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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神击落太阳     唯一法神txt下载     唯一法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深情祭

    “可这个世界上,除了哥哥你,还有谁会坚持一夫一妻呢?就连伊丽莎白姐姐也……甚至于,就连红后姐姐,就连cilabas大叔,也是支持我的!文明进步确实以男女平等为衡量指标,可是如今我们还远没有到达那样的高度,何况人类的文明再怎样发展,也终究抵不过自然界的要求,哥哥,难道你不知道吗?这颗星球曾经属于轨迹生命的!那些家伙的无论个体还是整个族群对自然界的改造能力,强出人类何止十倍!能供养他们无数年而不被掏空的星球,它的体积,它的自然能量强度,只怕也比起你我的故乡,那个叫做加布罗依尔的星球大上十倍不止!人类尚且无法抵抗地球级别的台风,如何能够抗衡这个巨型星球的自然之力,在自然面前,文明的第一要务是生存下去,之后才能什么男女平等,哥哥,你应该明白,凛冬将至,我们人类内部,只能用最能发挥出生存优势的社会架构发展下去,这种时候讲民主和男女平等,全都是不明智的。哥哥”

    “你居然知道?!”银尘的声音盖过了笛声。

    “我知道啊?从一开始就知道,否则萧师父也不会被现实逼疯了……我没有将这个告诉姐姐,我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小白鼠一样。”

    银尘沉默了,任由窗外的低声咿咿呀呀地吹进来,和白色的微风混合子一起。他伸手抚摸着林轻雨的头,鼻孔里满是她头发上的香气,那是比任何药物都具备侵入性和控制性的剧毒。

    “容我想想?”他用商量的口气道。

    “哥哥嫌弃我?”林轻雨尽量压抑着哭腔。

    “没有没有!”银尘赶紧解释:“我一直很疼你的,只是从来都将你当做妹妹,从来,从来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因为我觉得那样对不起你”

    “可是哥哥难道从这么多事情里都没有悟出来吗?哪怕被哭佛逼到那样的绝境也没有一点点感受吗?哥哥,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岁月静好,从来没有什么来日方长!我,我其实不想等……”

    “可你还是个孩子呀!”银尘提高了声音:“你才十二岁……”

    “可听柳梦仪姐姐说,她十一岁的时候就被卖到了教坊司,已经开始接客了!”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女人吗?哥哥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看世界上所有人都像原始人一样,这辈子不跟着哥哥过,我还能跟谁过下去呢?!哥哥!银尘哥哥!求你了!人生无常,我林轻雨差点被骗到建州奴儿部落里做了女奴,差点被萧师父送到试验台上被机器吃掉,又差点死在你或者姐姐的手里!我早就不相信什么来日方长!我眼里只有今日幸福今日就得争取,也算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了吧……这十二年活下来,我已经很累了,若是不能给自己定个好归宿,我还不如立刻去死呢!”

    银尘抚摸着林轻雨的秀发的手,停顿了,他捧起林轻雨的小脸,定定看着她那带着一丝诡异的橙红色的圆圆的大眼睛,那一双眼睛里,只有纯真和对未来孤注一掷般的渴望。

    银尘无法想象这个女孩在自己见到她之前,究竟经历了什么,是对自身所处的文明体系的认同危机?还是仅仅对手术台的恐惧?他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女孩,是这个时代的所有女孩的缩影。

    “我明白了,你只想留在我身边,那你就留下吧。”银尘最后妥协了,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张雅婷霸道又活泼的笑颜,这是他一生的痛与罪,和林绚尘私定终身也好,长相厮守也好,其实都因为张雅婷的死而变得有些急不可待,他曾经自私地认为,自己能给林绚尘带来幸福,就足够自己完成罪赎,可今天看来,他要做的还远远不够。

    “连世间女孩都救助不了,谈什么工业神国呢?”他这样想。

    “可是我还希望哥哥能多喜欢我一点,多和我在一起。”林轻雨的语气里极尽卑微,那渺小的希望刺痛着银尘的心:“你从来没有想过完全拥有一个男人吗?”

    “想完全拥有一个男人,很简单,至少以我的条件很简单,可是那样的人,并不能让我快乐。哥哥,这个世界上会吃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的培根的,只有你一个人啊!”

    “我明白了!”

    “你不明白!你说,你是不是对我没什么感觉?”女孩在银尘的怀里蹭了蹭,银尘很快就有了反应。

    “我着的很喜欢你!只是十二岁就做这种事情是不对的!对身体不好你知道吗!”银尘赶紧投降,开玩笑,和十二岁小女孩在一起,就算没什么也会被姑苏城里文人骂成道德败坏,应该吧?

    “可红后姐姐告诉我没有问题的,我们的基因和普通人类并不一样。”女孩用一种很冰冷的研究式的口吻说道:“而且我也做了些准备的……”

    “……”银尘没辙了,只能捧起林轻雨的小脸,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女孩仿佛瞬间就安静下来,闭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地,如同小猫一样伏在银尘的怀里。

    银尘看着她那精致又柔弱的笑颜,心中只有最单纯的宠爱。他和林绚尘之间的感情是真正的爱情,而和林轻雨之间的感情,那是夹杂着怜惜,兄妹之情和淡淡的恋爱感觉的复杂情感。

    “你若担心风雨,我便替你一力挡下。”这,其实就是他和林轻雨之间看似复杂实则无比简单的约定。

    客房里一时间安静下来,白风止歇,淡粉色的温馨气氛渐渐浓郁。银尘不悲不承认十二岁的小女孩对他依然有着犯罪级别的吸引力,只不过,窗外的笛声越发地尖锐凄厉,似乎是鬼的哀嚎,鹰的凄鸣。

    无色的寒气震荡着渐渐聚拢,地上慢慢结出了一层纤薄的白霜,小女孩的身体也有点下意识地紧绷起来,粉红色的温馨氛围被击碎了,如同狂风暴雨倒灌进棚屋,无形的波动反而让空气凝固住,仿佛要从气体慢慢凝结成坚冰一样,一边凝固着一边压迫过来,银尘下意识地抱紧林轻雨眼前再次浮现出千军万马的幻象。

    他忽然感觉到脖子一凉,原来小女孩轻轻吻了下他的脖子,那湿湿的软软的触觉仿佛黑夜里的一道闪电,将他因为吸入过量固本安神香而变得松软沉重的身躯照亮,他忽然间就有了力气,轻轻将小女孩拨到一边起身下床。

    他已经不用看就感觉到,屋外潜伏着的人,很可能是个男人。

    “哥哥!”小女孩不满地叫了一声。

    “留神那笛声!”银尘的语气中里充斥着金属般的冷意,血肉的手指上腾起火焰。

    “哥哥不愿意听,让它停下来就好了。”小女孩嘟着小嘴下了床,利索地穿上鞋子,银尘此时才注意到,小女孩穿着短袖短裙长筒袜,完全就是现代女孩的打扮。

    “战魂,给红后姐姐说,空降一架电子琴。”林轻雨对着空气说道,此时,第二遍《十面埋伏》正在走向**。

    蓝光,就在这时无声的汇聚起来,十二岁小女孩的黑蓝色的头发朝后飘荡起来,一架几乎是用紫水晶做成的“电子琴”出现在小女孩面前,紫色透明的琴体内部,蓝变色的光芒闪耀着,看起来特别具备赛博朋克式的视觉冲击力。那黑白的按键上方,各种红红绿绿的灯亮起来,右上角的铭文,也被一道火焰一样的蓝光照亮。

    “永恒星系”。

    林绚尘的大圣遗音,银尘的世界继承,淋起雨的永恒星系,后世三大魔琴中的最后一张,此刻终于在世人面前,展现自身独有的美丽。

    “《e cover me》。”小女孩的声音轻轻响起,接着,便是狂暴的琴声,如同山洪般倾泻而出!

    白色的圣光化为风暴,旋转着冲出了客房,在客房外面广阔无限的空间里,放肆地宣示着它的剧院金属的统治力。

    与银尘不同,林轻雨几乎和林绚尘一样,天生就极其精通音律,几乎就是一种天赋般本能,如果说银尘击败伊丽莎白温莎之时,还只能将乐曲本身的魅力发挥出七成,那么林轻雨手中流淌出来的相同的曲目,就具备十二成的表现力,如果当初她在场,那么伊丽莎白很可能坚持不到最后的曲目就直接落败。

    银尘的瞳孔颤抖起来,他忽然想起来,伊丽莎白在潘兴城破之前就被去了中原文化圣地姑苏,在今天之前,她有的是机会见到林轻雨。

    甚至于,当小女孩的歌声响起之时,银尘几乎断定,林轻雨的音乐天赋,是被伊丽莎白开发出来的!

    这样的音乐圣手,根本不可能用音攻击败!

    果然!

    银尘的眼前飞速翻腾起幻象,幻象之中依然是万马奔腾的战争场面,只不过十面埋伏的敌军铁骑,面对着的,却是机枪大炮飞机导弹的现代化军队。

    硝烟弥漫,铁流奔腾,高空之上下起爆破之雨,战争的形态与残酷性,瞬间改变。

    仅仅凭着幻象,林轻雨的琴声就将那笛声压抑住,然而周围客房中的所有人都遭了池鱼之殃,原本已经缄默了的惨叫声,呼喊声和绝望的嘶吼,再度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一曲终了,余音依然如同弹雨般激射出去,而笛声,早已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止歇了。

    与此同时,在离银尘的客房差不多十丈远的另一外一间客房里,独自一人坐着吹笛的苏菲菲吐完了最后一口血,整个人几乎虚脱掉了。

    她身上的衣衫凌乱不堪,并不是被什么人给侵害了,而是被笛声的反震力量伤到了。破碎的长袍下面,露出的皮肤一点儿也不诱人,反而显出成片的淤青。她扔下笛子,伸手将旁边放置好的一张纸塞进了油灯里面,纸张被点着的瞬间,上面刻画着的聚魂式忽然爆发出一道蓝色的气刃,那气刃远远扩散开去,如同寒意波动一样没有产生一丝风声。

    然而远在十丈外,已经潜伏在银尘客房窗下的索额图克,却听到了一阵尖锐无比的告警声,索额图克浑身哆嗦,即将伸出去的手立刻撤回,根本没有半分犹豫地转身悄然离去。那一声凄厉的告警,是苏菲菲和他商量好的,一旦响起,不管处于何种情形都必须立刻撤退对于他们的目标来说,明知不可味儿为之,那就是真正的送死。

    面对银尘,他不敢有丝毫的侥幸。

    他转身逃走的瞬间,并没有看到一束纯黑色的射线从紧闭的窗户里透射过来,轻轻落在了他的背上。

    黑暗魔法跟踪诅咒。

    索额图克顾不上其他,慌忙沿着自己事先规划好的路径逃离,他并不知道银尘根本没有心思追出来,还以为他会远远吊着自己,因此根本不敢回头,白白在外面浪费了许多时间,直到外面都黑透了,才一脸狼狈惊恐地回到了苏菲菲所在的那间客房。

    苏菲菲此刻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衣衫凌乱,颇有一种慵懒美妇的味道,索额图克刚刚死里逃生,乍一见她这副光景,不禁有点欲火中烧了,好在他还算意志坚定之人,知道现在该谈正事,便只能偏过头去不敢看那床上的香艳春宫,压低了嗓音道:“我那边没成,你这边是怎么了?”

