手里面还有无数个温都可以用。

    他死了,死在自己的大国梦想之中,死在先皇语焉不详的遗命里,死在了南国国祚即将倾颓的基石上,他以他的血液献祭了先皇,献祭了历代赵家皇帝,却从来都不是赵家的本家人,只是一个奴才,一个兢兢业业,手眼通天,贪污**却也还能将事情办成的优秀奴才。

    他的死几乎标志着阉党的落幕。他的死彻底标志着一个新的,蓝色恐怖的时代来临。

    他死了,他的血肉已经化作泥水,然而他的骨骼依旧不肯倒下,在直立的状态下慢慢化为岩石,他的脊椎散发着金色的微光,看起来就像是一种打造玄器的上佳材料,让一旁的温都眼冒金光,也让那些还站着的文臣们满脸羞愧。爆公公的脊椎,就是阉党彻底腐烂的躯体之中,唯一还浸透着精神意志的东西,也就是这个蝇营狗苟的群体中最后的闪光。

    然而这最后的闪光,被信仰奴才道的纯恶势力彻底吞没了。

    几位文臣相互看了一眼,毅然决然地爆发出战魂气,就在温都挑挑眉毛,准备将板斧拎起来的前一个瞬间,这几位文臣,不包括罗波更,同时用变化出来的骨质利器割断了自己的脖子。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相互之间甚至还抱拳行礼,然后在地上挣扎了一下,就死了,战魂和他们本身的意志一起放弃了求生的希望,心甘情愿地消失在天地间。

    他们最后的动作虽然无声,却比任何嘶吼都震撼着这里的每一个人,他们最后相互行礼的动作,意思很明显,黄泉路上,大家一起。

    纽葛丽特温都一直挂在嘴边的笑容忽然消失了,而此时罗波更的声音非常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主上!大神!难道真的没别的选择了吗?真的不能放我等一条活路吗?贱民我上有老下有小……”

    “当然有别的选择,放你们一条活路又不是不行。”温都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严肃的表情还真的有点神圣的味道:“来人!”他喊道,从养心殿里四面八方的阴暗角落和缝隙里,仿佛冒泡一样冒出了许多人,这些人都穿着库布的服装,他们是越皇的保镖,保证越皇不敢对纳诺未来不轨的保镖。

    “将这些人一个一个押下去,关进刑部天牢。”温都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个时候,他才算真正表达着潘兴城里那位即将再次加冕为皇帝的“圣上”的旨意:“给他们用最酷烈的刑罚,但别让他们死了,问问他们都有些什么家产,藏在哪里,然后用这个标准的六倍去查抄,圣上说得明白,一个官儿,父母妻儿,三姑六婆,都是掌权的,加起来,最少六个钱包,都得掏空出来,否则以后选拔上来的大才奴官的俸禄,又从哪里来?连年征战,百姓身体里的油水并不多,搜刮狠了要造反的。”

    他的话让几乎所有的文臣武将们都听到了,当场磕头求饶声一片,罗波更大哭着放声喊道:“求大神饶命啊!家里有尊三尺高的白金大佛,法华寺高僧开过光的!大神拿去,只求放过小的一家老小啊!”他吼着,双手变成利爪狠狠扣着地面,却依然免不了被身强力壮的库布们拖走的命运,他的利爪在地上留下了十道深深的刻痕。

    文官们大哭特哭,而武将们都在犹豫,这时候一位刑部尚书道:“大神啊,我们这些武人地位低,家里也无甚财产……我们别的没有,就有一把子力气,不如领了京兆尹,巡防营的,为大神冲锋陷阵啊!我们也知道现在义军闹得厉害……”

    “呼,差点忘了圣上的正事!”温都一拍脑袋,转身对越皇道:“听说你手里有一种叫做金牌的东西,发出去如国君亲临,任何人都不敢违抗命令,是吗?”

    “是是是!”越皇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不过他此时的脸色是灰蓝色的,不为别的,就因为听说了罗波更手里面居然有一尊三尺高的白金大佛。

    越皇骄奢淫逸,才能聚拢一批骄奢淫逸的手下,而骄奢淫逸的越皇本人呢,又是个攀比心极重的人,否则骄奢淫逸也没有了意义,他对手下有点小钱是不在乎的,可对于手下拥有他没有的东西很在乎,三尺高的白金大佛他没有,他记得自己只有一尺高的白金大佛,因此罗波更的私藏不是逾制的问题,而是大不敬的问题,这个人应该被凌迟了下锅。

    这就是她脸色青灰的原因,他正在旁边仔细听着文官们杀猪般的嚎叫,越听越气呢,猛不防被教主问了话,赶紧如同孙子一样点头哈腰,要是有条尾巴,那绝对能摇得十分好看了。

    “你去写个圣旨,挂上金牌,说宫里出了急事,要他们的领头人进宫听宣。”温都以命令般的口气吩咐道。

    “是,我马上去弄一道金牌来。”他说着随手捞住一位库布,仿佛那是他最信得过的小太监,那库布可是建州奴儿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奴才,这个时候要是不上道的都在训练营里活不过两星期。高大的库布立刻推金山倒玉柱,给皇上磕头。

    越皇正要张嘴吩咐,温都忽然问道:“你知道义军首领是谁吗?”

    “宪南行省兵道从指挥使冯英才。”越皇对这事情还是有些了解的,毕竟爆公公天天在他耳边吹嘘这个人有多忠君爱国,被灌了几天耳音的越皇也就将他记住了。

    “冯英才啊?那是个顽固的家伙,我们和他交过手,确有真材实料……这样吧,你连发十二道金牌,让他回宫听宣!”

    纽葛丽特温都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挺邪恶的,他对南国这些充任义军将领的人都了如指掌,因为他是因陀罗的一大领袖,神教因陀罗,那天生就是做情报的料。

    他唯一不了解的就是义军之中的神策军,这股人数不多的部队无论偷袭还是硬仗都能打,很棘手,而且来源说不清楚,但是比起来,桑天亮的魔威军团更加具备危险性,神策军这种有趣的小蚂蚁……以后再说吧。

    纽葛丽特温都此行一个目的就是解除潘兴之围,而解围的最好方式,便是让越皇逼死义军领袖。

    温都很了解冯英才,知道他是个顽固又愚忠的人,认死理,是南国之中,几乎硕果仅存的真正人才:“可惜了,是个武将,朝廷现在不缺武将啊。”他低声叹息着,全然没理会越皇大声应诺,拉着库布去写圣旨,发金牌了。

    纽葛丽特温都“暗自神伤”了一会儿,才想起还有一堆武将没有处理,随意挥手道:“武将也拉下去吧,圣上没说例外开恩,那就没有恩典,一切按照圣上的意思来!南国的武将,都特么是废物,养着都嫌浪费口粮!”

    他这武断的声音,让武将们也开始撒泼打滚嚎叫痛哭起来,一时间养心殿里,充满了烦人的噪音。

    【同一天傍晚时分姑苏城】

    “回来了啊!”赵光怡看到银尘一脸疲惫地走进城主府的时候,反而有些高兴起来,能一天之内就返回,说明这小子肩上的任务不太重。

    赵光怡十分不希望银尘累着,就像他看到自己的儿子熬夜了会心疼一样,这应该是一个老男人的本能吧?应该吧?

    “情况如何?我们这边是不是还能提升点速度?眼看着十月了啊!按照先皇的历法,可就是接近十一月底了啊。”这时赵光怡身边的十斗才开口问,不是他逼迫银尘,是即将到来的冬天逼迫着地面上的每一个人。

    “pletely gameover!”银尘一脸苦涩的表情把两人吓了一跳。“傀儡宗那边出了问题了?”十斗才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没有没有!”银尘赶紧摆手:“答应各位的,一定能按时送到,就是……太空基地那边的生产线,是7nm定制制程,根本没法更改,而我们使用的还是老式的22nm制程的东西,毕竟那个时候我的能力有限,资源更有限,只能将就着制造出这些东西……”

    “所以?”赵光怡表情凝重,他知道银尘可能面对着某种他不太了解的“极大困难”。

    “所以我们的所有的程序核心,也就是那些铁箱子一样的控制中枢全部都得更换。”银尘低声道:“预计接下来三个星期会部分停工,整体效率降低三成,之后,我们的效率可以永久性地提升一倍!”

    “这值啊!”赵光怡一拍手:“现在什么最金贵,效率啊!在凛冬到来之前生产出越多的东西,我们的成算就越大。”

    “是啊,所以这个名单上的东西,你尽快安排人分批更换吧!备件在北面的堆栈场里。”银尘递给他一张写满字的纸,轻飘飘地从他身边走过,看得出来,他已经很疲惫了。

    “熬过了今年,明年开春的时候,装备要大更新了,7nm制程的控制单元,效率是现行装备的1688%,就算机械传动部分完全不变,也能提高1209%整体效率,就好比一个神功武士,如果他的反应速度,思考战术的速度是常人的十倍,那么就算他出拳的速度和常人一样快,他也立于不败之地,毕竟别人出拳还要试探对手成色,他一抬眼就把对手算计得明明白白,出拳专打弱点,对手也赢不了啊!何况机械效率不能这么算的,更快的核心运行速度,意味着可以在同一时间对机器进行更精确更多维的控制,很多定频,定数功率的设备都可以根据情况进行变化调整,那么同样的能源必然能做更多的事情,各种检测设备也可以做到更灵敏,更高效。核心的提升带来的是整体的提升,因为哦们的基础机械设备的质量摆在那里,基础就是很牢靠的。我一开始没有办法做出这样的核心是因为没有生产条件,7nm的制程需要许多大型的精确加工设备,而那种东西只有太空基地配备了,其他地方都没有……”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刀魂·起

    白银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暮色之中,只留下赵光怡和十斗才面面相觑。

    “原本以为这些神迹一样的东西,可以万年牢靠呢!哎!”

    “想不到居然被他自己给淘汰掉了,那些换下来的东西怎么办?变卖?陛下,说实在的我可真没这个胆量。”

    “不能卖,哪怕扔锅炉里重新冶炼也不能卖!”赵光怡缓缓摇头:“这些都是真正的国之重器,任何一件的威力不小于国祚和君权神授,我赵光怡还没有蠢到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流失出去,任其落到敌人的手上!”

    他说着转过身,任由夕阳余晖笼罩后背,将原本红色的长袍渲染成皇朝般的赤金色。十斗才看着他,觉得他真的有那帝王的气象,不过他也没有忘了自己此时来陪赵光怡说闲话的主要目的:

    “陛下啊,今早越皇连发十二道金牌,勒令义军班师回潮,要另行嘉奖呢!”

    “潘兴打下来了?”赵光怡的第一反应是不信的:“那种防御强度的城池,二十三万人就能打下来?”

    “城未破,金牌已至。”十斗才说完这句话,就任由沉默如同夕阳的余晖一样笼罩了两人。

    赵光怡转过头,看着那绝美的夕阳,心中翻滚起滔天巨浪。他几乎在一瞬间就分析出了许许多多的东西,许许多多那些义军将士们还不能理解的东西。

    “先皇驾崩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吗……”他问了一个听起来完全不着调,也和眼下讨论的问题完全没关系的问题,而这个问题,让十斗才脸色陡变。

    “陛下!臣有罪!臣居然漏了一条重要的消息!那就是潘兴城里,许多百姓甚至见过‘先皇’!他们都说‘先皇’在为北武帝养马!”

    “那不是先皇!”赵光怡脸上的肌肉如同豹子身上的肉一样蠕动起来,显得特别凶恶:“尹山峦能有假,李玄启能有假,先皇难道不能有假?或许要不了多久,你十斗才,我赵光怡都能冒出几十个来呢!!”

