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畅愿景
“但议会制有个好处,就是避免权力更迭的时候,发生武装内耗!你们的第六王朝,灵皇第七王朝,还有被你们的先祖打趴下的第五王朝,都是如此。别说王朝更替,就是一家一姓之中九子夺嫡,都血流成河,很多有才华的大臣因为站队问题,无辜冤死!这种政治清洗的伤害,远胜于偿命教百倍,自古文正武陵不得善终,多少人青年短命,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你!”
“你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居然也能有如此见识?!”
纳兰血魔和李玄启震惊地看着银尘,仿佛他们眼里的天才少年正在变成异形。
“长生天也!为何不让寡人早点见到这位少年英雄!”李玄启愣了差不多一个呼吸,忽然之间落下了眼泪:“你与血魔若能共同辅政,天下人则无忧矣!为何!为何!”
“行了!少矫情!”银尘脸红了。
北武帝狠狠叹了口气,他的叹息如同千年血泪史的叹息,如同第六王朝数百年起伏沉珂的悲哭,沉重得像一座无形的楼宇压下来:“朕……寡人日思夜想,没有答案,倘若君臣博弈能缓和一二,凌家,张家的悲剧就从根本上不会发生了。张家倒卖情报,最初还不是先皇防着他们么……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因为一旦登临绝顶,天下人的生死都在你的一言一行之中,朕觉得累,而底下人,甚至就连聂挽留和血魔,都觉得怕!”
“因为恐惧,所以不敢说真话,不敢揭露真的问题,因而任何一个帝国都会在走向极盛之后迅速垮台,连腐朽衰落的过程都几乎没有……这个问题其实比你想象的更加严重。”
“寡人知道,但是无能为力。无论严刑峻法,还是建立六扇门,吊壶轩这样的监察部门,抑或广开朝议,允许子民言论国事,最后都不能根本改变这个问题……西方制度,血魔也和寡人说起过,寡人欲行之,却总也不成,议会必有一长,然而放眼北国,能德才具备与寡人抗衡者,根本找不出来。纳诺家族一帮子阴谋险恶之徒,在草原沙漠地界上能服气的人不多,担任议长必不能服众,而其他人中,又无敢与朕直面者,至于寡人兼任议长,那岂不是贻笑大方?”
“我想有个人还是可以担任这个职务的。”银尘平静道。
“赵光怡?”北武帝觉得不可思议:“他多半受了灵皇遗命,要继承第七王朝大统,怎么可能奉寡人为九五?”说到这里,北武帝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语气之中也满是暗淡颓丧:“他的才能只怕还在哈兰玄冥之上,却摊上南国这样积重难返的宗庙,而且一生注定与我李家相对,前面还说得天下大才皆互相杀戮,不能形成合力,这眼下岂不是又一桩悲剧要上演?王朝生生灭灭,于千年文明之前就开始了,无数年来只有轮回,从来没有谁能够实现突破,难道人类就该如此?于轮回中原地踏步,永远不能前进吗?”
“你觉得,如果我没有解决办法,会来找你么?聂挽留和我的交情,真就到了这一步?”
“寡人真以为到了这一步了。”北武帝露出一个洒脱又苦涩的笑容:“今日重获自由,寡人根本没想着重新登临九五,毕竟建州狗奴如此荼毒后的天下,已经不是寡人领导下那个百废待兴却又活力冲杯的天下了。看惯了生死,寡人也不过想苟活于世,将一生感悟尽皆化为文字,留待后世帝王名臣借鉴而已……寡人与赵光怡就算冰释前嫌,又能如何?南国的国祚,北国的君权神授从来都是势同水火,两次灭国之恨,谁又能服得了对方!”
“我给你说了有办法将你们两个人凑到一起去。”银尘道:“我是个很实际的人,除了那些和张雅婷一样的女孩子,我不忍心苛待以外,其他人,若是牵涉到众人生死沉浮的事情,我都不会做什么过于理想化的决策,更不会为了一个虚无的口号或者情怀去白费力气。你虽然称得上千古一帝了,很多政策很超前,却又能执行的很好,但是对于我而言,就算是赵光怡老先生一个人,也能支撑起日后的风源大陆,毕竟不同的科技造就了不同的统治工具,不同的统治工具下,治理国家的难度也不同。”
银尘停了一下,最后才揭开了谜底:“我不会为了不可能达到的目标,从南方大老远跑来救你,就算是聂挽留求情也不行,我救你出去,是为了你和赵光怡,还有日后能登上这个位置的千千万万个皇帝,能有一种和平交接权力,和平决定废立,和平制止暴君胡来的机制,这个机制,叫做‘选帝’!”
“选!帝!”
再无需多言,仅仅两个字就足以传递许多的信息。银尘说完这些话之后就看着李玄启,等待着他的决定,李玄启,哈兰玄奇,或者叫做北武帝,此时此刻正在面对人生最关键的选择。选了,他将从这里再次奋起,却也等于将第六王朝彻底埋葬,自己将成为事实上的亡国之君,因为银尘建立的朝代将不是一家一姓之朝代,那么也必然不会是李家的朝代,第六王朝将彻底失去复辟的机会。不选,他就在此沉沦,要么答应龟儿多山的条件,被他们裹挟着东山再起,成为一介傀儡皇帝,要么就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成为第六王朝的最后一条忠魂。
“无论如何,李家的天下都不会再来。”北武帝沉默了没有有半个呼吸,就再次问银尘:“你将鄙人救出去的条件就只有这个?”
“是的。”
“那么你新建的王朝,定然不是赵家的第七王朝了?”
“我其实打算让其成为共和国的。”
北武帝又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轻轻点头:“那么,鄙人就抛下那些不切实际的幻象与荣光,和壮士一起,为天下人的福祉而前进吧!”
他伸出手,青年的粗壮手掌和少年的稚嫩手掌紧紧握在一起。
与此同时,三声尖刻的掌声同时响起,而一道光明的结界,将三个人完全保护起来。
银尘的嘴角动了一下,似乎是勾起了一个冷酷的笑容。
【与此同时】
过门的仪式显得有些潦草。苏菲菲稀里糊涂地就成了纽葛丽特龟儿多山的第十五个妻子,或者说第十五个可以爬上他的床的“有身份的女奴”,她身边的“秀儿”也被留下来,甚至陪着她呆在一间花厅里。
从下车到现在,她都没见着那个所谓的“丈夫”,这种冷遇和她臆想中的被色狼强制按在床上摩擦的场景完全不同。她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既然那人不来骚扰她,她也乐得清静,便在花厅里好端端地坐下来。
她的脸上没有笑容,毕竟任何女孩摊上这事情都不会有笑容的。
她在这里等了一小会儿,有点无聊加困倦,毕竟刚刚那一会儿她精神高度紧张,生怕男人直接扑上来,此时看起来似乎可以放松喘息下,便有点乏了,靠在椅子上半闭上眼睛。
一位身穿红裙的女子头顶一盘水果进来,苏菲菲听得脚步声陌生睁开眼睛,却看到林轻雨已经站起来了。“何事?”此时的小小女孩像个小大人一样,语气平稳不卑不亢,可骨子里的那股小女孩的温柔忽然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我来给太太送果子。”那个高个子的女人的声音里满是谦卑和恐慌,苏菲菲看着她,发现她身上每一处都不像是中原人,蓝眼睛,黄色长发,棕红色的皮肤,这个女人看起来三十岁整的样子,面容深刻,一双天蓝色的眼睛里散发着真实的绝望与屈服。
“你是何人?”苏菲菲一边示意她将果盘放在桌子上,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她的伪装非常成功,因为那个女人没有半点怀疑,或者说她不敢怀疑。
“我是主上的女佣。”她用一种很模糊的语气说出最后两个字。苏菲菲皱了皱眉头,她敏锐地捕捉到那种细微的语气变化,显然,“女佣”这个自称似乎在这里不贴切的。
“真的吗?”她的语气中带上了一点点音攻的效果,无形的寒气蔓延着,木头桌面上慢慢浮现出一层白露。
“是,是女奴,最下贱的女奴!”女人的声音里充斥着哀求:“求太太饶命,下次不敢了!”
苏菲菲不置可否地绷着脸,而林轻雨却完全没心没肺地问道:“你知道老爷怎么还不过来吗?”
“老爷爷?”女奴完全不明所以。
“老爷,是我们南方人对一家之主的称呼,倒也未必是老爷爷,老爷的意思,就是朝里有人的人,就是大官。想来你口中的那个主上当得起这样的称呼吧?”苏菲菲装作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我也想问,他……为什么不来见我?”
“主上原本打算亲自迎接的,可是忽然出了点事情,神殿被人混进了!这可不是小事,主上也只能前去查探,因为据说混进的几个人实力很强不过主上一定是能对付得了的,因陀罗保佑着他!”女奴飞快又慌张地回答道。
苏菲菲心里一动,知道银尘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不过,她总感觉那人的行动没那么简单,并不是直接来营救自己,而是将龟儿多山引开……难道他其实是想找个地方杀死这个教主?
“你下去吧。”苏菲菲的心忽然烦躁起来,那是一种名为等待的焦灼的烦躁,她没精神理睬这个所谓的女奴了,挥手将她赶走。
女奴惶恐地退下了。
【同一时间】
银尘用光明神佑将另外两人保护起来,然后自己当先走出了结界。
他的步伐就是彻底的无所畏惧。
从那黑暗之中,忽然浮现出许多人来,似乎那些被收拢于黑暗之中的卫兵都挣脱了黑暗,从异世界里逃回了一样。这些卫兵浑身是血,盔甲破碎,一个个瞪着猩红的双眼,满脸横肉加杀气。纳兰血魔本能地靠近了他的帝王。而李玄启反而嘿嘿一笑,左手手腕往上的部分,变成了扁平状的蛇口。
那蛇口真的很夸张,至少它的每一颗大牙都夸张地大而且长。李玄启还没有领悟黑形态的战斗技巧,只能将身体部分兽化。
银尘却是从掌心里变出一把银色的金属剑,剑刃之上狂风汇聚,却没有一丝雷光闪耀。
那把剑安静得像最普通的金属。
卫兵不断地浮现出来,却没有第一时间上来厮杀,因为他们的主心骨到了,或者说,这个能够破解银尘黑暗魔法的人,很早就到了,一直潜伏在银尘的身边。
他当然不知道银尘很早就发现了他,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这个人就在银尘面前五丈之外现身,他的身边也一同现身了四位高大帅气的男子,五个人都生得十分高,容貌也十分硬朗,对比起来银尘的容貌甚至有点像女孩了。银尘不用问,就知道这五个人,便是教主和他的四位护教法王。
“妙极妙极!少侠一番高谈阔论,本座听了都甚为心动啊!”纽葛丽特龟儿多山拍完三下巴掌,用一种假惺惺地语气赞叹着。他俊秀硬朗的脸上,一直保持着一副胜券在握的得意表情,而他的眼神,却是怜悯蠢货和弱者的眼神,那眼神落在纳兰血魔身上,就算隔着结界也让他非常不舒服。
银尘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甚至十分放松地将兜帽放下来,露出他那飘逸的银色长发:“正主儿来了,一切好办。”他的声音里似乎滚动着雪崩一样的巨大而危险的冷意。在那一瞬间,北武帝和纳兰血魔都十分怀疑这个银发男孩是不是接了真王刺杀龟儿多山的命令才大老远跑来的?
“……只可惜,哈兰玄奇你其实没有别的可以选择,只有选择和本座合作。”龟儿多山似乎完全忽视了银尘,直接冲北武帝说道:“本座上次跟你谈的你应该没忘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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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信仰破去黑暗
他的话让银尘挑挑眉毛,用以最大程度地表现自己的惊讶:“怎么?堂堂李玄启陛下还和建州奴儿谈过什么共创大业的问题不成?”
“那次不过是套话套出了他们的目的而已。”北武帝笑得云淡风轻:“银尘少侠应该知道,这位大教主可是奉了纳诺未来那狗贼的命令看守在下的,可惜啊,权力这种东西,是带毒的,一个人一旦离得近了,难免会被沾染上某些妄想症呢!”
“您别这么说,说不定我们这位伟大的教主先生一心为民,胸怀大志呢?作为一个即将上任的皇帝幕僚,我倒是十分想听听纽葛丽特先生的高见,可以么?”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纽葛丽特龟儿多山用他特有的大嗓门打断了银尘和北武帝之间的相互挪喻:“本座的意思,就是让哈兰玄奇重新坐上北武帝的宝座,当然,他得先复出称帝,打响了旗号,让雁荡山以北的广大黔首,惊闻春雷炸响,黎明将至,本座自任国师,以因陀罗为国教,举兵起事,必然一呼百应。武帝在雁荡以北的名望,无人能及……至于你,小子,虽然你是个很厉害的家伙,但是呢,你首先杀了无数的纽葛丽特家族的人,其次你是真王那个蛮子身边的人,所以啊,你就得为了我等的大业献身了。”龟儿多山说到后面几个字的时候,眼神闪烁了几下,他那心虚的表情让银尘相信,这个人并不恨自己,而是怕自己,他嫉妒自己的才能,害怕自己日后更北武帝走得近,想法子夺了他的权位。这大概是每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人都会有的阴暗龌龊的心理,既求贤若渴,又妒贤嫉能,有点小才干的人,他欢迎,因为这些人能为他所用,却也被她控制起来,而有大才干的人,他嫉恨恐慌,因为这些人,比他强,比他更容易位极人臣,威胁到他名为臣子,实为皇帝的权势地位,自然要被他铲除干净。
曹操一生的之悲,大抵源于此。麾下谋臣如云,却无人可称英雄,猛将如雨,唯独留不住关羽,就是因为他缩在大汉王朝的影子里,就算当了魏王,依然地位尴尬。
至于眼前这个龟儿子多山?拿她和曹操相提并论不是侮辱曹操或者大汉的什么人,实在侮辱陈寿啊。这么一个妒贤嫉能的家伙,说到底不过是扯了北武帝这面大旗做了沙发上的虎皮而已。
“教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
“只是他光看重了你的名声,却没有看重你的才能和本质,和他合作,你不会有好下场。”
“在下宁可身为谋臣,也决不当任人摆布的扯线木偶!”北武帝摆明了态度:“在下不会和你这样的人共谋。”
“你在说什么话?”龟儿多山好笑地看着三人:“说你是千古一帝,本座看着未必,连眼前的形势都看不透,还说能有什么大才干?你觉得,本座将你好吃好喝供在这里,岂是由得你想怎样就怎样?”
“那还真遗憾。”银尘冷冷说道:“既然在这里不能想怎样就怎样,那还请两位到血阳城里歇着去好了。”他说完,那光明神佑忽然一阵抖动。
“留神!”龟儿多山大吼一声,他身后的某位法王也发出一声蝮蛇般尖刻的冷笑:“空蝉?真是好算计啊……”他说这话的同时,手里变戏法一样出现了一根黑色的尖刺,看起来就像某种武器一样,但是银尘知道,法王还不屑于拿着武器出现在人前。
那黑色尖刺上闪华一样亮起一圈蓝色的冰光,冰霜震击一样的圆环扩散开来,几乎所有人都感到脑仁子一阵冰冷的刺痛,这是打断冰灵道的反空蝉玄器。
然而,那圆环除了在银尘身上打出一片冰霜外什么作用都没有发挥出来,因为银尘身后的两人,都已经消失了。
“抱歉,反空蝉的神兵没法打断传送,你们最好找一些专用设备来。”银尘说着,解开罩袍上的扣子,长怕的前襟散开,一身银白长袍,飘逸成幻色的旗帜。
龟儿多山紧紧抿着嘴,似乎想用咬紧牙关的方式将自己的怒吼憋在喉咙里。他的胸膛如同蛤蟆一样鼓了三鼓,才平息下来。“你果然是个死士。”他假装出一种悠然的腔调,实际上每一个字中饱含着怒火与杀气:“但你也知道,死亡分为很多种。”
“第一种司法叫做石化。”银尘必杀攻击就是如此猝不及防,指尖一动一道绿光闪过,四**王中的一位就瞬间化为石像。
石化魔法阿瓦达索命。
“你!!”龟儿多山爆吼起来,一圈圈声浪在他张圆了的嘴周围扩散成一道道寒冰的波纹,冲击在银尘身上,将他的长袍压出一道道波浪形状的褶皱,然后冻结成冰。
接着冰碎了,长袍完好无损。
“第二种死法叫做衰老,想看看么。”银尘的右手心里,那把金属长剑上爆发出一道惨烈无比的深蓝色光芒,那光芒如同凛冬的寒冰,又像是时间漂白的褪色相片的底色。银尘抬手一剑,一招《观澜剑诀》出得让人防不胜防,原本不过两尺长的标准剑瞬间化身为几丈长的蓝色剑气,将另外一位法王吞没。
时间魔法岁月无情。
“第三种死法……”银尘的手中亮起白炽的光芒,眼看一道巨大的光剑即将出手,剩下两位法王同时一声怒吼,金色的魂雾在后背上爆炸般地扩散开来。上身硬生生膨胀的一倍,将法袍完全撕裂成了漫天布条,同时靠着相对来说变得又短又细的双腿弹跳而起,如同低空飞掠的导弹一样虎扑过来。他们肌肉高高隆起的上身,皮肤上透射出一层金灿灿的反光,仿佛金桐浇筑起来的雕像,膨胀的手腕几乎和握紧了的拳头一般粗细,而膨胀了一倍的拳头正面,光华如同精确抛光的金属表面,没有一丁点尖刺状的突起。他们的拳头就是完全彻底的钝器,丝毫不带锋芒,也没有任何一点寒冰或者罡风的额外力量,以纯粹的物理攻击朝银尘左右包抄而来。
银尘随手一扫,巨大的光剑从袖口里喷神出来,仿佛功率突破天际的探照灯,那光芒若是落在普通人身上,绝对可以将衣服和皮肉一起点着了,可是落在飞窜过来的两位大汉身上,居然被他们身上的金属色皮肤给反射了出去,如同辉煌的祈祷般照亮了整条走廊。散射的光芒对于物理世界的影响已经非常微弱,然而对于元素侧的影响依旧很大。光芒所过之处,一切寒冰力量迅速消融,只有战魂自身能够维持。就连龟儿多山自己也是呼吸一顿,浑身寒冰气息消散了个干净。
好在战魂仍在,只要重新聚魂就可以再次获得寒气。龟儿多山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任由两位手下疯狗一样围着银尘转,二打一,以大欺小什么的都不要讨论,因陀罗这种脑残邪教的人何时管过什么天则?
重拳如同炮弹般落在银尘身上,却没有一丝反馈,仿佛击中的酒肆稀薄的空气。幻影状态下的银尘连元素打击都不怕,不要说这种纯粹又笨拙的物理攻击。他的身影甚至直接穿过了其中一位大汉的身躯,那位大汉也在那一瞬间身形骤停,狠狠一个哆嗦。接着他立刻伸手捂住左半边脖颈。
血,慢慢渗出,哪怕就是战魂状态下的身躯,居然也没法挡住银尘无声无息的一击。
黑暗凝华成诅咒,诅咒化为短小而锋利的拳套,一击魔哭冥斩拳,便可以结束一任法王的所有。
再强的法王也斗不过法神。
何况魔哭冥斩拳上,附带着的诅咒,不是别的,恰恰就是战魂状态下最要命的出血诅咒。
血如江河倒灌一样从那大汉的指缝间喷涌而出。
“第三种死法,就是流血而死吧。”
银尘说着,忽然转身用左手拇指指着最后一位大汉,这位大汉的身体不由得再次膨胀了一圈,可是没用,合道境界在银尘面前不会和入体境界没有任何区别,哪怕他们是天选之鞭
人造的天选之鞭,在银尘偷偷展开的神域之中,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最后一种死法叫做虚无。”
破灭之月黑棺再次出手,将那法王彻底吞没,这一次,机关转动的声音真实而惨烈。
黑棺消失,血雾飘散,那最后的法王居然真的消失无踪了。
银尘再次转回来,面对着龟儿多山:“你看,因陀罗其实保佑不了你。”
龟儿多山的脸上已经没有丁点愤怒的表情了,只剩下夹杂着恐惧的凝重,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小孩子,其势力已经非人。龟儿多山是不会承认人间有神灵行走的,因此他只能用“非人”“怪物”之类的词来形容眼前的小家伙。
“难怪敢如此嚣张地踏入本教禁地,原来有恃无恐。”龟儿多山慢慢朝后退着,却依然能表现出一派教主的权威。他此时已经认定,这个小子根本不是来救什么北武帝的,根本就是不知道接了那个杀手行的单子,专门跑来和自己过不去的!
也不想想,银尘既然能将李玄启传送走,他自己难道不能跑?