    “你看到房里的情形了吗?对方忽然出来了个音攻高手。”苏菲菲的声音挺虚弱的。

    “你不知道吗?那个银尘,曾经用琴声击败过欧兰公国的那位圣手。”索额图克诧异道:“我原以为你们这些搞曲艺的,对这方面的消息很在意呢!”

    “就是因为在意,我才让你去拿了固本安神香啊!对方精通音律,因此在股本安神香的作用下才更容易着了道呀!之所以用《十面埋伏》,倒不是因为我只会这个,反而是因为对方一定喜欢这样宏大的曲子呢!这样他才不会有所戒备啊!我这都是投其所好呀!”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妖岚风

    “是不是投其所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一定班门弄斧了,我的苏大小姐!”索额图克听着她那削弱的声音,终究有点不忍,从随身携带着的小包裹中掏出一只小瓶,打开来从里面取出几粒药丸:“这是家乡大祭司秘制的创伤药,身体和魂儿都能恢复,先吃下它,好好恢复了再说,别嫌弃啊,这里面许多药材都是从鲜卑利亚的冰原上才能找到的,你们这些南方姑娘大概根本没见过吧?”

    “先谢过了。”苏菲菲倒是一点没有嘴硬,接过药服下了,她如今早就将生死看淡,对于索额图克的防备也降到了最低。“不过话说谁来,对方确实来了高手,银尘先生的音律风格,我其实知道,那次潘兴盛会,我其实是亲历者之一,也是萧音飞的结义姐妹,先生的音律和刚刚击败我的那种音律并不一样,先生的音律宏大而忧伤,刚烈之中有些淡漠的孤独,而刚刚那曲,宏大之中充斥着一股沉甸甸的温柔,就像一位爱他到极致的女子倾情演唱,想来出现在房里的那人,应该就是那位词中伸手了。”

    “若是他们两人?我们岂不是更没赢面?”索额图克有点颓废地坐到了一张椅子上,瘫软下来:“算了吧,我们还是回去好了,之后找南边的的那个赵光怡细细说道去好了。”

    “赢面吗?我们好像从来都没有什么赢面。”苏菲菲的声音里充斥着灰烬一样的绝望:“或许你还可以带着亚雷莉妹妹远走大漠,可我呢?”

    “你和亚雷莉义结金兰,这事情我不能坐视不管。”索额图克的语气中没有丁点含糊:“虽然说张老爷子待我们不薄,我也不敢毁了他的生意,但是那个所谓的因陀罗教主么……因陀罗整个就是纽葛丽特部族发展起来的,和我们叶赫维琳……哼,里面的龌龊也够多了,死个教区总长也不算什么稀罕事情吧?”

    “可是那人应该很厉害。”苏菲菲的语气中充斥着不确定:“否则张老爷子干嘛买他的面子?”

    “那人确实很厉害,比你我都厉害,但很可惜,因陀罗的人啊,缺点很明显的!”索额图克微微眯起眼睛,露出狐狸一样的笑容,他的笑容很美,带着一股草原男儿的率真的魅力,苏菲菲看了他一眼,脸红了。

    “不过,要想对付那个家伙,没点谋划不成的。”索额图克忽然转过身,声音很轻地说道:“因陀罗的教主啊,战力很强很强,我们要利用他的弱点,就必须找个能和他对抗的人才行,但问题是全族的人中没有一个可以和他对抗的……我反正不能让大祭司他老人家出手……那么我们就只能将困锁之雨的事情往他身上引了。”他说完又和苏菲菲商量起来。

    “你这样不行吧?太冒险了!”苏菲菲听了他的话,刚刚恢复了一些的脸色又变得煞白。“我们又别的可选么?”索额图克硬邦邦地回绝道:“或者你认为我俩坐在这里,困锁之雨就会自动胖到我们身边来?”

    苏菲菲沉默了,过了很一会儿,她才说道:“好吧,我去试试!”

    她说完从包裹中拿出另外一件袍子:“你先出去一下。”

    “我直接在那边等你好了。”索额图克这次终于迈出了门槛。

    “嗯。”苏菲菲轻声答应着,语气中尽都是破釜沉舟的决绝:“对不起了张老爷子,苏菲菲,宁死不能成为庸人莽夫的玩物呀!”

    她自言自语,一滴眼泪从脸庞划过,反射着黄油灯的光芒,像流星一样明亮。

    【几分钟后】

    银尘所在的房间里,银发男孩正在给小女孩读故事书。

    在这之前,银尘三次拒绝了女孩的“好意”:“不行的,你真的还太小了,那样很伤身体的。我第一次见到你姐姐的时候,也是这么大,那个时候,我是绝对没有敢往什么越界的地方想的,现在也是一样,你既然喜欢我,那么我给你读点故事听听好不好?”

    “好。”女孩不高兴地嘟起小嘴:“只希望哥哥别把我当成女儿就好。”

    她的话让银尘好一阵尴尬:“怎么会呢!”他连番解释着,终于让女孩暂时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不再伸手抓银尘的衣服她自己几乎半脱净了。

    银尘给林轻雨讲安徒生童话,不过小女孩不愿意听,她还是比较喜欢听关于“二战”的故事,还有苏联解体时候的一些秘闻,银尘没办法,只能给他念这方面的故事,不得不说,银尘确实很有讲故事的天赋,他的故事很快让小女孩安静下来,乖乖在床上躺好,忽闪着大眼睛认真听着。

    银尘这个时候忽然间就心无旁笃,似乎将一切关于神座,进步,近战魔法之类的东西统统忘掉了,全心投入在故事之中。他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五年前,在那个恐怖无比的赤血密集之中,在万众僵尸的包围之下,依然能沉着而笃定地讲出《小人鱼》与《肖申克的救赎》。

    女孩瞪大眼睛强撑了几分钟,终于还是耐不住困倦,慢慢闭上眼睛睡了,她那黑色的睫毛长长的,末端带着一点点卷曲,随着清甜的呼吸微微颤动着,像小动物一样柔软纤弱。

    银尘没有犹豫,脱下罩袍盖在她的身上。

    “趁现在。”他悄悄离林轻雨远了一点,打开系统中的通信:“绚儿?”

    “嗯?在吃果子。”林绚尘的沈银河往日没有什么不同,糯糯的音色中带一点仄仄的味道:“要不我过去给你送点?”

    “林轻雨是怎么回事?”银尘单刀直入:“我记得我发下过誓言。”

    “但是王府已经不存在了。”林绚尘的语气中带有一丝丝暗色:“那个……可以不作数了吧?”

    “你真的这样想吗?”银尘的声音里满是疼惜:“你心里难道就美玉一点点……”

    “我不是你那个时代的人,银尘哥哥,我受到的教育从刚刚懂事起爹娘的教育,到舅父老太太的教育,到整个国家给我的教育,就是这样的,身为女子,三从四德是起码的底线,如果我将来连侧室都容让不了,那可就不是心胸狭隘或者善妒的问题了,那是要‘无后’的大罪啊!就算我是特殊体质吧,那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平安无事,何况这种事情如何能四处宣扬呢这可是只有师父和娘亲知道的事情,连姑姑和老太太都不知道的!银尘哥哥,我其实也算是理解了你追求那种平等相爱的想法,但是,你要知道,那样的想法,必须建立在对孩子是生存能力很有信心的基础上的,你大概不会知道,我上面其实还有两个哥哥的吧?可是他们甚至没有活到我能懂事的时候……所以,我这个时代的女人在被男人养的时候,也必然承担很重的精神负担,这样的负担并非来自于侧室,而是来自于我们内心的恐惧,将来生下孩子,我自己都没有绝对的把握养大啊!银尘哥哥,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将来可以忍受没有孩子的生活吧?”

    银尘没在回话了,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现实击垮了一样,他忽然感觉到冷,非常的冷。

    这种冷不是寒冰的冷,是黑暗的冷。他忽然想到:“连个一夫一妻都推行得这么难,甚至都没法以身作则了,那么我要建立起来的民主制度,共和国体,会有多难?会造成多么大的动乱和流血?会给‘中原’这个事实上的国家带来多少年的罪恶与停滞不前呢?我的那些‘人权’的理念,真的可以在这里推行下去么?尤其是凛冬将至,物资面临极端匮乏的时候?”

    他清醒了,但又更迷茫了,他再次进入系统,给红后发了个信息。

    “红后,拜托动用你的演算能力,模拟一下日后统一整个中原之后,我们可以选择的社会机制。”

    “不用选择。”红后的回答斩钉截铁:“cilabas其实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将来我们直接运行一个混合型新民主主义政府就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这个政府框架主要由选帝机制和内阁组成,实行民主集中制与选贤任能结合的体制,不搞直接决定中央的普选,可以大概率避免选出民粹领导人和白左圣母婊,而且长官,比起讨论谁当皇帝,我们更应该关注的是日后政府的工作效率与反应速度,因为在日后长达数百年的时间里,我们将面临一个经济爆炸式增长的‘探索阶段’,我们目前所处的这颗名为卡诺尼克尔的星球,体积至少是地球的350倍,人口却不到地球的巅峰时期的六分之一,算上血源大陆上的那些茹毛饮血的‘西方人’也才十亿出头,仅仅用来建设大气层内文明就可以耗去数百年光阴,更不要说,在长官平定中原之后,还需要长官亲自坐镇指挥开拓月球及其他临近星球的行动……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四号,五号,七号拉格朗日基地虽然超期服役,但是运行良好……”

    “拉格朗日太空基地?!那玩意数百万年来还在天上飘着?!”

    “是的,十三处基地中,一二三号误入地面引力圈坠毁,六号基地疑似被陨石击中在太空解体,八号基地可能毁于备用蓄电池漏液,九号,十号基地可能因为太阳能电池线路老化而失效,具备修复可能,十一,十二,十三号基地距离较远,目前处于失联状态……”

    “目前三处基地的主脑是?”