    “而但凡有一个在潘兴,赵激越必然逡巡而不敢进!他赵激越的皇位来路不正,哪里敢迎接‘先皇’回应天府呢!‘先皇’到了应天府,他就只有乖乖去做臣子了!应天府又不是姑苏,皇帝和臣子一个位阶的差别,就是主子和奴才之间的差别了,登基九五的赵激越,哪可能甘心从那上面退下来!”

    赵光怡的话让十斗才无言以对,许多年来,十斗才都习惯做一个臣子,也习惯了用臣子的方式思考问题。攻破敌都,迎回被俘虏的先皇,绝对是每一个臣子都梦想着的最大的功劳和荣耀,也算是成全了天下最大的忠义,可是,迎回先皇,对于现任的皇帝来说,就不是什么美妙的事情了,朝中的老臣可能反水,自己仓促之中得来的帝位可能没有合理性,甚至于自己的项上人头都有可能不保。

    十斗才这个时候才忽然想起来,千年文明以来,攻占敌都,营救先皇的战役并不是从来没有过的,可每次战役的结果,都是敌都破,先皇死,只能将先皇的尸首带回来好生安葬,至于那带回来的尸首是不是先皇的,就没有人再去论证了。腐儒文明统治下的千年时光,皇帝的金口玉言,朝廷的黑字蓝批,都是这个世俗又现实的世界上,是非对错的唯一标准,这个标准本身可以和谐掉一切与标准不同的东西,黄纸黑字,奉天承运,无论是滔天的洪水还是燎原的山火,甚至灭绝种族的瘟疫,尤其消灭政敌的屠杀,都可以用“国泰民安”四个字一笔勾销,佯装从未出现过,后世的史书工笔,也绝对不会对此施舍只言片语,一切的真相,所谓的历史,是非曲直都要看皇帝的心情。

    只有那些敢于推翻皇帝的人,才有可能留下少许真实的记载,这些记载弥足珍贵,是驳斥历史虚无论的唯一证据,这些记载其实根本上决定了人类文明能向前前进几步。

    十斗才想起了银尘的选帝论,这个理论框架下建立的皇权,和现在的南国北国,都没有形式上的区别,皇帝依然需要日理万机,大臣们依然得各司其职,禁军还是需要拱卫京都,郡县官员的配置也不过有点小调整而已,银尘并没有设立一个完全听命于民选议会的朝廷,更没有纵容皿煮成为民粹。他的理论,最大的贡献,就是让王朝的更迭变得频繁,变得文明,不再需要天下人流血牺牲,让每个做着皇帝梦的人,都可以在不同的平台上一展拳脚,然后择优录取。而王朝更替之余,皇帝的印章和朝廷的法令,才真正接受了世人的监督,再也没有谁,能够以皇权之威,扭曲世态真相。

    十斗才忽然对自己所处的这个时代感激涕零。作为一个习惯当臣子的文人,他平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去辅佐一代明君,而恰恰这个选帝机制不问家族出身,不问身份贵贱,只求德才兼备,是一个只能产生明君的机制。民选的力量,从来都如此奇妙,放对了地方产生奇效,放错了地方就是无尽的混乱。

    “陛下,我们需要去征伐潘兴么?”十斗才感觉到浑身燥热,热得他十分想摩拳擦掌。

    “快冬天了,打什么打。”赵光怡却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统治区内核动力高炉的选址问题,高炉的辐射范围是有限的,而且纯粹成圆形分布,他必须要保证这些圆,刚好可以覆盖每一个主要聚居地。

    那些小村落,都排着义军士兵带着皇帝的圣旨前去了,劝服那里的百姓暂时搬迁,甚至允诺他们夏天回来,冬天避难,毕竟没有人知道那即将到来的寒冬,将轮番持续上几年。

    夕阳慢慢落下,冷风渐起,两人忽然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冬天,要来了啊。”赵光怡的声音,像凝铁一样沉重。

    【同一时间潘兴城】

    黑暗之中,雨滴从小到大,从牛毛细针状迅速变成了弹丸的形状。当第一滴弹丸形状的雨滴落在肩膀上的时候,青年居然伸手摸了一下肩膀。

    “曾经熟悉的雨滴落在锁甲上的声音呢……”青年的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又赶紧将这个念头屏蔽掉:“真是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青年停下脚步,于黑夜之中看着那座巨大的城市。高耸的城墙顶上点燃着稀稀拉拉的火把,如同鬼火一般,在雨幕之中更有一股风雨飘摇的感觉。他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只看到身后空荡荡的泥泞路面,再也没有竖着义军大旗的连绵的营帐,便转回头来,目光之中忽然亮起坚定的铜色。

    “万剑心说得对,我们不能一生之中活在银尘的阴影下,军势之道,我等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超越,那么在个人战力这方面,已经有了无穷退路的我们,难道不该再进取一点么?我等,终究要接过掌门恩师的衣钵,撑起正道的天啊!”青年轻轻锤了一下胸口,丝绸包裹着的胸口上并没有发出以往手甲撞击胸铠的铿锵响声,仿佛他下得决心还不够似的。在逐渐加大的雨幕中,青年孤零零的身影,在硕大的城门楼下面不过是竖立起来的漆黑一团。

    此时此刻,城楼上面的火把在暴雨黑夜中如同高居天穹的寒星,根本照不到多远,尤其是被雨幕遮挡,被潮湿的罡风吹拂着,几乎只能照射清楚城楼顶部的那一片平地,而整片的城墙和城墙中间的城门,以及城门下面的街道,早就是一片漆黑。

    青年就在这一团漆黑之中走着,自己也变成了黑暗的一部分,在这黑暗之中,青年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不同于战魂的力量慢慢觉醒起来,伴随着轻微的饥饿感,手脚上的力量也逐渐加强。

    “这就是……血脉的力量?”青年回想起自己被韩空谷和杨紫依检查身体的情境,那情境并不丢人,只不过得出的结论让他十分惊讶:他并不是一个纯血的人类,他的身体里流淌着一半狄罗魔的血,他,应该是人类和那种可怕至极的猿人型生物的混血后代,相当于另外一种形态的狼孩。

    “这没什么,只是有谁知道这种力量怎么用吗?除了吃饭的时候?”青年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摸摸自己的头,原本光秃秃的脑袋上如今多出一顶帽子,帽子上还粘着别人的头发。这是一种假发帽子,除了掩藏住他这颗光头之外也休想有其他用途了。

    他就这样在几乎纯粹的黑暗之中,走到了同样是一团漆黑的城门洞里,面对着十五步外的城门,那城门重达一百九十吨,也就是三十八万斤,以青年的体力和魂气,根本不可能推得动它。青年知道,他自己的臂力上限是四万斤,也即是说他可以推走四十吨的东西。

    四十吨!

    这几乎是除神力以外的,最强大的单体力量,傀儡宗的科技力量,是系统集成的结果,不能算。青年此时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庞大的怪兽输出的推力,最可怕的魔物咬合的机械应力,最多能都达到八千斤,纵然有体重数万斤的超级巨兽,也都生活在深海,靠着海水的浮力勉强度日,因此对于青年来说,如同银尘一样“推开”这座两扇对开的大门根本不切实际。

    他的身影完全隐没在城门洞的黑暗之中,左右没有一个人,毕竟在如此漆黑的雨夜之中,没有任何一个闲人有兴趣在城门洞子里晃荡,而守城的辫子兵们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刻开门他们既听不到下面人的呼喊,也不会理会,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天一黑立刻封锁城门,谁叫也不开。

    于是在静止着的黑暗中,青年放慢了脚步,朝着门洞的一侧走去,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具钢铁傀儡。

    这具傀儡的身材特别圆胖,如同一颗巨大无比的直立起来的胶囊,它的肢体显得非常细长,上面布满了轮子,仿佛六条忘了安装连条的电锯,那轮子的边缘布满了细小的铲斗状的拨片,上面还有许多石头粉末,傀儡的头部看起来圆滚滚光秃秃的,但上面黑色的接缝清楚地说明,它的头脑里可能还装着更加“高效”的工具。

    这架傀儡矗立在绝对的黑暗之中,而青年似乎根本不需要光线就能看清眼前的一切,他走过去,那傀儡似乎感应到了有人到来,于黑暗之中亮起一束蓝光,接着迅速变成绿光,那并不是什么探测光线,只是傀儡头上的一个指示灯。

    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指示灯亮起又熄灭了,在渐渐加强的雨声中,傀儡的躯干迅速分开成两半,发出一声并不明显的气动声,青年似乎犹豫了一下,但依然坚定地走到那两半身体中间,任由两半身体合住,将他包裹在里面。

    那是一个小小的裁人舱,里面只能提供限量的果汁和足量的氧气。青年进入傀儡内部的载人舱之后,傀儡身前一块两平方米大小的石块忽然慢慢抬升起来,大概抬升了一米有余,接着朝左侧慢慢滑开,傀儡抬起细细的脚,谨慎地朝前走了两步,接着靠着六条细细的肢体抠住岩石地面,慢慢将躯体放下露出的洞口中。

    等傀儡完全消失在洞口下面之后,那块厚重无比的立方米顽石缓缓移动到原来的位置,如同塞子一样堵住洞口。

    那并不是一块石头,那是一块伪装成石头的混凝土块。

    【与此同时】

    当傀儡载着青年下沉入洞口的瞬间,在城门楼上,一间被修缮出来的灯火通明的偏厅里,八仙桌子上摆放好了各色热菜凉菜,一位银袍人正坐在桌前狼吞虎咽。

    他身穿银袍,却并非银发银瞳,反而生着黑色的头发和暗蓝色的眼睛,还有同样黑色的络腮胡,他的长发披散下来,如同一条黑丝大围巾一样盖住了脖子后面的银色兜帽。他飞快地吃着,而他对面的人却很矜持的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起来。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团谋·混

    “哲子兄这次可是累坏了吧?”银袍人对面的那位官人见被称为哲子的银袍中年吃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问道,这个大官人身穿暗蓝色的长袍,马蹄袖上刺绣着猛虎,而躯干部分则套着一件小小的,黄得刺眼的小马褂,那小马褂上辐射出来的无形光线,似乎能让左右的侍卫都心惊胆战。www.uu234.net官员的脸在红红的顶戴形成的阴影里,似乎看不清楚,可是他正黄色的瞳孔里闪烁明灭着的神秘符文,在摇摇晃晃的蜡烛照射下却异常清晰。

    “不累不累,就是赶得急了些,休息半个晚上就好京城这边,那些乱军贼人还没有啥动静吧?”哲子囫囵吞咽下最后一块油腻腻的红烧肉,才含混不清地问起眼下的情况来。

    “乱军围住了京城,试图切断水路交通,但是被咱们的铁骑冲击了几次,砍杀很多,便消停下来,安营扎寨了,看起来他们想不出如何破城的法子,不会轻举妄动,只是六扇门查出来的动静只怕小不了,这里毕竟是南国贱民们经营日久的地方,神剑门,魔威阁,甚至之前的解语宗,都留下的大量余孽和线人,儿皇帝那边发了檄文允许出兵,只怕那所谓的义军连云梯都没有扎结实呢,这里就得先乱起来。”官人语气轻松地说着,似乎完全不为一场即将发生的动乱担心。

    “那还了得!”哲子听了这话顿时紧张起来:“这可是定鼎天下的都城……”

    “所以容不得牛鬼蛇神潜伏在这里,朝廷的意思就是由得他们闹,只要城不破,镇压下去就是了,这也是被银发恶魔逼得如此怀柔窝囊,否则直接大军屠城了还有这么多后患吗?朝廷这次叫哲子兄来,就看重了哲子兄这样的人,有着对付这些牛鬼蛇神的办法……”官员侃侃而谈,而哲子也听懂了他的意思,反而放下心来:“朝廷的意思不会是江湖事情江湖了吧?那么我们为这事发动江湖私斗,打退了暴民,朝廷难道还打算册封一个什么江湖盟主的头衔不成?新皇已经有能力影响天榜了吗?”