被恐惧浇灭了愤怒和傲慢的龟儿多山真正冷静下来,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射出毒蛇一样的光芒:“你敢和我决斗么?在大殿之中?”他用半是试探半是挑衅的语气说道。
“随你便。”银尘说着放下手,即将出手的火焰法术也也缩了回去,仿佛真的一位无惧于生死的壮士一样,不论对方提出什么条件使用什么诡计都坦然面对。
龟儿多山的神色变得复杂又模糊,他又有点拿不准银尘是否真的背负着要刺杀他的“皇命”,毕竟任何一个刺客都不会有银尘这样光明磊落的做法,那是侠客而不是刺客的做法。龟儿多山转动着眼珠子,怎么想也想不出银尘究竟所图何为。
不过,他倒是能确定,银尘暂时不会发射那可怕的绿光来打他,那种可以将人变成石像的绿光,龟儿多山是非常忌惮的。
他想卫兵挥了一下手,示意收队,而银尘也被这些卫兵包夹着,沿着来路走去。一路上,龟儿多山身上的某个部位一直散发出一道道蓝绿色的水波一样的气纹,这些波纹扩散到周围,将黑暗驱散,被驱散的黑暗之中,露出一个个一息尚存的卫兵。
破灭之月黑棺如果没有发动最终的攻击,是不可能伤到敌人的。
银尘没管这些,甚至对她散发出来的能驱散黑暗的气纹都没有半点兴趣。他早就知道那不过是一件什么品级的神兵而已。这些神兵供养在大殿之中,久而久之被信仰凝聚起来的精神力侵蚀,成为圣物一样的存在,大多数的圣物都具备驱邪的功能,能够将暗影力量驱散开。
他们回到大殿的时候,似乎祷告已经完全结束了,大殿之中,除了三圈教兵之外就只有一些因陀罗的内部人员,再不见一个教民了。
原本敞开着的大门,也在银尘进入大殿的时候缓缓关闭。
银尘毁掉这个家伙为什么要在大殿中决斗。
大殿是任何宗教中信仰之力最为浓郁集中的地方,也是可以遍布机关的地方。信仰之力和精神力的关系,就是普通的光线和激光的关系。信仰其实就是通过统一性的念头汇聚起来的精神力。这些精神力在魂气这种介质的帮助下,可以秉承影响现实的力量,因此不是完全唯心的。汇聚着强大信仰的地方,比如神殿,神像,神瓮之类的所在,可以让神职人员仅仅使用一点点精神力就造成惊天动地的效果,比如一个并不比普通人强壮多少的神父,一个念头就能隔空控制机关,施展出类似于魔法的奇袭。
银尘第一次进入大殿的时候就感觉到这种凝固的精神力,这些精神力和神意没有本质的区别,但是神意的力量是被世界本身承认着,是和规则(天则或者元素法则)相互增幅的力量,因此具备远超于普通精神力的强大威力,但同时,神意也是极其敏感的。银尘踏入神殿的第一步,就感觉到了整间大殿里的一切东西上都凝固的信仰。
信仰和教义完全不同。一个教派的教义可以很宽容,甚至很模糊,但是信仰之力,或者说信仰凝结起来的精神力是单一且排外的。银尘的神意并不信仰因陀罗,因此和这种信仰之力就是敌对的,他的神意在整间大殿里到处碰壁,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无形的薄膜,阻止着他的神念穿透进去,因此他在神殿里会觉得非常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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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神殿内
不过,信仰之力无法单独阻止元素的渗透,除非这个教派本身信仰某种元素。
银尘跟随着龟儿多山第二次踏入大殿的时候,感觉自己的神念被束缚得更强了,他原本就因为不喜欢这里的氛围,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匆匆放了黑暗魔法走人,没有仔细探查这座大殿里会有些什么布置,而此时,他想要仔细探查这里,却发现自己的神念被那躁动的信仰之力给挡了回来。
银尘从来都不认为自己的神念能无往不利,因为就算是真的蚩尤,他的神念也只能融合在武器或者巫术中才能真的无往不利。在银尘没有发动大范围魔法将整个大殿的环境改造好之前,他的神念不可能在不付出相当代价之前,直接突破这层信仰屏障。
他无法探查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也就不知道这里会有些什么布置,但是银尘毫不担心,因为任何布置真正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反而会因为他的静界时空而失效。
盾天城的弩箭伤不到他,其他人也别想通过类似的方法做大。无论这大殿之中的机关陷阱是捕兽夹,抑或硫酸池,他都不太在乎的,不过看周围人的眼光,似乎没有人认为他会不在乎。
神殿依旧是老样子,林立的粗细不均匀的主子,一盏盏黄澄澄的油灯,敞开的窗户近前挂着厚厚的遮风帘子,墨绿色的色泽配上红色的内墙,不知道为什么依然能渲染出一股肃穆的氛围。退去了朝拜教民的大殿显得空荡荡的,许多根木柱支撑起跨度巨大的雕花屋顶,看起来就如同红色的安静森林。三圈教兵全部身穿锁甲背心,背心下面就是棉甲箭袖长袍,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异界文明中的“魔化链甲套装”,统一的白色,蓝色并且镶着薄薄金边的花色,比起那颜色不可描述的链子来说要赏心悦目得多,也确实有一点宗教文明的神圣感和肃穆感。
这些教兵和他们的领队一样,左手持盾牌,右手空空,显然是为了更好地发挥战魂神功的威力何况作为宗教团体的“私兵”,也不应该拥有太多实打实的兵器,以免被当权者怀疑有谋反之心,哪怕这种谋反之心真的存在,也不能让当权者怀疑。
纽葛丽特龟儿多山当先走上高台,也未做什么示意,就让周围的教兵们将高台围住,使得决斗的圈子一下缩到原来的四分之一。银尘被两侧一共六列教兵交着,只能沿着他们的队列走上高台,仿佛无形之中被人挟持。他孤身一人,面无惧色地走上高台的瞬间,龟儿多山忽然念出一个字,周围的所有人都跟着吼出来,一股股分散的精神力忽然拧成了一股,化作一道总量非常庞大的精神力,与龟儿多山自身的精神力相互融合,平白无故地给他增加了好几层气势。
他的气势如同绝大部分的拳斗士的气势一样,巍峨如山,寒冷而静谧。寒气如同透明的钢铁,将罡风的活性彻底泯灭,整个高台上的空气都凝固了,所有东西,包括银尘的长袍上都凝结出一串晶莹剔透的水珠。
这是寒冰力量的第一重考验,寒冷。
这种寒冷会持续消减体力,而银尘的体力和神功武士们相比,要少很多。他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脚,就能测试出自己此时的体力,居然只能维持每个近战元素魔法下的一个动作,连剑术的三连击都做不出来了。
白银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此时他感觉到身体已经有了明显的沉重感,这种沉重管并不来源于社精神上的压迫,反而来自于身体上的疲惫。无处不在的信仰仿佛将这周围的油灯都增亮了,一片片油灯的光晕落在他身上,和着信仰之力一起无声无息地压迫着他的神意。
他的状态并不算好,而他面对的龟儿多山,显然处在巅峰状态。
气势膨胀到顶点的龟儿多山,在换上了教主的披风之后转过神来,此时他那野兽般的竖立的瞳孔中,已经没有丁点恐惧,只有一股谜一般的自信。他当着银尘的面,慢条斯理地带上了一副闪着灵光的拳套,那一双拳套才是真正的刀刃林立。
也就在这个时候,银尘感觉到呼吸一滞,决斗天则降落下来了。他也终于明白这个龟儿多山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天下之人大多喜欢决斗,并不是因为他们喜欢堂堂正正地办事,而是因为他们喜欢一劳永逸地解决掉刺客。杀手行的那些弱者尚且可以利用目标放松警惕的时候实现逆袭,更不要说银尘这样的高手了。若是龟儿多山不主动提出决斗,银尘可能当场溜号,然后在选个月黑风高之夜割取他的头颅事实已经证明,神殿的防御体系对银尘来说并没有用处。
能利用天则决斗解决,那就不要放走敌人等着被杀。龟儿多山提出决斗的瞬间,早已想好了如何设计“涉世未深”的银发少年。决斗的场地有很多种,而神殿的大殿,因为总要和天选教的人“比拼信仰”所以必定机关密布,是所有场地中最为凶险的一种。
天时地利人和,龟儿多山占据了后面两个,而且是绝对的主场首发优势。
他披上那大红镶着金边的披风的瞬间,尤其感受到自己营造出来的这个优势的可怕,那件披风其实就是挂在神像上一件装饰物,在大殿之中浸染了一年的信仰之力,早已成为一件圣物。龟儿多山披上披风,原本并不富裕的精神力就能够和整座大殿沟通起来,可以让他任意遥控机关不说,还能给他增加无尽的气势。他转身面对着银尘的时候,浑身的威压已经如同滚滚海涛,如同在勇者面前崛起的强大神明,他伸出左边的拳套在空中微微晃动了一下,同样身为圣物且同时又是玄器的拳套上汇聚起整个神殿的气势,一股静止不动的寒潮如同静态的水迅速结冰一样,以他为中心,朝四周扩散开来。
地上的水珠正在悄然结成薄霜,让原本普通的夯土地面变得非常湿滑难走,不过龟儿多山的鞋底微微放射出一丝波动状的绿色灵光,显然他的鞋底就是一件宝器,这件宝琴并不萌让他浮起来,只能使得他在遮掩湿滑的地面上健步如飞,获得速度与平稳的双重优势。
“纽葛丽特龟儿多山,红衣教主。”被称为教主的男人双拳相对,尖锐的拳刺上闪现出双色灵光,将刀刃上的一颗颗水滴照射出迷幻的光彩。拳刺尖端相抵,这是决斗时的礼节,毕竟鞠躬这种决斗礼,在雁荡山的北方并不流行。
“银尘。”双手空空的银尘伸手在虚空中一握,整个大殿的气势甚至是气息,轰然汇聚。
他的气势和龟儿多山完全相反,不是以自己为中心,朝四面八方散发出来的寒意,反而是一股从周围朝中心汇聚凝缩起来的流动着的威势。透明的风,居然在沉重而湿冷的空气汇总毫无预兆地流动起来,在他的手上慢慢汇聚出雷光,雷光凝结成金属。
风,雷,金属,这三种元素如今在风源的新天则之下,被压缩在一起,成为银尘专有的力量,他为此付出了寒冰的权杖。
金属化为新的权杖,只不过这根权杖的头部显得太大了些,而且方敦敦的,不论从任何角度看,都是一把很不错的短柄重锤。银尘拿着这根如同托尔之锤的武器冲着龟儿多山示意了一下,接着他的身后汇聚起狂风的波纹。
一圈圈透明的涟漪勾勒出无形的翅膀的轮廓,让他整个人微微升起,双脚离开对面三寸。透明的涟漪渐渐变成青白色,散发出如同光芒之翼般的微弱光环。那羽翼状的光环仅仅朝外扩散了一丈,就又收缩起来,最终消失在银尘的背后。
狂风止歇,龟儿多山的气势毕竟占据了主场,弥漫在大殿之中的每一个角落,观战的教兵们对这位教主的崇拜与畏惧又多了几分。他们认为教主此时完全掌控了大殿中的一切,当然事实上也差不多如此。
“请!”龟儿多山的语气相当豪迈。
“请吧。”银尘的语气却相当随便。
两人在相互“请”过后的第一个瞬间相向而冲。龟儿多山的拳式如剑,拳刺之上凝华出闪光的冰棱,银尘却是高高跃起,白银色的罩袍在空中展开如同雪的羽翼。
森白的铁锤轰然落下。
暗紫色并且闪烁着亮绿色星光的玄器直拳,穿甲榴弹般轰射而出。
重锤出,风雷聚,无色罡风包裹着亮白色的闪电,带着漫天肃杀轰然落下。直拳出,岚风,流动的风波忽然冻结,方圆一丈寒霜蔓延。
“虎啸天狼哭裂拳!”龟儿多山的吼声震动着大地,如同远古的维京战吼,他的吼声从嘴里发出来,却仿佛某种附魔能量一样附着在拳头之上狠命朝着银尘的心口打来。他的拳式是那样神奇,明明是进攻正前方对手的拳技,却在他巧妙的技术之下,变成朝斜上方轰击,却又丝毫不影响威力的重击。
银尘原本利用大殿屋顶挑高的特性,以幻想之翼为依托,纵跃而起凌空一锤,本想命中龟儿多山的脑袋,至少逼迫他躲闪防守,却不想对方的武学造诣比他高多了,一拳轰出,仅仅玄器上汇聚起来的冰霜寒气,就隔着老远传递过来,而他汇聚起来的罡风与雷霆,根本不能与之抗衡。
寒气的威力在于任何罡风气盾都无法阻挡,它能将罡风停住的同时,还具备一股强烈的穿透力,这股寒气无声无息,更没有一丝多余的空气波动,如同某种寒冷的辐射一样直接穿过了银尘身上的罡风,落在了他的长袍之上。
原本湿漉漉的满是水滴的白银色的长袍这一刻忽然凝结出大量的冰霜,冰霜逐渐加厚,重量也在飞速增加,原本能一锤轰击到龟儿多山的银尘,此时只能一锤击中他脚前面的地面。
银尘的比预想中的早下落,他身后的暴风并不足以将满身玄冰的他推到龟儿多山的面前,而龟儿多山利用自己身高和修长的手臂递出了直拳,给银尘的感觉就是,他无论怎么躲都会被命中心口。
武学一道,银尘的天赋终究有限,纵然他被解决了罡风化气的问题,在招式的变通和应用上依然存在着无数的短板。他终究是个魔法师,哪怕是蚩尤座下的法师也一样。
他的重锤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并不如何美妙的轨迹,转移了目标狠狠落在龟儿多山的拳头之上。
那一瞬间,圣器的四色光芒,化作雷电一闪而逝。
那一瞬间,龟儿多山露出惊讶的神色,却并没有多少恐惧,因为他是天选之鞭,甚至天选之鞭里面的强者,他早已是神兵,战魂,人体三者合一的强者。
不过圣器终究是圣器,哪怕是灌了神意的一缕风,那也是圣器,重锤轰击而下,重拳迎风而山,锋利刚硬的拳刃在接触到闪光的重锤表面的一刻,就开始弯折,接着在一阵金属疲劳的酸叫声中断裂成纷飞的碎片。刹那之间,失去了锋刃的纯铜打造的拳刃和白银色的重锤狠狠撞击在一起,闪电与寒冰交错着轰击上两人的身体,同时一圈圈白色的电光夹杂着爆炸般散射而出的水滴,在空中虚无地扩散开来。
纵向的旋于雷击般的轰鸣中爆发,在地上和旁边的立柱上留下一寸深的狭窄刻痕。两人飞身而退,龟儿多山浑身电光缭绕,华丽的披风上,纵然汇聚着大量的信仰之力,依然出现了几处焦痕。右手的拳套也在那一击之下彻底碎裂开来,露出了他早就发动黑形态变换出来的,如同甲壳动物的背脊一样的漆黑的骨质右手。
而银尘几乎倒飞出去,法师**力量孱弱的缺点再次暴露无遗。他摔倒在地,很可怜地倒在了几名教兵的脚边,而这些教兵们并没有任何表示,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天则并未消失,证明决斗并未结束。龟儿多山也绝不肯相信,一代白银恶魔就可以被这样轻易地击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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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殿内决
不过银尘的状态可并不好,他身上的冰霜如同拘束衣一样,厚重且特别碍事,他挣扎了几下都没有起来,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教兵们都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最后他不得已,用一股罡风将自己强行吹起来,勉强站在湿滑的,几乎难以站稳的地面上。
他感觉自己就像穿着一套特别不合身的铠甲,厚厚想冰层看起来几乎可以挡下手枪子弹,却也让他的关节难以活动,他的膝盖只能弯曲不到五度,而肚腹上的寒冰严重影响他迈出的脚步,迈开一步的时候,不仅腿朝外侧偏斜,步子也不能太大,最多就是原来的三分之二步,肩膀和手肘更不用说,几乎就像是被一整副塑料模具卡住一样。
他的手臂只能朝国定的几个方向划过四分之一圆,肘关节不能完全弯曲,原本握住重锤的双手也几乎完全动不了了。银尘神念一动,一击之后就散尽了元素力量的重锤忽然扩散成一道巨大的电光,而这道电光击中的目标并非别人,却是他自己。
电光炸裂,雷声在大殿之中回荡着,显得奇响无比。他身边那几个看他笑话的教兵,瞬间就被电成了焦炭。
银尘疯狂的举动让龟儿多山吓了一跳,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电击过后的银尘身上爆射出一圈灰蓝色的寒气,寒气之中尽是碎裂的冰霜,但是那冰霜扩散之后,他的身上依然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甲,防御力下降了很多,还没有完全解决他行动不便的问题。坑坑洼洼的冰甲让他看上去更加狼狈。
“巫术?”
银尘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不可思议,毕竟他还从来没料到过自己都成神了还能被一点点寒冰力量控制住。此时他身上挂满冰霜,这些冰霜凝结成一层厚厚的硬甲,防御力肯定没有多少,却非常碍手碍脚,让他的动作变形不说,速度也大为降低,真的如同冰系减速魔法一样厉害,不过这种原本应该带有冻结杀伤力的寒冰术法,对此时的银尘来说毫无攻击力可言,被喷了一身冰霜,他甚至连头发都没掉下一根来。
“不是,就是《凝冰决》的一点点应用。”龟儿多山笑得山羊胡子一翘一翘,要不是顶戴花翎加上金钱鼠尾,真会让人当成大陆中心的哈呼啦邪教团的人呢:“这年头,凡是巫术之类,不过是骗人的伎俩而已你的那些也不例外。”他说着将剩下的一只拳套也摘下来。
银尘耸耸肩,真的没心情解释。他如今的魔法融合了蚩尤神意,运行机制比以前更加复杂,自己稍不注意都可能被搅糊涂,哪有心思和人做那无用的口舌争论?他此时只能泛起全身的寒冰气息,仿佛要用某种神功将冰甲撑破一样,这股微弱的冰气在龟儿多山眼里简直就像是垂死的挣扎。教主慢慢伸出手,对身边的一位童子说道:“给我圣刀。”
教兵们的圆圈围困阵型动了动,一条几乎看不出来的缝隙露出来,一位矮小的十二岁童子全身泛起蓝色的冰流,吃力地托着一把华丽的大刀走上高台。
那童子恭恭敬敬地送上一把战刀,巨大的战刀几乎有那童子的两倍高,和他的腰差不多宽,要不是他全身上下弥漫了冰蓝色的魂气,估计早就被那柄大刀压趴在地上了。
银尘微微眯起眼,他看得出来,这把刀其实不是刀,而是最近流行起来的斩击斧。
斩击斧,拳斗士们能够配备的新型神兵,步战斩斧和骑战马刀结合的产物,不具备任何远程攻击能力,却可以让人在不动用战魂的情况下,拥有战魂武学的强大攻击力,也是拳斗士走向综合战斗体系的标志,毕竟在天选者们刚刚崛起的那段时间里,拳斗士因为战魂变形而变得只能使用自身的力量,任何外物都借助不得。
斩斧的强大在于它的迅速变形能力,大刀出招缓慢,但胜在打击范围巨大,而斩斧出招迅速,力道集中,却很难在贴身肉搏中发挥作用。龟儿多山接过圣刀,手中冰气一吐,圣刀立刻舒展开来,变成一把长柄战斧,他十分豪阔地凌空挥舞了一下战斧,光器的灵光闪烁间,一道寒冰组成的气刃隔空出现,虽然没有飞过来砍到银尘,却也在他面前彰显出足够的威力。
面对这样扛着重武器的战士。银尘本可以用飞龙击贼炎炮硬生生风筝死他,可是在五路寨的战斗领悟告诉他,必须和这个人近战取胜,才能给自己的境界带来些许的提升。
但是抵近攻击不代表非得用武学,更不意味着他非得用自己不熟悉的神功招式应对。
法神其实是很奇怪的生物,手中的魔法无坚不摧,脑中的知识江海般广阔,可一遇到和武学有关的问题,就瞬间变成了凡人。银尘知道,自己如今就算高举神座,也依然是个最初级神之菜鸟,想要成为完全超越凡尘力量的真神,还有一点点并不长,但分外艰难的道路要走。
他在龟儿多山举起重型战斧的瞬间,“汇聚”起无尽的寒冰。
他的寒冰力量和这个世界上所有其他人的寒冰力量都完全不同,那是真正的寒冰魔法,是具备控制性的力量,而不是只具备冻结与破碎两种属性的冰霜战魂气。银尘的寒冰气息,是风与雪的寒冰元素之气,而不是寒冰形态之威。
风雪的力量从大殿中的每一个角落汇聚而来,在他周围形成了一圈银白色的暴风雪,紧接着这些暴风雪如同真正的雪片一样附着在他的长袍上,白银色的长袍更加显出金属般的质感,而那些一直附着在他身上的寒霜魂气,也在这风雪之中的某种神意的瓦解下闲散,变成了普通的白色冰霜。
这些冰霜互相移动着,如同透明的水晶机械一样,相互串联的同时,也分裂组合,最后变成了一套很漂亮的银色链甲,这是真正的,用锁链编织成的甲胄。
然而银尘知道,他的寒冰魔法根本不可能破开任何敌人的防御,他的暴风雪,深雪之寒和地狱寒冰咒都只具备暂时冻结时间的力量,这股力量不可能对空间中的物体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影响。他身上白色的普通冰霜,真的和普通的冰块一样脆弱,面对灰蓝色的寒霜魂气,轻轻一碰就可能碎裂开来。
所以当他身上的寒变形成漂亮的甲胄时,寒冰转化为黑暗。
黑暗的寒冷,如同恶鬼一样在大殿之中迅速蔓延,这股寒冷并没有多少狂暴嗜血的气息,只有一阵高贵和凝重的冷,如同大地深处的冥渊。玄冰链甲转化为黑暗链甲的过程中,锁链变成了链条,链条之间出现了暗影凝结成的齿轮,齿轮自动驱动着链条,在银尘的身上由慢到快地转动起来,一根根同样漆黑的刀锋,从链条的外侧生长出来,如同一把把纤细的匕首,匕首密密麻麻,排列成一条条漆黑的锯刃。
白银色的长袍已经完全看不到了,黑色的锁甲着装完成。锁甲,可以说是经典魔法师能够穿着的最厚重的甲胄,真正的铠甲,对于需要大量施法动作来维持生存的魔法师并不合适。
满身匕首的锁甲,让银尘看起来如同一头人形的黑炎龙,黑暗的链条仿佛吸血藤蔓一样,忽然之间就在银尘的左手上大面积地富集起来,最终编织成一面活动的,看起来似乎是“软”质的盾牌,这面塔盾上面镶嵌着许多齿轮,盾牌的边缘如同电锯一样旋转着一圈细细的刀锋。
最后一步,银尘的右手中长出一把扭曲的短刀,短刀单面开刃,造型如同一块边缘弯弯曲曲的不规则的黑铁片,刀尖的位置反而是平的,看起来似乎根本不能做任何刺杀攻击。全身黑甲的银尘花了三秒钟准备完毕,而龟儿多山,竟然很耐心地等待了三秒。
“这把刀其实是一把黑形态的武器,只不过凝结成功后,就一直放在一边了。”龟儿多山晃了晃手中的斩斧,当然他说得其实是斩斧变形前的那把宽刃大刀:“能够将黑形态的武器保存下来,这已经是非常接近王爵的力量了,相信你也知道,王爵之路,就要从黑形态算起。”
他看着银尘,眼里充满了怜悯:“你不知道吧?天选之鞭从来都不是本教的极限。”
“人造王爵?”银尘眨了一下眼睛。
“对,不过这个境界,本教称之为‘森罗王’!”龟儿多山的声音提高了不少,语气中也带上了如同哈呼啦教徒那样的畸形狂热:“这是和王爵完全相反的力量!王爵的力量就是将黑形态的魂器变成光,而我们得到的魂器,却是血!”