    “我。”红后轻声道:“她们的基地主脑也存在os箱划痕较多的问题,我已经派机器人上去修了,不过,她们因为造价和维护问题,备用维护系统是程序智能,不是人工智能,处理起来相对繁琐,我预计等到年底才能将三处基地整备至可使用状态……”

    “天哪!事情简直一件接着一件!”银尘顿时头大,别看成神了战力爆表很潇洒,真到建设家园的时候,简直要忙碌成“银尘旋风”了,就算是神灵,面对一堆老化的线路也得亲自下场接线啊,毕竟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既懂技术又有权限。

    银尘不禁将目光放到睡着了的林轻雨身上,想来小女孩对维护基地也会有所了解,不像林绚尘那样连接线只分颜色不分端口号,但是“雇佣童工”的邪恶想法在银尘脑子里一回旋之后,立刻被他否定到了爪哇国。

    “接上刚刚的话题。”红后接着说道:“因为需要大量的探索和基建,因此我们在最初几百年甚至千年内的经济增长都会非常快,有钱赚当然社会矛盾会尽量被压制,至于千年之后,那时候只怕只有我和林绚尘还有长官三人在世了,到时候爆发任何危机,我们在商量便是,何况如果对经济实施软着陆,也可能什么大事都不发生就过去了……”

    “得了吧,千年以后,卡诺尼克尔都进入太空殖民时代了,现在规划任何东西都是白搭了。”银尘打算结束通讯了,不是因为他不想好好谈谈将来建设的问题,而是因为他真的感觉到冷了。

    寒冰的冷意,确凿无疑的传递过来。

    “……”

    银尘站在客房中间,不说也不动。

    确凿无疑地传递过来的寒意,是寒冰魂气的寒意,而不是夜晚自然的寒意。银尘灭有感觉到这股寒意中的杀气,显然来人“并没有和他动手的打算”,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来人根本没指望能够杀掉他。

    “进来吧。我知道你已经到了门外。”银尘的声音很轻,生怕吵醒了林轻雨,可他那轻柔淡然的语气,落在门外的苏菲菲耳朵里,感觉像审判一样无从逃避。

    她的脸红了,单手在胸口上轻轻一按,硕大柔软的胸脯弹了弹,她生平第一次发现自己在面对男人的时候居然紧张一个隐藏世间的前解语宗弟子居然会在面对男孩子的时候感到紧张?!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门进来。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当面拆穿

    银尘的客房里的景象和她脑补过许多遍的场景完全不同,既没有美女环绕的香艳场面,也没有书本环绕的学究气息,整间客房甚至连活人的气息都不太多,仿佛一间许久也没有人住过的空房子,整洁,简单,生冷。她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男孩,感觉他不像人,反而像是一道随时都可能消散掉的幻影。他与他周围的环境始终存在着一种隐形的膈膜,仿佛整间屋子的环境都有点敌视他。苏菲菲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人,或者说,她那种后天习得的感知他人气质的特殊能力,第一次遇上这种局面。

    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够创造出一点旖旎的氛围,用自己的身形轻轻勾住少年躁动的心灵,哪怕最后她**与他,苏菲菲也觉得自己稳赚不赔,至于那困锁之雨的事情还在其次,可事情到了眼前,她反而变得无所适从,因为银尘身上那股隔绝了整个世界的气质,让她完全没有能力去营造一种旖旎的氛围。

    “银尘先生……”苏菲菲脸色慢慢泛红,眼珠乱转,正在抓紧时间思索自己能和银尘套上话的措辞,忽然之间,她脑中灵光一闪:“听说您和天行武馆有些过节……”

    “怎么了?”银尘似乎完全没有防备地将苏菲菲让进客房,可他随手发出的红色结界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想法,火焰结界比起光明结界来说,对寒冰更为克制,但是对于灭魂箭之类的飞过来的实物的防护能力要差一些,不过,想来这间客房附近还没谁能弄到那种军用武器。

    红色的结界将床罩住了,银尘有点尴尬地摊了摊手,指尖顺势着射出一道绿光到地面,地面上慢慢长出两把椅子,无声无息的,而且圆圈状的椅子看起来似乎很舒适。

    苏菲菲欠了欠身子,慢慢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下来,此时她显得落落大方之余,还带着很浓郁的,江南女子的温婉气质。这种气质银尘很熟悉,熟悉得让他自己都感觉有点惊讶。

    他左右看了一眼,挥手发出一道罡风,将门和窗子都关上了,他似乎从来没有发现窗台底下,已经潜伏好了一个精于狩猎和暗杀的索额图克。

    苏菲菲此时完全冷静下来,冷静得自己都有点害怕,她并不知道索额图克给的药丸中还带有镇静的作用,而且这种镇静药并不成瘾,也不会让人陷入到神志不清的状态,是极其难得的配方。她此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头脑清明,思维敏捷,似乎内心都坦荡了不少。

    她落落大方坐下的动作让银尘很赞赏,在窗户关上的那一刹那,银尘决定先暂时不要逼问她的来意,反而应该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毕竟此时无论林绚尘还是林轻雨都睡下了,他自己也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何不与一位美女姐姐夜话共度良霞?至于整件事情的解决之道,银尘自问还没有偏出掌握太多。

    “姐姐您是秀杭人吗?”他的问题让苏菲菲微微一愣,接着立刻露出甜美温婉的笑容,客观的说,苏菲菲真的很美,无论从外表还是从内在来说,都当得起“秀杭第一美人”的称呼,她是秀杭第一头牌,无论身段,样貌,谈吐,品行,音律才艺,甚至是对待“客户”的态度,都堪称上上之选,她唯一缺乏的,就是一位美艳又温婉的女子该有的幸福。

    她的命运根本当不起什么秀杭第一美女,毕竟在加布罗依尔,美女出道当了明星,意味着财源滚滚粉丝无数,而在这个世界上,美女出道却意味着被素不相识的镖局大佬们像货物一样掳掠走,像商品一样论价拍卖。

    “奴家是秀杭的花,在江南一带也算小有名气了,奴家听说,先生从北方来,或许不太了解我们这边的风俗……”

    “我不是说这个。”银尘的语气比刚才更加随和:“我是觉得呢,姐姐身上有一中姑苏人氏才会有的感觉,我想问问姐姐难道不是来自姑苏?”

    苏菲菲愣了一下,秋波荡漾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缅怀般的深重又柔软的色彩,接着她坦然地点点头:“奴家确实是姑苏人氏,不过很小就到了秀杭……虽然离家日久,可是姑苏人的些许习惯难以改掉,被先生看出来也没什么的,只是先生如此慧眼,难不成先生的内人是姑苏人氏?”

    “是啊,她是姑苏林家的人。”

    “是她吗?”苏菲菲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惊悖的亮光:“先生恐怕不知,江南文人多选花,无论风尘女还是大家闺秀,都要比一比,品一品的,林家小姐在很早的时候,就被认为是姑苏第一美人了,当然这个第一美人和花魁是两回事,花魁也只有奴家这样的人才回去争,而第一美人……那几乎是够得上娘娘们的标准了呀!”

    “我对这些倒不是很在意。”银尘摊手:“我只是喜欢她这个人而已,也算风源,不,老天待我不薄吧。”他说到后面赶紧改口,差点就说漏了嘴。

    苏菲菲倒是一点儿没有在意,毕竟风源是谁她还不太清楚。“风源”这个词在这方世界里算是个中性的词汇,且很难让人联想到什么人。她只是单纯地震惊又羡慕,想起眼前这个人精通音律,而林家小姐又是词中圣手,两人真是珠联璧合,神仙眷侣呢。苏菲菲想到这里不禁神色有点暗淡,她自认为也很有才华品格的,却注定一生悲惨。

    “那么先生觉得,人的出身是不是很重要呢?林家小姐出身名门,自然配得上先生,而奴家自认为在音律上也粗通一二,虽然不指望能攀上先生这样的高枝,却也向往着夫唱妇随的恬静生活,奴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居然要沦落到被绑去贱卖给一个北人鞑子的地步……”

    一颗眼泪掉下来了,那透明的水珠折射出来的光泽,半真半假,亦实亦幻。

    “出身不重要,但是天赋很重要,你和绚儿之间的差距其实挺令人绝望的……不过说到你自身的境遇,我也差不多能猜到你的来意了,你……其实真的是来找我寻求庇护的吧?你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去北方。”

    “奴家此生都没有前往潘洋城的想法,何况奴家虽然见过鞑子们因陀罗教主一面,但并不知心,甚至没有谈过几句话,就这样将终身托付,还是用如此屈辱的方式,实在是……”

    银尘闭紧嘴,他无法告诉苏菲菲抢媳妇是北方人特有的习俗,哪怕是两情相悦,男人们为了显示自己的勇武,甚至仅仅为了向长生天示意,都会来这么一出,当然因陀罗教主的做法,就是单纯的强抢民女,并没有别的意思。

    银尘低头想了一想,又转头看了看熟睡中的林轻雨,压低声音问苏菲菲:“你是怎么进来的?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从张威武的手下逃出来?”

    “奴家串通了张老爷子的主顾。”苏菲菲半真半假地说:“获取那圣器的主顾。奴家以配合张老爷子,少给他们惹麻烦为说辞,和那个女孩结成了姐妹,这么一来,张老爷子也没有理由再那般苛待奴家了,奴家便有了些许自由能够前来会见先生……”

    “但我不觉得那是张老爷子随便放你出来,甚至跑到别的客栈里来的理由,懂吗?”银尘的身上忽然浮现出一层欲腾欲燃的光焰,空气中一下子灌满了混乱的罡风,罡风相互摩擦的声音如同许多怪物在嚎叫,几乎像音波武器的一样让人难受。

    林轻雨忽然睁开了眼睛,纯真美丽的大眼睛里没有丝毫困意,只有一股森然的杀意,她坐起来,在火焰结界下面默不作声又迅速无比地整理好衣服,然后透过火焰结界腾空而起。

    纤细的脚闪电般地踢出,不是一击,而是连环的多段踢击,那狠辣又简洁的动作,根本不像是古代武学,而是一种现代的搏击技巧。

    她的脚尖爆发出白色的光芒,光芒推动着风,在空中形成苍白色的战罡,狠狠撞向苏菲菲的后脑。

    这是第一击。

    苏菲菲的脸色变了,她没有料到银尘居然直接拆穿了她的话:“早知道应该将亚雷莉也叫来。”她后续的一切说辞都完全没法出口了,只能默默运起魂气,凝聚于掌,一下一下地和林轻雨的踢击对抗起来。

    银尘的脸色也微微发寒,他发现苏菲菲在这一刻居然还压抑着力量,甚至是压抑着绝大部分力量

    “哥哥!先出去!”