    “不是天榜,是白龙榜,伪朝先帝搞出来的这个东西,其实很实用的。”官员解释道:“不过这次还得着落在伪朝儿皇帝身上,朝廷没人弄得懂那玩意如何替代天榜,而且直接颁布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服众,便交由儿皇帝去办。”

    “可儿皇帝不是发了檄文要来打我们吗?”哲子瞪大了眼睛,他觉得太不可思议了,白龙榜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要倚仗一个敌人?

    “朝廷手上有一张牌,儿皇帝绝对不敢碰,他所谓的出兵征讨,为了飞燕城那边婢女讨回公道等等,都会在那张牌面前黯然失色,最后为了稳住自身地位,不得不彻底沦为圣上的傀儡,所以才会叫你们来扫平这些牛鬼蛇神,反倒是南边攻打过来的义军不是什么大事。你难道没觉得奇怪,义军首领死老将冯英才,此人笃定决断,勇猛如虎,可是到了潘兴这么多天了,却一次攻城都没有试探过吗?古人云一鼓作气,再衰三竭,他这样放着大军不动,那是要将大军放疲了的,这疲惫之师又如何打仗?”官人轻笑着说道,直让哲子瞳孔猛缩:“对啊!”他细细思索,只觉得这里草绳灰线,埋伏千里,不禁十分佩服起朝廷这帮人的智慧起来。

    “行了,今天其实到这里就好了,你先去红楼馆里休养一天半夜,再召集红魔门的人,你的目标不是魔威阁下面的的那个裂天魔宗吗?虽然是个二流门派但也十分了得,别阴沟里翻船了。”官员见聊得差不多了,就打散送哲子休息。哲子这个人从相貌和修炼出的冰霜气息上来看,都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无法确定他和已经死透了的红魔老人有什么关系,他身上的气息根本就不是红魔门的神功能培养出来的。

    “标下谢过大人款待之恩,只是……”红魔门的重要人物哲子抱拳行礼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将重要的情报告诉这位官人:“标下赶来的时候,感觉到半道有人跟踪,只是不知道何人……那人气息并不隐蔽,似乎是个用刀好手,不是拳斗士,只不过那人似乎可以在黑暗中视物,全程也没有见过他点亮火把……”

    “一个人?”听到这个消息官员有些重视起来:“你没有甩掉他?”

    “惭愧!”哲子的脸色垮了下来:“标下一身魔功也分神境界了,可是没有能对付得了他,甚至连他具体的方位都锁定不到,也没法甩掉他,不过他必定单人片刀,标下在路上短暂停了几次,都没感觉到他身后的大部队赶上来,显然那人要是来寻仇的,只怕也真的就是单刀匹马就来了……大人……”

    “我再给你派个分神高手过来吧!不是什么庞大的江湖门派直接盯上你就好……”官员摸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沉吟道,此时他们两人还没有将月余前的一条江湖信息和这个联系起来。

    一月前,江湖上流传过一条消息,金刀门正在找死灰复燃的红魔门寻仇。

    ……

    两人又聊了几句,红魔门的哲子才起身告辞,千恩万谢的。官人将红魔门哲子高人送走之后,没有回到偏厅,反而进了小小的卧房里,对着一面铜镜,缓缓撕下脸上的面具。

    铜镜里面露出一张龙傲田的脸。

    这不是寻常的事情,因为几天前他才在盾天府里乐羊家的豪宅中,为纳诺未来牺牲了“自己”。

    当然,那个人实际上是被他用龙傲天秘法控制着的一具肉身,为了这个控制肉身的法子,龙傲田抛弃了除“幻想逆天拳”之外的一切“系统流”功法,专心修炼起他的百花错拳来,甚至还开发出来百花错剑。从神功传播的角度来讲,他这个神海派的掌门当得还算够格。

    他撕下面具,怔怔望着铜镜中的模糊影像,只觉得那一双眼睛里翻滚的符文居然是那么刺眼,如同脸上糊上的屎:“银尘!你难道没想过给我们留个退出苍天水晶宫的选项吗?这游戏我不玩了行不行?”他低吼一声,声音颤抖着,虚弱地颤抖着。

    如今的他,通过对系统的使用,已经充分感受到系统那头的银尘的恶意,以及这个散发着恶意的幕后人无可抗拒的强大,已经兴不起多少反抗的念头,但是作为曾经的神海派的掌门,经历了从人到奴的灾难转变的他,真的越来越向往曾经神海派掌门的无限风光,尽管那个时候他自己也不过是只江湖小虾,在圣级领域里不过是只鲜嫩多汁的菜鸟,见了大门派的弟子甚至都得点头哈腰,可是那时候他真正以一个人的身份而活,不像现在他是一条挂着顶戴花翎的狗的身份而活。龙傲田在经历过一系列的挫折与失败之后,已经将心中的“反抗”二字彻底换成了“逃避”二字,他依然懂得借势,并且热衷于借势,而他借助各方势力的目的,已经从原来的“争当人上人”,变成了“争当自由人”了。

    他软了。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明显感觉到那虎背熊腰的身躯里面,所有的骨头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团无用的肌肉。

    他对着镜子做了三个深呼吸,才将摘下来的人皮面具套回头上,转身离开了卧房,那张人皮面具并不用来对付银尘的,对付银尘没有意义,那张人皮是用来对付纳诺未来的,免得他对龙傲田的“牺牲”又什么“误解”。

    与此同时,就在黑零曾经到访过的那件小的不能再小,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饭馆里,一位光头青年正在胡吃海塞。

    他身边坐着一位已经快被撑死了的瘦削青年,似乎为了散发出体内多余的能量,那青年将放在桌面上的长刀拿起来,又放下,拿起来再放下,似乎真希望那是一副石锁。

    光头青年将盘子里最后一根烤鸡腿也啃成一根光棒之后,才有空和瘦削青年说话。

    “谢谢款待。”

    “少来了,你拜狱的客气就是矫情。”瘦削青年吊儿郎当地坐在靠背椅上:“如果还觉得满意的话……”

    “我帮你和银尘说一下,你那把刀该换了,咱们兄弟之间,就你用着光器,不合适的。”

    “这是两把刀。”瘦削青年傲娇地推脱着,但是最后也没有拧过关头青年的热情:“好好好,给银尘说好,我就要这种样式的,不要花纹,杀人的武器要什么装饰细长,耐用,双刃同鞘,就行了,要求不多。”瘦削的青年傲娇一阵,忽然正色起来:“你是不是能立刻联系上杨紫依?”

    “怎么?”光头青年脸色严肃起来:“你受伤了?内伤?还是……”

    “别想歪了,是战魂的问题,我祸忌又岂是好对付的?”瘦削青年赶紧打消拜狱的疑虑:“我的战魂居然是飞行火鬼,这可怎么着?全世界也不可能有火属性神功……”

    “银尘那个不就是火属性吗?”

    “但那不是神功啊?那是一种控制力场的奇异手段,要很高的念力才能应用,你觉得我可能有那么强的念力吗?我连江湖上的巫术都用不出来。”

    “这样啊,那我去给你说说,杨前辈应该没什么事情……”拜狱站起身来,笨手笨脚地在空中凝结出光印。

    【几分钟后】

    杨紫依并没有来,但是祸忌,也即是瘦削青年已经知道了,飞行火鬼使用血焰,不是火焰,所以需要一部增强体质的神功,以便温养气血,在这之前,他只能将战魂勉强化形成尸鬼罗猴迎敌。

    尸鬼罗猴,只能算是比较优秀的战魂,和钢龙,海银没法比,而飞行火鬼不同,至少不会怕了海银。

    “我以为你能炼出阴极暗鬼呢。”拜狱有些唏嘘:“战魂这东西可没有人能更换啊。”

    “我倒是见到了阴极暗鬼的元魂,那家伙说我的性格不适合他。”瘦削青年有些郁闷地低声说着,但马上又振作起来:“不过,飞行火鬼也挺不错的,比起普通的战魂来,提升的实力不止一倍吧……”

    “你走的是战魂路线?”拜狱问。

    “我觉得应该是综合路线,哪边能提升就先连哪边。”瘦削青年,也就是祸忌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这倒是个话。”拜狱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门口砰地一声,接着一位身穿蓝紫色短打扮的小青年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他的脸色很难看。

    “怎么了?”瘦削青年也就是祸忌转身问道,他并不比这个来报信的人年长,可是五年来人生剧变的他,已经颇有些上位者的气度了。

    “不好了!应天府那边,发来十二道金牌,说……”

    “退兵?”祸忌抢先将他的话说完:“是不是要退兵?”

    “是!”报信的小家伙一脸仓皇:“皇上传来十二道金牌,令义军班师封赏……”

    “这个时候班的什么师。”拜狱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慢慢站起来:“祸忌,你试试看能不能让我们的计划停下来,我们可是要里应外合的……”

    “估计没戏,今天三更必定起事,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裂天魔宗可不仅仅有我们的人……”祸忌的脸色有点苍白:‘我们做事的意义在于配合义军夜间攻城,而不是反过来让他们配合我们,现在人都撒出去不说,很多原本隐藏的很深的弟兄都被激活了,可以说,这次我们若是不占领潘兴,那么以后我们都别想在这边插下钉子了。’

    “额,这金牌来得可真他妈是时候。”拜狱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他抬头望着黑漆漆的房梁,视野之中,一道道金色的符文光芒闪现又消失,他正在联系任何可能联系到的人。

    不幸的是,只有万剑心和红后在线,他无法联系红后,因为他没有这个权限,红后虽然被认为是最大的大管家婆,可人家出了银尘谁也不会搭理。

    “万剑心,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满江红

    “什么怎么办?”万剑心发来一个奇怪的表情:“兄弟们都有强退装置,干就得了,那些没装置的,要么先想办法弄出城去,要么就不要管了吧?我们派发东西的时候不是很严格地区分了正道和魔道吗?我真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知不知道,银尘和林绚尘到现在都没有这样的脱出装置!你难道还能不明白他的苦心?”

    “你在干嘛,火气这么大?”

    “在追查雅库扎的事情,一堆子盎格鲁的奸商,十个里面六个是所谓的血族,唉!早知道就和你换一下任务,不在这里吃沙子了。m.www.uu234.net对了,给你免费提供个消息,潘兴里面的事情,估计是今年最后一次出勤任务了,好好珍惜吧。”

    万剑心断了通讯,看着视野中间那一行行消息记录,拜狱皱皱眉,然后又舒展开来。

    “祸忌,脱出装置准备好。”

    “来硬的?”祸忌的语气中没有多少恐惧,只有一股嗜血的兴奋。

    “对。”拜狱的声音硬如钢铁:“集合天杀魔宫,金刀门,我们按规定时间起事,甭管打成什么样子,都必须让纳诺未来那狗贼看看我们的决心了。”

    “好!”

    【同一时间】

    就在哲子酒足饭饱,心满意足地抹抹嘴准备走人的同时,潘兴城外的义军大帐中,督军桑天亮和十二位南国金牌特使并排站着,一脸阴笑地看着跪在下首迎接圣旨的冯英才。

    圣旨已经宣读完了,并不严厉的措辞里面,还给了这位年富力强的将军一顶大大的虚无官帽。将军身后跪着很多人,包括桑天亮的徒孙梁云峰,还有“神剑门代表队”的领队王深海,以及大大小小各种魔道门派的精英,这股庞大的力量,若是放任进了潘兴城,那绝对可以掀起通天的祸患来,而现在,十二道沉甸甸的金牌,就将一场颠覆建州奴儿的大祸消弭于无形了。

    卖国求荣,没有哪次比这次做得更好了。

    “起来吧?”金牌特使达达洛克贤文吊着嗓子说道,语气之中满是胜利者的高傲威武,辉煌堂正,仿佛这三个字都是对底下跪着的贱民们最大的施舍一样。

    他的话音落了,梁云峰和王深海几乎同时站起来,梁云峰脸上也是一副阴仄仄的邪笑,和桑天亮的笑容如出一辙,也算是得了师祖的真传了。王很嗨却十分单纯地,甚至装作很傻地开口问道:“敢问特使大人,皇上的意思是只赏赐冯大人一人?”