他吐出最后一个字的瞬间,大殿之中忽然一片血红。
那如同夜尽屠城一样的景象,着实让银尘震惊得脸都木了。原本配色奇怪,但也算富丽堂皇的神殿,此时真的如同阎罗殿一样,到处一片波动着的血红。
“可是武器幻化为光并不是王爵的唯一标准。”银尘面无表情,可是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一丝微弱的颤动,显然在这血红色的“神殿”之中,原本无往不利的神意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王爵的标准,实际上是凝冰成器,每一把寒冰凝结成的武器都具备圣器级别的力量。”
“确实,但那不是森罗王……”
“圣器的反面,就是魔器,因此任何森罗王的本质应该是黑形态的魔器,而魔器的力量,各种各样,大体上分为尸,毒,血,乱四种。你这个,应该算是血一类的……”
“你是说本教辛苦突破出来的只是其中之一?”龟儿多山胡子微颤。
“不错,因此你的力量没什么特别。”
“不过很可惜,其他三种力量和本教的森罗王无关,因为只要是森罗王的力量,就是超越了天选之枪的力量,小子,你听好了!今日你就算拔断脊椎,也绝对赢不了本座”
“能否赢得下来,需要试过才能知道,不过在开打之前,需要提醒你一下,我,银尘,从来没有成为过天选者,从来没有。”银尘觉得自己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了,至于龟儿多山的智商能不能理解,那要看这位潘洋教主是否交够了税。
“天真!”龟儿多山举起了手中巨大的斩斧,神情无限豪迈:“圣刀血舞红龙臊!”
“防御魔法斩风燕破!”银尘针锋相对。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教主口中的《血舞红龙臊》,并不是那把圣刀的名字,而是和他的斩风燕破一样,都是“招式”发动前的战吼。
斧刃,就在“红龙臊”三字出口的同时,高速斩落。
血红色的大殿之中,忽然划过一道灰黑色的光弧。那光弧真的就是灰黑色的,看起来如同某种腐臭的脓水的颜色。光弧化作烈斩凌空而下,既有重锤般的威力,也有刀锋般的锐芒。这一式重击看起来孤独又清晰,如同天狼星射下的光线,然而简简单单的一斧头就可以将银尘周身所有的闪避空间封死,因为血色的寒气已经散发出来,在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中,将他周围的空气冻结住。
巨斧临头唯有迎战,银尘仿佛十分不在意地举起了盾牌,不料他一动,身上的黑色锁甲也跟着运转起来,一把把黑色的匕首瞬间接入塔盾内部的机关,塔盾本身也如同铁线之后曾d幕布一样展开来,随着银尘左手的简单移动,一片黑色的软幕忽然展开,轻巧地迎向重重落下的斩斧。
灰黑色斧刃斩杀进纯黑色的幕布之中,除了锁链崩断的声音就没有传出别的动静。龟儿多山吐气开声同时,感到手里的斩斧仿佛落入深渊一样,被一股神秘的吸力牵引着朝地面狠狠砍去,然而他的斩斧几乎已经砍入夯土地面一尺,手上却依然感觉不到丁点阻力,只觉得手里的斧头越来越沉重,似乎要拉着他一头栽入眼前弥漫的黑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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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斩风的燕破
他心里一惊,赶紧收住手,迈出的右脚甚至再次朝前滑出了三寸才收住这一斧头的威势。他的双臂上筋腱纠结,肌肉不断蠕动,拼命抵消着斧头下落的惯性,却没有注意到那一片黑色幕布的边缘,全部都是锋利的刀剑。
黑色的剑刃忽然发出黄金色的反光,正如冥渊之中绽放光芒,漆黑的力量带来死亡的冷,然而黑暗的极致,居然是最为堂正的光明。
光明在黑暗中绽放,暗影凝结成的黑色锁链幕布的边缘,竖起黄金色的兽牙状刀锋,单边开刃的刀芒如同电锯链条上的利刃,被黑暗的齿轮驱动着,连续不断地斩入龟儿多山的身躯。
龟儿多山身上终于冒起夹杂着鲜血的寒冰雾气,灰蓝色的寒气凝结成一层又一层的厚重铠甲,连续不断地挡住光刃的切割,缭绕的寒气有效地降低了激光的热量,从而大幅度地减轻了光刃的威力,否则这样一道道光束切割下来,龟儿多山只怕要被重创。
即便是无限凝结出寒冰铠甲的逆天能力,依然让兽牙状的光刀切开了冰甲,锁甲,紧身衣和皮肤,在肌肉表层划下一道道又细又深的伤口。龟儿多山双脚交错腾挪,远离银发男孩,可是那一片黑色的幕布一样的“锁甲”竟好似能够无限延长一样,追着她上演链锯切割。龟儿多山大多时候面对的敌人都是一招一式对敌的拳斗士和剑客,何曾见过如此高频率的连击,浑身鼓荡着的魂气在开始的时候还能高歌猛进,将光刃消磨,一口气吐出之后,魂气衰竭,铠甲凝结的速度迅速降低,便觉得左半边身子越来越痛了。不得已,他只能将手中的战斧横过来,将最后一口冰气灌注进去,好让那把斩斧变回成重刀,横刀抵挡。
血色的流光和金色的光芒相互摩擦着,照亮了龟儿多山渐渐发绿的脸,他感觉到圣刀之上的“灵性”正在流失,实际上是整个大殿的信仰之力,正在被光刃消磨。
银尘也不可能一直举着手,如同一个傻唱戏的站在原地。他收回塔顶,黑色的布幔立刻缩回去变成一面刚硬的盾牌。身上的锁甲除了下摆边缘处一排龙牙状刀刃依旧亮起金光,其他都和最普通的黑特锁甲没有什么区别。银尘的右手始终下垂,短刀还未出手。
斩风燕破叛镜。
“你这是什么鬼把戏?”龟儿多山肉疼地抚摸着圣刀厚重的刀背,离银尘至少十二尺远,却依然心有余悸,银尘的那一招看起来建筑如同长江大河一样绵延不尽,攻击频率还高的出奇,换成任何一个拳斗士,在冰霜魂气耗尽需要换气的一瞬间,一定会被杀成重伤,甚至被干脆劈成两半。
“巫术。”银尘的回答充满嘲讽,而他的右手也十分矜持地抬起来,使出了一招《凝冰决》一重的,最简单的剑法横斩。
短刀滑过半圆的瞬间,他居然已经出现在龟儿多山的面前,短短的异形匕首滑过的圆弧之上,一片金光闪烁,至少有十二三把和短刀同样形状的光芒利刃接踵而至,直冲着龟儿多山的颈项砍杀过来。
斩风燕破杀魔
龟儿多山立刻朝右前方突进。几乎撞进了银尘的怀里,他和银尘之间最近的距离甚至不到四寸。他的战斗本能警告他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拉开距离,哪怕他手中的大刀只有拉开一点距离之后才能发挥出战力也不行,因为他面对的银尘是随时可以让身上的链甲延伸出去数丈攻击到他的。
他的反应完全不经过大脑,让银尘也有些措手不及,没有抓住这个机会黑他一下。龟儿多山闪电般窜出,紧接着在银尘的正后方转过身来,这个绝好机会他会放过吗?
他当然会,身为高端武士的他深知眼前的魔人绝非一招一式就可以击倒,抓住一次进手的机会,不如给自己创造更多的进手机会。龟儿多山的瞳孔中闪过两道暗金色的流光,浑身的信仰之力在自身微弱的精神力的调动下,化作无声的寒意扩散开来。龟儿多山停止魂气运转,专心致志地用“念头”引导着银尘周围的地面。作为一个顶着教主名头的纯种战士,他的精神力绝对不可能像法神银尘那样任意挥霍引导一处机关,都几乎让他的额头上流下五道冷汗。
他这一刻感觉自己的脑子似乎被什么管子抽空了,一双太阳穴疼得发紧,而他这样做的效果,,也仅仅是银尘的脚边忽然弹起一道尖锐的地刺。
那并不是土属性的魔法地刺,而是用熟铁切削成的尖刺状金属圆锥,犹豫这个时代还没有弹簧这总东西,推动地刺的机关,就必须是火石打火激发的一小碗黑火药,因此地刺弹出之前,银尘都能感觉到地面微微震动。
但那根地刺弹出的力道,和穿甲弹没有太大区别,哪怕身穿链甲也绝对会被穿透心脏。银尘在地面微微震动的瞬间,就让一侧袍角忽然扬起,等地刺弹出来的刹那,坠着重物的袍角又狠狠落下。
魔法把戏负的起源。
袍角下落的力道不可能抗得过地刺腾起的冲力,但可以将它打歪,无法命中银尘。当第一根地刺弹起之时,龟儿多山的精神力也难以为继了,他索性利用身上的圣物,将自己剩下“能用的”精神力全部激发,使得靠近银尘的所有地刺同时弹起
银尘脚下的整块地面都爆炸了,集体引爆的黑火药,威力足够将整块地面炸飞,夯土,碎瓷片和朝着各个地方叹气的金属地刺在一大股硝烟的掩护下腾空而起,同时腾空而起的还有身穿漆黑链甲的银尘。
暗影的力量在爆炸发生的瞬间就快速变形分化,变出许许多多的“袍角”,看起来如同多余的肢体,这些袍角上下翻飞,左右横扫,将所有靠近的金属圆锥都打飞出去,一时间烟雾缭绕中,叮当声不断,银尘的这招负的起源,可以说是相当厉害的防御魔法了。
而身在空中的银尘,将右手的短刀插入到了左手的盾牌之中,接着,盾牌展开。
奥术的紫光,第一次在因陀罗的神殿中亮起,仿佛代表着真神想着伪神的挑战。短刀盾牌组合起来的武器,并非理所当然的斩击斧或者蓄力斧,而是一把威力绝伦的大炮。
霸铳黑天刚神绝炮的怒吼,蓦然间将灰白色的硝烟完全吹散,漆黑色的炮管中爆射出一道暗红色的火焰,火焰的周围,扩散出一圈强力的罡风。
大炮轰鸣的瞬间,紫色的弹丸高速射进龟儿多山的身体,那一瞬间,龟儿多山根本感觉不到自己身上还有丁点寒气存在,他感觉到的只有一阵可怕至极的燥热。
奥术的能量波动无法被修炼寒冰魂气的人察觉,因此龟儿多山纵然战斗本能他和灵觉都十分可怕,也没有办法预知银尘会用这样的手段。
他身上的锁甲立刻碎裂开来,先于寒冰铠甲碎裂,接着才是厚重的寒冰铠甲顷刻间被蒸发成水汽的可怕景象,最后,便是他的皮肤下面冒出奥术火焰。
火焰忽然之间窜上半空,接着膨胀成一颗硕大无比的火球,轰鸣着将龟儿多山整个吞没。
爆炸的冲击波这个时候才爆发出来,将银尘身上的黑暗链甲完全吹散,只剩下他手中的重炮。
他从半空中飘然落下,发现围拢着他的教兵们,没有一人退走。
这些教兵们表情肃穆,一双双早已被狂热蒙蔽了一切的眼睛盯着高台上的某一点,银尘立刻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了一位童子。
那十二岁的小男孩,就是刚刚给龟儿多山递刀的那位。
此时,他面无表情地直愣愣地看着忽然之间静止不动的火球,脸上被火焰照亮的表情也一起凝固,他的身上传来一阵阵骨节碎裂的声响,仿佛一条蛇正在一块一块咬碎他的脊椎,银尘听着那声音只感觉到头皮发麻,立刻举起重炮朝那孩子射出一颗紫色的弹丸,但是
弹丸被弹了回来,差点打中银尘的脸,银尘闪身避过,重炮分解成为盾剑,此时,失去链甲的他已经无法使用斩风燕破,手中的盾剑也和长袍一样,显出银亮的光泽。
银尘知道,盾剑这种武器他并不熟悉,和重锤一样不熟悉,因为盾剑的招式和单手剑完全不同,单手剑施展开的岁月无情,不考虑另一只手的配合,而盾剑必须双手配合。
他修炼的《天魔解体**》其实是世间顶级的单手武器技,无论暗器,长枪戳刺,还是拳技都是如此,而他从万剑心那里学来的《观澜剑诀》也同样只适合单手施展,《千雷万闪死界拔刀式》也是一样,因此他最大的武学短板,其实是双手配合的问题。
紫色的弹丸在身后的人群中爆炸,血肉与惨叫一起横飞。那男孩的脊椎估计是碎裂完毕了,忽然之间就拔高了身形,他仿佛快速生长起来的竹子一样,瞬间长大成一位中年人,他身上的所有骨头都似乎被粉碎重铸一样,面貌,身形,甚至气质都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完全彻底地变成了另外一个龟儿多山。
银尘终于知道龟儿多山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因为他的战魂化形状态就是一头巨大的象龟,象龟的头部和脖颈就是龟儿多山身穿锁甲的上半身,他的下半身是大象那么巨大的象龟的身体,象龟的背上隆起峰峦般的形状,看起来就像是好几座山峰,这些山峰上散发出一股让银尘感到冷的神秘气息,似乎能够完全彻底地控制住一大片区域的冰川。
象龟和龟儿多山的身体整个变成了灰蓝色,包括他的锁甲,以及手中的圣刀,他的两侧腋下又长出了一对手臂,手掌心里迅速长出骨质的长枪和边缘锋利的圆环。双手重刀,单手长枪圆环,四臂的龟儿多山看起来真的像远古神话中的神明。而他下半身沉重无比的象龟身体,又恰恰如同古代神话中受人崇拜的圣兽,人与战魂兽结合的形态,直接变成了神教中被赞颂无数遍的巨神,难怪世人疯狂崇拜着天选者呢,他们的战魂形态,恰好和神话传说中的形象重合。
台下教兵的欢呼声如同开水般沸腾,银尘脚下暗藏机关的夯土高台在化形完成的瞬间就变成了冰原,三寸厚的玄冰几乎比水泥地都结实。也足够承受这可怕无比的战魂化形的重量。
白银色的瞳孔中第一次流露出了认真的神色,魔法师能够清楚地衡量出来,此时的龟儿多山,甚至比天选之枪更加可怕。
“不愧是教主呢。”银尘帅气地一剑斩出,一道冰蓝色的剑气裹挟着暴风,化作一片直线型的宽阔寒冬,笼罩向巨大的魂兽。作为绝式存在的岁月无情,此时居然被他用作试探性的攻击。
巨龟轻轻顿足,一道冰山一样的墙壁忽然从地上窜起来,将那时空剑气挡下。冰山永远都是冰山,在如今这个和全球变暖没什么关系的时代里,冰山就是再过千年也未必能融化。因此时空剑气斩落在其上,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银尘在进攻的同时就侧闪回避,然而他的“负的起源”忽然向他侧闪的反方向出击,随着一阵重物落地一样的钝响。白银色的袍角,轰击进了另外一座隆起的冰山之中。
龟儿多山,多得是冰山。
一座座冰山在高台上拔地而起,每一座都似乎巍峨不可撼动,冰山所过之处一切凝结为冰,银尘不幸被一点寒气侵染,立刻全身上下凝结出拘束衣一样的厚重冰铠,高速闪现的身形也立刻停顿下来。
咔嚓。
龟儿多山手中的圣刀变成的斩斧,斧刃之上,浮现出一团血红色的圆球状气息,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还没来得及展开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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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真法师
“跑啊?”龟儿多山的声音里,依然充斥着胜券在屋的昂扬,变成怪物的他,无论声音还是情绪都没有受到不同身体的影响。此时,银尘刚刚击杀他的那颗大火球终于熄灭了,露出里面四分五裂的焦尸。
此时银尘的速度变得比龟儿多山还慢,而且他并不能进行瞬移。魔法师干脆站立不动,看着龟儿多山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地面被巨型石柱一样的四条腿敲击得微微摇晃起来,龟儿多山走到银尘面前五丈远的地方,忽然左下方的手一动骨质的长枪如同电光般激射而来。
银尘立刻用塔盾阻挡,被以枪捅得朝后退出去一丈,金属质地的盾牌也破了个洞,好歹将枪头卡住了。魔法师在后退的瞬间,仿佛徒劳挣扎一样挥动着右手心里的短刀,那把短刀就在龟儿多山嘲笑的眼神中,陡然变成了长枪。
长枪旋转着跨过了接近六丈的距离,如同一道毒蛇般准确无误地刺入龟儿多山的心脏。冯烈山的《幻魔裂天枪》从来都不开玩笑,在银尘手里,一旦使出几乎必然命中要害。
龟儿多山的笑容僵住了,他手上的斩斧再次变化成刀狠狠一刀将金属长枪切断,金属长枪断裂的瞬间,立刻化为一缕清风。
血,朝前疯狂喷出。被贯穿了心脏的龟儿多山并没有任何慌张的表情,只不过因为剧痛而微微扭曲了表情。他的肚腹之处忽然一阵肌肉收缩,整个上半身连带着武器一起缩进了巨大的象龟体内。
龟背上的假山上,亮起金色的纹路,那是聚魂式。
几乎不用一个呼吸,龟儿多山的上半身又从厚重的龟壳中探出来,依然威风凛凛。“来人,请下圣刀,本神要和这个下地狱的魔鬼好生聊聊神教的光明。”他随手将圣刀递给了另外一个快步跑上来的童子,同时双手接过骨枪,腾出的一只手上,又变出一把适合近身搏杀的佩剑。
天则,始终笼罩着两人,将银尘和其他所有的教兵隔离开来。他必须孤独地面对着这头“一个人不可能战胜”的怪物,如同和狮子关一个笼子的徒手勇士。
“原来如此。”银尘听见龟儿多山的吼声之后,神情放松下来。
他的身影由虚化实,如同恶鬼正在完成转世。白银色的身影缓缓转过来,原本被冻瓷实的空气中,再次缓缓流动起罡风。
“就如同深海中的一种鱼一样,将身体的一部分异化成诱饵,看起来像是完整的躯体,实际上不过是随时可以抛弃并且再生的油脂赘肉。”白银色的瞳孔中,慢慢析出些许金色的代码,庞大的龟儿多山不再是一个整体,被分割中人形和象龟形两大部分。人形的部分看起来似乎是最重要的,可实际上说不定只是一条会动的舌头,而四足象龟部分,才是本体。
视野之中被金色代码标注出来的龟儿多山并没有因为银尘这句话而恼羞成怒,反而慢悠悠地转过身来,人形的部分始终挂着一张得意洋洋的嘴脸,弯曲的山羊胡始终如同号角般昂扬。
他转过身这么一个呼吸的时间里,象龟肚腹之上开出的血洞已经被强横的肌肉硬生生锁死,不再流血,尽管疼痛还在继续,但已经不影响他的发挥了。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就凭你这点微末的力量,难道还能将本座怎么着吗?”龟儿多山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嚣张,当惯了大佬的他,在战魂化形的状态下如果还能谦逊起来,那真是风源大陆上的奇迹了。
“你真以为,这就是我的全部了吗?”银尘的手中再次亮起球形的火焰,火球之中传来飞龙的叫声,他的脚下瞬间绽放无尽的红莲,红莲过处,森罗万象尽归尘土。
左手施法炎阳地狱。
一道火墙朝龟儿多山猛拍过来,如同洪潮般将他吞没,然而那庞大的灰蓝色身影在烈火之中依旧安然无恙。金色的魂雾从背上的假山中喷吐出来,如同阻燃材料一样将火焰抵抗住,而灰蓝色的冰山,在那魂雾周围慢慢抬升起来,凝冰所过,万火皆消。
赤色的火焰如同涨潮退潮,昙花一现般爆燃又熄灭。银尘的表情岿然不动,可右手的飞龙击贼炎炮还未成型便已经熄灭。龟儿多山的寒霜之力,强得超乎想象,遍布红莲的场地应该已经打破了整间神殿的信仰之网……
“并没有。”银尘迅速抬头看了一眼房顶,挑高的屋顶上,纵横的梁子间,隐秘地安装着密密麻麻的小方格子,一如六年前,那暴雨之夜里,好运来菜馆的房梁。银尘并不关注那些小方格子里面究竟有些什么歹毒的东西,他关注的,是那萦绕在房梁之间的,看不见的精神力。
“天王盖地虎。”也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龟儿多山似乎终于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用一种高手寂寞般的声调说出了这么五个字。
“原本还想和你公平一战,但现在看来,似乎你也是个难以杀掉的家伙,罢了,稳妥些吧。”龟儿多山巨大的胸腔里滚动着这句话,却并没有通过露在外面的假身表达出来。
就在他吐出五个字的一刻,神殿里下起了雨。
银尘真的觉得刘天戟应该好好来看看,究竟什么叫做暴雨梨花针,他在龟儿多山开口的瞬间,利用火焰产生的光明制作成结界,将自己防护起来,总算挡住了那暴雨般落下的细针。
“猩红蝎尾针?”