    林轻雨和她对拼的第一下就知道不好,赶紧将后续的踢击使出来,在空中编织成光风之网,暂时阻滞住了苏菲菲,然后迅速朝窗户的方向飞窜而去。

    银尘嘴角微抽,他可记着窗外还躲藏着一个人呢!

    “不行,必须我先出去,这样才能阻挡住那个人。”银尘当机立断,身形暴退,一下肘击将窗户打爆成四散飞溅的火星,然后倒翻出去

    一声怒吼从天而降。

    银尘这下真的有些惊慌了,他不想自己的安危却始终惦记着林轻雨如何,赶紧点出一指,一道火光亮起,林轻雨身上立刻冒出一个红色的结界。

    结界展开,地面都微微泛红,而结界外面,一层层薄薄的寒冰正在所有死物上凝结。

    分神七重的寒冷威势,轰然爆发。

    白色的光之长风忽然凝滞不动了。客房里面弥漫着一股湿冷的气息。林轻雨打了个寒战,哪怕处在火焰领域一样的结界里,依然能感觉到那股湿漉漉的寒冷,她悄悄向后退着,到了窗前,发现结界并不因为她的引动而移动,到了窗前就是极限了,她最后看了一眼面对红色结界眉头微皱的苏菲菲,银牙一咬,纵身跃出窗户,与此同时,蓝色的寒冰力量才在她刚刚站立的地方炸开。

    寒冰,始终是这个世界上处于统治地位的能量,除了和银尘共享生命的林绚尘,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不修炼寒冰气息而获得力量。

    女孩跳出窗户的瞬间,她刚刚站立的地方爆出的那团冰花就直接变形,变成一架短小精悍的寒冰机枪,突突突射出一串寒冰子弹,将苏菲菲唬了一跳,也成功阻止住了她的追击。

    另一边,银尘被从天而降的宗师级高手截住。这个人使用一条细碎骨节拼装起来的长鞭,如同一道灰色的冷电一样在空中翻滚着幻形出无数蛇龙的身影,眼看着就要结出一张大网将银尘彻底围困住。

    然而这种微末的招式又如何能将他困住。银尘指尖电光一闪,一圈圈雷电组成的刀轮旋转着浮空而起,瞬间将骨鞭切成一段一段的。斩风燕破雷翔之后,银尘顺手一掷,阴极暗鬼准确命中那人的喉咙,电光爆闪间,在他的喉头烧出一个冒烟的孔洞,一代宗师级别的高手,居然连一个回合都没有支撑下来,就倒地毙命。

    但此时的情势并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猛恶。林轻雨刚刚跳出来的瞬间,四个宗师境界的人从客栈三楼飞身而下,在窗户碎裂的木屑如同落木般潇潇落下的同时,四人同时出手,血肉的手掌转化为骨质的长柄斩斧,在空中就以四重狼牙斩的连击威势,组成了一座小小的四象阵,朝银尘和林轻雨兜头罩下,居然丝毫不顾及林轻雨这个十二岁小女孩的生命。

    银尘这下火了,伸手空中一握,一道蓝色的剑光从手掌心里长出来,直接就按照《观澜剑法》一招递出。

    他出了一剑。

    他手中的蓝色长剑直接转化为一道宽达六尺的冲天剑气,将四个人中的三个笼罩进去,一时间,天地静默,蓝色的剑气中瞬息千年,三个人从三楼跳下来落到地上,就已经变成了三具干尸。

    那仿佛是埋藏了数千年的尸体。

    时空魔法岁月无情。

    剩下的一人脸色已经极为难看,可是银尘不愿意放过他。白银色的男孩一边按住蠢蠢欲动的女孩不让她出手,一边将手中的长剑直刺出去,原本时空魔法凝结出来的长剑瞬间改变元素构成,化为一道金色的神圣之枪,以冯烈山的枪法瞬间贯穿了最后一位斧手的额头。

    审判术幻魔裂空枪。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决斗者

    “好吧。”银尘想了一下,觉得这两人的火气只怕不会很快消下去,还是让他们互相发泄一下为好。便主动退到了一旁,同时一双闪闪发光的白银色瞳孔紧紧盯着他们。

    “请!”张威武毕竟行镖多年,骨子里还有一股正气,等到刘天戟靠近到了迎战距离内,才大喝一声,拍出的手掌中涌动起无限暴雪,一如突然降临的雪灾一样席卷而来。

    他只出了一掌,却犹如千万掌排山而来,青蓝色的暴风雪几乎变成了一堵雪崩般的冰墙,带着一道变调了的龙吼声朝刘天戟推进过去。

    刘天戟面对如此威棱赫赫的一招,也只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两袖猛然一张,整个人仿佛幻象一样出现在半空中,袖口之中喷射出数百道纤细又锐利无比的水线,水线的尖头便是钢针一样锋利而坚硬的冰刺。

    数百冰针倾泻而下,真的如同暴雨一样落下,冰针后面连接着的水线,更如同钢蚕丝一样坚韧,也同时蕴藏着无尽的后手,看起来,果然比张威武刚猛有余而后手不足的风雪神掌厉害一个层次。

    “张老头子的这一掌一经挥出,按照通常的江湖上的说法,那是没法收手了,因为他将七成以上的魂雾都灌注进去了。不过,他的手臂上明显还存在着一股回笼的力道,显然,还有些后手的。”不远处,林轻雨竟然给银尘耐心地讲述着这两人的一招一式,如同向大人炫耀成绩的小女孩,银尘听得目瞪口呆,他听出林轻雨的许多描述中,都有林绚尘的影子,其观察的视角,和《解兵》并无二致,显然林绚尘居然在私下里,将《九天一系玄阳解毒经》这样要命的神功都教给了林轻雨。

    “她们姐妹二人的关系是什么样的?”银尘很难猜测。

    随着林轻雨的解说,张威武果然在招式用老之际,将挥出的手臂轻轻一抬,旋转着强推出来的暴风雪立刻如同大风卷起了地上的雪片一样,咆哮着倒卷上天空,然而这样一股声势浩大的剧毒暴风雪,却依然被润物无声的雨丝割破,顿时粉碎开来,变成夹着碎雪粒的蓝色乱流。

    雨丝与冰针瞬间到了张威武面前,然而一层薄薄的,泛着蓝色魂雾的冰壁已经将张威武半个身子挡在了下面,冰刺落在冰壁上,只能没入一半,并且被冰壁上的冷气迅速冻结连带着后面的水线也以极快的速速结冰。

    “这是……”

    “狂绝罗往冲的起手式,当然也只是起手式而已。”林轻雨的萌萌的大眼睛里闪着光:“老头子既然能将《冰屑旋转功》运用到如此纯熟,超越化气境界的收发自如,转而修炼明暗气劲调和,随心变化,也就能将《狂绝罗往冲》修炼到同样的高度。《狂绝罗往冲》和普通的《绝罗往冲》不一样,不需要手部的动作,因此他一掌推出的时候,只怕对面的刘老汉也没有察觉到呢!这一手明暗变化还是很精妙的。”

    “可是小妹,他这么一来,就算返虚境界的魂气,也所剩无几了呀?”银尘口气轻松道。

    “所以他没有接下来的进手路数了,此时只有挺过一个呼吸,重新汇聚魂气。”

    正如林轻雨所言,张威武在挡住了刘天戟的一招暴雨梨花针之后,飞快地后退了两步,身上再次泛起蓝色的波纹,一圈圈暴风雪从他体内发出的冰雾中凝结出来,变成细碎的雪花和强劲的风压,随着他双手在胸腔的不断变化,汇聚旋转,升腾翻滚,凝结出越来越强大的气势。

    而飘落下来的刘天戟,对此并不惊慌,只是老神在在地一挥手,一股无形的寒气爆发而出,脚下的地面立刻凝结出一条宽阔的冰路,冰路之上,一根根玄冰倒刺突突突地长出来。

    神功基础【形态】天则凝冰决

    “谁都知道《绝罗往冲》根本防不住下盘。”当冰路开到张威武的脚下时,刘天戟傲然道。

    “你我都是宗师高手了,还计较一招一式的得失吗?”张威武被冰刺逼得连连后退却笑了,他的笑容忽然间充满了自信,这股自信让刘天戟心里猛然一紧:“怎么……”

    已经晚了。张威武的反击来得太快,快得林轻雨来不及分析,快得刘天戟来不及反应。

    当金色的魂雾涟漪绽放的之时,连一旁的银尘都为之一愣。谁也没有想到刚刚过了一招的张威武居然动用了战魂化形。战魂化形的威力在于变化后的肢体本身,风雪战魂气的威力将降到一半以下,以《冰屑旋转功》闻名在外的张威武,居然会……

    “不对!他真正被广泛知晓的,是借助战魂化形使出的七重流星拳。”淋起雨忽然大叫起来。

    “小姑娘懂得真多。”张威武甚至还有闲工夫宠溺地夸赞一声,他的肋下忽然长出另外四条手臂,整个人变成了如同直立的蜘蛛一样的造型,接着他大步一迈,身形飞速接近,六条手臂以极高的频率挥出无数冰拳。

    寒冰的拳劲这一次真的化为暴雨,随同着张威武的前冲,势要将刘天戟淹没。

    面对突如其来的战魂攻击,刘天戟也有一瞬间的慌乱,他此时就算开启战魂化形,也来不及了,只能用暴雨派的看家神功硬抗。他的经验比起张威武来说毕竟丰富一些,面对如此措手不及的情况,他首先想到的居然不是理所淡然地架起冰盾来抵挡,而是彻底放弃了身上的冰甲,尽可能地减轻身体的负载,全力施展起暴雨梨花派的轻功。

    暴雨梨花派不以近身神功见长,反而以中距离的暴雨梨花针和快速闪躲的轻功作为门派优势,刘天戟也完全没有江湖人的定式思维,被对手接近了就一定以近身神功或者战魂幻形来硬拼,反而如同法师一样,主动后退拉开距离,并且以最大的威力和密度释放暴雨梨花针。

    寒冰的针刺组成了洪水一样的墙壁,这个时候刘天戟已经不会傻傻地施展后续的水线了,直接用无尽冰针模拟出洪潮一样的攻击,力抗张威武冰拳暴雨,然而流星雨如何能ongoing洪水阻挡住?张威武狂暴的冰拳轻松击碎了无尽冰针形成的洪潮,依然如同重装战车一样朝刘天戟挺近。