    “皇上的意思自然是有功者人人都赏,朝廷在用人之际,求贤若渴,小兄弟若是有真才实学,尽可以在本官面前表演一二,本官也好顺带引荐一下。对了,小兄弟如何称呼啊?”

    “神剑门,王深海。”王深海立刻报上门派师承,态度恭敬得不得了。

    “你就是王深海?神剑门的领队吗?”贤文一听就来了兴趣,他私底下也有些小心思的。

    “正是正是!”

    “那好,你随本官来,本官给你许一个大大的官儿。”第一道金牌特使达达洛克贤文很亲切地将王深海领出了大帐,而其他跪着的各个魔门的头头脑脑,都跪在地上渴望地望着剩下的十一个人。

    然而这十一个人都一副扑克脸,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依然跪着的,甚至浑身都在发抖的冯英才。

    “冯军门,起来呀?”金牌特使中又有一人吊着嗓子喝道:“朝廷给你封赏,你难道还不高兴吗?”

    冯英才确实不高兴,因为金派特使说完,大帐之中就传来了他低沉的哭声。

    “呜呼!呜呼!某愧领宪南行省兵道都督十年!上对不起先皇,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妻儿,对不起天下百姓啊!”冯英才的哭声如同音波武器一样扩散开来,十一金派特使几乎被这一下惊倒一半。

    “三年招募,七年苦练,血海练兵,三伏数九不敢辍,十年练兵只求一朝报国……奈何,奈何,十年之功,废于一夜!十年之功,废于一夜呀!”

    他痛苦地以头抢地,武将的冠冕都掉下来了。

    “将军!”桑天亮身边的魔威阁长老马天雪看不下去了,赶紧跑上来扶起他,可冯英才还是想往地上撞,似乎真的打算就此砸烂自己的项上人头:“十年之功,废于一夜!”他喃喃自语,涕泪横流。

    “哼!晦气!”金派特使们首先受不住,纷纷出门,桑天亮留下来,用一阵阴阳怪气的声调说:“我说你何苦来呢?这么做作的表演,给谁看呀?你知不知道这些金牌特使们,各个都是皇上的亲信,指不定什么时候参你的本,你受得了么?”他这些话里面灌满了虚无的优越感。

    “还回去什么……末将的命,无论如何也要交代在这潘兴的城墙上。”冯英才勉强止住了哭声,瘫坐在地上喘息着说。

    “你想造反?”桑天亮脸色一变。

    “造什么反。”冯英才大大地吐出一口气:“末将以死明志,还能拉上这十几万的好儿郎陪葬不成?桑督军,请你最后帮末将一把,将这义军,好生带回到南边去……哭佛已死,他们的使命也算完成了吧?”

    “好。”桑天亮听到这话,顺口就答应了下来,却没有想到,这个无足轻重的承诺,让他背负了“丧尽天良”的骂名。

    “都走吧,冯将军要自己静一会儿。”桑天亮看着眼前跪着的一片人,也没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好说了,便挥手让这些还伸长脖子想要获得大人们赏识提携的人各自散了。这些魔门的大小头脑都一个个面色青黄,怏怏地离开了大帐。

    马天雪看着桑天亮得意洋洋地哼着南方小调大步出了营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转身走了,他不过是觉得冯英才可怜又可敬,却并没有陪他共同进退的想法。马天雪可是个真正的魔道呢。

    空荡荡的大帐之中,只剩下冯英才孤独地暗自神伤:“完了,彻底完啦!十年之功算什么,千古良机,也同样废于一夜!先皇啊!臣下对不住您啊!”他说着又疯狂地磕起头来。

    【十息工夫之后】

    当潘兴城城墙上传来欢呼声之时,雨小了些。

    围困潘兴的十三万两千义军,在督军桑天亮的严厉监督下,溃散了阵型,松动了防线,拆毁了营寨,哨塔,望楼,拒马,人心涣散,吵吵嚷嚷地分批撤退。

    城楼上的龙傲田身边,哲子倚在窗前,嗑着瓜子,通过薄薄的雾气看着远处喧闹混乱的大营:“圣上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嗯,圣上自然是很厉害的啦。”龙傲田心不在焉,甚至有点口不择言,因为此时,他眼睛里的符文是固定不变的。

    这是非常可怕的现象,固定不变的符文代表着他身处任务之中,而这次出现的任务,有着两点致命的不同。

    这是龙傲田第一次接到区域强制任务。

    所谓区域强制任务,就是在一片区域内的苍天水晶宫修炼者们,必须犯下手头的一切,立刻去执行的任务,以前无度在的时候,从来没有发布过这种类型的任务,而银尘接管之后,也没有发布过这样的任务。

    但现在,这种彻底强制执行,不进行任务就直接抹杀的任务终于还是出现了。龙傲田知道,他和个什佰,和其他所有人一样,都不过是银尘的奴隶而已。

    生命都在别人的手上掌握着,还有什么自由可言?

    第二个不同,就是任务的签名不同了。

    以前任务就是任务,没有签名,那个时候龙傲田甚至不知道主神空间幕后的大佬是谁,后来知道是无度的时候,美王世子和贤王世子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后来,任务出现了签名,银尘。

    而今天,这个签名变成了红后。

    龙傲田忽然动起心思来了,他不知道周围有没有人也动起心思,发布任务的人换了,换了一个谁也没有听说过的人,红后,那么是不是说……银尘并没有修复“系统”的漏洞,让其他的大神有机可乘?

    “机会!”龙傲田感觉自己体内某种被冻结许久的情感沸腾起来,这股情感叫做仇恨。

    银尘给他的屈辱,不是一个龙傲天能够承受的。

    “或许可以投靠这个大神,杀掉银尘!”龙傲田这样想着,暗自捏紧了拳头,他的心里瞬间澎湃起无穷的自信,根本连任务目标都没有仔细考量过。

    他的任务目标有两个,第一个,在三更之前炸掉内务府军械库,第二个,三更时分,至少打开一座潘兴城门。

    他明明知道今天晚上,“裂天魔宗”的人要在潘兴城里发动兵变,这个时候去炸内务府的军械库,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帮助纳诺未来。

    龙傲田不会去考虑这些,任务就是任务,没有什么可说的。他对整个世界始终抱着游戏的态度,从未改变。也正因为他不思考这些细节,才会得出红后是新的神可以借用反攻银尘的错误结论。

    抱着错误结论的龙傲田,此时依旧构思着如何炸掉纳诺未来的命根子。

    而坐在窗前的哲子,根本不知道就在外面那喧闹无比的大营之中,一股漆黑色的潜势力正在汇聚。

    在整个营寨最不受人待见的,靠近堆粪场的几间帐篷里,身穿华丽将军锁甲的冯英才,正直面着自己手底下最忠诚,最刚烈的一群人,他们都是他的老部下,是从巡防营的小兵做起来的协统,标统,伍长,还有传令官。这些人站在他面前活像一排标枪。

    而此时的冯英才既不哭也不笑,只是有些烦躁地在小小营帐中走来走去,似乎等待着什么人,过了很一会儿,才有一个小小想传令兵回来报信。

    “怎样?”冯英才迫不及待地问道。

    “回大将军,”传令兵声音颤抖:“军令已经传给裂天魔宗的人了,可是他们拒绝撤退,依然按时起事,小的劝他们各自散了,事不可为,还被痛打了一顿,说小的扰乱军心。”

    “混账!”冯英才气得大骂一声,眼泪却又流了下来,他仰起头,让自己看起来自信又威武:“你给他们说了大军已经撤走的消息了吗?”

    “小的再三强调,金牌已至,大军撤回,可是他们不听,他们说,不想活着看到第二次飞燕城惨祸……”

    “混账!混账的老天啊!”传令兵的声音诶打断了,而冯英才也终于将他的脏话完整地骂出来了,却真正于事无补。他这次很快平静下来,用一种和平时没有两样的严厉目光瞪着手下:“看到没有,这就是南国子民的魂魄,国可亡,家可破,然而民族的血性不能丢,我们今天,无论上城墙的是一个人,十个人,还是没有人,这些和我们一样的义士们,都会起兵,无论有没有城外的援军都会起兵,而结果,相信各位能混上伍长的,都清楚。”

    “各位,老夫实话实说,今夜里的行动,没有胜算,有去无回,老夫不过是用血肉之躯,为帝国子民搏一个尊严而已……北帝治下,我等尚可为民,纳诺家族治下,我等就是活着的牲畜食物,连奴隶都算不上,其中高下,各位也是深有体会的……诸位及所在部署之中,但凡有放不下家乡妻儿老小,或者尚存一技之长,想搏一个日后前程的,自可以领了当月军饷,自行离去了,不愿离去的人,只怕过了今夜便不再是活人了,诸位可要想清楚……”

    “大将军,您别说这些了,真正有老小要养活的,有一技之长可以活下去的,早就被我们几个协统发了军饷,打发走了,大家共处十年,谁还能瞒过家底不成?我们跟着您,到了如今,不过就是报个恩,也顺带着全了我们这些当兵的丘八,那一点点微不知道的君臣道义了!我等愧受皇粮,既然生不能为帝国赢得尊严,那么只有一死明志,只愿我等血祭,能够浇醒帝国的百姓,不要再相信什么赵家皇朝了!他们救不了我们!大将军,您别说了,我们现在还能赖着不走的,又有哪个指望看到明天的太阳呢?”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怒发冲冠凭栏处

    “是啊是啊!大将军,请下令出征吧!”

    一众手下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声音有些乱,但是他们的心,无比的齐。

    冯英才没有哭,因为现在任何眼泪都解决不了丁点问题了。

    他停住了来回挪移的脚步,低头盯着靴子上的虎头标记,那曾经是他的荣耀,如今是他的信仰。“城里面的弟兄们,和你我一样志向,他们既然不退,我们也就照章办事,三更时分,我我等准时进攻北门,现在诸位立刻回去收拾行囊,检查军械,然后速速离开军营,在指定地点集合。”

    “诺!”这一次,声音无比整齐。

    【夜半时分潘兴】

    雨似乎是停了,漆黑的夜里一片凝固般的冷。今夜的潘兴似乎比往常的时候,喧闹得多,至少在拜狱准备出发的据点附近,到了这个时候,还有零星的人影在往来奔跑。

    “内务府的不知道什么地方忽然起火了,奇怪,难道老天还在帮我们。”拜狱身边的祸忌并不擅长勇猛冲杀,反而更加适合担任指挥调度人员,是为军师,而拜狱自己早就一身重型锁甲,背着那把光出鞘就能吓死普通人的大砍刀,正在金刀门的弟子面前整队。

    尽管银尘研发出来近乎无敌的跑路机器,可是金刀门的长辈们平时都拒绝使用,将这些宝贵的资源留给了门派的未来,让年轻人们更多历练与试错的机会,因此这次金刀门行动中一个成名高手都没有,来的全是年轻弟子,他们有些甚至是拜狱的记名弟子。

    拜狱看着他们,仿佛看着一整个天下正道的脊梁,玄天阁的正道们如今已经严重偏向神功教学和科研领域,个个不免有些书卷气,只有金刀门的弟子们,依旧堂堂正正,敦敦实实地作着正道豪侠,他们人手一柄光器长刀,战魂,战流,冰气,身法,精神意志全部灌注其中,刀断了,就抽取手臂上的骨头与战魂,合成生命之刀,血战到传送器发威的那一刻。

    他们看上去就像血肉与钢铁熔铸出来的微型机甲,每一具虎背熊腰的躯体上,都充斥着刚的气息,而不是冰或者风的气息。

    “不管有没有人来帮助我们,或者不管老天爷怎么想,我们都只需要按照计划行事,进攻宣德门,冲进大内,刺杀纳诺未来或者与他们的禁军战斗,直到传送开启。”拜狱的声音低沉又稳重,仿佛上古石鼓敲出来隆隆回声。

    他转过头看着金刀门的各位,还有他们身后天杀魔宫的各位,沉声道:“诸位,传送装置准备好了吗?”