“主体是那个。”龟儿多山看到银尘支起结界的瞬间,撒手将圆环武器抛出。
那圆环武器如同飞轮一样,准确无误地命中结界,看那角度似乎直冲着他的脖颈去的。魔法师看到圆环飞来的瞬间,白银色的瞳孔中闪过一道黑色的利芒。左右两手忽然闪过两道相同的金色灵光。
左手的闪光,化作玻璃破碎的形状,亮起的同时圆环正好击中结界,具备贫铀装甲般防御力的光明神佑就被一只小小的圆环轻易击碎了,而那圆环也不知道被什么诡异的力量操控着,返回了龟儿多山的手中。
右手的闪光,化作真正的诸神加冕,轻轻笼罩在银尘身上。银尘猛然扬手,袖口之中喷出大量的冰气,一股颜色有些异常的青蓝色的风雪从袖口中喷出,瞬间凝结成一片蓝色的半透明结界,继续抵挡着落下的蝎尾毒针。同时右手上的光芒收缩状地熄灭了。
“呵?”龟儿多山冷笑一声,这次他并没有投掷出圆环,反而双手握紧了长枪狠狠一枪刺出,他那可以无限延伸的长枪也没有让他失望,瞬息之间就穿过了大半个高台,精准地落在玄冰结界之上。
这一次,玄冰结界真正如同玻璃一样破碎开来。
银尘一声不吭,从袖口之中喷出大量的玄冰,这些玄冰在地上生长成一道道倾斜的冰墙,仿佛巨大的刨冰一样在已经熄灭了火焰的高台上随意喷射着。然而龟儿多山手中的长枪轻轻一个横扫,简直如同用长棍拨开纸片一样,将那遍地激射的冰霜打了个粉碎。
“纸一样脆弱。”龟儿多山庞大的身躯缓缓毕竟,天上飞下来的毒针如同被他控制着一样,避开他本人,专注第朝银尘攒射。银尘不断后退着,再次被逼到了高台的边缘,的左手一次又一次凝结出玄冰结界,将毒针之雨抵挡,也一次次被龟儿多山的长矛戳气泡一样戳破。
毒针雨,在银尘再一次被逼到边缘的时候停了。
他依然不断地从右边到袖子里喷射出玄冰,却根本没法阻挡龟儿多山半步,那些松散的冰簇真的如同刨冰一样,仅仅碰到龟儿多山的身体,就碎裂开来。龟儿多山闲庭散步一样将银尘逼至角落,却不知道银尘其实一直在那他当“测试用品”。
“你除了巫术之外,就只剩下这点能力了?本座该夸你令人惊讶呢?还是怎的?”龟儿多山最终来到了银尘的面前,此时他手中最短的佩剑也够得到银尘了,浑身上下都仿佛写满了“胜券在握”的他,很“慷慨”地将暴雨毒针停掉,“给了他一点喘息的机会”,也十分自大地没有认真观察银尘的脸,看不到她脸庞上的金色光边,便没有发现他其实一直顶着一个小型的防护结界。
“按理说。”龟儿多山拖长了声调:“一个会巫术的人,不可能将神功练到入体境地的,可你呢,居然真的修炼到了入体一重?本座还真是小看你了,不过没所谓,一个要下了火狱的人被高看了又能如何……”
“还是入体一重吗……”银尘似乎完全不担心自身状况,空无的双手紧握成拳,却并无一丝拳芒散发出来。
“差不多吧。”龟儿多山一脸怜悯:“或者入体二重?对本座来说怎样都是蝼蚁……”
“我就说呢,如果还是入体一重就太扯了啊,我可是努力了六年啊。”
“所以,你打算用这种狗屁实力来对付本座?你知道本座”
“我知道你至少金丹中期,也知道你是森罗王级别的超级高手,更知道,入体一重对上金丹高手根本不可能有胜算的。”
“那泥现在怎么办?跪下磕头?”龟儿多山冷笑道:“逼着本座使用了‘因陀罗上身’,想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可不太可能,但是,如果你皈依因陀罗,那么还是可以商量一下的……”
“我还有巫术。”银尘表情一本正经:“如果我只有入体一重的实力,你觉得我会出现在你面前吗?我能那么傻?”
“可你的巫术使得出来么?”龟儿多山继续冷笑:“谁不知道但凡是巫术,非得倒腾上三五个时辰才行?虽然你刚刚施展了一些,但,那一定是你预先准备好的,施展完了,自然就没得用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一个人就算再强,一天之中也只能使用三次巫术,你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让人惊讶了呢。”
“我想告诉你的是,巫术,或者准确地说是魔法,是我银尘主要的立身手段,神功,尤其是刚才那样的,不过是闲下来胡乱练得玩的小游戏而已……”银尘说着,握拳的双手忽然散开,一股狂暴的风压从双掌心里突兀地扩散开来,仅仅用了一秒钟,就在龟儿多山的头顶上,形成了一片厚重的黑云。
“哦?”龟儿多山惊讶地挑挑眉毛:“还能留上一手吗?可那又如何?就算立刻使用巫术,你能比本座的剑更快么”
他没说完,因为银尘召唤出来的雷光已经落在的他后背上那些山峰的尖顶上。
蓝色的炫光,将整个大殿照耀成了彻底的光明,包括龟儿多山本人在内的所有因陀罗的教民,都在那一刻失明了。紫电狂劈而下,整座夯土高台在那道巨大的雷光轰击下,顺接炸裂成漫天的尘土,随着一道扩散开来的剧烈冲击波,沙暴一样扫过人群。
人群翻滚着惊叫着迅速扩张开来,包围圈在那一秒钟之后扩大的三倍不止,大殿之中的所有柱子都被炸出一道道至少有手掌宽的裂纹。高台已经消失不见,一片和其他地方平齐的焦土大地取而代之。银尘放下手,头顶的黑云依然不坏好意地旋转着,即将为他降下第二道雷霆。
只可惜雷光中的神意正在消退。
他的身上闪过无数细碎的金光,诸神加冕终于还是破碎了。他的胸前悬着一截剑尖,制式长剑我在高大威武的龟儿多山手里。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没有丝毫变换,证明龟儿多山其实并没有被那一道雷击怎样。
“你的巫术并没有效果。”龟儿多山首先开口:“最后的巫术也没有用了。”
“想不到你居然还具备‘山’的特性,能够直接将电流导入地下。”法师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遗憾。
“是啊,因陀罗的伟大是无穷无尽的。”龟儿多山举起了手中的剑:“而你,该下火狱了。”
“大言不惭。”法师仅仅伸出一根手指,龟儿多山就被一道无比恐怖的罡风轰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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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罡风之极限
大殿整个摇晃起来,不少木柱都发出了断裂的咔嚓声,法师身上轰然爆发出一股通天彻地的毁灭气息,那无形的气势似乎正在纠集着周围的空气,化成漩涡状的灾难。
“怎么可能?”将一面墙撞塌的龟儿多山狼狈地,八肢齐上地挣扎着站起来,然而面前的法师,已经成为真正的法神。
银尘手中罡风暴起,一道道无形而恐怖的压力撕扯着整间大殿,梁柱咔嚓断裂,砖石腾空而起,狂风,重力,空间,三种元素混合在一起,形成了法神银尘持有的崭新天则:“腕电真空破。”
他于虚空之中微微抓握。
罡风就在他虎口合拢的瞬间,旋转着将龟儿多山举了起来。
他反手一抛,龟儿多山仿佛被巨人扔起来一样,嚎叫着撞碎了屋顶飞上高空,接着将另外一处屋顶砸塌,轰鸣着栽入地底。
人群发出了仓皇的尖叫,因为整座大殿都坍塌下来,然而法神银尘朝天一指,一股无形的罡风爆炸般地冲击而上,将振作大殿里所有的死物卷上高空。
接着,一颗小小的紫色弹丸发射升空,在天空中黑灰色的漩涡中心爆炸开来,一颗几乎如同太阳一样的,巨大而通红的火球膨胀开来,温压弹一样将所有在空中飞速旋转着的建筑垃圾化为灰烟。
银尘此时的气势,已经完全不是人了,也完全不受到人间力量的制衡。
他轻轻勾了勾手指,大地仿佛听他的命令一样轰隆隆地蠕动起来,将摔得骨断筋折的龟儿多山挤出了地底。
潘洋城的教主此时已经全身是伤,神智也有点不清晰,但他至少知道自己在战斗着,摇头晃脑地稳住了身形,艰难问道:“怎么可能?你”
“你能压制住我这么长时间,靠的是大殿中的信仰之力。”法神说出的每个字都如同判决:“如今大殿没了,你也就真正成为了我脚边的蝼蚁了,妄自称神的蠢货。”他伸出手,,一根手指对准了龟儿多山庞大的身躯:
“腕电崩山。”
罡风如锤,雷光如刀,象龟的身体在瞬间就被撕扯成无数碎块,仿佛一秒内完成的千刀万剐。鲜血在巨大的肉块中挥洒,几乎成为一片通红的遮天幕布,然而龟儿多山的声音依然在广场上回荡着,如同坏天气一样越来越凶暴:
“没用的!本座可修炼过血舞红臊……”他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着,久久不曾散去。
并没有受到多少多少损失的教兵阵线忽然裂开一条细细的缝隙,又一位童子手捧圣刀走了出来,他脸上的表情是彻底的空无一片,而身上的骨节又在咔嚓咔嚓地断开,他的脸首先开始变形,神色变得模糊不清。银尘雍容地转过身来,表情凝重,可是眼神似笑非笑。
“血雾红臊?原来这个才是圣刀的真正用途吗……很可惜……”银尘猛然使出暗器内家重手法,翻飞想广袖之中忽然射出一道粗大的激光。激光不仅带着高温,还带着强大的电流和一股钻孔般的螺旋刚力,当然最重要的,就是其中净化万物的斩咒特性。光柱无声无息又耀眼非常地刺穿了那位十二岁男孩,还在慢慢变成另外一个人的男孩瞬间就被这道激光消去了上半身。
“怎么可能!!”龟儿多山的身影忽然间在虚空之中浮现出来,他的形象几近完全透明,而他脚上的那把圣刀上,散发出大量的蓝色魂气,维持着他那虚无的影像。
“怎么不可能,你真以为作为我的主要战斗资源的光,与火,就是那种无聊的巫术把戏吗?光的力量消灭战魂,而火的力量克制寒冰,所以说作为一个正常人,我得是有了准备才敢登门拜访呢。”
“来人,收圣刀!快收圣刀!”纽葛丽特龟儿多山看到银尘手中忽然浮现出来的一片暗影,立刻反应了过来,现在不是计较法师能不能做到什么超乎想象的事情的时候,而是想法子保命的关键时刻!他大吼着,命令着那些被光束照射得破了胆子的手下抽上来,将圣刀收走,意图东山再起。
“这个才是你的本体吗?一把……玄器?”银尘的袖口里伸出了一把转管机枪,紫色的奥术飞弹如同瀑布般倾泻而出,圣刀周围的焦土之上爆炸起一片片细密的火焰,弹雨也成功地将赶上来的几名教兵挡在了外面。
银尘飞身而上,身形矫捷如燕,银白色的广袖在空中张开,黑暗的刀芒化作锋利的指锋,狠狠扎在那把圣刀之上。
黑暗炼金术模拟神功类黑天煞。
“不!”龟儿多山发出一声惨烈的怒吼,在教民们惊叫怒骂声中,银尘隔空发出一道罡风,将那把圣刀吸到了眼前,伸手就握住了。
他一只手握住圣刀的长柄,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刀背。龟儿多山发出了一声非人的吼叫,一团灰绿色的雾气就从那圣刀之中浮现出来,附着在银尘的手上。
“魔邓肯之犬。”银尘的脚边忽然绽放大片的黑暗,在午后的阳光下看起来特备碍眼,黑影之中浮现出一条狼狗的身影,而银尘,毫不犹疑地一掌拍在了狗屁股上。
“汪!”狼狗委屈地叫了一声,却并不敢对银尘有更多的表示,它的形象就是最彻底,最完美的奴才形象。
“龟儿多山……既然你叫这么个名字,那么就老老实实去做个龟儿子吧,希望你的后代像山一样多。”银尘那一掌,将手上附着着的龟儿多山的灵魂,混合着他的战魂一起,附魔到了狗腿之间的棒棒上,成为了狼狗的“龟儿子”。狼狗感受到男性雄风的力量暴涨,兴奋地汪汪直叫,而此时,银尘也刚和解除了对忠犬的奴役契约,并且顺手发射了一个恐惧诅咒过去。
狼狗狂叫一声,撒着欢儿穿过广场,冲进了一条小巷之中,不多时,几条流浪母狗的叫声高频率地传来。
“就这样了。”银尘随手将圣刀变成了斩击斧,重重砍在地上,转身离开,曾经的圣物此时已经一点儿灵光都没有了,彻底成为一件结构精巧的凡器。
教兵们楞楞看着他,没有人敢于上前。银尘发动风暴轰击整座大殿的英姿,让他们所有人都胆寒了,银白色的少年,不是人类的力量可以战胜的。
而在这个时候,两件事情几乎同时发生了。
潘洋城的城主府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弩炮齐射命中建筑物的闷响,那声音笼罩了全城,让全城的百姓都紧张惊慌起来。
而城主府那边也适时地燃起了大火,火柱子都上升到了七八丈的高度,黑色的浓烟更是升到了天顶上。
城主府门前,樱释玄和尹雪梨还有其他所有的战士都缩在装甲步战车里,操控着小型机炮轰击着城主府的门洞,大门早就不见了,门洞里面传来阵阵惊恐的惨叫。
玄天阁是个没有阶级的门派,门派之中长老往往带队冲锋,而不像任何魔道门派一样,长老坐镇中军,“指挥若定”,此时,作为玄天阁大师姐的尹雪梨一反常态地没有身先士卒,是因为没有士卒可以身先。
他们是从城外一路开车过来的,原本想着到了战线前方再跳车步行,这也是历次门派演武摸索出来的内容临近战场的最后八公里,没有交通工具可用,只能靠双腿和身上的武器。
但那是双方都有战车,甚至都有直升机时的对抗,在潘洋城里?
“我好像忘了,城主府里的兵,连手枪都没有!”尹雪梨吐吐舌头。
“他们有弩箭,也算数的。”樱释玄一拐方向盘:“不跟他们玩了,冲!”
轻型装甲车,如同发疯的犀牛一样,以碾压般的姿态冲进了城主府。
而另一边,就在银尘刚刚迈出第六步的同一刻,作为龟儿多山的“寝宫”存在的,与因陀罗大殿隔着一条街的小楼,忽然间整体坍塌了。
大面积的死亡就在这一刻降临,砖石和木料轰隆而来,砸烂人体和战魂,血光侵染间,一座巨大到不可想象的,似乎会移动的“城堡”,拔地而起。
那是樱释玄也不敢设想的超重型战争要塞。樱释玄他们的武器顶多就是火箭筒加上车载机炮,而这座要塞,却是拥有除核弹以外的,所有现代化战争凶器。
导弹,激光,重炮,机枪,喷火器,一应俱全,甚至连毒气都有!
那恐怖的要塞,至少有六层楼高,以一个完全的威慑姿态,面对着听闻神殿被袭击而迅速赶来的城防军,和皂衣吓破了胆的教兵们。银尘停下脚步,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的表情,接着他的声音在风中散开,带着一股诅咒般的蛊惑力量。
“还愣着干嘛?人力不可抗,跑啊!”
“跑啊!”也不是道人群之中最先是谁发出了这么一声喊,顿时士气如崩,包括巡防营的兵丁在内的所有人立刻扔下手里能扔下的所有铁器,脱下身上能扒掉的所有金属,撒丫子朝着广场周围四通八达的小巷飞窜而去,挤伤踩伤的暂且不论,小巷子里面的人看到那“高孙如云”的金属怪物,也都破了胆,纷纷爬地道爬楼顶跟着逃窜。
然而那巨大的移动碉堡,似乎压根没看见这群真正意义上的蝼蚁,转身就朝着最宽最平坦的大道走去,那样子看起来,简直就像是要出门散步一样,可是那样一来,整个城市的交通立刻乱套了。
【几秒钟前】
龟儿多山被银尘永久变成狗的“***”的同时,原本假惺惺给苏菲菲按摩着的林轻雨忽然停下来,她最后按的那一下特别重。
“哎呀!”苏菲菲忍不住痛叫了一声,接着温言道:“你若是累了就歇着,就算是真的仆人也不至于要时时刻刻按着……”她忽然住嘴,因为敞开着的门外又有人进来了。
“请问太太需要用饭吗?”仆人没有敢进来。
“不要。”苏菲菲装作不耐烦道,其实她现在饿得前心贴后背。
仆人很为难地站在门口,一边想着怎么劝劝这位新来的太太“回心转意”吃上这里的一口饭,也就算是这里的人了,可同时,她又十分狐疑地瞄着太太身边的小侍女,从那小侍女不耐烦又嫌累的站姿来看,这小妮子当真没大没小,还以为这里是江南呢,把自己也当成了半个主子,而事实上,在这北方城市里,主子的近身奴才,和给主子洗马桶的奴才都是一样,都是奴才,在主子面前敢表露出一点点不敬,那立刻就是被砍去手脚做成人彘甚至腌肉的下场啊。
“得教教她。”仆人并非一片好心,因为奴才之间也有论资排辈的情况,老奴才惩罚年轻奴才家常便饭。北方人和南方人是不同的,南方人的奴婢大都花钱买来,以和主子的亲疏远近关系论高低,而北方人,那是以服务时间长短论高下的,因为北方人的奴才几乎都是“祖传手艺”。
仆人想了想,正准备开口将小小女孩“骗”出来的时候,林轻雨却开口了:“姐姐,要开始了啊。”
“现在嘛?”苏菲菲的语气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兴奋。
“就现在。”女孩的口气不容置疑,仿佛她才是真正的主子一样。
门外的仆人已经抬头在看林轻雨了,她万分震惊于林轻雨的口气:“小妹子,在老爷这里可不能这种口气和主子说话啊……”
“拦住她五秒。”林轻雨的口气已经算是呵斥下人一样的命令,而苏菲菲没有任何怨言,或者说她心里觉得自己应该是伺候林轻雨的仆人吧。此时,她正抱着琵琶坐在雅室的正中心,听到林轻雨的命令后,轻轻一拨琵琶。
门外的仆人只觉得脑仁子里轰隆一声,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苏菲菲的音攻技巧,在寻常人眼里也和妖术差不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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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机器之帝王
而林轻雨,却放开了苏菲菲,朝后退了三步。
“秀儿?”苏菲菲站起身来:“我们现在突围?”
“站着别动。”
“什么?什么意思?”苏菲菲惊讶第转过头来,她以为林轻雨或者银尘其实想害死她,这是她常听到的说书人口里的桥段。
然而她看到的,只有黄金魂雾汹涌而起。
……
苏菲菲完全不敢想象,这世上还能有如此恐怖的……战魂。
她更是没法理解,这么一个可爱有柔弱的小女孩体内,究竟是如何次啊能容得下这样的凶暴,与荒狂。
她此时和林轻雨一起站在高高的平台顶端,俯瞰着城市的街道,曾经熙熙攘攘的世界在她的脚下,如同松鼠构建起来的村落一样脆弱又可笑。
她的头顶上忽然刮起一道凛冽又沉重的罡风,苏菲菲立刻抬头,同时凝结出一身精巧的玄冰薄甲,借着午后耀眼的阳光,她看到另外一位娇美又柔弱的小女孩,张开双翼,俯冲而来。
离近了,苏菲菲才看清楚那是林绚尘。
小女孩的战魂化形姿态,让苏菲菲再次头皮发麻,她在高空中飞行的样子,像极了一位仗着金属羽翼的天神。
灰色的金属翅膀,每一片羽毛都锋利如暗器,和平时见到的骨骼肌肉组成的战魂兽相比,这一对儿小女孩的战魂,强大得超出了苏菲菲的认知。
此时苏菲菲甚至有点后悔将这两个孩子卷进自己的事情中来,因为她现在比起落入张威武手里那会儿更加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了。张威武顶多将她裹挟在一群强大的武士中间随波逐流,而银尘,似乎将她裹挟进一群怪物之中,任凭命运裁决。
她此时只能躲到一边,默默看着林绚尘从天而降,在平台上收起翅膀,只肯看着小小女孩缩在林绚尘的怀抱里,依恋地向她报着平安。
苏菲菲有那么一瞬间,真想不管不顾地从这高台上跳下去,用尽全力催动战魂保住自己,然后趁着混乱的城市逃之夭夭。
但她没敢这么做,因为她的良知和理智同时警告她,这么做了她要么后悔下半辈子,要么连用来后悔的下半辈子都没有了。
因此她在花了几个呼吸来镇定住自己的情绪之后,依然得壮着胆子和两个小女孩互动。
“你们的战魂兽,怎么都这么强……?”苏菲菲在林绚尘落到高台上的一刻,忽然感觉到全身发冷。她忽然很清晰地想起来,自己在这两个小女孩面前充惯了大姐,说不定一句什么玩笑话就冲撞了她们,一开始,苏菲菲只将她俩当成银尘的禁裔,不过是金屋藏娇的宠妻美妾而已,想来就算自己和她们开开玩笑,传扬到了银尘那里,以银尘的气度也未必会当成什么事情,可现在,她终于意识到,这两个小女孩子掌握的力量,和银尘一样都属于非人。
她感觉自己此时就像一只和狮子玩游戏的小松鼠,那真是随时都有被吞掉的危险。
“我的战魂兽本身就这么强。”林绚尘仿佛在谈论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我的战魂兽是用宗门秘术召唤而来,不可能和江湖上寻常的魂兽一样的,至于宗门秘术的细节,这个我没法给你讲,那是只有历代掌门才能知晓的秘密。”
她说完轻轻抚摸了一下怀里的林轻雨的秀发:“至于小雨儿的,那更是不能轻易说的……”
“有什么不能说呢!”林轻雨此时似乎有点兴奋,小脸红红的:“听好了,身为江南第一大美人的苏大姐姐,我的战魂兽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一只,是从傀儡宗最深处的密室之中得来的,可不是和市面上什么‘海银’,‘钢龙’一个货色的存在,它,就是整个傀儡宗里都未必有人能使唤动的【机器大帝】!日后谁问你世间最强魂兽是什么,你可别搞错了!”
“最强魂兽?”苏菲菲自动将“傀儡宗”的什么都过滤掉了,有些事情不能当真的,当真了你就死了,她此时极力想找一个什么话题,让自己不要去回想“得罪”这两位的过往细节。
“对。”
“可是市面上的人都说那是【金刚仁王可汗】,据说拥有世间最强的刚力,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不过想来也没有这个这么威风吧。”
“金刚仁王可汗吗?我倒是见过哟,穿着铠甲的大猩猩一只,说白了也不过是铁包肉,哪有我这个从里到外都是铁的厉害……”
“你见过那种魂兽吗?听说金刚仁王可汗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哪有?神姬姐姐大多数时候拿它当苦力,战魂兽其实就是一种和人类共生的宠物,真以为有什么神秘莫测的吗?”林轻雨蹲下来,摸着那小广场也似的平台,就像摸着小狗头顶上的毛发一样:“你说是吧,cilabas?”