    刘天戟面色肃然,妙手如风招式变换,暴雨梨花针瞬间变成了暴雨梨花箭,一根接着一根拇指粗细,长达半尺的锐利冰刺,如同从暗处射过来的无尽弩箭一样,绕开了张威武冰拳护卫的范围,角度刁钻地射进他身上玄冰锁甲的缝隙之中。

    那冰刺真的如同弩箭一样,具备重型暗器的冲击力和无与伦比的穿透力,几下就将张威武身上的玄冰锁甲打得碎裂开来,歹毒的冰刺也刺入他的皮肉,甚至在他的小腿上刺出对穿的孔洞。

    “老夫清楚的很,你使用看家绝学的时候,可没有办法分心在用出《绝罗往冲来》!”暂时占据了上风的刘天戟一边轻飘飘地后退着一边说道。其实从他用上轻功身法之后,他就能保证不败了,因为他的攻击可以轻易地伤到张威武,而张威武的七重流星拳,始终都没法真正落到他身上。

    张威武须发皆张,一声不吭地朝刘天戟逼近,可是他的步法再怎样灵活,也比不上刘天戟的轻功,刘天戟铁了心和他游斗,他便如同一只笨蛋狗熊一样,只能笨拙地追来追去。

    何况,尖锐的冰刺真的带有弩箭般的冲力,每次都能打得他身子一晃,原本接近到五尺的距离又被拉开了,始终被刘天戟控制在六尺左右的中近距离下。

    张威武脸色红了一下,有陡然变白,他努力将距离缩短到了四尺,几乎就要够得到刘天戟了,却又被两根冰刺打得后退了一小步,战魂形态的张威武如同无敌战神,冰刺穿过**的疼痛与伤患,以及寒冰中带有的毒素,都可以暂时当成不存在,在战魂形态消退之后爆发出来,不过,他此时已经显出一丝败相了,战魂形态可不是说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消耗着他大量的体力。

    “老爷子的实力并不如何嘛。”林轻雨有点不满地说道,显然觉得这样下去张威武将迎来并不精彩的失败。这个时候,任谁都看得出来,张威武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除了张威武自己。

    “罢了,最多能靠近到这个程度。”张威武说出这样的怪话的同时,刘天戟就赶紧飞速后退,将轻功发挥到极致,可是,他这么大一号人,如何能快得过张威武的拳头。

    张威武的六条手臂,瞬间拉长,一下子就突破了五尺长度,重重地连续不断地落在了刘天戟的身上,将他慌忙凝结出来的寒冰鬼针胄打得粉碎,将他打得连连吐血。七重流星拳纸张,并无任何毒素,可是重锤一样的狠敲猛击,也给他造成了严重的伤害,不过刘天戟毕竟是个大松狮,哪里可能如此轻易地落败,只见他身上金光一闪,风雪汇聚,居然也在情急之下动用了战魂化形

    冰屑旋转功,就在这毫无征兆的一瞬间,围着张威武旋转起来,并且迅速化为牛毛细针,接连不断地刺入他的身躯,那真的是专找锁甲的缝隙刺入的剧毒细针。

    哪怕是处在战魂状态之下,张威武也无法承受这样大量又犀利的毒素,他的身体迅速衰弱下去,挥出的拳法没有力道,准头衣蛾下降了,才让刘天戟寻找了个空子,身体一扭突围出去,方得一时喘息。

    这一下,两人都伤得不轻了,一个震动了脏腑,一个中了散魂毒,各自凝聚出聚魂式稍微缓解了一下,互相瞪着不禁红了眼睛。

    “今天就算交代在这里,也无所谓了!圣器被夺能忍,还有什么忍不了的?”刘天戟毕竟性子急躁,而且弟弟死后,脾气也差了许多了,当即身上蓝红光芒交错闪过,最后干脆从脚下升起一股强大的暴风雪,几乎将自己的身影掩盖住:“姓张的,别在这里磨磨蹭蹭丢人现眼了,都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呢!”

    “说的也是!老夫宁可搏一个好勇斗狠为武馆荣耀而死的名声,也不像晚节不保,像老鼠一样苟活着呀!老夫这单不成,日后还不是任由朝廷压榨吗!”张威武一眼看出来刘天戟要发动什么禁术,当场也和他一样,从脚下腾起一股强大无比的暴风雪,将自己完全掩盖,形成了另外一道强劲绝伦的寒冰漩涡。

    “姓刘的,咱们这一招用‘肋差禁术’拼拼功力,如果还有下一招,老夫直接出天选之枪!”

    “正有此意!在这里胡乱打到天亮,难道让小辈们看笑话不成!这是仇杀!不是擂台上切磋呀!”

    两人说话的时间,风雪凝固为形态,寒冰的漩涡散发出足以照亮天穹的蓝光,并且带动起真正的风源。风压阵阵,银尘立刻撑开光明结界为林轻雨抵挡狂风,而其余的人,无论属于哪一边的,都面色仓皇地退开了。

    “长生天啊!肋差!那可比献祭骨链厉害多了!”索额图克拖走苏菲菲的同时还不忘了煽风点火,而此时的银尘,白银色的瞳孔中,大雪弥漫。

    狂风在手中汇聚成炎。

    银色的袖口中,忽然冲出威武的火龙,那火龙如同真正的生物一样昂首向天

    “镖头!接招!”

    “接招!”

    同一瞬间,两道无比强大的寒冰漩涡,终于积蓄够了力量,相互咆哮着猛撞过来。

    下一秒,必将是寒冰炸裂,骨断筋折,裂肚穿肠的血腥一幕。

    肋差之下,生者寥寥,极大概率一方会死在另一方手下,而就算两人拼尽功力打了个平手,接下来的天选之枪决,也必将是不死不休甚至同归于尽的结局。

    一件光器,就是如此重要,值得两位宗师,赌上性命死斗到最终

    “飞龙击贼炎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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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斩碎命运

    当两股巨大的寒冰漩涡即将碰撞之时,火焰从斜侧里杀出来,呼啸着化为巨龙,又盘旋成旋风,最后爆炸成球状的冲击波,以横扫之势将两大寒冰漩涡同时击碎,寒冰碎裂的声音喧哗如浪花,而火焰的猛龙忽然俯首,默默将碎裂的寒冰驱赶着朝四周扩散,露出两个老头子的身影。

    他们各自摆着架势,眼看着就要一招毙敌,他们即将使出的招式,一定是以命搏命的绝强杀手锏,对拼的结果,一定是张威武死亡,刘天戟重伤垂死,然后被韩凛虚或者什么人杀掉。

    两个人的身体都僵硬了好一阵子,才同时转过身来。他们两人愤恨地相互瞪了一眼,都不吭声,只等着银尘发话。

    “看得出来,你们两个人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这能退让吗?”刘天戟首先火了:“这可是门派气运”

    “气运不气运的老夫不懂,老夫只知道天行武馆的牌子是砸不得的。”张威武的声音沉凝无比。

    “所以,我才想出了一个解决的办法,原本打算偷偷做了,少很多麻烦,现在看来,不说出来反而更麻烦到现在敛空痕都没有露面,显然被你们二位手底下的人给阻住了吧?”

    “是我们的人。”索额图克这时出声道:“部族里来了些高手接应我。”

    “好吧。”银尘长话短说:“我的打算就是复制一个困锁之雨出来,这样你们都能得到所求,也就没有矛盾可言了。”

    他说完就看到周围的人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复制一个?!”刘天戟首先大吼出声:“银尘小哥你知道自己在说啥吗!”

    “我倒是很奇怪你这个老头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谁给你的胆子质疑一位光器锻造师?嗯?你以为先皇给我的那块‘神造’的牌子是假的不成?”银尘的语气很伤人,却将所有人质疑的目光浇灭了,是啊,这世上谁敢去质疑“锻造圣手”关于锻器方面的话?

    “应该说,如果我做不到,那么这世界上就真的不会再有人能够做到了。”银尘缓缓收起手中的困锁之雨:“两位意下如何?”

    “你需要什么东西?什么设备?人员?地方?老夫能弄到的一定都给你弄好!”刘天戟毕竟性子急躁些,反应也够快,何况困锁之雨那是关系到他们门派存亡的重器,他肯定比张威武上心多了。

    “我需要你们结束这场打打杀杀的闹剧,立刻!马上!”银尘翻了个白眼,转头对索额图克说道:“让你们的人停手。”

    “好。”索额图克抬手打出一发响箭,不多时,一间客房的窗户打开来,敛空痕和敛月灵两人翻滚着跳出来:“银尘兄弟小心……”

    “没事了,已经解决了。”银尘转身朝着院子外面走去:“我的要求不高,就是不能有人打扰,官军什么的瞎嚷嚷,讨厌,所以你们看谁能帮我拦住他们巡防营的家伙们要是现在还没到,那么他们上了战场就只能吃屎”

    “那个……”这个时候,索额图克的声音弱弱地传来:“大师我能观摩一下吗?锻造这方面……”

    “虽然我知道你看了这个之后,回到荒原足够吹嘘上三辈子的,但是免谈!谁敢打扰我,我绝对一发火球送他下地狱!”

    银尘除了后苑,又从前门折回来,这个时候,天行武馆和千里幻形的人已经将客栈包场了,当然是用的霸王样式的条件,客栈的掌柜此刻正像孙子一样缩在柜台后面。

    这个精瘦的掌柜一定心理一堆mmp要讲,可惜面对张威武,刘天戟两大高手还是没有胆子说“不”。江湖就是这样,拳头大了有理,何况以天行武馆和千里幻形的人的慷慨,事后也不会少他的就是。

    只不过,这么一会儿,韩凛虚就感觉到自己被彻底边缘化了,张威武能开起一座大大的武馆,可不仅仅是因为硬实力和他韩凛虚相当呢。

    韩凛虚坐在大堂角落里,一桌子酒菜根本没胃口吃下几两,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整个武馆里面绝大多数人井井有条地布置这个弄那个的,生平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和张威武之间还有着巨大的差距,张威武比起他来,在某些和神功实力无关的方面远远强过他。

    他该何去何从?去投奔他向往着的朝廷吗?想到这一层的韩凛虚,有点蠢蠢欲动了。

    当然,他不敢破坏银尘的任何行动,因为他知道银尘发起火能将整个铁轮城给烧了,那个时候,引发灾难的他活着也是身败名裂啊。

    他此时感觉到后悔吗?有点,不过他依然给自己找了足够多的理由,迫使自己相信这么做是对的。他喝了口酒,忽然对身旁经过的一个弟子道:“去把张徒步招来。”

    那位弟子虽然露出了嫌恶的表情,但是没办法,在张威武没有正式采取什么行动之前,韩凛虚还是武馆里的大师傅,他说的话弟子也得照做啊,不过,当这位弟子找到张老头的时候,事情就不是那么好办了。

    “找我?”张老头冷笑一声:“这个时候,武馆的大难眼看着要过去了,日后必上一层楼了,他韩凛虚想起来要拉帮结派了?要给自己留点后路了?我们最艰难的时候,怎么不见他搭把手?还勾结朝廷落井下石!这个时候赵武?我张徒步能看走眼一次,难道还能看走眼一辈子不成!给他说,我忙着呢!没空陪他!张九儿!九儿!让你去清明楼要的仙炖土鸡你去了吗?”