    “好了!”声音整齐如一人。

    “那好,我们出发。”没有一丝鼓励,灭有一句战前宣言,金刀门的人和拜狱似乎根本不需要嗦任何问题,他们似乎生来就是为了战斗,为了天下的正义与尊严战斗,拜狱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就转过头,领着金刀门的大队昂首而去。

    “我说一下,这次,我们是为了南国人的尊严而战,为了我们自己的尊严而战,我们既然不会死,那么就没必要计较许多,放手而为,尽力拼搏,所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我们只要真的能将纳诺那狗贼打疼了,就算是胜利!诸位,我等为南国子民最后尊严而战,随我,跟上前面的!”祸忌还是要多说几句的,毕竟天杀魔宫不是金刀门,门人弟子在性格上稍微散漫一些,还是需要一点预言来提高凝聚力的。

    黑色锁甲的金刀门,和黑色夜行服的天杀魔宫出门了,他们,就在门前的大街上展开了今夜第一场厮杀。

    宫墙内部着火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街上早就遍布巡逻的御林军,以及一些专属于建州奴儿内部的名称奇怪的组织。金刀门的人一出来,立刻就被这些人盯上了,而金刀门的人似乎也没打算掩盖什么上场就背后抽刀展开冰气领域前冲砍杀,两方人在街上战成一团。

    拜狱第一个抽刀,同一瞬间金刀门展开九宫割杀阵,狂暴的军势让原本停雨的天空,再次降下凄伤的雨。

    寒气凝结,雨滴落下的速度似乎变慢了,每一颗晶莹的雨珠中都反射出大夏龙雀的森冷反光,一道道冰水凝结出来的刀芒伴随着喷薄的血花乍现又消失。

    与之对阵的御林军很快溃散了,但尖叫和厮杀声已经传出老远,擅长布置毒雾阵的因陀罗教兵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组成一道道人墙,寒气混着毒液从脚边的地面上冒起来,形成江湖上特有的“毒云咒”。这种毒咒虽没有化骨毒云厉害,却也可以算是高配的“散魂毒云”了,一旦有人贸然进入,立刻就会被毒倒在地,体力与魂气尽失,落了个任人缴械俘虏的下场。

    然而金刀门的人根本不吃这一套,巫术什么的,龟儿多山早就说得清楚明白,就是神功的另外一种运用,正如魔装武学是另外一种魔法一样,说起来神神秘秘,其实原理和《霸空刀芒》都是相同的。这帮因陀罗的中二洗脑教士并不知道,金刀门的主要首脑,如拜狱,那是真正见过和神功体系完全平行的所谓魔法的,对这点故弄玄虚的小手段自然不屑一顾。

    巫术既然也是神功,或者说是神功在近距离下“间接打击。”那么它就一定受到神兵宝器灵物和战魂的影响。金刀门的人眼见前方一片灰蓝色的云雾翻滚,整齐划一地将长刀往背上的刀鞘里一插,从腰间的包裹中抽出一件小巧的灵器,那灵器上面闪烁着单纯的深紫色光芒,在冰气的推动下,忽然喷发出一团团紫色的烟雾,这些烟雾被战流中的水汽一吹,立刻形成类似紫色的暴风雪一样的气旋,轰隆隆地卷入你云雾之中,紫色的雪片与灰蓝色的云雾一接触,立刻剧烈反应起来放出金色的层层叠叠扩散状的火光,几乎没有用一个呼吸,就将那一层散魂毒云消耗得点滴不存。

    俗话说得好,风怕雨,云怕风,这风雪一出,任何散魂毒雾都的让道。而因陀罗的人被这紫色的风雪一吹,虽然不至于中了什么毒,可也迷了眼睛,失了方向,许多人一见周围熟悉的官道房屋都被一层层风雪替代,首先着了慌,接着便听着一阵阵密集的脚步声奔行而来,混乱之中也顾不得那所谓的什么护教圣务,凭着本能就朝着远离脚步声的方向奔逃,这么一来,整个防线立即千疮百孔。

    拜狱带着人跑步杀到,重新抽刀的瞬间,狂风撕裂,凄冷的雨再次降临,灌注着整个军势加持的冰冷气息的刀光于寂静之中一闪一灭,便将这世间“最神圣庄严”的教兵大阵砍了个稀巴烂。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陀罗的教义重在洗脑奴化,可不怎么会安排军势,就算他们有些“上古传承下来”的阵图,可手底下的士兵只会麻木机械地听令,一点儿主观配合的意愿都没有,那军势的配合程度也十分有限,于是整座军势的威力也就十分有限了。

    他们并不擅长正面战斗,其实就是一帮子会搞点情报,刺杀个什么人的小混混而已,说成护教神兵,简直就是对宗教本身的巨大侮辱,于是这些人就在金刀门的一次冲锋之下立刻败了北,丢下了三十具尸体鸟兽散了。

    祸忌就是这个时候才带着天杀魔宫的人出门的,他们天杀魔宫,和金刀门又不一样,拥有各种武器的魔修们一个个散开,不是躲墙角,就是上房顶,总之哪里能藏人往哪里钻,虽然说这些人的正面战斗能力一个能顶过桑天亮手下三个人,甚至具备单人有限对抗五人以下军势的逆天技能,但他们和金刀门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正面突击力量,便散开成网,相互守望支援,漩涡一样一点一点旋转着扩大着占领区,直到控制力的边界,但这样一来,也将这块商业区整个包圆了,几乎将八分之一的潘兴城掌握在手里。

    亦正亦邪的天杀魔宫,成员大都狠辣凶暴,更有能让自身陷入疯狂的神功和各种阴邪的战魂,使得战力暴增,天杀魔宫的主**忌可不比杨无敌那般保守,在知道自己手下有一定配额的人“永远不会战死”之后,他疯狂下令让魔宫之中的新进弟子领了名额,提前半个月便在潘兴潜伏下来,将堂堂敌国王都,当成了整个魔宫的经验宝宝,纵容手下疯狂刷着战绩,也充分显示了文明圣殿麾下的天杀魔宫的恐怖实力。

    而与此同时,已经报了必死决心的冯英才,却在准备冲锋的前一个呼吸,得到了手下的汇报。

    “大将军,北门是开着的。”传令兵的报告让他身子一颤。

    “开着的?”冯英才脸色立刻黑了下来:“你看到城墙顶上……”

    “大将军,城墙之上敌兵貌似严阵以待,火把通明,弓弩都上弦了。”传令兵的脸色也十分颓丧的,他也不傻,知道此时此刻,他们可能是被什么人被卖了。

    “桑天亮!你果然丧尽天良啊!”冯英才痛苦地仰天大吼,声音至少传出百丈开外。他痛苦地弯下腰,感觉心里一股粘稠的恶心感袭上喉头,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他知道自己这一次的决死冲锋,很可能,连敌人的毛都没捞到几根,就的全军尽墨。

    “连老夫尽忠报国,都不能遂愿么!”他想哭,想真正大哭一场,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一滴泪水可以流下了。

    他钻出草丛,看着漆黑的夜色里被火把照得如同金色宫殿一样灿亮的潘兴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的手紧紧抓着一杆木柄铁枪,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锁甲覆盖着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罢了。”冯英才沉默了许久许久,才最终吐出了一口浑浊的冰雾。“老夫为国尽忠,做到什么程度,都只能看老天爷的脸色了!”他下定了决心,原本痉挛地抓着铁枪的手,忽然间充满了力量。

    “来人,全体盾枪防箭阵,上马,吹冲锋号!”他按照习惯大吼着,可是传令兵的声音在身后弱弱地响起来。

    “大将军,我们的马已经全部给了桑天亮了。”

    冯英才沉默了,他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他们这只不到五千人的部队,其实只能进行一场根本不可能成功的,登城战。

    他们早就放弃了粮草辎重,用战马从其他部队那里换来了挠钩这种危险但也隐蔽的登城器械,云梯他们不用,因为五千人的小部队无法为云梯提供足够的抛射火力掩护,他们是没有投石机和大型弩车的,云车更不可能,他们没有巨兽来拉这种重型装备,而冲车,他们有,但是对于一百九十吨的城门来说,和没有一样。他们从开始准备到现在,根被没有考虑过城门大开的情况。

    冯英才现在面对着的选择,就是如此两难,他要么指挥部队集结,跑步冲过吊桥,冲过北门,要么让部队散开,各自用挠钩攀上城墙,散漫地决死厮杀。他站在建州禁军火把远照不到的黑暗之中,仔细端详着那几乎从上面亮到下面的北面城墙,阅尽沧桑的眼睛里阴晴不定。

    他是个练兵十年的将军,却并非一个真正善于作战的猛将,南国真正的猛将如陈友士之流,早就追随真王去打大胜仗去了,谁还真是傻子甘愿留在灵皇/越皇手下当清闲将军不成。因此冯英才虽然名声在外,其实败絮其中,他看到城头上那些火把的时候,满脑子都想着“自己被卖了”之类的负面念头,从来没有一刻真正想过“能不能抓住机会,冲进去和鞑子巷战”。

    他的眼神游移了一息工夫,便彻底坚定下来,他的坚定此时也变成了不懂变通的迂腐:“按照原计划,各人分散迂回,想法子靠近城墙,投挠钩上去!”

    “是!”传令兵的声音里,满是视死如归的勇气。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刀魂·困

    与此同时,在金刀门,天杀魔宫之外,一股一股零零散散,有些战意高昂,有些却又在浑水摸鱼的人群冲上了街头,开始一场几乎毫无目的的打砸抢一样的“战斗”,这些,就是被金刀门和天杀魔宫裹挟着一起起事的真正的大小魔道,这些人起初可能为了一腔热血和江湖上的名头参加了义军,因为被其他魔道欺负,浑浑噩噩地集结在了“裂天魔宗”的麾下,然而此时,这些平日里就油腔滑调的家伙们,约有半数知道了金牌退军的消息,自然也没了“为帝国捐躯”的心思,可是在天杀魔宫的那些“实力神乎其神”的宗派弟子的威逼下,不得不走上街头,打着为南国先皇报仇之类的旗号,游手好闲起来。m.www.uu234.net

    策动这些人的天杀魔宫弟子根本没指望他们能干些什么出来,将他们赶出去上街“游行”之后,纷纷上了房顶,要么就在房顶上和那些潜伏起来的六扇门的特务们厮杀,要么身形闪烁着直奔皇宫而去,留给下面的小魔道们一道道潇洒豪迈的背影,也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担当。这么一来,一些不知道金牌退军消息的小魔道,或者因为受够了建州奴儿们欺负的小魔道,便都跟着豪迈起来,冲上街头专找“大红盖子”砍杀,一时间整个潘兴都狼烟四起,血光冲天。

    而那些真正鸡贼的小魔道们,则开始打家劫舍起来了,当然也有胆子小的,直接就奔着建州奴儿的军营去“投诚”。

    当以绿魔门为首的投机派魔道成群结队地来军营投诚的时候,哲子先生刚好将所有穿了红魔门服装的弟子召集起来,准备出发。他已经听到了城墙遭人渗透,正在鏖战的消息,对此付诸一笑,倒是内务府军械库的爆炸让他眉头一皱,不过,他现在不需要担心太多,因为在外援几乎可以断定彻底没有的情况下,“裂天魔宗的傻缺们”依然起兵闹事,虽然他们现在的确“占据”了一片地方,但在哲子看来,这根本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长久不了的。他现在才召集红魔门的势力前往镇压,就是先让这帮子人一鼓作气过后,打他个“再衰三竭”。