“没错,战魂为服务宿主而存在,否等这个存在,等于否定战魂兽本身。”中年男子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林绚尘露出惊奇的神色,而苏菲菲的脸已经彻底白了。
正说着,平台上突然弹出三把椅子:“情就坐,系好安全带!准备防冲击!”cilabas的声音如同滚雷,苏菲菲在两女孩做好之后,才浑浑噩噩地坐下来,弄好安全带,接着就感觉到整个平台以一阵摇晃。
惨叫声化为巨大的嘈杂,从下面传过来,苏菲菲伸长脖子,才从平台的边缘勉强看到一段城墙。
“城墙?”她过了大概三个呼吸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机器大帝,以无可撼动的超高等级防护装甲和几乎和小型宇宙战舰相当的重量,狠狠撞在了潘洋城的城墙上。而潘洋城,那是作为北国防御南国的边境要塞而建立的,建城之初,就以防御为第一要务,城墙的厚度,高度和用料,比起盾天也相去不远,厚实的城墙顶上甚至可以畅快地行驶马车。
然而这样的城墙,甚至不能挡住身为战魂兽的机器大帝一撞。
砂石崩解,碎片与血肉齐飞,惨叫共恐慌一色,潘洋城的巡防营守将看到机器大帝直接撞碎城墙,一步跨过护城河杨产而去的情境,再和断口处无数人摔得血肉成泥的惨状一对比,和城主府,神殿两处遭到奇袭,至今情况不明的噩耗一对照,当场就一口血喷出来,气绝身亡。这个忠诚但并不特别勇敢的守将,真正被那六层楼高的巨大身影给活活吓死了。
而他倒下的时刻,潘洋城里的大王旗,也到了该撤换的时候了。
【平成元年九月十二血阳】
潘洋城易主的消息,对天下武人来说如同一击闷锤,全天下过亿的吃瓜群众一起惊呆了。“玄天阁”这个十大门派中最低调隐秘的门阀势力,和他们的盟主银尘一样,一城一战惊天下。
许多人都在观望,期盼着已经被十六路义军围困住了国都潘兴的建州奴儿们,能再次动用北方的雄健铁骑,给血阳这个油盐不进的“叛逆城邦”一点血淋淋的新鲜教训,然而几天过去了,“北武帝”纳诺未来依然缄默如初,深居简出的他可不会遇到任何记者的追问,而满朝文武,那都是建州奴化文明的既得利益者,他们只维护着共同的“部族利益”,才不会将天下王土,当成自己的血肉躯干,才不会将这片热土上的人民,单程自己的骨肉亲人,潘洋城陷落,只相当于丢弃了一块原本就是抢来的土地,与侵占北方大片草原的盎格鲁帝国相比,不过小事一桩而已,何况,困守血阳城的玄天阁从来只会押镖走商,生产建设,似乎根本不懂何为“腐儒霸权”,不懂何为“三纲五常”,更不懂何为文化**,思想禁锢。在建州奴儿们的眼里,他们的统治基础极其脆弱,占据了潘洋城根本驾驭不了,除了拼命开商铺赚钱外,也做不了更多的了。以纳诺王朝的那些文官的智商,自然而然地可以将其理解成,一群武装商人“租借了”潘洋,将原本零散的城市税收整合起来,一起孝敬给朝廷,不仅省去了许多麻烦,而且收上来的税款反而多了一些。
与之形成对照的,是樱释玄等人真的给建州奴儿们交税了,只不过他们没有允许建州人在此处留有驻军和因陀罗神殿。潘洋城里经历一天一夜的血腥与动荡之后,除了城主府和神殿变成了两座大坑,外加城墙塌了一段,便再无其他可见的变化,让整座城市里的居民都啧啧称奇:“敢情玄天阁弄出这么大阵仗,仅仅是为了开店做生意?”
樱释玄和他的女朋友不会向人民解释什么叫人权,什么叫文明,什么叫衣食饱暖决定王朝兴衰。玄天阁这次派来的人,其实大都是血阳城市民家的子弟,他们几乎全部经历过一年多前,血阳城的那场惊天巨变,全都经历过建州奴儿的疯狂残酷以及银发圣贤带来的文明之火。他们几乎全都亲眼见证并亲身参与了血阳城的腾飞,自然对于潘洋这样“情况相似”的城市,从规划到实地建设都手到擒来。
“没有基础设施的城市,不叫城市,叫监狱。”潘洋城内部的道路还算优秀,但是路灯之类的自动化设施必须得建,颁布的城市法典与建州奴儿的比起来,宽松太多,尤其是对南北过往的商人来说,简直天堂般的存在,而南北客商,那绝对是潘洋城的经济命脉。
潘洋地处雁荡山北面,稀少的降雨加上北面的寒风,注定了这里不能像血阳一样农业兴盛,几乎只能靠着天剑关养活,樱释玄等人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二天,就派人秘密摸上了天剑关的守卫部队,一通金钱树买加上特种作战,将这天下第一关控制在了手里,还没有惊动远在潘兴的建州奴儿们。
潘洋城易主之后,张威武出售天行武馆房产的计划也落了空,毕竟他自己其实并不想卖掉这处陪伴着他从江湖小虾到一方总镖头的风水宝地,便在最后时刻回绝了那个有意压价的商人。自己先给玄天阁的人递了投名状,接着就和玄天阁组建起来的,几乎如同轻步兵师一样武装到牙齿的“联合镖团”一起上路了,他这次依旧亲自押送,年逾古稀的他在上路的那一刻,心情尤为复杂。
“晃眼间,变了天呀!”赶走了韩凛虚之后,张威武一面细细体味着其中的孤独,一面感慨着世道的兴衰,张徒步这个几乎将这趟绝重镖彻底毁掉的人,在受了罚之后,赎罪般地跟在他的身边,絮絮叨叨地讲着银尘在武馆中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张威武如今已经将心态放平了:“他是天上的神仙,无论当初我们怎样对他,他都不会和我们沦落到一处。”和张徒步一起塔伦着,将银尘在天行武馆的三年平凡,当成了这个金字招牌下最美好的回忆。
这一趟,张威武并不担心,因为八方镖局的意外失手,让玄天阁的人清醒认识到乱世已经到来,因此整个联合押镖的队伍,几乎“半傀儡宗化”,着武装游行一样的场面,就算不喊趟子也能吓走各方宵小了吧?
但张少川的趟子声依然没停过,这是招牌,对于镖局来说任何时候都不能扔下的。
张威武完全不担心身后的潘洋,更不担心自己赌上全家性命的玄天阁和血阳,看着自己身边轻度装甲化的押镖队伍,他就知道血阳城里的防御究竟可怕到什么程度,当然,从这两年四处走动的弟子口中得知,血阳城甚至常年维持着一个半球形的能量罩子,“从天空到地下,完全彻底地防御起来,就算是建州铁骑也拿他们没辙的。”
张威武放心了,不过他并不知道,没有见过血阳城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这座城市有多么恐怖。
……
九月十二的清晨,敛空痕,敛月灵和苏菲菲三人,就见识了这座传说中“最开放繁荣,最自由散漫,最浪漫开化”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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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钢铁护盾
第七王朝赵家拨款新建起来的城墙早就被拆除了,毕竟这座城市在设计之初就没有考虑过应对大规模的战争。低矮的城墙拆除之后,深黑色的,高达五丈的精钢城墙建立起来,在远离城墙旧址五里的地方重新竖立起来,这些城墙根本不是建立在护城河上的,而是建立在一种巨大的,拥有许多轮子的平板车上面的活动城墙,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城市的扩张,这些城墙会整体朝外移动,新的城墙也会填补进来,最终成为西起阿修罗山脚,东边吞没临近市县的超大型城市。
这些城墙在到位之后,车体下面会延伸出黑色的装甲,深深插入地面,因此远看上去就像是城墙上安装了几排轮子。
商业,矿场,农田,再遇上合适的人,以及合适的治理模式,血阳城的优势变得得天独厚,繁荣的程度也能成为临近地区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目标,而血阳城经历过建州奴儿铁蹄的蹂躏,至今在城市墓园中还矗立着许多少女的墓碑,因此对于外部敌人的觊觎高度警惕,也顺带着从银尘哪里淘来了远超于这个时代的朝级城防科技。
那雄伟壮观而充满傀儡宗特有的科幻气息的黑色城墙,其实原本不过是抵抗难民潮和小偷的措施,在尹山峦这些走在时代前沿的人开来,都不算是什么值得称道的防御工事。城市里的能量塔和预警雷达才算是像样的警戒手段,而无时无刻不在天上监视着一切的无人机,才是真正被看重的警戒力量。
可那和潘兴城一样高度的,却棱角分明又光秃荒凉的城墙,在两女一男眼里真的惊为魔城。远看暗城墙,简直就像一座传说中的魔鬼城堡的林廓。活动城墙实际上并不是实心的大铁墩子,中空的内部有着颇为精巧的结构,这些结构除了供人在内部战斗射击孔和垛口,还有火箭炮的发射装置,以及自动管制的机枪,喷火器与毒气弹。
城墙的顶端一马平川,并没有按照正统的城防营造出城楼和军械库,因为这种活动城墙设计之初,就没考虑士兵上城墙顶的情况,士兵们是在相当于全封闭掩体的城墙内部朝外射击的,城墙顶端,随时可以隆起,成为根本站不住脚的巨大防弹斜面不说,还能从上面冒出自动机枪,扫射任何“突起的物体”,到那时,子弹组成的死神镰刀的疯狂收割,足以让任何势力的云车变成活地狱。
而在平时的时候,这座繁荣之城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道朴实无华,却黑得令人心悸的厚重墙面,墙面的顶部没有垛口,没有射击孔,墙壁的表面黑得发亮,光滑如镜,并没有盾天那样故作狰狞的防攀爬铁块,却更加让人无从着手,没有潘兴城那样的辉煌壮丽,却更显一种霸者般的沉凝威严。整座城市被黑色的铁墙圈起来,却没有建立城门楼,甚至连城市的名牌都没有挂,黑暗的铁墙中间,只不过裂开了数道缝隙状的小门,那小门可以供一辆马车使出或者驶入,而小门下面的道路却是这个世界上还没法大量出现的沥青路面,路面上用白色标线清晰地标出进还是出,而所有来这里的马车,似乎都十分自觉第遵守着默示一样的规则。
敛月灵等人看到的这面城墙上,开着十二道小小的门,这些门和城墙相比,简直就像是竖笛上面的孔洞一样小。门洞两侧和顶部,是光滑如镜的黑色金属,棱角冷硬,没有一丝接缝和孔隙,看起来就像是整体浇筑出来的铁器,可是这世上哪有这么大的打铁炉,来制作如此巨大的铁器呢?就算有,这样的铁器又该如何被人生产出来?以人类的渺小,如何能在平地上浇筑出这样的铁艺,又如何能用那巨大无比的板车驮着它移动呢?
那每一座城墙,不过是六辆板车拼接起来的,每一辆板车上负载的重量,都有千吨上下,这样的重量,在农耕文明中完全不可能被人力左右。
这种震撼,无以言表。
“这…这…这是什么人才能建立起来的?”敛空痕看到这座城市的远景之时,已经呆猪了,五丈高的城墙后面,还有成片的巍峨楼宇看起来完全即使一座魔王的宫殿。血阳城在这两年飞速扩张中,不可避免地吸收了傀儡宗的审美观,因此所有的飞檐斗拱上都带有一层傀儡宗的冷暗风格,看起来真的像魔城一样。
“尹山峦大叔把这里建造成了反丧尸的生存基地了。”银尘摸摸鼻子:“难道他喜欢《生化危机》一类的题材?”
“这样的城墙用来对付僵尸?赤血秘境中的那种?”林绚尘眼睛里闪过向往的神色。
“是啊,僵尸想要获得飞行和高速攀爬能力可不是一般的困难,要知道就算是巫妖也大部分不会飞。”银尘解释道:“这座城墙其实是用来抵挡难民潮的,可是我没想到尹山峦居然将难民当成丧尸来对付……”
“尹山峦?”敛空痕惊异地转头看银尘。
“进去你就知道了。”
他们乘坐着一辆租来的马车,很快就到了“城门”下面,那里没有守卫,没有收进城税的尉官,甚至没有一个人停下来看他们一眼,他们就这样畅通无阻地穿过钢铁洞窟一样城门,进了城市。
“没人盘问吗?”这个时候,连苏菲菲都觉得不对劲了。
“你看看哪个东西。”林轻雨指着城市角落里一件很不起眼的黑色长方体物件,那东西安装在花坛里,花坛上立着牌子:“不准进花坛,违者罚款。”自然没有人去碰触那件奇怪的雕塑了。
“那是监控设备,能够记录下这一片街区的一切,城市里这种的东西隐藏在各种地方,没有任何死角,因此任何人只要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在逃出城市之前就被人摸上门了。”
“可在茫茫人海之中又怎么能分辨谁是谁呢?”在江湖上闯荡了一段时间的敛月灵显然更能发现问题:“我和师兄如此重要的钦犯,也能在江湖上混迹一个月,还是在建州狗奴派出了大内的追踪高手的情况下!玄天阁难道个个都是追踪高手不成?能管住这么大城市了的所有江湖人呢?”
“那不是你能想通的问题。”林轻雨有些骄傲地回答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人工智能,它们可以实现被称为‘人脸识别与定位追踪’的技术,也就是说机器可以认得谁是谁,这种技术傀儡宗都完全没有,但是我们有。”
“……好吧。”敛月灵被她的话堵得完全没辙,只能闭口不言了。六个人坐在一辆马车上,在城市里的宽阔街道上游荡着。整座血阳城看起来被重新规划改建过,道路极宽,而建筑被道路分割成正方形的街区,街区内部才有供步行的小型马车通过的小道,那宽阔的干线街道上,不多时就驶过一辆真正意义上的公交车,寒冰灵器构成了特殊的动力系统和“刷卡”系统,每个持有公交卡牌的人都很守规矩地自觉刷卡,前门上车后门下车。敛月灵等人看得眼睛都直了,而林绚尘却面不改色:“姑苏城里也差不多这样了,公交卡应该在城里的街区公署里就能办理,你们要不要来一张玩玩?”而林轻雨却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搞什么嘛,星球上最发达的城市里难道没有空中巴士么?……等等,好像连立交桥都没有吧?”
“拜托,这座城市的人口还没有到一百万呢,那么着急干嘛。”银尘揉揉眉心,林轻雨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愤世嫉俗,或者说看不上这个世界的发展水平,这不是公主病,这是白人血统至上癌,当然小女孩还没有血统之类的概念呢,总之这种病德治了。
银尘正要说什么,马车停下来了,车夫一脸奴才相地开车门放下木头阶梯,就差吹号鸣礼炮了,没办法,这个时代还是人压迫人的时代,穷苦的车夫一看林绚尘,林轻雨身上的衣裳,就不敢怠慢,这年头这样穿戴的贵妇人千金小姐哪个不是前呼后拥?真有不带随从出来的,那就是宗师往上的超级高手,看不起普通人的那种,比起单纯的富豪权贵更不敢得罪,便有了这种殷勤又有些卑微的做法,银尘对此有点不忍,但是没法纠正车夫的想法,林绚尘早就当大小姐当惯了,没觉得什么不对,林轻雨是压根将这老实巴交的车夫当空气,毕竟以她的喜好还是坐阿斯顿马丁舒服点,坐不坐马车真的无所谓,只有敛空痕对车夫“略施小惠”,玩得转这些鞍前马后的事情,反而将自己弄得也像是几个人的小厮一样,不过他自己是没怨言的,因为他知道,其实苏菲菲这样追求人格独立的女性,都想着能接近林绚尘去做她的女仆虽然敛空痕觉得如果林绚尘不开口的话那根本不要指望。
银尘下车的地方,就是这血阳城的衙门,也是血阳城里唯一一间没有被直接拆掉的“古建筑”,血阳城其实并没有多少古建筑值得保留,因为它从来都不是什么吸引文人墨客的地方,就是一座商业都市,何况扩建之后的血阳城,才真正显出自己独有的文化魅力来,以前的建筑嘛……既然不如新的建筑实用那还是拆了比较好吧……
血阳城里的衙门是整个风源大陆文明圈里唯一不会让车夫“拒载”的衙门,因为这里的官员没有官威,而没有官威的官员,大都是将自己治下的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是为了给父老乡亲谋福祉才换上一身官服的,因此这里没有收黑钱的官员,就是有,也不敢在衙门里收,因为这里同样满是监控设备,被“神秘的红后少奶奶”发现了可就惨了,这儿也没有整天虎着脸断案的县太爷,因为真正司法院在城北,那里是管官司的地方,这里就是行政的办公场所
司法独立这种东西,银尘是很喜欢的,实际上也受了故乡加布罗依尔的影响,故乡的政治团队未必多么推崇自由主义和多党制,但是相当热衷于三权分立,不过在这里,三权分立的配置有点脱离实际,会造成行政扯皮,因此银尘只能进一步简化结构,弄出了个铁面无私到“有些断绝人伦”的司法独立。
因此,若是其他的地方的衙门,车夫还真没胆子直接停门口啊。
银尘最后下车,结果从衙门里出来迎接的人,让包括车夫在内的半条街道上的人吓呆了。
从古朴的衙门里,走出来两位皇帝和三位军机大臣!
“这是什么情况啊!”就连旁边的敛月灵的脸色都惨白如死,两个穿黄袍的人站一起,还没打起来,这是鬼故事还是什么……
她甚至狠狠掐了一下自己,才确定自己没被什么蒙汗药迷晕了头,才确认自己没做梦呢。
银尘对此倒是早有准备,和几个人寒暄了两三句,就被簇拥着走进衙门,一群不明真相的群众看出来了一点,这两个皇帝似乎隐隐以这位银袍少年为首?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龙傲天小说里的场景”?
“对了,派人去谢谢斩鬼烈老爷子,这几天劳他费心了。”银尘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吩咐道,他说的是件小事,但听到的人都暗自点头,觉得他果然想得周到,毕竟赵光怡和李玄启见面这事,方方面面要考量的因素太多了,尤其是,这两个人不能见面就打起来啊,虽然都不过是返虚境界的高手,可各自都是一方帝王,身后牵涉的问题太多,就连万人往去拉架都不好意思下重手,可是不拉架,这两人相近的修为有很容易弄成生死相搏呢。
结果,两人可都是气度不凡之辈,虽然不敢说一笑泯恩仇,却也有点英雄惜英雄了,何况他们都受了银尘的大恩,还不敢就此翻脸,只不过两人对于谁将来登上九五之位还是要竞争一番的,毕竟那个王朝都不肯轻易认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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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帝论
而银尘离开潘洋赶往这里的直接原因,就是要给两个人一个最终的规划。
他无论以前对赵光怡,还是在潘洋地牢里对李玄启,都没有很详细地解释他的未来构想,而现在,他有时间详细解释一下了。
他们一行人来到了衙门内院内府的顶楼,这里曾经是赵亡国的卧房,赵亡国跟着建州奴儿一起跑了之后,这里就被改造成一间小会议室,银尘当先走进去,赵光怡和李玄启也一起走进去,但是尹山峦没有进去,还将后面一起跟来的十斗才挡在外面,然后他轻轻关上门。
尹山峦转身,两人的神情都有点儿凝重。
“大哥,也就是陛下,是一定能继续执掌大统的,关键是……以后大少爷(赵凌云)可能掌握不了大统……”尹山峦压低了声音。
“借一步说话。”十斗才将他拉到了另外一间偏房里,这里很可能曾经是赵亡国小妾的闺房:“你是说,让大少爷和李玄启这个年轻的帝王竞争……?”
“没错,因为从年龄上来说,大哥和你我,其实都是上一代人了,银尘大侠和大少爷算是一代人,而李玄启这个人,刚好夹在他们之间,你也知道,银尘大侠的个性,在大事上绝对不含糊,他铁了心要为万民服务,那么李玄启这样的治理奇才绝对不会放弃掉……可他要执掌了大统,大少爷就几乎没有机会了,论能力,就算魔胎之子也比不上李玄启,论年龄优势,他们和李玄启之间相差不远,等多十一二年,这就成了危险的兄终弟及了,难道还要小开国先皇那样搞个烛影斧声?”
十斗才沉默了很久,似乎在考虑怎么说,可实际上他已经将这前前后后的所有格局和细节都想了一遍,最后才说道:“二哥你这样的担忧并没太多道理。”
“为何?”
“你不在姑苏,不知道,其实整个天下最终还是控制在银尘手里,那个人的能量你不可能完全了解的,能控制天则的人啊!怎可以用常理去猜度!你以为那个红后是什么人,那其实就是银尘手里的一条人造生魂!”
“人造生魂?!”
“对,只不过他的方法特别巧妙,完全不伤天地,不过看起来这人造生魂也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整个玄天阁,血阳,潘洋,存南省,全都仰赖红后一人,大哥身边跟着一个角蝶舞的,却也是被红后管辖的,因此”
“因此大哥实际上是个傀儡?!”尹山峦感觉自己被骗了,声音里不由得带着些愤怒。
“就算是明知傀儡,大哥也是当得乐此不彼,因为银尘对大哥的要求,其实就是我们这些年一直想要实现却没有能力实现的理想!二哥,不得不说你,不对,是大小姐的眼光,简直神了!早认识了银尘,我们少奋斗多少年呢。”十斗才虽然不称银尘为大侠或者圣贤,可是他的语气中已经充满了狂热,或许,银尘这个词,在他心里就如同某些教派口中的“安拉”一样,是个特殊无比的专用名词吧。
“可这样一来,大哥身上的担子岂不是太重了,人,终究都是有私心的,要生活的!”尹山峦始终对银尘保持着清醒与距离,这或许是从他看透了南国皇帝的本质之后就保留下来的习惯。
“所以才会有蝶舞来帮助大哥,让他省了许多精力,红后一人可以管理整个玄天阁,蝶舞的能力也差不到哪里去啊。”
“可这样……大哥不会沉迷于美色,最终被那个蝶舞彻底控制吧?”尹山峦还是有些担心。
“蝶舞和红后一样,没有任何实体,如同鬼魂,大哥怎么可能喜欢上一只鬼魂呢?”十斗才冷笑道:“何况银尘给大哥的‘报酬’,是真正地,不损伤机体地延寿百年,虽然不是长生不死,却也足够让人动心了吧?想想,大哥如果能活到二百岁,李玄启还能翻出什么花样吗?银尘可是拍着胸脯保证了,这种福利,只有大哥和大哥身边的人才有,李玄启?哼,真以为银尘不计较他对张家做的那些?”