    “去了去了!那边大厨说是一刻钟就送来!我派十七儿在奶盯着了。”被抓壮丁的张九儿一脸无奈,这次虽然两边打打杀杀死了不少人,可是江湖上从来都只有永恒的利益,只有那些比暴雨派还小的门派(也就是大部分寻常门派)才会为了什么事情演变成世代仇杀,冤家宜解不宜结,在江湖上漂久了,才知道传承与性命的可贵呢。

    何况无论天行武馆,还是千里幻形,都有着共同的,从几乎灭门的惨苦中挣脱出来的经历,这些经历很可能会变成两个门派中许多人的私交。

    毕竟,从山道上冲下来那一段路,多少人将后背交给了自己曾经的对头?

    铁流客栈里,喧嚣鼎沸……

    【一刻钟后,银尘的客房】

    器成之刻,外面下起暴雨。

    那雨来的无声无息,似乎在众人不经意的某一个瞬间,就从晴空万里的月夜变成了灾寝般的雨幕,似乎在没有任何惊雷的伴奏之下,突如其来地成为一场夹着冰雹的嚎啕滂沱。

    几乎只用了三个呼吸,院子里就积水成潭,连带着官道上都一片泥泞。刘天戟和张威武两人在大堂里坐着,只感觉一道妖风从窗外刮起来,那寒意简直像毒素一样直钻骨缝,两人站起来,正打算关上窗子,就看到他们一直紧盯着的银尘的房门打开了。

    “幸不辱命。”银尘的声音先一步传出来,没有一丝疲惫,平静得毫无破绽,之后他走出来,林轻雨跟在身后,似乎有点儿不高兴。

    显然被彻底打搅了睡眠的小萝莉正生着气呢。

    两人赶快迎上来,口称大师,这个时候,得罪银尘就是傻瓜。

    银尘并没有客套什么,随手将两只一模一样的水晶杯放在桌上。光器的华彩圆润内敛,看起来比先前张威武拿到的那一只更加晶莹剔透,美艳非常,两位老人脸色一变,联手布下聚魂式,防止他人靠近。

    “哪个是原件?”张威武肃然问道,他其实已经打定主意给叶赫维琳复制品,因为叶赫维琳要的是求雨的雨器,而不是暴雨派的百年荣耀,只要能解决秦本雅思克河逐年断流的问题就行,至于是不是困锁之雨甚至是不是只杯子都无关紧要。

    “你说呢?”银尘的话却让两人同时噎了一下。“老兄。”张威武给刘天戟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面色沉肃地上前,握住两只杯子,微微发出寒冰魂气

    两只杯子上同时闪烁起三彩烟霞,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别无二致。

    “怎样?”张威武看到刘天戟脸色狂变的时候就知道了答案。

    “他们都是原件!!”刘天戟的声音好大,让全大堂的人都站了起来。“都是?”张威武不禁有些挠头,转脸向银尘:“大师没打算给复制品留个”

    “没有必要。”银尘轻轻摇头:“困锁之雨是暴雨派的荣耀,但绝不是它的未来,这个东西可以让刘老爷子和他的弟子们参悟出更多的招式更好的神功,但它最多是个灵感提示器,本身没可能直接产生什么神功的,一个门派要想强大,手底下的神功才是根本啊!”

    “大师一席话,老夫愧不敢当啊!”刘天戟喜极而泣,其实他知道这两件都不可能是原件,因为困锁之雨是上品光器,而这两件,都是珍品。

    他没法说出来,只有蠢猪才会放弃珍品追求上品,江湖上甚至出现过珍品灵器比上品玄器都贵的情况,就是因为品质比起位阶来说更重要得多了。

    他知道这样馈赠简直如同再造,哪怕真王真的想要一件困锁之雨,此时也完全不在刘天戟的考量范围内了。他现在想着的,是自己这一垂垂老身,手底下这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门派究竟如何能报答这样的再造之恩,他想了想,忽然凑近银尘,低声道:“大师,听说那玄天阁……”

    “玄天阁的总部在血阳,但是现在,盾天和姑苏一带,有自发组织起来的义军,你如果有意可以去投奔他们,另外,真王其实服从于我,因为我掌握着傀儡宗,所以如果我不愿意放弃盾天,那么盾天永远也不会再次易手,你应该放心才是,不过,事到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在建州奴儿的地盘上搜刮粮食,生活用品,以备不测!凛冬将至,你若能护得一方百姓平安,哪怕只有几百人几千人的小村落,也算是在这事情上还了人情的,我是正道修士,从一开始就是,正道人士怎么行走江湖你也应该很清楚。”

    “大师高义!老朽受教了!”刘天戟真的很想大哭一场,作为一个门派的主人,哪怕是从前任手里接过指挥棒的“二代门主”,他也依然具备一位掌门人的眼光。他以自己对世事的洞察力得出的结论就是:“困锁之雨被劫走的事情,是朝廷参与的事情,碰不得,一点儿也碰不得。”可问题是作为暴雨派的门主,如果他不在这件事情上有所表示,那么他以后也别想在江湖上抬头做人了,更不要想能将门派发展起来,成为十大门派那样的辉煌存在了。

    刘天戟这些天来,其实是驱赶自己的良知和手下,去勉为其难地做一件对门派或许有实质利益,却并无短期现实利益的事情,为此赔上的许多人命,几乎就是一场对虚空中的神灵的献祭,当然和他一样,还有张威武,还有张威武的天行武馆。

    如果没有朝廷的敕令,天行武馆和暴雨派,可能百年之内都不会有什么冲突,一个是以盾天为中心的地头蛇和小商贩联盟,一个干脆是跑南北线的镖局顺带贩卖点私盐之类的轻度违禁品,两者之间已经不是井水和河水之间的关系,干脆就死天上云和雪山上的冰的关系。

    如果没有朝廷的敕令,天行武馆也许会在盾天多待许多时日,用押镖的定金凑够一趟子的路费再走,而暴雨派会以街头混战的方式,从某个小家族中夺取本就属于他们的光器,张威武和刘天戟,最多也不过相互听说过名字,相互道一声“神交已久”而已,哪能像今天一样,打打杀杀又通力合作,恩怨情仇夹缠不清的?

    刘天戟知道,从一开始,他和张威武这种手下有点家业的小人物,就被那些庙堂之上的大混蛋们以“王命”的形势裹挟着朝前走,他们都成了命运的炮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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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刘天戟和银尘的对话虽然压低了声音,却并没有瞒着张威武,实际上这也是给张威武提个醒,让他早做打算了。张威武在一旁,默默点头,心想自己反正要经过血阳城,以自己的名头,在那城市里也不怕接触不到玄天阁的人。

    刘天戟肯以身相报,为人刚正的张威武又如何不能?何况他如今已经被朝廷彻底寒了心,作为一个总镖头,他也得时时刻刻为手下的镖师们谋求点退路。

    “这两个都是原件,老弟你来选吧。”刘天戟放开了手中的两只水晶杯,将选择权又递给了张威武。总镖头知道在推脱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江湖人士哪里肯有朝廷鹰犬的那么多虚伪做作的繁复寒暄之礼仪呢?便很光棍地四周一个团圆揖,然后顺手拿起了左边的那只水晶杯,收入怀中。

    刘天戟也不矫情,拿起右边的水晶杯收好,挥手道:“暴雨派听令,收拾东西,在这铁轮府休整两日,后天我等班师回盾天,瓜尔多兴的事情,还不能这么算了”

    他给自己找了个很充足的借口,门下的弟子却是嘻嘻哈哈地应了,眼见着赢回了门派圣物,所有属于千里幻形的都挺起了胸膛,俱有荣焉。

    张威武却如同甩手掌柜一样指了一下张老头,后者立刻将小短腿迈开,卖力地跑上跑下,银尘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张九儿大着胆子拉了一下:“哥们儿,许多年都没有叙旧了,坐下来喝一碗?”

    银尘指了指已经快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林轻雨:“还要照顾小孩呢,对了,给老头(张老头)说一声,这趟子我要去潘洋,顺路的话一起走吧?”

    “好好好!好说好说!”张九儿立刻来了劲儿,旋风一样跑去了,不过显然,他没有去找张老头直接去找张威武了。

    而韩凛虚,依然萧瑟地枯坐在角落里,感觉自己才是那个被打脸了的张老头。

    客房里,林轻雨在睡前轻声问银尘:“哥哥啊,到底哪个才是原件呀?天行武馆的那个还是暴雨派的那个?”

    “很重要吗?”

    “人家就想知道嘛!”林轻雨开始撒娇了。

    “哪个都不是,毕竟能复制出一个难道不能复制出一箱?”

    “一箱……”林轻雨满头黑线:“难道哥哥真向那些家伙说的一样,要为赵老爷子留一个?给他当酒具么?”

    “不是,是因为我只能做出珍品神兵,换成灵宝也是一样,毕竟张威武的天行武馆的牌子砸不起,我的光天锻造坊的声誉就栽得起了?”银尘翻了个白眼儿。

    “哥哥坏,不理你了!”林轻雨说着将小脸转过去,闭上眼睛睡了。

    银尘发出一道罡风,熄灭了蜡烛,然而他的身后,绿色的石化光芒拼接成法阵,一道梦幻般的倩影,由虚化实。

    【与此同时】

    “定朝”山楂的废墟里,战八方带着一小群精兵强将,在臭气熏天的死尸堆里翻检着。

    “都找找,都找找,看看地库的钥匙在哪里?这些人都是这他妈的山寨上的大人物了,身上说不定就带着钥匙,找不到,那我们只能破门了。”

    他已经在这里翻检了几个时辰,从天亮一直到天黑,此时明月高悬,除了铁轮府方向又一团诡异的黑云外带九道闪电外,天空中的其他方向都是暗紫色的晴朗星空。

    他抬头对着明月,月光照亮了黑色长发下面的脸,那张脸如同他的刀法拳式一样刚毅非常。

    “他张威武的清誉赔不起,我战八方的清誉就赔得起了?什么道理!这次,就算最后只有我一个人,用肩扛用背驮也要将十车金子送到血阳!”