    就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一位亲兵跑来报告:“报!宗主,一群自称是被裂天魔宗绑架来了良民聚集在军营大门口,说是要投诚。”

    “投诚?他们说什么?”哲子的脸上根本看不到丁点惊讶的表情,似乎他早就知道,或者说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他们说是被裂天魔宗强迫过来的……”

    “荒唐!”哲子冷笑道,他的语气如同蝮蛇吐出的信子,阴冷至极:“想来他们也知道自己粮尽援绝,便搬出这‘诈降’的无谓手段来,挑选一些不精于器械,却长于拳脚的斗士出来,事先服了抗散魂毒的解药,前来投诚,然后在我军整君的时候暴起一击,以求死中得活。这些人绝对是死士中的死士,留他不得,全部杀了吧。”

    他的语气如此轻飘随意,和门外忽然响起了哭天喊地的求饶之声相映成趣。建州奴儿从来不需要弱者,被征服的弱者是他们的食物,而送上门来投靠他们的弱者,是他们的玩物。

    哲子不知道,包括祸忌在内的天杀魔宫的人,都深刻洞察了建州奴儿的这种秉性,才将那些平日里也作恶多端,希求一场义军大战就将自身洗白了成为万民英雄的投机客们,轻飘飘地推到了他们的屠刀前面,然后他们果真十分配合地轻飘飘地将他们杀掉了。

    有些人的命,轻于鸿毛,这并不是什么修辞手法。

    而这些轻飘飘的人轻飘飘的死,却被一些“好事者”传扬了开去,以不可思议的,几乎是实时传达的速度扩散到全城,让那些凭着一腔蛮勇厮杀着的魔道,十倍地卖力起来,而让那些偷鸡摸狗的魔道们,如同挨了当头一棒般如梦方醒。

    他们此时才真正意识到“宗中大佬”时常灌输的那句话:

    “建州奴儿和魔道根本不是一路人,他们修炼的是奴才道,一辈子给人做奴才,所以任何投靠他们,一起给他们的主子做奴才的人,都是他们的竞争对手,所谓卖石灰的瞧不起卖白面的,这些后来着落到他们手里,必然被屠戮殆尽。”

    这些松散的小魔道终于明白,投降,完全不可能生存,建州奴儿从来不优待俘虏和投降官兵,他们的种族优越感奇怪又苛刻,因此谋道们想要活下去,除了突围出城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而他们,并不知道此时北门正大开着。

    于是这些魔道又稀稀拉拉的汇聚起来,以东条胡同为据点,简单整装了一下,就再次出发,用全身上下所剩的勇武,朝着最近的东门冲击过去。

    然而这场所谓的裂天魔宗的动乱,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给建州奴儿们造成多严重的冲击,因为潘兴城里,早就住下了整个八旗。

    他们刚刚冲出胡同,就被一只镶黄旗的建州铁军正面对上,这些用两条腿奔跑着的人,不得不以战魂化形和寒冰气劲,去正面撞击冲突而来的铁骑,和铳枪。

    建州奴儿们军容严正,人马连体锁甲配上沉重的新式铳枪,以一往无前之势奔突过来,就在最前面的人大吼着给自己壮胆,同时发出江湖上小有名气的神功招式的瞬间,一杆杆灌注了无尽冰雾的枪锋,在螺旋状的寒气加持下,轻松穿透长袍短卦外面的寒冰鬼针胄,挑起漫天血雾,挑起一具具尚未冰冷的,还在些许挣扎的尸身,抛向道路两边,没有来得及被抛出的,就地被千百马蹄践踏成肉糜。

    嘶喊与所谓的战斗,几乎没有持续一炷香的工夫,就彻底化为了血色的寂静。

    这些魔道统共有五百多人,面对的是从东部大道上飞奔过来的千余铁骑,哪怕一对一天则决斗,也绝不可能有任何胜算,这些江湖人士的个体实力或许有一些,可是建州奴儿的军势和装备是碾压级别的强大,他们的反抗,战争,或许就是一场难看的挣扎。

    现实从来都如此残酷,因为不仅仅是他们,就连金刀门这样硬朗的团体,此刻,也依旧身陷重围。

    东条大街的两端,已经被建州正红旗的铁军彻底堵死了,而拜狱身边的人,从八百三十二人锐减到了现在的十三人。

    没有流血,只有被穿透防御时的一道金色闪光,拜狱看着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原地消失,木讷的脸上只剩下沉重的坚定。手中的强袭龙牙,早已化为血火般刺目的,发亮的鲜红,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人的鲜血。他提着刀,和他身边的十三个战友停下来,万般无助地停在路中间。

    “不会有支援了,一点都不会有。”床弩和红衣大炮轰击商业区的报告被祸忌上传了系统,原本昂扬奋发的蓝色标记的占领区,忽然之间支离破碎,并且迅速缩减,作为军师的祸忌在公共频道里留下了一句:“反正死不了,上去砍人了。”就再没有了声息。

    前来刷经验的战友们,已经有九成显示“在基地”了,说明他们都英勇地鏖战至“免费回城”了。

    这样的局面,拜狱心里是有点痛的,尽管他并不需要真正经历生离死别,可问题是战损是真实的。银尘能给文明圣殿下属几千号人安装上回城系统,已经是其能力极限,毕竟频繁穿越高维空间,就算无度本身都负荷不起这么大的能量需求,否则为什么“免费回城”并不真正免费呢?银尘维持这个系统,每时每刻都在大量消耗自身的神力,以及红后和天府基地的能源,所以他根本没有余力再弄一套反向传送的系统,所有被送回到基地,也就是各自山门的人,再也不可能被传送回来,他们只能想办法跑回来,但那样的话,一切都来不及了。

    因此这场战斗并非游戏,更不是儿戏,随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拜狱肩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拜狱最后环顾了一下周围,确定这里是宣德门外的一条小巷,如果他能够带队冲过被骑兵堵死的巷子口,转过一个弯,就能到达宣德门外的正街,在冲杀百步就到了宣德门前。

    但他不可能做到这点了,八百人的金刀门精英步战团,连战役目标的第一重都没有达到。

    是他无能吗?不,是敌人太强大,就算他们金刀门的人的各个都是法则之子,也绝不可能用八百人的小队硬抗三万御林军和几十万八旗铁军,那不现实,那根本就不是幻想逆天拳能够做到的,更不要说,这八百人,只有《霸空刀芒》和《死界拔刀术》可用。

    从一开始,胜利的可能呢性就压根不存在,而拜狱依然去做的目的,其实就是想教育身边的金刀门弟子,何为正道。

    为天下人请命,这不是做得到做不到的问题,根本就是敢不敢去做的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银尘要给这些正道们挂载返回系统的原因,他们是为天下人请命的人,是抗拒强权与黑暗统治的人,是推动着社会进步的人,也是永远身陷重围,每时每刻都置生死与度外的人。红后系统既保护着他们同时也在监视着他们,让他们没有哪时哪刻,敢于背离那颗读书人的心。

    是的,这八百勇士,都是“读!书!人!”。

    他们,才是银尘心中,法师精神的延续,金刀门和玄天阁,说白了只有重装和轻装的差别。

    为天下人请命的人,从来都不会在意身陷重围,从来都不会在乎要面对的黑暗威权有多么强大,他们早已淡忘了生死,只为了给天下人,讨回回个公道。

    正如拜狱,他高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只为了用刀尖指着纳诺未来的鼻梁,问问他飞燕城里那些死去的冤魂,晚上会来找他吗?

    即便是粗略估计,那一夜里死去的女孩,也有三十万之多!

    三十万!

    即便是建州奴儿最嚣张时候的血阳城惨案,也最多有五千人遇难,其中大半还是男子,但这已经足够魔法师降下禁咒,轰杀整个八旗铁军了,三十万少女的死难,按照拜狱的理解,井盖将整个北方用核弹洗一遍。

    但现在,他既没有核弹,也没有战友,因为就在他停下来的时候,两侧所有房屋的窗户都被打开,后面,是弓箭之林。

    “跑不掉的。”哲子的声音在锁甲如墙的铁骑后面响起,又高又尖,如同太监,但拜狱从那细微的声纹变动中,听出了那人比他只高不低的修为。他的修为让拜狱忌惮,因为他的修为是魔功修为,不是神功修为。

    拜狱见过的魔功之极,便是《天魔解体**》,因此他对魔功的理解也就是这样的,深沉狠辣,不善刀剑,却用拳脚和暗器以及巫术拼接成不可接近的领域,对于天下魔功拜狱从未小看,甚至有点高估了。

    “是啊,跑不掉了,只是不知道能抓几个活得回来呢?”另外一道相对低沉的,也满含魔功修为的声音响起来,拜狱这次没有皱眉头,皱眉头已经没用了。

    “诸位!”拜狱转头对身边的十三位战友说道:“看来这次只能这样了,你们赶快传送回吧。”

    “那师叔你?”领头的弟子语带惊讶:“难道你……”

    “我还有最后一招,出完了也会回去的。”拜狱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恐怖的流光。

    “师叔!”另外一位弟子叫道:“宗门里不是说不准学习天选之枪吗?”

    “你想多了,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是天选之枪,就算是天选之枪,我们十四个人一起上也最多干掉对方十四个人,没用。”拜狱翻了个白眼,挥手道:“快走!”

    弟子们还想说什么,却已经晚了,因为散魂的弓箭已经从窗口中射出来,狠狠撞击在他们的铠甲上。

    传送,如同爆炸反应装甲一样被激发,连片的金光爆发而出,而此时,阻断空蝉的灵器才刚刚扩展出结界一样的光膜。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刀魂·独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想走就……怎么可能?”哲子的声音在半空中忽然变了调:“你们……难道还有玄器不成?”他的语气中更多地是跃跃欲试的贪婪,显然早就准备好,杀了拜狱摸尸体了。www.uu234.net

    但,拜狱根本不会向他们解释何为传送的。

    “少罗搜,本座怎么也要战至最后一刻的。”拜狱的声音沉凝无比:“料想你们也没有那胆子天则决斗!”

    “黄口小儿,休得逞些口舌之利。”和哲子同行的另外一人沉声道:“这里是潘兴,是皇上和朝廷管理的地方,不是你们那自由散漫的江湖比武大会,这里的规矩就是乱贼必死!扯什么天则是无用的。”

    他貌似勇敢地喊着,却并米有像个真正的勇将一样排众而出,反而喝令前排的铁骑排成更密集的队形,显然是要拿前面的人当做肉盾,阻挡住拜狱可能发出的天选之枪。

    “小家伙,本座觉得你还是投降比较好,虽然你的同门都转移走了,但那玄器只怕也用掉了吧?下品玄器就是这样,总得要一个人留下来充当死士的。”哲子躲在骑兵方阵后面劝道,此时弓箭手们已经再次准备就绪,只要主官一声令下,就可以用散魂箭将这个孤零零的锁甲战士射成筛子。

    拜狱从哲子的语气中听出了言不由衷,显然这种说辞不过是表面文章,显得自己好像很仁至义尽,但建州奴儿的话又怎能当真?拜狱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十分不满的冷哼,伸手就将长刀插入刀鞘。

    他明显地感觉到,前方一股巨大的冷气酝酿着从地面升起,显然敌军已经意识到她真的要发动天选之枪了。

    “申请d装备!”