尹山峦沉默了,银尘的手段简直让他无所适从。他也看过银尘给的许多资料,毕竟这座城市里的现代化医院和学校都是他领导着建立起来的,也知道一些秘密的,无痛的“基因改造”技术,这种技术比起因陀罗的那些半吊子“神术”厉害到天上去了,延寿并非不可能,而银尘很恰当地提出了“延寿”而非“永生”,这一个度把握的也刚刚好。
尹山峦全身没有一根汗毛会相信世间帝王能拒绝这种诱惑,当一个人站在权力顶峰的时候,很多贪欲可能都不受到自己的思想控制了,而最大的贪念就是想多活些时日。千年以来,多少帝王痴迷神仙方术,将大好的国运葬送,如果不是武皇大规模炼制“神勇乌金丹”损耗国本,第七王朝又怎可能被北方的游牧民族压着打呢?长生,或者降低一点标准,说成长寿吧,那是所有的帝王共同的弱点,无论哪个帝王如何英明伟大,都逃不过被这股贪念吞噬的命运。
与那些术士们要求种种好处,甚至让帝王牺牲国家前途的偏斜方法相比,银尘提出的这种实事求是的方案,其实是帝王,国家和他自己三方共赢的最优方案,因为这种方案的花费必然很少,就算以尹山峦自己的财力也足以支撑,毕竟那不过是些许生活习惯的调整和有限次数的手术而已。可就是这样“看似简单”的技术,绝对可以将自己的大哥,甚至尹山峦自己一起劫持。
银尘的可怕之处就在于这点,他的目光远到无人能及,他的手段润物无声,让任何人都难以拒绝的同时,还不需要付出什么很高昂的代价。他真的如同一位高坐在云端的神明,俯瞰着人间的涛生云灭,兴衰更替。他给人带来的福利恩惠,仿佛神赐下来的圣光一样,只需要付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信仰就能收获很多。
尹山峦真的有点相信十斗才口中说的“他成神了”那种虚无又有些荒谬的结论。事实上,尹山峦是这个世界上除红后以外的最大的无神论者,否则他如何能抵抗“挑战皇统”带来的心理压力?他的心中,皇帝并非天子,而是人民的领导者,这个领导者出了岔子,就活该被人民挂在路灯上示众,正是有了这样的思考,他才有了学说,有了学说,才会被凌华皇后抓去砍头,真以为凌华皇后那样小肚鸡肠?错了,一切威胁丈夫的皇权的人都该被点天灯,才是这个痴心的恶女子人生的全部。
尹山峦的沉默里,埋藏着一整个帝国的蓝图,他看到了光明,他甚至沐浴在这片光明之下,他抬手摸了摸胡子,然后转身,面对着那会议室的门:
“我明白了,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不该去计较谁当皇帝,因为从潘兴陷落算起,风源大陆上的古典王朝,就已经彻底陨落了,这世上不会再有第八王朝,永远不会。”
“可听说纳诺未来打算加冕第八王朝开国皇帝呢。”十斗才的话里浸透了嘲弄:“真怕他登基的时候闪了腰。”
“那让他去死了。”尹山峦的口气很硬,很冲,仿佛又回到几年前,那个痛骂皇朝的醉酒的晚上:“我去和万大侠或者河老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做掉这个蠢物。凛冬将至,人人自危,潘兴粮价都涨了三倍了,哪有闲钱搞什么登基大典!”
他这句话声音大了,似乎惊动了会议室里面的人,那房门打开了,赵光怡和李玄启并肩走出来。
“赵兄,听听,登基大典搞不成了。”李玄启的话里面带着点挪喻。
“那是你没去过姑苏。”
“得了,我觉得这里也差不多是姑苏了吧?听说那里成了全南国最富有的地方了?”
“姑苏之富有,乃一省之富有,和这里一城之富有还是有区别的。不过说起来,凛冬将至,这才是真正要命的问题,打仗和天下形势什么的先放一边吧?”
“我和红后商量了一下,赶在冬天之前,我们能制造出一万座小型聚变堆以及配套的加热房屋,工业温室和恒温养殖生态圈,可以赶在十一月底前布置到位,不过那样就没有时间建设海军了。”银尘这个时候才从会议室里走出来,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焦虑,只有些许疲惫。
“没有海军……靠空军能守住海疆吗?”赵光怡对海军的事情其实比较关注的:“我们的对手,是攻略下整个血源大陆,火源大陆和冰原大陆的盎格鲁帝国!他们的海军已经制霸整个世界了!”
“如果只是防守海岸线,没问题的,但是如果主动出击,我们没有胜算,因为没有航母战斗群,我们可能连实时跟踪他们的舰队都做不到!”
“航空母舰的作用原来是这样的?获取战场态势吗?我以为那是进攻武器……”
“进攻?还是老老实实靠驱逐舰上的导弹吧。”
两人的对话让李玄启一万个听不懂,但也本能地感觉出来,这两位似乎已经在谈论“另一个世界”的军事装备了。李玄启从来不认为自己擅长谋划海战,因为他可能连普通宝船的运作模式都不清楚,便没发表意见。尹山峦倒是知道一些,不过他也没吭声,他以为自己这号半桶水晃荡的现代军事素养没有资格在银尘这样的专家面前吱声。
但真的专家还是出现了,赵光怡随身携带着的一件圣器发出一道蓝光,投影到墙上,立刻浮现出来一个小女孩的形象,她看起来像是林绚尘的妹妹。
“陛下,蝶舞认为以当前我军掌握的技术装备,可以对盎格鲁帝国来犯的舰队进行轨道轰炸,他们没有制天权,无法做出防守,而我们只要以三枚自带超燃冲压发动机的钨钢针呈品字形从近地轨道射落,以70马赫的速度落入海面,激起的浪花就可以将起舰队的大部分重创,毕竟他们的造船水平还无法达到初等海面舰艇损管水平,虽然是铁甲舰,却也是沿袭了木船的构造和设计理念,面对6既以上海况都有倾覆的危险……”
“已经有应对方案了吗?”赵光怡问。
“是的,蝶舞建议您应该暂且停止海军建设,至少等到明年开春之后再投资,虽然说三年陆军十年空军百年海军,但蝶舞认为在没有制空权的情况下谈论海战并不是个有意义的话题,另外,蝶舞相信您一旦到了可以影响帝国海疆的时候,请下令停造一切宝船和战列舰之类的军舰,未来的海军,没有航母战斗群是没法维持下去的。”
“以你掌握的资源,建立海军需要几十年?”
“以我们掌握的资源,如果明年就能投资的话,需要五年时间建造出第一个满编可用的航母战斗群,这是高强度系统化训练人员的结果,装备方面,因为红后已经接管数个拉格朗日宇宙基地,因此除了港口和岸基建设外所有装备都可以在明年开春到位,但是,为了运输方便,我们的第一个航母战斗群只能使用最先进的红海军01型空天航母战斗群,无法使用特制的水面航母,因为太空运输‘水面定制化舰艇’的成本太高了。”
“说来说去都是在瞎操心么……”银尘听到“空天航母”的时候脸都绿了:“我记着我在北极基地里跟红后说过,尽量将战争等级控制在电气革命时代,最高不能超过信息化时代吧?”
“可那前提是长官的利益不受影响,而现在,红后正在考虑将赵光怡先生纳入一级裁决委员会……赵光怡先生所在的政治集团已经被视作长官的势力范围了,何况红后要达到的最终结果,就是长官控制整个星球,以此作为基地发展太空文明,这是根据《加布罗依尔星球与赛博斯坦星球就太空文明与资源共享合作发展协约》第八百四十三条第六款之规定,制定的符合太空文明发展守则的长期规划,毕竟,一方废弃的资源星球,另一方有权进行殖民建设,并且排除第三方侵入的可能。我们这样建设说不定以后还能再见到赛博斯坦星人,和他们进行交易而不是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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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选帝
“我明白了,其实从发现一号拉格朗日基地开始,我们就不存在单纯的工业文明发展机遇了,毕竟那种地方……其实就是一个巨型生产车间对吧?”
“是的,一切基础设施,包括最高等级的精密加工设备都是现成的,不开工的话只能放着老化,开工了还能生产备件进行升级替换,反而延长了寿命,这些基地都具备极端环境的永久自持力,否则也不可能从加布罗依尔飞来这里,因此蝶舞代替红后希望长官赶快返回北极基地,开启这些基地的完全权限。”
“那只能这样了。”银尘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看来我其实并不该浪费这两个月的时间,本来还想稍微放松一下的……”他转头看着赵光怡:“登基大典,还有立国的事情,几位商量着办吧,我是在没时间了。”他说着急匆匆地下楼去了,因为有过清理红后基地的经验,这一次,银尘也只能带上林绚尘,一起去过太空版的二人世界。
白银色的身影如同一道幻象一样消失了,赵光怡苦笑了一下,转身问李玄启:“你觉得呢?我们真应该大张旗鼓地称王?”
“这事情可以缓一两个月,在凛冬到来的时候,给世人以信心。”李玄启果然不愧北武帝之名:“但不能不做,不能不张扬,毕竟,说起来这事情还有为我正名,打击纳诺未来名声的用意呢!”
“你们能不能先给小弟说说,到底是个怎么立国的方式?”尹山峦打断了他们的话急不可耐地问道:“小弟我想了这么久都没想出来怎么让你们两个和平共处的法子来,毕竟你们,咳咳,都是皇上啊!”
“这叫做选帝!”赵光怡和李玄启异口同声道。
【一刻前】
银尘和赵光怡,李玄启三人分别坐下。两人都不说话,一起看着银尘。
“怎样?能相处得来吗?”银尘坐下的第一个瞬间就打破了沉默。
两人没说话,都只点点头,显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复杂而微妙,但是当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大方向时,他们反而能成为最为亲密无间的阶级战友,因为他们骨子里其实是一种人。
为天下人请命的人。
“你所说的选帝,能不能详细说一下?照搬欧兰的选举制度恐怕不行啊!天知道那些控制着农民的地主们会推举出什么样的人来!”李玄启毕竟年轻,当先将问题抛出来,银尘听了他的话先喝了一口茶水,才正了脸色,解释起来:
“所谓选帝,就是通过议会选举,产生皇帝的制度。选帝的前提是议会,而议会本身是个没效率的机构,所以它只负责产生帝王,帝王则是朝廷的组织者,组织起来的朝廷,作为日常事务和国内重大事件快速反应的行政单位存在,随着帝王的任期而存在,当然,如果新的帝王也喜欢这样的朝堂,那么也可以命令他们留任,甚至可以决定每个人的去留。议会除了选帝,还有监控皇帝作为的职能,而朝廷本身,也类似于你那种文武百官的模式,而不是南国的文官统治模式。文武百官以小朝会的方式快速讨论政策,然后制定出来,发布于天下,并且直接督导六部执行,皇帝只负责主持朝会,听取朝臣意见,为国家在大方向上把关,但朝廷之下的六部官员,却是直接对朝廷负责,并不对皇帝负责,朝廷本身,集内务府,三省和司礼监于一身,设立首相一职,如同欧兰的议长一样管理大部分的行政细务,实际权力其实大过皇帝,但他担责也是最重的,所有行政司法官员,全部是终身无限期责任制,任期内的一言一行,都必须对整个国家负责。首相统领六部,将皇帝的大政方针细化为六部可执行的政策,因此还需要一个首相办公室来辅助他,议会监视皇帝,皇帝监视首相,首相则监视六部,六部之外,还有只适用于考试选拔的职位,即司法部门和军事部门,司法部门完全独立于朝堂之外,平日里除了依法办案,不会去管任何别的事情,司法部门不受到议会管制,不受皇帝制约,他们的审判结果具备唯一的权威性,但是这些人,一旦当了法官,就如同秘密监察部门的人一样,与社会隔离,尤其是与朝廷和议会的人隔离开来,将以情枉法的概率降到最低限度,而且,他们没有批准逮捕的权力,没有侦查的权力,他们的信息来源,一是原告自己提供,二是朝廷下属的打击犯罪的部门提供,他们也只能根据这些既定的信息来做出判断,同时,他们还必须听取被告的意见,以做到尽可能的公正。这个不受到任何王权更迭和议会斗争的机构,除了公正审判以外没有其他任何职能,也不需要受到其他任何影响,这就是司法独立,比起欧兰的三权分立来说,它既能充分发挥议会制的优势,又避免了权力过度制衡导致的政府效率下降的问题。不过特别要说明的是,司法部门任何决策法官都是终身无限责任制度,他们担负着社会公正的重任,自然权力极大,如果皇帝犯法,他们不会提起控诉,但一旦接到议会的人递交的弹劾状,那么他们就有权对皇帝进行缺席审判,如果审判罪名成立,他们可以出动权力最高的宪兵直接处死皇帝!就像欧兰的议长可以处死大公一样。蛮夷的制度就算再好,也不可能完全适合我们中原的情况,因此取其精华,扔掉糟粕就是我等制度设计者的责任……”
“那军队国防,如何管理?”北武帝皱着眉头问道:“国无防不存!”
“军队国家化,也就是军人只效忠国家,不效忠任何皇帝,当外部或者内部遇到战争威胁时,皇帝有权越过朝廷直接控制军队,但任何时候议会都有权弹劾他,而且军队的人,不能干涉宪兵的活动,不能进攻国家朝堂等等政府机关,无权向任何公民射击实弹,他们平日里除了边境巡逻,就是实战演习,以保持最强大的战斗力,另外就是,一旦国家出动军队到了国境线之外,他们就具备‘无限豁免权’,除非被随军法律顾问指控犯下反人类罪行,他们有权向任何目标发动攻击,以便确保自身的安全。军队的存在意义在于维护本国公民的人身安全,其他的他们不用管,因此如果有本国公民在外被绑架,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救回人质,为此他们可以突破任何道德底线,和绑匪谈条件之后出尔反尔,也算是英雄行为,更不要说说使用化学武器。而对内,他们除非得到皇帝的命令,否则就算是最高军事委员会下令,他们都无权攻击平民,因为维护治安,打击犯罪是刑部的事情,他们管不着。军队和国防体系和司法体系一样,独立于皇帝朝堂之外,不过不需要和司法体系一样封闭。国防体系的头脑可以参加朝堂会议,但是他们并不由皇帝任免,而是由议会任免,任其也是终身制的。没有皇帝的命令,国防部不能发起战争行动,但日常的训练随他们去折腾。国防部下属的所有人,包括每个兵,都由国防部自己从考试过关的人中间选择。”
“这里要说明一点,那就是无论皇帝,首相还是六部官员,首席大饭馆,首席元帅,甚至于县令府兵,一切吃皇粮的人,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任命的,必须取得相应的资质,而且这种资质具备总额限制,一个人一生中只能考取有限数量的资质。资质考核绝非四书五经可以概括,而是极具专业性的,兵者自然考核过硬的战斗本领,法官自然考核对法典的熟悉程度和断案的公正性,朝堂官员,那就是各自的专业人士汇集起来的,比如工部尚书,必须是对工业文明的宏观发展有着清醒认识的人,而下属的水利司司长,那就得是水利工程专家才能胜任。国防体系的将军,最差的水平也得聂挽留那样的,帝厉摩罗之流还是乖乖去做大校为好。理想状态下,最高军事委员会的主席,应该是赵老先生或者哈兰玄冥,但是如果现实不允许,房谋之类的猛人也可以担纲一时。”
“选帝的制度,真正的精华在于,你和赵老先生,可以进行竞选,当然这种竞选并非花钱演讲,毕竟任何一个能够得上参与选帝的人,必然不是凭空冒出来的,或者随便抓个农民就能上的,必须通过层层考核,还得有完整的履历,就比如你们两个,分别治理过北国和存南行省,所谓一屋不扫难以扫天下,有过治理地方经验的,还能被各自地方的人民拥戴的人,自然可以成为优秀的竞选者,越皇其实也具备竞选资格,可是以他的名望来说,胜算实在有点渺茫……竞选的时候,你们都是带着巨大名望的人,而至于谁的口碑更好?那就是选民说了算了!虽然说十亿人的天下,人人直接参与选皇帝这事情听起来就不靠谱吧,可是我们可以有‘代表制度’呀?所谓的议会,其实就是各地民意代表组成的一个团体,这些民意代表可以是门派的掌门人,是农村的乡绅,是名声在外的一方豪侠,当然也可以是某些宗教领袖,不过这个宗教本身得受到朝廷认可才行,否则就是邪教了。这些人组成的议会,只对皇帝的人选有决定权,没有提名权,皇帝提名这种事情,实际上是类似于自动化的制度保障,毕竟有过治理地方经验的人,他们最少也得是个县官吧?那就意味着,六部下面的官员,还得是清正廉洁,并且政绩突出的人,才能具备成为皇帝的资格,就算是皇帝的子女,没有这个资历,也不行。”
“选帝是慎之又慎的事情,所以必须单独成立一个权势滔天的组织来决定,这个组织就是议会,议会的代表由各地民意产生,分为参众两院,无论参议院还是众议院的议员,都是直选,也就是说不允许出现议员选举议员的事情发生,这些议员组成不同的职能部门,参议院只负责监视皇帝,众议院则有更多的职能,比如维护考核制度,调整宪法等等。参众两院选出了皇帝,任期十年,不得连任,皇帝本人从同样是考核制度筛选出来的人中,选取自己认为合适的热闹,成立内阁,也就是朝堂,之后朝堂对于六部官员和天下督抚县令进行绩效评估,合格的留任,出了岔子闹了民怨的抬屁股滚蛋,有重大过失的,就启动司法程序,让刑部的人调查取证逮人,最后在帝国法院进行审判,看看是蹲篱笆还是敲沙罐。空缺的人,这个时候就可以从备选名单里挑人赴任了。不过,这个时候新的内阁和六部还不能马上就位,新旧内阁必须进行权力交接仪式,而皇帝和皇帝,也要进行坦度的国祚传承仪式,这个仪式并不仅仅是仪式,而是将前任遗留下来的政治遗产,尤其是远景规划和一些大的,持续改善民生的项目进行交割,以保护国策的稳定性和长期政策的连贯性,对于中期和短期政策,那是可以酌情更改的,当热有些短期政策很可能撑不到十年就执行完毕了,不用拿来讨论。一个皇帝登基以后,只有在他任期的前三分之二部分才有制定国策的权力,后半部分只能提出愿景规划书,或者应对突变的外部环境时制定和执行‘战时策略’,远景规划书不是强制执行的国策,新任皇帝可以酌情修改或者推翻,而战时策略是否维持,需要皇帝和内阁专门讨论,然后提交议会裁决。所有的这些国策,都得有执行时间表,每年由六部上报反馈数据,然后内阁讨论评估效果,效果不好的,人民有抵触情绪的,时间表可以延期,同时加码相应政策,出现重大决策失误的,要追究责任,这个时候帝国法院隆重出场。达到目标的国策是不能继续执行下去的,但是可以制定新的近似国策来延续。比如发展农业,打击犯罪等等。新皇的登基大典,只能在交接仪式完成后开始,新皇的任期,也是从登基大典之后开始算的,之前的时间,国家其实掌握在议会手里,毕竟皇帝的任期在没有战争的情况下不能被延长。总之这方面的制度其实可以组成一个严密的体系,而这个体系最大限度避免暴君误国和内耗祸国,两位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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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发端
“很棒!”赵光怡点头赞同:“比起蝶舞的笼统说法要精巧多了!”
“寡人自叹不如!若是你来当北武帝,估计如今早就天下一统,百姓安居乐业了。”
“先别忙着高兴。”银尘道:“我说了这么多,其实根本不具备执行的条件,毕竟我们现在要是举行议会选举,别说越皇那边,就是各地大大小小的匪帮,就能让议会完蛋了。咱们的议会,可谓真正掌握国之重器,想要执行这个制度,必须培养一代选民出来,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培养出我这一代人的选举意识和民权意识,否则被恶人轻易代表,不是祸国殃民吗?”
“所以?”北武帝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道精光:“银尘你打算让我们两个各自……”
“对,各自训政十年。”银尘一字一顿:“赵老先生先担任皇帝十年,打下一个太平盛世,李兄,接着担任北武帝十年,全力发展民生,之后你们两个可以再竞选一下,看看谁能拿到那最后的十年,当然,你们也可以干脆罢选,将时代留给已经成长起来的凌云兄或者其他人,十年选帝,最大的好处,应该就是避免王朝更替,血腥战乱了吧?”
“这主意好!寡人,不,鄙人愿意全力辅助赵兄。”李玄启的眼睛里闪现出了无尽的光辉,银尘提出的方案虽然嗦又细致,对他而言却是那样完美,完美得近乎奇迹。
“朕不同意。”赵光怡忽然站起来,用一种长辈教训晚辈的口气说道:“这整个天下,其实是你银尘打下来的!若无你的铁甲雄兵,若无你投下核弹轰杀哭佛,我们如今还谈什么选帝?啊?估计我与玄奇二人不日就在阴曹地府相见,共叹人间不幸了!整个规划之中,好处尽归我二人,你银尘放置自身于何处?就算你已经不是人了,是神了,好吧?超脱了,对吧?可是你做下的这些功绩并不会消失,所谓论功行赏天理纲常,就算你功高震主,那也应该做个武陵王,可你整个计划中,居然根本没有自己的位置!为何?为何?难道你为此牺牲良多的世界,还留不住你的心吗?”