    信誉如命,这是多少所谓的“现代文明企业”羡慕不来的宝贵品质。

    ……

    【平成元年七月十四,飞燕城】

    天空阴沉沉的,满眼望去皆是凄惶一片,破舍寒江残瓦,古道西风瘦马,大火没能燎尽一切,许多青石板上还能看到人类体液留下的斑块,十室九空鬼唱歌,少女尸身无人问,夜来狼嚎惊残梦,落第书生墙下眠。

    “威武天行”趟子手张雷川口中原本悠长的号子,在这里也和惨惨阴风一起,成为内永世不肯散去的冤魂口中恸哭的歌吹。273人的庞大队伍,高车大马,一色银白骠骑上青衣武士个个生龙活虎,显出青春与修为的双重张力的天行武馆押镖队,在进入那城墙缺口之后,也瞬间变成了孤零零的“逃难”队伍,差一点就和一队真正逃难的百姓撞到了一起。

    飞燕城,这座南北通途绕不过的城市,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没有人知道淫僧奇祸的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更没有人说得清,哭佛被核弹轰成基本粒子之后,这座城市又经历了怎样的动乱和仇杀,断壁残垣之上,只有一颗颗干瘪的淫僧头颅,无言诉说着一场破灭般的大劫难,这些造成人类千年文明史上最恐怖的惨案的罪魁们,却用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充作纪念这场悲剧的永恒丰碑,真不知道对于那些飘忽着的冤魂来说,这算不算善恶的果报。

    死者永世别离,生者却必须继续在名为生活的酷刑中辗转煎熬,南北对峙结束后,被几年战争搞得几近家破人亡的脚商们,再次用手推车和驴子车拉起名目繁多的特产,如同探险队员一样担任起南北沟通的人肉桥梁。这桥梁被所谓的腐儒士子们看不起,于他们的百般辱骂刁难中,维系着亲情,生活品质甚至于生命。他们为了自己的一碗热饭,在山头林立的南北官道上往来飞驰,苟且偷生,每当城头变换大王旗,他们都必须咬牙跺脚交出一部分血汗作为那些贪得无厌者的税收。不给?死人是不会去喊什么皿煮人权的口号的。

    长刀构建了霸权,霸权滋生了堕落与**。围着篝火唱“杀人歌”的山匪大王们,不会有加布罗依尔那些被马克辛机枪逼出来的政治精锐们的眼光与觉悟,社会这船沉了,富人不会比穷人的结局更好,这对于法师们而言如同打磨达克斯圣剑的宿命断言,对于这些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的大王们来说不过是一串有节奏的放屁而已。孔夫子担忧的礼崩乐坏,大概就是这样只有掠夺者和消费者,没有建设者和规划者的可怕世界。

    然而更致命的问题,正在悄无声息地接近。

    那些被伲东德的狗屁学说洗脑洗废了的腐儒们,从来也不会去想,几乎没有盐矿可采的草原牧民,如何熬过没有盐铁交易的炎炎盛夏,那些耕牛都不够的南方农人,如何涯过没有毛皮交易的漫漫寒冬,这个时代的棉花,还没有进化到足够替代毛皮大衣的程度。

    化学纤维缺席的时代,是工业文明下的人难以想象的可怕,厚厚的砖墙外面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保暖层,暖气和热水都是奢望,家里甚至连煤球都没几个,只能烧柴取暖,那是拼着一氧化碳中毒的巨大风险,去硬抗宁古塔式的寒冬!而凛冬将至的如今,即便是炎炎夏日也让世人感觉到一股来自地狱的寒意。

    红后基地已经发出了警告,今年冬天,风源大陆将迎来-50c至-120c的极低温,而且以后每年的冬季都会如此。

    末日将至。

    凛冬号角已经吹响,早早觉察到的人,早在核弹爆发之际,就筹谋着化身为这些卑微的客商,在残垣断壁与刀光剑影中挣扎着将该配送的东西配送到位,这些勇敢的商人们,经过飞燕城这座绕不开的城池时,一个个灰头土脸,除了或推或拉的沉重货物,以及豁出能力极限而聘请的几个保镖之外,和那些流窜的难民也没有任何区别了。每个人都愁容满面,不仅仅是对即将下行的气温和经济形势的担忧,更是为这座曾经繁华的城市悲哀。

    南北通衢飞燕城,《燕返》神功最早出现的地方,宽阔可走十二辆马车的道路今日犹在,整齐的房屋锃亮的黑瓦和夜色里万家灯火的兴盛却成了曾经。旧时王谢堂前燕,如今连飞进寻常百姓家都做不到,只能在残垣断壁之间跳跃着,捡拾着些许枯黄的稗子。

    淫僧奇祸,恐怖至此,然而再如何残酷的现实,也压不垮底层生命挣扎着活下去的愿望。在这破烂得如同荒废了二百年的切尔诺贝利一样的废墟上,一条小小的十字街道依然存留着人类的炊烟与声音。那些不得不声称自己胆子大阳气足不拍鬼的讨生活的人,无论是镖师,干杂活的江湖武士,落榜返乡的考生,抑或被地主欺负得不得不朝北方逃窜的骨瘦如柴的农民,都在这个小小的,如同墓碑一样的十字架状的街市上暂时歇脚,因为再往北走,村落驿站的数量大为减少,不养足了体力就是累死在半道上,至于夜晚走累了在路边荒野里过夜?你以为这里是美国么?

    即便是张威武这样自恃一个人可以对付两个返虚一重宗师的大高手,也不想平白无故地让273人在野外变成173人,因此他依旧命令队伍在街市上停下来,在一片木栅栏与帐篷的混搭景色中给天行武馆找了个落脚休息的地方。经历过巨大创痛的飞燕城,还不可能就如此迅速地建立起客栈,因为所有还能保存完好的房子里面都住着开店搞营生的困苦家族,小锻造师,小裁缝,小兽医,小面点师傅,小手艺人,以及一些实力并不如何,却嗅觉无比灵敏的小门派在这里开了堂口,专注于向导和情报收集,这座小小的街坊还没有建立起真正的统治,人们以约定俗成的江湖规矩为最终的法律,整个街坊生态,无论经济上还是市政上都脆弱无比,混乱无序。

    在这里,不论是过江枪龙还是地头蛇,实力就是法律,天行武馆二百人精锐一来,那些原本散漫放浪形骸搭帐篷的人立刻卷了东西,给他们腾出一大块地方来,许多双黄浊的眼睛充满畏惧地看着他们,这让一直以来以镖局精神为自身修养制导的张雷川有点不好意思,忙下马给周围人一个团圆揖:“诸位都是奔命讨生活的,咱们也不是什么打家劫舍的偏门路数,只要不来欺扰咱们,咱们也不会闲的蛋疼了伸长胳膊。”一番话下来,让周围的人观感上升不少。却依然听得有个人嘶哑着嗓子道:“大伙儿都是奔命的,咱却是蹦着去死呢!”众人回头看时,却是两个建州奴儿的官儿押解着一个南方帝国的囚汉,两个建州鹰犬见人群中射来许多道充满敌意的目光,不由得有点慌了,手握刀柄警惕地防备着,全身的汗毛跟着魂气一起炸起来,像被人踢了屁股的猫儿一样。

    张雷川淡淡看了那边一眼,却是没有在接上什么话茬了,江湖险恶,世道纷乱,这年景让好人越来越难当了,行侠仗义为民伸冤的事情,可不是他这样身负重任的趟子手有能力做的呢。

    张老爷子自从铁流客栈里睡一晚出来,精神就大好,几乎年轻了半岁有余,如今看着飞燕城这样的破烂样子,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他其实并没有太多感触,只叹了一句:“世道艰难,人要更加自强不息才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走,能指望的最后也只剩下自个儿啊!”便亲自下场去指挥搭帐篷了,天行武馆出来混的人哪个没有入体以上的修为?从铁轮府出来到飞燕城这点路不会疲乏,可天下间从来没有一匹马能够修炼神功,走镖的人又只会使用便宜的驮马,可没有多余的金银买那千里良驹来使唤呢,因此人未困,马已乏,这个时候不休息上一天半天的,拉车的马儿和镖师们的坐骑少不得要半路趴窝了,那对于镖行来说是不得了的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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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张威武这次走的是绝重镖,行伍里面一个新丁菜鸟都没有,青色的镖师们搭好了帐篷,还起了四座木草望楼,用作警戒,其他人要么直接坐在帐篷近处贫嘴,要么钻进帐篷养精蓄锐(这波人估计都是昨晚守更的),居然没有半个人敢出来和其他人交流,更没有任何人出来采买粮草,就连那街角儿上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发出的香味儿,都完全吸引不到这些青衫镖师。

    这是规矩,逢林莫入,逢水莫渡,逢寨莫住,逢摊莫食。没人知道这些野路子来的东西里面会不会被仇家事先买通了掺上散魂毒,没人能保证,因此但凡补充粮草的地方,都是和天行武馆一样看重自家声誉的“品牌店”,街边小摊?天知道那些小摊主会不会仅仅看了镖师们光鲜的衣服就起了贪念呢。

    镖师们不去接触外人,让随行的索额图克也没法出来“以身试险”,只能闷头坐在帐篷里和亚雷莉谈事情,亚雷莉身边坐着苏菲菲,此时的她几乎像是苍老了十岁一样,形容憔悴,两眼无神,一路上都沉默不语,亚雷莉仿佛也被她的“愁病”传染,仿佛屁股上扎了针一样坐立不安,见到索额图克和张九儿说完闲话进来,几乎跳起来,差点一头撞在帐篷的木柱上。

    “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呀?”亚雷莉声音急切,说完又回头看了一眼形容枯槁的苏菲菲,那意思别提多么明显了。