    拜狱没好意思说出口,否则真的会被人当成使用什么狗屁不通的巫术的江湖骗子,他只在心里默默念诵着,真心希望系统看在她身陷重围的份儿上给他批准一次。

    d装备,其实和杜无心身上的那些装备并无本质区别,就是银尘制作的,能够将战魂技有限变化成魔法的道具,这些道具只能配合战魂技使用,而一旦使用出来,虽然攻击距离不会延长多少,但在限制时间走完之前,原本只能用于天则决斗的战魂技,直接变成大规模杀伤性魔法。

    而要想驾驭这种恐怖至极的力量,必须以领悟杀道为前提。

    不幸的是,拜狱甚至以战魂技开发出最终决战奥义,他的杀道早已远超杜传昌,释放这种威力的武技,效果可能翻倍。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静静等待着命运的降临,他的身上忽然闪过一片不正常的红光,接着周围的空气中浮现出大量的黄金魂雾。

    “正在评估当前形势……ai判断,正向3通过,负向0透过,论证结果:接受申请!”

    “正在定义坐标……”

    “正在调集库资源……”

    “向锁定坐标发放d装备,注意!有效时间只有三十分钟!”

    就在拜狱孤零零地和一整队八旗铁骑对峙的时候,一股无声的热流淌过他的全身,原本暗褐色的锁甲忽然亮起金色的光束,如同一道道射向不同方向的激光。

    “小心!他要开始战魂化形了!”哲子的声音里听不出惊恐,反而满溢着兴奋,似乎拜狱的战魂化形,对他来说有着特别的研究意义。

    “全体挺枪,准备冲锋!”哲子身边的那位将官却一点儿也兴奋不起来,穷途末路的敌人的疯狂反扑,他见得多了,对这种情况也不过是公事公办而已,随着他的命令,拜狱面前的铁骑们同时端起铳枪,一根根锋利的四方锥枪头面准着他的全身要害。

    他身上的激光扩散了,变成一圈圈复杂到极点的环状魔法阵,魔法阵中心扩散出一团团块状的黄金魂雾,这些黄金魂雾看起来似乎比正常的黄金魂雾重得多,从魔法阵中喷射出来,立刻就沉积在拜狱的脚底,并不像普通天选者使用战魂化形一样直接附着在身体的相应部位。

    那并不是战魂化形,而是战魂召唤。拜狱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可是他脚下的地面忽然龟裂开来,黄金色的魂雾中,一条条金色的光线勾勒出巨大无比的轮廓,而原本给人山岳般沉重感觉的拜狱,却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托起李,如同羽毛般飞上一丈高空。

    黄金轮廓抢在将官再次发号施令之前,凝结为真实的恐怖。一丈高的身躯如同微缩的山岳,却覆盖上了如同坦克装甲一样的银白色铠甲,那是许多长期不活动的鳞片相互板结形成骨质重甲,在暗夜中的火把照耀下,散发出钢铁般的反光。四条健壮的腿比起非洲象的腿还要粗一倍,如同四根乾清宫大殿里的柱子,上面并没有什么狰狞的倒刺,只有层叠钢板一样铠甲积层,却比任何布满倒刺的凶暴造型都更加具备压迫感。这样的大粗腿和那庞大的身躯比起来,却显得十分瘦削精悍,因为那混沌般庞大无比的身躯,才是如同战舰般巍峨的形态。

    巨大的身体前端,是一颗庞大又尖锐的三角头,没有脖子,鼻尖之上长着刺刀一样短促又尖锐的角质棱锥,一双尖细的长角从眉弓的后面延伸出来,看起来就像两根天线,长角根部下方,三角形的巨眼之中,满是森罗般冷酷的凶光,没有一丝野兽该有的狂暴,反而让被盯上的人更加胆寒。宽大又平整的背上,拜狱端坐其上,一手扶住从背上突起了一根用途不明的孤零零的短角,另一只手,轻轻攀上了背后的刀柄。

    黄金魂雾已经退去了,银白色的巨龙显出完全的身形,一根几乎比腿还粗的尾巴左右晃荡着,圆润膨胀的尾端,如同攻城巨锤。

    面对着高一丈,五丈的,如同重型坦克一样的冰川地行龙的建州奴奴儿们,无论是骑士还是将官都变了脸色。地行龙,哪怕是最普通的黄甲地行龙,也绝不是骑兵们愿意对付的,从古至今,有利于对付这种怪物的军势,从来都只有步兵盾枪阵一种,

    骑兵军势如同锋利的长剑,而步兵盾枪阵如同厚重坚硬的开山凿,两者的功能完全不同。步兵盾枪阵是南国的特产,而建州奴儿们因为冶金工业的缺失,即便能装备铳枪,依然无法整备出这样的大阵,至少,先在这条小巷里的八旗铁军,不能。

    而他们此时面对的,不是普通的地行龙,而是冰川钻山龙,或者叫做冰川地行龙,那是比普通地行龙更加凶猛,更加难以对付的巨兽,这种地行龙只是有人见过,从来也没有人真正猎杀成功过。

    战魂兽钢龙。

    拜狱高坐在钢龙背上,成为如假包换的龙骑士,只不过他此时申请到的所谓d装笨,正在透过一圈圈魔法阵,加载进他的长刀之中。

    原本暗红色的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长刀,忽然就在刀鞘上睁开了一排血红色的眼睛,一股完全不属于寒冰气息的,带着粘稠的重压感的阴冷从拜狱身上扩散出来,无形的辐射斑扩散到百步开外。

    天地共鸣,钢龙脚下的地面变成漆黑的沙漠,而头顶的暗夜,忽然之间垂落下来,将一切火把的光亮笼罩。

    “全体,直线冲锋!”低沉的嗓音里再也没有先前的沉稳镇定,撕裂般的吼声爆发之际,是八旗铁军一声整齐划一的怒吼和杂乱轰鸣着的马蹄声,天下第一骑兵的的具装战马,终于在这个暗夜里,冲着一个人奔腾起来。

    “杀!”

    兵士们的吼声整齐而单调,唯有胯下战马奔行的声响,汇聚成江流般的壮阔,朝前涌去,淹没一切敌人。

    就在他们起步加速的同时,黑暗吞没了光源,让整条小巷只剩下幕布般的黑暗。突如其来的黑暗并没有让骑兵们胆怯,因为他们早已被奴化教育驯化得忘了何为害怕,小小的脑海中只剩下麻木与服从。

    骑兵奔行的声音是机械的,尽管他们应该跑出万马奔腾的气势,但他们没有。正红旗的骑兵们和他们胯下的马儿一样都只会机械地超前跑,放任自己加速到尽可能的峰值,他们之中若有人倒下,那么其他人依然会踩过那些倒下的人继续前进,而倒下的人,也不会挣扎,任由自己变成一片肉泥。

    黑暗之中,一切弓弩手都失去了攻击力,因为他们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听着马蹄声近乎整齐划一地呼啸而来,然而就在这几乎也变得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中,忽然响起沉重的脚步。

    马蹄声如同洪流,而那脚步声仿佛一整座大山正缓缓走来,充斥着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大压力,那脚步声慢慢近了,接着便是巨龙的吼声和一道灰蓝色的喷雾。

    喷雾所过之处,人马俱成冰晶雕塑,接着被后面冲上来的骑兵撞成细碎的冰粉。被寒冷水流裹挟着的旋转的枪锋,重重刺上黑夜中无比巨大的躯体,却猛然不可控制地弹跳起来根本没法在那庞然大物身上留下伤痕。

    拜狱的暗褐色锁甲外面已经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黑暗铠甲,让他的光头也显出几分魔王般的狰狞,银白色的钢龙身上,更是覆盖上一层被d装备加持过后的寒冰装甲,那暗蓝色的装甲,强度和贫铀装甲相当。

    巨龙奔跑起来,无可阻挡的冲撞力将面前的一切统统碾压,而拜狱手中的长刀,这个时候才忽然出鞘。

    长刀无痕。

    出鞘之刻,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之中猛然亮起一弯血色的暗月,血月之中,一排猩红的恶魔之眼猛然睁开,如同黑暗地狱的解,那血色的月亮随同着拜狱的长刀出鞘而冉冉升起,将整条小巷照耀成一抹森罗的猩红。

    长刀完全出鞘,随着拜狱无声地一挥,一道比以往大出许多倍的弯月状刀芒,忽然间撕裂了夜空。

    长刀撕裂空间留下的痕迹,并非是暗夜后的黎明,反而是一片旋转着的血色虚空,那虚空的终点依然睁开了一枚无穷大的猩红之眼,静静地,冷冷地注视着脆弱的人间。

    刀芒百丈空。

    拜狱挥出的第一刀,就将整个朝他冲来的建州奴儿部队彻底湮灭了,那血色刀芒扫过的空间,一切都被一股黑暗无比阴冷无比,却又尖锐无比的力量撕裂成无数纤薄的碎片,仿佛刀芒扫过的地方,早已经被几百万把刀疯狂地砍杀过几十个的轮回。

    血色的光芒,照亮了建州奴兵们惊恐万状的脸,他们的脸部肌肉已经完全扭曲,大张着的嘴可以取代自己的头颅,然后他们无论如何奋力地嘶吼,都发不出任何一点点可以察觉的声音,仿佛他们呼出的所有空气,都在无止境地吸收着周围的声音。在无边黑暗的小巷里,一道道半月形的,满是眼睛的刀芒闪烁而出,忽然之间就在半空中消失了半截,而那消失的半截停留过的地方,必然喷出滔天的血泉。四散的血液根本不会落下地面,反而如同某种气氛一样漂浮在空中,形成暗夜中特有的血色空气。

    一刀,两刀,十刀,百刀。拜狱骑着巨大的钢龙横冲直闯突进过小巷,在正街上忽然感觉压力一轻,接着如同演练过许多遍一样策龙转弯,直冲着宣德门而去。

    此时的宣德门早已紧闭了,原本将宫墙照亮的火把灯笼,也在拜狱冲来的一刻,忽然间暗淡无光,方阵整个天地,都在随着拜狱和他屁股底下的巨大形体高速移动着。

    轰!

    剧烈的撞击声在宣德门上响起,华丽的木门变成了破碎的木板,然而木板后面厚重的沙袋,石块与玄冰混合起来的高墙,居然将钢龙的冲锋,彻底挡下。

    那面高墙整个退后的了一米,却没有任何倒下的意思,甚至被撞击的裂开了的冰面,都在一道道故意的蓝色雾气中快速修复。

    拜狱狠狠一刀砍下,无往不利的血色刀芒,竟然被这冷硬的蓝黑色高墙挡了下来,只有长刀砍入砖石与沙土之中时,才能听到一声清脆的,某种东西被斩断的声音。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刀魂·错锋

    高墙塌了一块,然而后面依旧是高墙。

    拜狱奋起全身的修为,手中的长刀爆发成一朵炫蓝无比的血莲花,泥土飞扬,砖石碎裂如同弩箭般崩飞,咔嚓断裂之声不绝于耳,拜狱心无旁笃,眼神专注地朝前砍杀着推进,硬生生地在漆黑的门洞里砍出一条满是碎屑的道路,冲突出来。

    他没有回头看,自然不会坏掉,他竟然用刀硬生生挖出一条两丈有余的隧道,而那隧道之中,无数灵器的断面散发着幽幽绿光,慢慢暗淡下去。

    他冲锋过来,却发现敌人早已严阵以待。

    那是一群专门对付骑兵的盾枪兵,厚重的锁甲外面早已凝结出更加厚重的冰铠,比人更高的大盾早就被锁链链接起来,而冰铠加身的步兵们,依然用战魂凝结成的锁链,锁定了彼此厚实的肩膀。

    拜狱不知道自己已经挥出多少刀,他只知道自己还有很多刀要挥出,他驾驶着小山般的钢龙朝前冲去,长刀之上,血光再起。

    半月形的血色刀光,砍杀过一切。

    寒冰的军势,被那如同腐蚀剂的血色刀芒切开了一道道豁口,豁口之中便是断肢飞溅,然而从那还勉强保持完整的军势“残片”中,忽然飞出许多道歹毒的绿色骨钩,这些骨钩上面附带的剧毒,就算是在通红色的火把照耀下,依然在空中留下绿色荧光的轨迹。