“我将来的归宿,大概就是教育吧。”银尘也站起来,转过身去,用一个瘦削的背影对着他们,他的声音温柔而绵长,颇有一种面朝大海春暖哈开的感觉:“我设计的六部其实是有问题的,吏部管理普通考核,地方官员的生活后勤等等,户部管理人口财政,礼部管理审计集会,传达民意,监视其他部门的政绩,工部干脆管基建,修路架桥建大坝,挖渠炸山开隧道,还有管理民营工业,保护国家工业的战略资产,彻查技术垄断和倾销等等,刑部就是管警察的,维护地方治安,打击犯罪,初步调查民事纠纷,镇压武装叛乱等等,兵部去掉,这个部门已经没有用了,增设一个农部,这个部门不干别的,就是发展农业技术,研究农产品的养殖,生态环境建设,甚至连东海的休渔季都归他们管。国防部门成立最高军事委员会,设立几个元帅军衔的人去当委员,委员长……杨无敌和聂挽留可以竞争一下,下设司令部,职能和兵部一样,但是范围更大,主管对外防卫,还有军事技术的开发,这个部门的人可以和大商人接触的,搞军民融合也行,但是必须由内阁做技术评估,不能发展技术的项目不要!司法部门就叫帝国法院,下设省级法院,县市法院,还有乡村流动法院,实行省级法院终审制度,可以从乡村开始层层上告,到了省法院就是终审,而国家重大案件,尤其是那些社会影响恶劣的,帝国法院一审裁定,再搞二审浪费时间,这个体系中,除了乡村巡回法院不具备刑事审理权且可以和外界接触外,县市法院的人就开始封闭管理……这么一圈下来,各位应该发现,一切都差不多安排好,但是缺少教育部门是不是?”
两人点头。
“教育,由我亲自管,整个归并子啊文明圣殿之下。”
“国教?”李玄启试探着说。
“没错,就是国教。”银尘大方地承认了:“宗教事务对于世俗来说,处理起来十分麻烦,而且我们所处的空间,不是一个完全无神的空间,天则,和各路具备力量的牛头马面,都会拉起一个教派扩散教义,无神论在这个空间是很脆弱的,因此我打算给人民提供一个信仰,让它去抵御其他的信仰。以神学之名,传递科学之实。文明圣殿不仅管理宗教事务,还要把持考核制度,因为考核制度本身,其实建立在傀儡宗的‘未来世界数据库’上的,考核的形式标准,以及对于世人的教化引导,这些东西,不是国祚的范围能包容的,它已经上升到文明本身的高度,甚至上升到宇宙智慧生物群落法阵的高度,我当真不放心将这样根本的东西,交给你们二位,何况你们二位虽然能够搞定礼法道德的教化,但是工业文明的各项专业教育,你们,能玩得转吗?”
两人摇头。
“其实你就算是想要推门登台,自立朝堂,我们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世道恒古,强者为王,我二人所代表的国祚种姓,不过是昨日黄花,真正你登基九五,只怕也是天下百姓之福。”李玄启毫不讳言,而赵光怡也点点头:“至少你不会苛待我们这些背负着过去皇朝的人。”
“你们太抬举我了,真正涉及具体事务,我可能连赵凌云都比不过。”银尘转过身来:“你们既然同意,那么我们先这么定了,将这种制度宣传出去……赵老先生择日登基,然后李玄启兄,委屈一下,当选首相,毕竟你在处理内政方面比赵老先生还厉害一些……赵老先生就只负责打仗吧!国防这块,聂挽留和杨无敌配合一下,其他的人,你们两人自行安排,毕竟组阁的事情也是考验二位的水平的时候。等搞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好好给天下人宣传一下,看看会不会有很多人来投奔……”
“我觉得要不这样,请尹山峦出山,让他就任皇帝?我来统领国防?”赵光怡其实更倾向于专攻军事。
“不成!”李玄启反对:“他这个人虽然是个治国能人,可是他已经是天下文人之首,而天下文人,最看不惯的就是篡位谋逆自立为王的奸臣!他的身份决定他就不适合这个位置!”
“也是啊。”赵光怡摸摸鼻子:“那么登基的时机就得仔细推敲了……”
“我认为还是尽快。”银尘的眼中闪过几丝风雪:“魔威阁牵头组建的义军,最近忽然停滞不前了……”
两位帝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兴奋的双重色彩。
“激越那竖子,果然扶不起来啊!”
“南国赵家,可不是人人都如同灵皇和你一样!你得正视现实!”
……
【平成元年九月十三应天府】
“凛冬警号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吧?”杜无心从并不高的宫墙上跳下来的时候这么想着。
她的身体在空中变换着颜色,完全就是一个透明的人。她落下来,踩在青黑色的砖块地面上的时候,罩袍上的颜色还和宫墙一样红。而当她快走几步到了一座青砖黑瓦的房子跟前时,罩袍的颜色又是青色的了。她仿佛穿着一条用柔性显示屏编织出来的带兜帽的罩袍,恶灵一样穿过这即将被冻硬了的人间。
银尘最终也没有在落云城里投毒,而是在之前就解决了矛盾,因此让杜无心有点失落,在处理完了那边的琐事之后,杜无心硬拉上文青松“想去搞一波大的”,而那时,潘兴城周围风起云涌,义军和建州奴儿杀得天昏地暗的,文青松早已按耐不住了,便向系统申领了任务,带着杜无心潜入潘兴。
他们八月廿四到了潘兴外围,被拜狱挡了回去,因为那个时候,文明圣殿在潘兴方向投入的人员已经满额了,拜狱和赵凌云商议之后,将他们两个转派到了应天府。
这里是另外一个暗流涌动的核心地带,甚至比潘兴城还刺激,原先有些不情愿的杜无心来了这里之后,就赖着不想走了,天天借助着高科技加上自己苦学了十几年的毒龙教传承秘术,潜入皇宫里溜达。她的工作是探查最隐秘的消息,这一点她超额完成了,不过对于小女孩来说,溜进皇宫成了每天最大的乐趣。
今天她还是如同往常一样,跳进了皇宫里,应天府的皇宫和潘兴的皇宫一样不一样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皇宫里的墙都应该是红色的,不是红色宫墙的地方,叫做冷宫。
“冷宫”是第七王朝的皇族专门建立起来的地方,用来惩罚失宠的妃子,说起来像是皇宫里的高级地牢之类。杜无心贴近青灰色的砖墙,耳朵上自动“长出来”一根黑色的塑料吸管状的东西,尽头处亮起一点极其暗淡的蓝色微光。杜无心无法明白那是什么原理,但她能听到宫墙后面传来的声音。
她听了一句就扁扁嘴离开了,那并非什么好话,不过是一个年轻女子撒泼怒骂的脏话。宫斗这种事情,始终伴随着皇权,直至最终。
她飞快地离开这里,透明的身影在迷宫一样的后宫里穿梭着,避开了所有可能出现的大内高手。杜无心知道自己的极限,她的隐匿神功并不能在合道以上的小宗师面前保证万无一失。不过她周身携带着的装备,可以很精确地衡量出周围所有潜伏着的人的实力,汇总在她的虚幻现实视界中。
她仿佛在玩一款游戏一样,靠着最娴熟的身法,潜入了皇宫中心。
“这个时候越皇在上朝吧?”她在挂着“乾清宫”牌匾的大殿门前的石狮子后面停下来,此时,她身上的罩袍是灰白色的。
黑色的塑料吸管又长了出来,但是没有反馈出任何值得注意的声响,这点让杜无心很奇怪,因为昨天这个时候,她就用了这根“吸管”旁听了大半个早朝。
但今天这里静悄悄的。
“要糟糕了!”杜无心敏锐地感觉到异常,在皇宫里,任何一点异常都意味着阴谋,血腥与背叛,这是她这么多天在皇宫里瞎转悠得出来的最新结论,她并不知道这条结论和她的名字一起写进了史书。
小女孩慢慢探出半边身子,想贴近乾清宫的大门看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刚刚探出头,就忽然看到了视界中红亮的警告信息:“小心!你有被发现的危险!”
“哎?”小女孩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可怕的断喝:“什么人!”
那是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吓得小女孩心儿扑通扑通地,她赶紧缩回去,可是身体的本却告诉她,她被发现了,被魂气锁定了。
她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不可抵抗的压力,那股压力并非山岳般的沉凝,反而如同飞行怪物一样在轻灵之中带着邪恶的感觉,接着,寒霜在脚下和身后的石狮子上凝结起来,一粒粒飘散的雪花毫无征兆地从虚空之中浮现出来,化为细小而尖锐的冰剑,鱼群一样朝她蜂拥过来。
杜无心知道自己挡不住这样的进手路数,因为那雪片状的冰剑群中,蕴含着远超她想象的寒气。那寒气似乎可以透过她临时变出来的寒冰锁甲,侵入肌肤,流入血液,在血管与脏器之中突刺开来,将她变成筛子。她当机立断,冰气涌动,开启了随身携带着的某件光器。
一道紫色的闪光从她的腰际线里发射出来,在光器的三色闪光之中,暗紫色的闪光扩散成一件光芒四射的美艳铠甲,覆盖住她娇小的身躯同时,也将她曼妙的曲线勾勒出来,那铠甲上的光芒慢慢凝固,变成红色的流线型金属,显出铠甲本身具备的现代设计之美,然而那华美的外表下,掩藏着的是和贫铀装甲强度不分上下,却只有十分之一重量,同时还具备有限度的自愈能力的中间玻色子聚合物装甲。尖锐的冰剑戳刺其上,只能爆出一团团蓝色的冰粉,连在那红色表面上划出一道痕迹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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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章. 应天府
奥术附魔复制光明神佑。
“什么?!”当那紫色的光晕绽放的瞬间,杜无心听到了那中年男声的第二次响起,只不过这次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甚至还有一点点恐惧。杜无心是没心思管别的了,面对着那人的滔天的气势,她根本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一心想着逃走。
她是正道吗?显然不是,在毒龙教里呆了十多年的她从来不相信自己会是个正道,她觉得自己顶多就是个“同情正道的魔道妖女”,这已经是对她这样的人最大的褒奖了。
而作为魔道,力不能敌的时候绝不会像个正道一样且战且退或者干脆为了掩护朋友牺牲掉,最该做反而是不顾其他人,转身撒丫子飞奔。
杜无心立刻转身逃走,连一招逼退敌人的进手路数都没有,逃跑得干脆利索,并且毫无心理负担方圆几里的皇宫之内,绝对不可能出现第二个盟友,对她而言,身边出现的兔子和老鼠都是可以拿来牺牲,为自己逃命争取一点机会的。
这并不是开玩笑,对杜无心来说,分清身边有没有盟友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或者说,身边没有一个盟友,全部是可以对付掉的敌人,是她一直追求着的,理想的状态。
在这个状态下,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发挥她的专长
她的专长就是朝身后随手扔出一把沙子。
那沙子是绿色的,而且是很诡异的黄绿色,这种颜色在笃信墨绿色为正统的毒龙教里面都很少见,甚少有教徒愿意使用这种“异端颜色”的毒,因此,这种颜色特异的毒,本身就表明它不是完全出自毒龙教之手。
那黄绿色的烟雾扩散开来的时候,居然自动变成了一道黄绿黄绿的龙卷风,并非如同真正的毒烟一样漫无目的的扩散开来,反而成为一个有边界的圆柱体。
具备严格边界的圆柱体旋风旋转着朝声音传来的地方飘过去,杜无心不用回头,仅仅借着冰气感应就能知道,那突然下手攻击她的人已经被逼得离开原位,后退了很多步,给她留足了逃跑的机会,她立刻发足狂奔,身上的铠甲完全不占用负重,甚至连铠甲应该具有的阻碍行动的特性都没有,她仿佛身穿布衣一样腿脚轻便地冲出了上百步,几乎就将身后的人甩掉了。
那人看到绿色的龙卷风出现的一刻就脸色狂变,慌不迭地后退躲开。不为别的,就因为那规规整整的圆柱形龙卷风,居然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生绝之毒,化骨毒云。
这种剧毒没有解药,一旦沾染,顷刻间变成一团软肉,全身骨骼消失无踪,死的不能再死。那人虽然实力强大至极,却也依然是**凡胎,面对这种毒云也只能退避
毒云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逼迫那后退了三丈,却并没有散开,反而凭空消失了。
那毒云的粉末中,其实掺入了许多名为【魔法】的成分,硬生生变成了一种类似于魔法卷轴或者施法材料之类的东西,让杜无心这个完全没有元素魔力的拳斗士少女,好好过了一把法师瘾儿。
奥术附魔诅咒化骨毒云。
升级为诅咒的化骨毒云,比起真正的化骨毒云还要厉害。普通的化骨毒云可以用寒气冻住,这个你试试?那位强大无比的中年人连续发动了三波《凝冰决》愣是没有影响到龙卷风一丝一毫,好在最后龙卷风自动消散了,否则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龙卷风消失的时候,那中年男子已经有半只脚踏入了乾清宫的门槛,他右手持剑,左手掌心里荡漾起金色的雾状光芒,一圈圈散开如琉璃,接着他五指的指肚上睁开了五只漂亮的黑蓝色的眼睛,空气中似乎有某种原本不可见的寒意波动被具现出来,男子深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微光,便锁定了“刺客”逃离的方向,正待脚下炸裂开冰灵道,前去追赶的瞬间,忽然就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可怕至极的阴冷。
那阴冷的感觉是如此熟悉,是他最熟悉也从心里最讨厌的建州奴儿的寒冰神功带来的感觉。这绝不是第一次,但对于这个男人来说,今天这次,就一定是最后一次!
在那可怕至极的寒意接近他后背的过程中,在奶电光火石都不能形容的一刹那,中年男子的心里就瞬间确定了许多事情,而不是想到了许多事情。他没有时间从头想,他只有通过那一股从背后袭来的寒意中领会出一种确定的意义,一种曾经被藏着掖着的,如今分外明确的意义。
“混账!”他的心里大骂出声,可是这两个字在经过喉咙的瞬间,就变了味,变得冠冕堂皇起来:“小贼,哪里走”
冰灵道,在那寒意击中他之前炸开了。
他的身影迅速潜入亚空间,尽管他并不知道这是亚空间,接着在原先被他确定着的某个地点中浮现出来,此时,阳光正好照亮了他的身形,也显出了他的容貌
薛无痕。
身穿三品忠勇将军制服的薛无痕,出现在了身穿奥术附魔铠甲的杜无心的面前。
他从冰灵道里钻出来,用了一秒钟,而这一秒,已经够杜无心刹住脚步,从袖管里拿出来新的弹药。
十四岁的小女孩满心想模仿着那个带给自己信仰的男孩,却不慎成了专家级的掷弹兵,纤纤素手中的榴弹可谓千变万化,虽然横竖脱不了一个“毒”字,但能毒出境界,毒出高度,也是很不容易的。
就比如她手里的雷火子。
雷火子这种炸药一样的东西,一般而言都是红色的,这是它的原料和炼制手法定死了的,这种消耗品上,没有人会闲得蛋疼刷漆改变颜色,也没有敢保证油漆不会和里面的成分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反应,因此,圆滚滚的,如同铁胆一样的红色雷火子,就成了江湖人的常识,可杜无心手里拿出来的这一颗雷火子就是墨绿色的,看起来像是一只没成熟的橘子。
杜无心示威一样将雷火子举起来,准备投掷,一抬眼看清了那中年男子的模样,而薛无痕也一眼看穿了她的伪装,或者说,哪怕从身形和动作上,也能判断出这个女孩是谁。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薛无痕第一次见到杜无心,是在一个比较偶然的机会里,他带着方天航和万剑心,哈罗带着杜传昌和杜无心。薛无痕记忆里的杜无心,是和杜传昌一样,作为毒龙教衣钵传人存在的强大弟子,纵然和老一辈的人物没有可比性,但在新生代之中,肯定出类拔萃。
说到底,她是方天航和万剑心的竞争对手。如今方天航已死,万剑心已经离开了神剑门,薛无痕虽然并不将神剑门放在心上,但是剑客的名声还是很看重的,他也需要一个传人,好对得起他“朝廷第一剑客”的名声,如今这个名声在应天府里也算是货真价实,他反而更加看重了。
薛无痕对毒龙教的认识并没有更新过,他首先不知道平日里就神神秘秘的哈罗已经被埋在姑苏城外的风水宝穴之中,其次不知道杜无心早就叛变了毒龙教,跟玄天阁的一众侠客混在一起。他此时还以为杜无心代表毒龙教(其实她只代表毒龙教的神功),当然也代表着建州奴儿的利益。
他的早年经历可能比王深海更加不堪,被官爷欺凌的耻辱与创痛,让他对那一顶顶乌纱帽有着病态的畏惧与崇拜,如同重度斯德哥尔摩症患者。如今爬上了忠烈将军这个位置的薛无痕,那真是将满腔的家国情怀,和忠君道义,全部倾注在了赵激越身上。
正是秉持着这股浓重又偏执的情怀,薛无痕在看都这个容貌清秀可人的小女孩之时,才满腔义愤,手里的长剑也再不留丁点余地。
“哪里来的苍蝇!也敢什么地方都乱走么!”踏雪无痕剑化作漫天流光,织成一张网,将小女孩笼罩住。
雷火子脱手而出,在薛无痕的脚下爆炸出一片绿色的火海,火海之中喷射出三道火柱,怎么看都像是真正的魔法。奥术附魔地狱火焰带着杜无心炼制的特种剧毒爆炸开来,即便是薛无痕已经运用冻气在身上凝结出一套具装鬼针胄,却依然被二次爆发喷射出来的火焰命中,不仅全身冰甲瓦解,就连将军官服上都出现了几道焦痕。
毒素借助着绿火,侵入到了他的身体,徐无痕首先感觉到身子里一阵麻木燥热,接着就是战魂消失的空虚感。散魂毒专门针对魂气,中毒时最先倒下的一定是战魂。
薛无痕咬紧牙关,麻木燥热的身体里忽然涌动起另外一股气流,这股气流曾经称霸天下,如今却是苟延残喘,从薛无痕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时候,只在他周围形成了一道稀薄的罡风,看起来随时都可能被培元境界的寒冰魂气打破,然而这股罡风,真正的,曾经辉煌过的罡风,却可以将所有的散魂毒暂时抑制住,不至于让他马上失去战斗力。
而一个没有失去战斗力的薛无痕,绝不是杜无心能对付得了的。
杜无心万年不变的冷艳俏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点表情,惊慌的表情,薛无痕,这三个字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不可逾越的雪峰。她从来也没有做好和这个人动手的准备,在薛无痕面前,她永远都是躲在师父身后的柔软小女孩。
可是她现在必须和这个人正面对抗,而她无论是反应,技巧还是力量都完全处在下风,她的实力在薛无痕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心慌意乱之下,她甚至忘了启动强制逃脱设备,直接就被薛无痕手中的剑气困住了。
那如同风雪般的剑气让她更加惊慌和茫然,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而薛无痕对这个女孩已经满腔杀意,他并不怕得罪毒龙教,因为他身后还有越皇,还有“整个朝廷”,“天下正统”,他的心里,杜无心已经和那些挟持着越皇的建州奴儿御林军一样,是面目可憎的恶鬼。
长剑真的化为了风雪,将杜无心完全包围,那不是任何神功能够达到的境界,那是完全用长剑本身的技巧形成的风压的漩涡,那漩涡将杜无心困锁起来,却没有办法真正伤害她分毫,她身上的铠甲,实在太硬了,薛无痕在十息工夫内刺出的三百多剑,一把长剑上满是崩口,虎口都震裂了,却依然没有削掉小女孩一根头发。
杜无心在被风雪困锁之后的几个呼吸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她知道自己暂时不会受伤的前提下,尝试着扔出一些细碎的三角形飞镖来抵抗薛无痕的踏雪无痕剑,但都石沉大海,甚至连驱动那些飞镖爆炸成魔法攻击都不能做到,眼看着薛无痕的剑法越来越急,杜无心只好尝试着用魂气激发出三道暴风雪,然后迅速将其凝结成三面冰盾,挡在薛无痕面前。
罡风驱动的剑法立刻露出了短板,剑刃砍入冰盾之后,如同被咬住了一样,无法很快拔出,而此时薛无痕体内的魂气已经所剩无几,杜无心的散魂毒不仅消散了他的魂气,甚至连体力也要一并消散掉。
不过徐无痕毕竟是朝廷命官,不仅实力强横,还有钱淘些好装备。他勉力将手中的剑拔出来,拇指在剑柄上一按,长剑立刻变化,从里面弹出了许多道细丝,配合着他迅速绕过冰盾的身法和谭雪无痕的剑法,彻底化成一团杂乱的,带着丝线的风雪,将杜无心困住了。
与此同时,他们所在的回廊附近传来了极轻微的脚步声。
“援军?”杜无心心里冒出了不妙的念头,她集中精力准备用意念强行开启“最后救护措施”,却没想到薛无痕听到那脚步声逼近了比她还急,仿佛渔民拖拽渔网一样将她拖走了。那些细丝在拉力作用下直接往铠甲的关节缝隙里钻,弄得整件铠甲都发出即将过载的嗡嗡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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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〇一章. 薛无痕
薛无痕跑了两步反应过来,伸手拽住女孩的手腕,罡风一吐,身轻如燕地带着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飞出回廊,三两下就消失在一处假山后面,而那前来搜索的人还在回廊处四下摸索着。
“交出解药。”假山后面,薛无痕面目狰狞,而杜无心依然一脸惊恐的神色。
“你……你只靠罡风就能跑这么快呀!”小女孩的表现和薛无痕以前见过的完全不同,曾经的杜无心美貌而冷艳,如同一座秀丽的冰山,而眼前的杜无心虽然还有许多冷艳的痕迹,可在如此危急的关头反而表现得像个正常的小女孩,充满了女孩的纯真味道,这样的杜无心,让薛无痕猝不及防。
“废话少说,交出解药!”薛无痕忽然压低了声音,因为假山的另一侧再次响起了那绵密又轻微的脚步声,甚至还有两个人的对话。
“快点,估计他就在这附近!”
“真是点儿背!明明都布置好了,居然还能逃掉!”