    这些带着绳子的骨质弯钩,能够轻易撕开钢龙身上的寒冰装甲,还能穿透它的鳞甲,直达鳞甲下的血肉,那绿色的阴邪的毒钩,并不能腐蚀它的血肉,也不能麻痹它的神经,只是单纯地具备破甲的能力。“破甲毒钩”这是南国朝廷严厉管制着的武备,然而如今却如此冠冕堂皇地落在的建州奴儿手中,拜狱看见,不禁愤怒地大吼一声,手中的长刀更是爆发出十丈刀芒,疯狂地砍杀着能够得到的一切。

    最终决战奥义夜尽屠城。

    然而胯下的钢龙,在战魂形成之后,第一次颤抖了。

    那不是恐惧的颤抖,那是痛苦的颤抖,钢龙微微颤抖着,奔跑起来的身躯,缓慢了,摇晃了,蹒跚了,最后,静止了。

    黑夜也慢慢散去了,他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是他起从未见过的,陌生有奢华的园林。园林之中,飘飞的天选礼装的黑色衣带,还有各种刀剑上繁复诡秘又森冷的反光,拼凑起一道道看起来就不太刚硬的身影,灰蓝色的寒冰将这些身影冻结起来,组成了新的,拜狱没有见过的军势。那军势中充斥着一股死气成成的坚韧,仿佛潘兴城的城墙上那些南国近卫军的最后的防守。一股从帝王陵墓中涌出来的庞大气势压迫下来,容不得拜狱有丝毫的分心。他此时还没有注意到时间已经过去了30分钟。更没有来得及回头看自己走过的路。

    他的身后是一条真正血肉迷离的地狱走廊,走廊之中,甚至连断臂残肢都没有,只有大小不等的薄片状的血肉。他并不知道在d装备的加持之下,他已经砍杀过了11094个建州奴兵的血躯,将这些分为重骑兵,重盾兵和大内高手的奴化之爪牙切碎成一地血肉。他不知道他以单人片刀之威,完成了空前绝后的,骑士的万人斩。

    1对11094。

    这就是拜狱的战绩,这就是拜狱要给这些妄图奴役全世界的混蛋们双手奉上的还礼。11094个人倒下了,而他的面前或许还站着另外11094个需要被砍杀的人。

    这些人,虽然提剑背弩,虽然个个冰气缭绕,虽然每个人身上的战流和身边的人混合起来,组成了更加庞大肃穆的军势,但是拜狱从他们闪烁的眼神中看出来,他们已经怕了。

    胯下的战魂兽,正在慢慢软倒,白银色的装甲早已被剧毒浸透成了血红色,沉默而骄傲的钢龙,也终于发出一声没能忍住的虚弱的吼声,那被剧毒销毁着身躯时发出的呻吟,此时依旧是一声惊退敌酋的低吼。

    坐在钢龙背上的拜狱听懂了那吼声,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不能奢求更多。他知道此刻一旦失去了坐骑,那么就可能一步也不能向前了。

    东方亮起了鱼肚白,从三更起兵算起,他已经战斗了半个晚上。

    “应该……可以了吧?”拜狱低声自语,黄金魂雾亮起来,几乎已经溃烂了一半的战魂,就在那光明的云雾中迅速消失不见了。

    战魂回归,只要主人也跟着休息一段时间,一切损伤都可以修复。神功转水的意义,就在于这如同不死的再生能力。

    他从高处落下来,双脚在泥土地上踩出两处大大的圆坑,那厚重的坠落声,仿佛一击洪钟,将所有还在小腿打颤的天选者们惊醒了。

    他的身后,阴毒的挠钩在厚盾的掩护下包围上来,他的前方,天选礼装翻滚如同黑色的海浪,这些织物的海浪里包裹着的,竟然是千娇百媚的建州女子。寒风吹散。

    湿冷的,带着晨露味道的风撩起她们的裙摆,让这些如同泥胎塑像般了无生气的女子变成了整齐绽放的黑色罂粟花。东方的鱼肚白越来越亮,终于让第一缕晨光落在了拜狱的银蓝色寒冰铠甲之上。

    铠甲下的深褐色金属锁甲,也一起反射出幽冷的斑点状光源。拜狱借着这点亮光,在有气无力的随风晃荡着的火把光亮照不到的背后,看到了让他有些遗憾的三个大字。

    那是一座巍峨无比的宫殿正门顶上,蓝色珐琅底牌匾上的纯金的大字:

    慈宁宫。

    全世界唯一的,曾经装得下每一位太后的威仪与尊崇的宫殿。

    “慈宁宫?……”拜狱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一路闷头杀到了后宫里,当然些许的遗憾也免不了,杀到慈宁宫跟前,就意味着他根本跑错了路,没有按照原计划杀到乾清宫,没有能够给纳诺未来狠狠一刀。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响起了冰冷无情的系统提示声:

    “d装备,权限结束,正在断开使用链接.........”

    “正在收回权限装备......”

    黄金魂雾从脚下腾起包围了他,借着背后展开一座复杂的法阵,亮光一闪,拜狱感觉手中长刀一轻,强袭龙牙上的狰狞血眼,迅速闭合消失了。

    拜狱长长出了一口气,原本有些萎靡的神色迅速再起,原本以为贼去镂空的寒冰气息,再次不知道从体内的哪个犄角旮旯里涌出来,迅速充斥全身。在渐起的晨光中,他的眼神越发凌厉而昂扬,强袭龙牙似乎也感受到他那怪物一般的恢复能力和决死的勇气,原本暗淡下来的刀光,再次森寒而闪亮。

    不远处,哲子先生正准备出面摘取胜利果实,将一万兵丁用鲜血和身躯换来的胜利轻松写意地据为己有,冷不防看到拜狱手中慢慢举起的恐怖长刀,一张脸登时灰了。

    ”圣器?!!“

    他的声音与其说是惊呼,不如说是哀嚎更确切些。圣器之属,王爵认证,更确切地说就是国祚相随。千万人围困一名勇士尚可,千万人围困一件圣器就属于玩笑了。圣器之威,如同世间唯一被承认的法师一样,是能够轻易破开大阵的,此时就算是调来十万神兵围困宫城,也会被拜狱一个人杀出血路逃出去。

    他从一开始就估算错误,甚至就连纳诺未来,也一起估算错误了,他们从来也没有谁会闲得蛋疼去想敌人拿着一件圣器闯宫这种玄幻的事情。因为天下圣器,都是有名有号的,在哪里,是什么,造型如何,功用怎样,全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哲子先生就是借来两颗脑袋,都想不出铠甲小胖子手里怎么就忽然冒出来一件大刀也似的圣器来。

    圣器出世,天象剧变,法则相随,国祚定鼎。这世上来来回回那么几件圣器,都是牵扯着天下大势的神物,否则又如何当得起圣器之名?

    哲子先生完全没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可冰冷的现实并不会给他面子,拜狱手中的长刀在晨光之下泛出五色流彩,不仅将哲子吓住了,也将周围一切围困着拜狱的人冻住了。

    圣器在手,意味着天下大势在手,任你多少万人的军势,都别想困住形单影只的拜狱,那些想着包围他,耗死他,摸尸体抢军功的人,此时全部变了脸色,真恨不得脚下的地面忽然炸开来,变出一条地道,好钻下去逃走。

    晨光之中,如同战神的拜狱并没有理会这些人,尝试过万人斩的拜狱,如今看这些蝇营狗苟的围困者,如同蝼蚁。

    他转过身来,转向哲子那声惊叫传来的方向。

    寒风将哲子先生的声音送到了拜狱的耳中,光头小胖子将圣器长刀往肩上一扛,旋风一样转过身来,给那些外表妩媚,可内里早已麻木空虚成一潭死水的建州女儿们一个宽阔又潇洒的背影。

    他转过身来,才看到了自己开辟出来的鲜血的道路,看着这条道路,小胖子如钢的眉毛微微动了动,内心里一丝遗憾也烟消云散了。

    “应该可以了吧?这要都不能让他们收敛些,只怕要不了多久就阖族亡灭了。”脑海中转动着这样的念头的同时,刀锋般的目光已经在还活着的人之中来回搜索了。

    “将军何在?敢出来一战么?”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稚嫩却不软弱,仿佛幼年神龙的怒吼。他的声音裹挟着万人斩杀的惊天威势,泰山般压向那些提着盾钩的阴邪猥琐的因陀罗护殿教兵,让那原本压迫过来的包围圈,忽然间扩大了出了三圈。

    他吼出这句话的瞬间,天则降临,寒风裹挟着细碎的冰雪化为两道青蓝色的圆柱,将他和哲子两人分别笼罩,此时,外面的一切人都无法攻击他们,生死荣辱,系在二人的拳脚刀兵。

    哲子被他的目光轻轻掠过,吓得一缩脖子,等感觉到天则降临,反而放松下来。世人常道只有圣级的杀人魔头,没有圣级的胆小鬼。哲子能入了分神境界,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别看一副书生的样子,可他真正发起狠来,也是悍勇无畏得如同疯狗。

    他在拜狱的目光再次投来的瞬间,转头看了一眼龙傲田。

    他很奇怪,天则居然没有锁定这位真正的大将军么?

    不过无所谓,他“哲子”又岂是吓大的,不就是个提重刀的光头小胖子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此时的哲子先生不会去想对方手里的圣器了,因为神功转水,天则变动,神兵一道,已经彻底转向军势对抗用途,再也不能于决斗之中,提供丝毫助力,顶多就是一件耐用的兵器而已。天则决斗,成为纯粹比拼战魂化形和寒冰强度的战斗,这也是为何天地间大量拳斗士崛起的原因。

    他伸手从近旁站着的武备官手中接过自己的佩刀,其实这把刀可有可无,毕竟战魂化形,大都变化成兽爪魔牙,谁也不会没事拿把刀来砍,要不是军势威压只能附加在武器之上,他说不定真会捣鼓出一整座战魂化形的军势出来。

    战魂化形,大幅度提高个人战力,但是对军势的干扰特别巨大,毕竟军势还属于罡风,而战魂属于水。自古,水克制风。

    哲子知道这小子手上的圣器此刻已经没用了,只能算是一把非常刚硬的刀,心里便没了恐惧,慢慢地从分来的军势中走出来,每一步都尽显腐儒的浮夸与傲慢,真当自己是混沌浊世中的一股清流,鞋底仙气横流,每一脚都踏在世人沉浮不定的浊恶凡心之上,愈发走得从容不迫起来。

    正如圣器克制军势一样,天下间,许多人将文士克制武将也当成了一种天则,至少是一种天经地义的规则吧。拜狱就像世间武将的缩影般,身穿重铠,手持长刀,纵有战魂也无法化形,只能召唤出来成为坐骑或者协同进攻的伙伴,或者借用其力量,让身躯无限恢复,让手臂力大如神等等,武将,和武士一起,成为天则之后依然使用着武器的人,而文士,如同巫师一般,成为善用战魂化形,甚至干脆就是将战魂当成武器的存在。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235/ 第一时间欣赏唯一法神最新章节! 作者:神击落太阳所写的《唯一法神》为转载作品,唯一法神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唯一法神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唯一法神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唯一法神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唯一法神介绍:
他是此世唯一的法师,他所处的世界是个人吃人的疯狂世界!玄奇的神功背后,是一个充满血腥和阴谋的修罗地狱。 他从高度发达的文明世界穿越而来,面对此世的黑暗与不公,他奋起反抗,一次次的打击,并不能让他有丝毫动摇! 这是一个孤独的法师的故事,一个与世界对抗的男人的故事。且看修真世界中的唯一法师,如何在野蛮落后的世界废墟之上,重建起一个辉煌的文明! 此世唯一法师,此时唯一真神!成神之路,每一步都留下浸透鲜血的脚印。 书友群552888290,想加群的朋友速度行动起来!唯一法神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唯一法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唯一法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