虽然只有两个人说话,但脚步声密集如同行军蚁过境,显然为了抓住薛无痕,那个隐藏在乾清宫里的人,出动了大批人手。
杜无心明显感觉到薛无痕比自己更加焦躁,冰雪聪明的她也很快意识到,薛无痕此时才是真正处在危险之中。她低头沉默了半个呼吸,就在薛无痕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的时候,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只瓷瓶。
“这是解药。”她的声音又回到了以前那冷艳漠然的状态中去。她将黄色的带有麻点的瓷瓶递给了薛无痕,薛无痕却又犹豫起来。
神剑门的掌门现在才回过味来,他此时才是有求于人的一方,别看杜无心落到了他手里,可他一想到杜无心出身毒龙教,就知道对方一定是个为了所谓的教义悍不畏死的狂信徒,自己用“剑网”兜住她,威胁她的性命,并不能换回自己的命。
他现在反而有点骑虎难下,或者说他压根没想到过,杜无心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居然如此难以对付,他在官场里混迹了这么五年,下毒防毒的本事突飞猛进,可是面对毒龙教之圣毒,依然如同五年前的那个可笑的正道一样,完全无可奈何。
于是薛无痕只能一脸狐疑地看着杜无心,同时食指悄悄扣上了剑柄上的某个不起眼的机关,只要食指一动,剑网就会迅速勒紧。
杜无心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想什么,心里对薛无痕的畏惧正在飞速流逝,而鄙夷之情不断滋长。她缩在袖子里的右手悄悄打了个手势,身上的光明神佑仿佛真的能感应到她的“魔力”一样,忽然之间窜出一道道浅红色的火焰,那火焰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多少温度,如同某种舞台光效一样,可实际上,火焰中心的温度足可以融化钢铁,薛无痕手中长剑吐出的细丝,就在那一道道火焰之中全数崩断,变成暗红色的光丝倒卷而回。
薛无痕手一抖,细丝全数收入长剑之内。作为一个顶级剑客,哪怕身中奇毒,手里的技巧也不褪色半分。他有些仓皇地将瓷瓶拿过来,打开,闻者里面醇厚的药香,神色稍微缓了一缓,又审视着杜无心,绿色的眼睛里满是挣扎。
但假山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找到了,这里有些脚印!”
这句话似乎强迫他下定了决心,一仰脖将瓷瓶里的细小颗粒全部倒入嘴里,和着口水咽下去,与此同时,杜无心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腰带,身上爆发出一道冲天的紫光。
薛无痕感觉周围的空气压力暴增,然后如同波纹一样扫描过全身,几乎没将他全身上下的骨头挤碎了。那种憋闷的感觉转瞬即逝,等到周围的空气压力正常的时候,他看到杜无心忽然后退了好几步。
他这才反应过来,周围是一片破败的长草,很难想象皇宫之中还有这样荒凉无人打理的地方。薛无痕观察周围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左前方有一座破烂的草房子,一块歪歪扭扭的牌匾上同样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净身堂。
“这里?”薛无痕的神色变得尴尬起来:“这里是给男人阉割当公公的地方!”
“不关我事。”杜无心的语气和薛无痕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冰冷,毫无感情可言:“我能救你一瞬,却不能将你时时刻刻护在苦海之外,我与你并非亲故,也非同道,生死祸福,你当好自为之,你我缘悭一面,就此别过吧!”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等等!”在这个荒僻的角落里,薛无痕胆子大了起来,高声叫住了杜无心:“你可知道那藏在大殿里的是何人?”
“不知。”杜无心的声音平平的,连一点起伏音色都没有,显得十分敷衍,不过她转身走的倾向消失了,说明她似乎对薛无痕的话很感兴趣。
实际上,薛无痕对杜无心的倾向也感兴趣极了,因为他一直认为杜无心是建州奴儿的人,正如宫里的某些人对薛无痕的认识一样。
建州奴儿朝廷的许多人都认为,薛无痕是建州包衣八旗的领军人物,因为他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彻底出卖了灵皇,还在银尘发飙的时候借助建州奴儿给的玄器逃出性命,理应对建州奴儿感恩戴德,可实际上,薛无痕自己清楚,他不是建州人,在极端讲求血统的建州朝廷,他根本没有上升的可能,他真正需要依仗的,其实反而是赵激越这个小朝廷,因此他和他的神剑门,其实立场非常鲜明和单一:拥护应天府政权,拥护越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早已看出来,越皇对日益不听“口谕”的爆公公,已经存了杀心,而爆公公之后,越皇依然要依靠别人来给他治理国家,那么“文武双全”的薛无痕就是最合适的人选,甚至是唯一的人选。
“那些人么,就是皇上的库布,听听,咱们堂堂中原第七王朝的皇帝,指望不上御林军,居然需要一群鞑子的库布(库布,北方游牧民族的皇家侍卫,指大王的门卫或者贵族的家丁,一般而言这些人由专职防守的拳斗士组成)来护卫周全!你说这些人能相信吗?”
薛无痕的语气中满是讽刺,而杜无心完全没听明白,她只能将薛无痕的话录下来,交给她的信仰和她的爱情,也就是银尘和文青松去判断。杜无心的心思纯净又笃定,缺少杂念的她,对于纷扰的世事尤其是黑暗的宫廷斗争完全没有概念,属于看了宫斗剧都只哈哈一笑的类型,她全部的聪明才智都花在隐匿潜伏,窃听刺杀,炼制毒药和解毒并且嘲笑对方手艺烂这些事情上了,当然,偶尔也会花心思给文青松织织毛衣。
而她那一脸僵硬的懵逼表情反倒让薛无痕自己满头问号:“怎么?你难道不是建州奴儿一伙?”
“什么?”杜无心更不明白了,她几时和建州奴儿是一伙的了?东海秘境的时候?
想到这里,杜无心的脸色冷下来,可又完全不想和薛无痕动手,她一来打不过薛无痕,二来她的目标是监视这里的动向顺便游玩,这些都和薛无痕没有关系,她要监视的是越皇的朝会,不是神剑门掌门的私事和抽风,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她并没有愤而投毒,反而真的如同一个生气了的小女孩一样,转身“不理你了”,拔腿便走。
身后,薛无痕跟了上来,因为此时薛无痕就是头猪,也知道形势正在起变化!毒龙教的核心弟子居然坏了建州朝廷利用库布实行的刺杀薛无痕的计划,这种事情背后的意义可就深了。
“要么是哈罗有了别样心思,要么就是,这些库布的幕后人,在纳诺未来那里失宠了!想想,第一种可能性大!”他身形一闪就拦住了杜无心,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究竟知不知道?那些库布是建州奴儿的嫡系?你坏了他们的事,救了本官,事后哈罗可能找你算账……”
薛无痕的表情很诚恳,暗示也很明显,他其实想试探出哈罗的立场,看看这中间有什么机会没有。薛无痕并不是想和哈罗联合,其实是想找个机会在建州奴儿皇帝面前告倒哈罗,毕竟他和哈罗,和桑天亮,和田万载,和万人往都是仇敌关系。
利用权力与皇帝的猜疑除掉对手,这是一个官场生存者的必备技能。
“恩师已经被埋在姑苏了,他一生原本亦正亦邪,创立圣教苦渡世人,却最终为圣教的发展殉道,一步错,步步错。师父求仁得仁,如今和建州奴儿划清界限,杜无心……继承师父意志,与建州奴儿和与之有关的一切,决裂!”
“什……”薛无痕惊呆了,就算是个金丹高手也有被信息量冲毁反应能力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该惊讶于哈罗已经身死的震撼消息,还是该惊讶于杜无心居然可以一次说出这么多话来。
杜无心却是没有心思进一步解释的,她伸手给薛无痕抱了抱拳:“感谢先生解惑,让无心知道今日为何不起早朝,告辞!”
她正要闪身开溜,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道公鸭的叫声:“哎呀呀!薛大人!您怎么在这里呀!你身边的那位,是您的小妾吗?!看身段还不错呢!”
那声音里灌注着一股煊赫的热情,薛无痕听到那声音的瞬间,几乎顾不上杜无心,赶紧转身给那声音的主人行了官员之间能施行的最大的礼节:“下官给爆公公问安!”
“小女子薛氏,给公公问安!”杜无心也立刻行了万福礼,同时用一种薛无痕根本没法理解的方式暗中传音给他:“听着,不配合我,等着毒发身亡。”
薛无痕的小腿肚子狠狠痉挛了一下,他就知道毒龙教的毒,绝对没有那么好对付。
“本官手里也是有神剑门的!没了哈罗的毒龙教,那是没牙的老虎,我们,以后走着瞧!”他心里暗暗恨着,可表面上绝不敢暴露丝毫,只能和杜无心一起,卑躬屈膝地等待着那声音的主人走进。
无从考证爆公公这个称呼的具体由来,只是就连杜无心这种没什么玩笑细胞的女孩子,都觉得爆公公这个称呼,兴许是形容他的体型和气度,像一颗小小的爆豆。爆豆就是秘法爆炒的豆子,小,红,脆,是火遍雁荡南北的大众零食,便宜还好吃。而爆公公,身形五短,四肢纤细,躯干却比较肥胖,一张不算老的脸上布满了浅浅的皱纹,说不上漂亮,反而有些滑稽。他的声音高亢如豺狼,他身上的气势如同沸水一样翻滚补休,显然练就了一身精湛的,纯水系的神功,这种神功在无论哪个朝代都是非常稀有难防的。
“长得也挺心疼的,薛大人好福气,好福气!来来来,咱家带你去见见皇上。”爆公公虽然气质独特,但作为太监,为人圆滑几乎是生来本能,毕竟不圆滑的太监活不过三个镜头啊。
薛无痕和杜无心依言直起身来,跟着爆公公离开着荒草萋萋的皇宫角落,去了养心殿,也就是越皇最常呆着的地方。
养心殿里,文武百官来了将近三分之二。
原本比较宽敞的养心殿,此刻显得十分拥挤,杜无心没胆量直接走进去,便向爆公公告退,爆公公安排两位宫女来伺候她,到了一处小偏阁里吃果子。
两位宫女对杜无心只有最基本的防范,却并非真心戒备着她,毕竟她是薛无痕的“小姨太太”,和她们这些伺候皇上的人可能下辈子才会有利益纠葛,犯不着得罪人,何况她虽然冰霜冷艳,却终究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和这些“已经被收割过一茬了”的,并不好看又普遍在十**岁年纪的宫女相比,面相上显得稚嫩得很了。两位宫女也是闲极了无聊,抱着逗弄小妹妹的心思和她说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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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〇二章. 觐见·朝议
杜无心毕竟是新生代中毒龙教的第一人,甚至比一些还赖在潘兴城里死心塌地为仇敌服务的毒龙教长老稍微强出一点,对付几个宫女,已经简单到根本用不到武力,随便几个小忽悠就将她们暂时骗到了一边去,腾出时间为她放飞监控设备。
如今随着银尘对“系统”的大规模修复,杜无心已经不需要通过显示屏来看监控画面,直接可以透过某种和冰属性元素波动相关的“瞳术”,将画面在视野中呈现出来。她一边和精神世界寡淡的两位宫女说着闲话,一边认真看着薛无痕站在这文武百官中间,还别说,他的气质和这些官员相比,还挺融洽的。
养心殿里,一片肃穆。
薛无痕这次是含着泪给皇上磕头,山呼万岁的时候他的声音最响亮,等到礼毕,他第一个站出来,痛斥建州奴儿库布们“亡我第七王朝之心不死”,将自己在乾清宫门前受到的危险和委屈添油加醋地说出来,听得满朝文武两眼发直,听得杜无心差点拍手叫好了。
“薛无痕这个剑客这么会编故事吗?”杜无心觉得十分十分不可思议。
“……那建州狗贼们,今日可以杀臣,明日就可以弑君,旋梭城下之盟,当得缓兵之计,却当不得长久之策,如今飞燕惨祸,哭佛遭受天罚,正是建州奴儿们元气大伤,声誉扫地之良机,外有盎格鲁帝国在西北部虎视眈眈,羁縻十数万铁骑大军,内有南方腹地江湖好汉们组建以军,共讨北贼,形势一片大好。皇上若要洗刷旋梭之辱,恢复旧时江山,此刻应谨遵伲东德圣贤‘夫得天下者,应天时怨之,伐庙堂盘踞之,利万民诱之而愚之’之训诫,主动北伐,登高一呼,必然万众响应,空虚国防顷刻间一片坚城铁池,若皇上以飞燕奇祸为罪己诏,誓言为天下宗亲之女报仇雪恨,则国人共引以为辱,知耻而后勇也!今日便不仅潘兴收复在望,就连浮血河北,甚至黑血河北千万里良田,亦可图之!皇上乃千年雄主,而正当少壮,数十年内,天下一统,未尝不可期也!”
他说得慷慨激昂,两旁立着的文武百官也群情激奋,薛无痕话音刚落,几乎大半的人都跪倒下来,大声疾呼:“臣等附议!!”
只有王霸丹和马德比还站着,而这两个人看薛无痕等人的眼光,就像看待宰的种猪一样。
他们这等嚣张跋扈的行为,并没有引起赵激越的不满,反而让他露出了颇为欣赏的眼神。王霸丹那是心比比干多一千万窍的人,玲珑心肠将越皇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他甚至能猜出纳诺未来的心思,只不过纳诺未来的宫廷实在难以进入,否则他也不会呆在这里了。而马德比呢,那是比王霸丹更高级的狗奴才货色,四十好几的人,为了博得纳诺家族的某个小权贵一乐,可以当众饰演**,学驴子叫,像薛无痕那样的当众食粪之类的举动更是手到擒来,同时他比薛无痕,王霸丹更加清醒,更加聪明,更加“伸缩自如”,他如今的地位俨然越皇和纳诺未来的联络官,是真正的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家伙。
王马二人鄙夷地看着跪了满地的官儿们,心里嘲笑他们连皇上最基本的需求都搞不清楚,还在这里瞎表演什么家国情怀?皇上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最大心病是什么?南国治理得怎么样吗?笑话!皇上最大的心病,就是自己的位置牢不牢靠,龙椅是否坐得安稳,而羁縻在潘兴城里的灵皇,可以说是越皇皇位的最大威胁,因为灵皇不仅仅曾经统治南国数十年,声威积淀了数十年,又有死战潘兴的勇气,即便是再怎么被他压榨欺凌的世家权贵,对他都有一份敬意和拥戴,他还是掌握着传国密诏的那个人,就算自己已经心灰意冷不愿意当皇帝,只要说出密诏下落,对越皇也是个巨大的威胁,因为椰皇弑杀兄弟之后,并没有从兄弟的尸身和随身用品中找到密诏,这个小秘密,善于察言观色的马德比相当清楚。
“皇上!”马德比看到越皇的脸色如同要糖果被大人拒绝了的小屁孩一样多云转阴,委屈地嘟起嘴来的瞬间,就抢在王霸丹之前进言,如果说王霸丹对越皇的阿谀奉承是一套组合拳的话,马德比对越皇的柳絮怕吗,就是一次次暴击。他是个极其善于把握时机的人,任何时候,他对皇上的照顾,对进言时间的拿捏,都可以精确到秒,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世间还有“秒”这个单位。
“说!”越皇的兴致显然万分低下,或者说他今日不去上朝,其实已经和库布们通了气,越皇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傻瓜,他唯一不懂得的就是治国而已,对于如何维护自己的安全,维护自己的地位,尤其是对于认清谁是自己的真爹这些祸福攸关的问题上,他从来不糊涂,因为糊涂的,只知道一味抵抗北人,一味践行先皇遗诏的赵仁财已经死在了自己的剑下,当时他可是很自鸣得意的,他认为自己用一己之力阻止了哈兰玄冥屠城。
“皇上啊!咱们朝廷没钱了啊,所有的钱,税,捐,赋,还有损耗(其实就是另外一种非法的,实际存在的税收)都投到了应天府的建设中来了,皇上住着的养心殿,还有昨天去过的乾清宫,那可是比照着潘兴的皇宫建造的啊!虽然门户什么的小了一号,可是用料……臣等实在是不敢偷工减料呀!这是要生儿子没**儿的事情呀!可皇上您知道吗,您现在住着的养心殿,那工程款还没给百姓付了呢!”马德比就算是在朝堂上正常说话,也如同话剧演员一样夸张,这倒不是他的性格使然,反倒像是心态问题。他那鼠辈一般的声音落下之后,就听到了越皇的回应。
“马爱卿说得对啊……朕堂堂一国之君,如何能做得了那欠债鬼……”
“皇上!”这个时候,薛无痕的声音再次响起:“皇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天下最大的天经地义不就是……”
他没说完,就听到了爆公公手下“第一能臣”,首席大学士罗波更的接茬:“忠君报国,这才是天下首义,一切和这个冲突了,都暂且别论,如今天下义士愿为国捐躯,朝廷虽然口头上主战,可未见任何行动,未免有点失信于天下,如今更当另开新税,筹措军资,先不说起征南方数十省壮丁,就是将这军资发到前线犒赏将士,咱们一兵不出,这也能……”
“住口!”王霸丹这回跳将出来,指着这位同样也很年轻的大学士吼道:“如今朝廷入不敷出,税负已经加到了明年五月,如何能够再加!倘若再开新税,百姓没了存粮,饥寒交迫之下岂不碾成大变!你还是大学士呢,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你还知道税负已经到了明年!那一分五厘的平税如何变成了驴打滚儿的债?一分税收居然要了十一分损耗!这难道不是你们这些主和的懦夫贪赃枉法……”
“行了行了!”越皇忽然摆手强行停止了大学士说话:“那不是已经查明,是雨大失路造成的灾?”
“不一定吧?”罗波更斜着眼睛看他:“这事情最好再查查……”
结果越皇也斜着眼睛看他,心想:“这人今天怎么了?”他清了清嗓子,强行开启了下一个话题:“众位爱卿议一议,刚刚得到的消息,赵光怡那边,已经公然阻挡本朝命官进入存南行省了。”
“反了他了。”这这个时候一位新上来的小官(其实品阶不小,但就是个花钱买官的地主)随口说道,说完才赶紧摆手,示意自己说错话了,看着他那可怜的表情,越皇想笑,又笑不出来。
“是啊,反了他了,各位有什么见解没?”越皇的声音干巴巴的。
没人吭声。
两个月前,也就是在寒山寺率众击败哭佛之前,这些文武官员需要仰仗鼻息的爆公公,派出了一个大太监去姑苏收权,或者明确地说,去刺杀赵光怡,结果,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同时从那以后,存南行省关闭边境,出入都要受到审查。爆公公和这些文武官员中也有人派了具备飞行战魂的死士前去调查,结果全部泥牛入海,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直到这次,越皇调派的新任姑苏巡抚被公然挡在存南边城,才让越皇真正重视起来这个“素来不会结交朋党,孤身一人愚钝木讷”叔叔,也才意识到他有可能成为和自己那“还不死,还不羞愧自尽”的老爹一样的政权大患,可是此时,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去对付这个可以靠着十几万的军队打下盾天,甚至逼迫御驾亲征的北武帝狼狈逃回潘兴的军神亲王。
要明确指出的是,军神赵光怡在姑苏只是“封地王爷”,说白了就是有点私人卫队,和巡抚共享部分税收的闲散“平民”,他在越皇的官僚体系中,甚至没有任何正式的职位,是只有贵族头衔,无事可干闲人,越皇在姑苏城里委派了巡抚,都督,节度使,按察使,柴米油盐粮铁各道官员,甚至连县令都有,当然也有血滴子的分部,这整整一套班子都是越皇的人,可这些人如今音信全无,甚至他们的家人,那些做人质的家人都在应天府里消失了!
存南行省除了交了两年的税,和应天府里的人没有任何来往。这是一个真正的法外之地,黑暗魔城,却也是南方少有的膏腴之地,如今这里怎样?有油水么?越皇和他的手下们一问三不知,纳诺未来和他的手下们都尽量不去问。
“说话呀!”越皇不耐烦地喊道:“朕的公差,朝廷命官,就被这样挡在城外,成何体统!这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吗!……”
“皇上!”薛无痕再次进谏:“赵光怡之祸心天下人都知道,但是他兵多将广,实难对付,皇上不如先因势利导,将建州奴儿赶出潘兴,得了失地,有了新的滚滚财源,才好积蓄力量,以备不测之战!就算赵光怡偏安一隅,咱么有了实力之后,也可以发兵讨逆啊!”
“是啊皇上!”其他大臣也跟着起哄道,薛无痕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似乎自己哪里被人影响了一样,他忽然有些仓皇地退到了武将的队列里,尽量缩着身子,不想让越皇直视他,他用了半个呼吸的时间明白过来哪里不对劲了。
“今天的文武百官,心太齐了!”他心里暗想,手心里已经密匝匝的一层汗:“虽然如今应天府里爆公公只手遮天,可就算他老人家也不敢就将朝堂弄成一言堂,总也要安排些人,白脸红脸一起唱,否则让皇上有了大权旁落之感,岂不是要上演君臣猜忌内斗的戏码,在如今风雨飘摇的艰难时刻,这样一弄可就国祚不保了啊?今天是怎么了……”
“打打打!杀杀杀!就知道给朕添乱!”正想着呢,忽然听得越皇咆哮声传来,薛无痕赶紧收了心思跟着一众武将下跪。“皇上息怒!”的告罪声还没来得及响起,就被越皇压制住了。
“你们也不想想,朕治理下的半壁江山里面,究竟掩藏着多少心怀鬼胎的家伙!今天第三王朝复辟了,明天第二王朝的人出来宣誓他是天下正统,后天又什么神婆子出来说她乃天神后裔!巫术和神功一起在朝野上下泛滥,叫魂儿,走水灯,今天这个明天那个的,哪次朕不得派巡防营镇压!而真正的国之柱石,御林铁军,却根本无粮饷军械,所有用度,居然是‘自筹’(此乃建州奴儿们的黑心政策,潘兴朝廷掏钱养活应天府的御林军,那这支军队效忠谁可想而知)!朝廷都困难到这个程度了,你们却还想着多派税负,花钱养一帮子根本没有忠诚度可言的所谓义军不说,还要轻启战端,将这个王朝祸害完了才甘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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