    “我和阿玛的带刀卫宝器传书过了,如今荒原上情势不稳,捷哥李斯特角儿上的牧民已经过不下去了,正在往秦本雅思克这边迁徙,可我们的羊也最多能勉强维持住自身,哪有多余的羊和牧场给他们!说起来少不得要和维京族人来场血战了,好在我们的实力比他们这帮沿街讨饭的家伙强多了,胜负不是问题,关键是怕逃难的情绪传到族中,到时候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阿玛不会来接我们,我们只能和张老爷子一起,将圣物(困锁之雨)安安稳稳地送到家里,交到阿玛手上,懂么?”索额图克虽然没有一丝担忧,不过语气中多得是无可奈何,他原本计划着和父亲在潘洋接头后,自己拉出一支小小的精悍队伍,半夜悄悄潜入因陀罗的邪教神宫将苏菲菲偷出来,顺便点上一把火让那些人自求多福,也算是给纽葛丽特家族一个警告,可这回父亲分身乏术,他只能沿途将接应的族中好手收拢起来,吊在张威武的镖局后面充作后手,一路上他必须极力维持这支部队免得纽葛丽特和纳诺家合起来,以官为匪,变着花样劫走了困锁之雨,便再也无暇顾及苏菲菲了。

    对叶赫维琳来说部族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不过,对苏菲菲的承诺他还不打算放弃,只是不知道还来得及来不及了。

    亚雷莉自打出生就和索额图克在一起,还不明白他的心思?当下也没有问,反而有点失魂落魄地坐下来,自言自语道:“从潘洋出发一去一回就得大半年,期间大雪封路还不知道怎样呢!看来得让一部分人留下来,至少做个伏手什么的……”

    她虽然自言自语,但其实是说给苏菲菲听的,只不过苏菲菲听到这话,眼睛里亮了一下,便又暗淡下来:“只怕我熬得过熬不过一年都说不定……”

    “姐姐?”亚雷莉十分惊讶:“听说那个因陀罗教主对姐姐仰慕已久……”

    “可我曾经对上天发下誓言,绝不让建州人碰我身子,哪怕是残花败柳的身子也不成,否则横死街边……”苏菲菲的眼睛里闪过了光,只不过是泪光:“发下誓言的时候,正是南国儿皇帝大规模征兆民间美人的时候,据说,因为宫中的赵家美人数量不够,越皇甚至用皇妃,贵妃和太妃填补,太妃不够,便只能广招民女,许以厚利,当时宫人来问过我,还以言语相逼,好在我在江南文人中间还算有点人脉,他们才没敢太过分,今天想来,许是那些宫人用心险恶,将我吹嘘得天上少有,诱骗了那位教主,等他见过我后定然觉得不过如此,自后若是失宠,那也罢了,哪怕做个洗衣女了此一生,也算不错,可若是强行和我同房,我苏菲菲岂不成了食言之人?人生在世,信义和脸面有时大过生死……”

    苏菲菲的话让帐篷里的气氛凝重起来,亚雷莉眼珠子转了几转,忽然站起来,恨声道:“要不我以叶赫维琳部族长女的身份出面……”

    “不可!”索额图克和苏菲菲同时叫道,接着索额图克急切地说:“先不说八旗制度内,女子其实毫无地位可言,你没有加入因陀罗,不是那些人造的天选者,如何能有左右局势的力量?!而如今我族和纽葛丽特之间虽然多有龌龊,但未尝不是纳诺一族帝王术的结果,我们和纽葛丽特之间小打小闹可以,这样失礼的事情做出来,只怕在八旗之中也难立足了!这不是平白给阿玛找麻烦吗!”

    “可若是复制圣物的事情传出去,叶赫维琳一族除了退守秦本雅思克荒原,硕大的北境还能有立锥之地么?纳诺一族虽然称不上倒行逆施,却也足够疯狂,把江南文人士子得罪透顶,如今又说要推行剃发易服,扫清江湖门派,这不是把自己往死里折腾么!我早该劝住温婷姐姐和阿玛,富贵荣华极盛时,该退步抽身早,别再跟着疯子扬土了!”

    “可你这样的做法太激烈了!没给阿玛调整的时间啊!对付那帮红胡子的维京人就很麻烦,若是遇上其他七旗的围攻,我们如何生存?”

    “我们可以联合南国,真王,甚至银尘大师!对,我就应该去找他!上次在潘兴城里,我们原来有一段缘分的!只不过气氛没调对,温婷姐姐也不了解南国男人的风情,一切都砸了……”亚雷莉说至最后一句,脸红了。

    “不可,妹子!”苏菲菲的声音里满是破灭般的悲怆:“其实从被张威武亲自出手捉到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应该已经死心了,我不想在连累任何人了,无论是敛月灵妹妹,还是你”

    “但叶赫维琳的信誉,从来都不是儿戏。”亚雷莉的态度比她的兄长更加坚决:“如今世上越是言而无信者多,信誉就越珍贵。千年王的荣耀不能栽在我们这一代的手上。”

    说完,她不顾两人的阻拦走出帐篷。

    帐篷里,索额图克和苏菲菲对视了很久,才开口道:“对不起……”

    “你不该道歉的。”苏菲菲轻声道:“这事情原本跟你没有一点儿关系。”

    “可我不该因为圣物即将到手就高兴起来,也应该考虑更多,尤其是盟友的感受。”

    “盟友?”苏菲菲指指自己的鼻子:“我这样的一个风尘女子也……”

    “当你义无反顾地走进大师的客房时,就是我们整个部族的朋友了!”索额图克打断了她的话:“不管最后结果成了什么样,姐姐你至少以死相拼。”

    “我当时也是为自己考虑的,如果能忽然死在那位大师手上,也总好过被因陀罗的那所谓教主蹂躏好,我虽然是个来者不拒的卖笑女子,却也是有些原则的,我的原则就是南国,我不能,不能和建州奴儿中最残暴无情的因陀罗有任何关联……他们称我们南国人为两脚羊,不是为了泄欲,而是那种……饿了之后可以直接杀来吃的!他们不把我们当人,我们何必对他们客气!”

    “姐姐的高义小弟佩服,不过小弟还想说,若是南国宫人也有姐姐一半儿的骨气,南国又如何能沦落到如今……”

    “南国宫人中,不是还有一个赵光怡么?可怜我美艳秀杭,何时能够等来明君降临啊!”

    说到这里,两人都没话了。

    【与此同时】

    亚雷莉说明来意的时候,自愿充当帐篷门卫的敛月灵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她带了进来。

    亚雷莉低着头走就来,还没开口,就听到了银尘说着另外一件完全不相关的事情。

    “……寒山寺的人从五年前到现在就一直在施粥,可惜杯水车薪,就算工业文明的生产力,也不可能真的做到粮食的无限扩大再生产,土地的产出是有极限的!一亩两千二百斤的产量对于隆平四十四号水稻来说不算啥,但是两万两千斤就完全不可能了,食物是极大量化学能的集合体,不吭能凭空变出来,也不可能像芯片那样随意生产……所以,就算我们今天施了粥,又能如何?让他们晚一天饿死么?”

    他这话是给林轻雨说的。

    小女孩噘着嘴,低声嘟囔道:“可是那些小弟弟小妹妹好可怜……”

    “我们每个人都很可怜,你,我,银尘哥哥”林绚尘正摸着林轻雨的头宽慰她,忽然见到敛月灵拉着一个似乎曾经见过的女孩进来了,不禁停了手。林轻雨转过脸来,一双萌萌的大眼睛盯着半低头的亚雷莉,过了一秒才迟疑道:“姐姐好……”

    “哎!”亚雷莉有些羞怯地应了一声,才鼓足勇气抬起头来,直视着银尘的眼睛,“仇人”相见,分外“脸红”。

    敛月灵是不知道潘兴陷落后的那一档子破事的,她只知道自己必须陪同亚雷莉一起进来,否则以亚雷莉这样的身份进了银尘的帐篷,真担心会不会被直接杀掉。

    亚雷莉在盯了银尘一秒钟后立刻转头,因为她不得不应付一位绝对不能忽视的人,这个人在整个建州奴儿部族内部其实都很有名的,亚雷莉虽然没见过真容,画像却是看了很多遍,记忆犹新。

    “见过圣女大人。”她对着林绚尘盈盈一拜。

    她原以为这样能够套上点近乎,毕竟比起和银尘直接对话造成的巨大心理压力,和看似很好说话的圣女林绚尘相处可能会好一些。

    不过显然她的恭维和礼节没用对地方,因为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空气中忽然转动起一种很可怕的沉重的风压。

    那风压如同许多透明的石头在亚雷莉头顶上方的空气里滚来滚去,如同山崩岳裂般可怕,亚雷莉低着头,不敢看林绚尘的脸。

    “我可从来没有承认过这样屈辱的身份。”林绚尘一字一顿地说道,她那萌萌的嗓音就算灌注了许多杀气也没法给人以震慑的感觉,反而让包括敛月灵在内的人都觉得挺可爱的。

    只有亚雷莉不觉得可爱,尽管她知道林绚尘的实力可能还不如自己这个积年的天选者,可是她很清楚林绚尘身边的那个银尘能在那样困难的情况下拒绝她们许多人的色诱,还能逃走,那么他如果偏袒林绚尘的话……

    “果然大哥说他从来也没有赢面,那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吧?”亚雷莉轻轻握起拳头,暗自调运战魂,她压根没想能取得什么优势,只想着在林绚尘发难的时候能够逃走然后等她气消了在道歉。

    “姐姐生气了。”在帐篷里的气氛忽然变得阴暗凝重的时候,林轻雨还不忘煽风点火,小萝莉真正不嫌事大,因为她的战魂给她了无尽的自信。“这些蛮夷怎么可能打得过机器大帝。”是她单纯又坚定的信仰。

    她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林绚尘的身上甚至冒出一层灰绿色的气雾。亚雷莉不由得惊恐万状地抬头看她,因为她感觉到的不是寒冰般的冷意,而是坟墓般的窒息。

    石化之力,远比寒冰的冻结之力可怕。

    “银尘大师,我们没有恶意的!”敛月灵这个时候要再不说话,亚雷莉只怕真的会受伤了:“我们其实……”

    “我们先将话说清楚。”林绚尘却有点不依不饶:“成为天选者其实并非我愿,而我既然不愿,任何人都别来强迫与我,那所谓的圣女谁爱当谁去当,反正和我没一点关系。”她最后几个字的语气已经很冰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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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亚雷莉听着她的话,十分委屈地扁了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泪光点点,呀看着就要哭出来,可她依然咬着牙没哭,也没当场发飙,反而柔声道:“刚刚是奴家失礼了,妹妹不要见怪,奴家在族中时常听人说,圣女如同大祭司,地位非比寻常……”

    “建州奴儿中的地位?什么狗奴才啃过的,我才不要它!”林绚尘故意使着小性子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来找我们有什么事,但是!建州奴儿内部的事情我们是不参与的!”

    “可这事情也牵涉到苏菲菲姐姐……”敛月灵也被林绚尘的态度吓到了,她没有想到在和“建州奴儿”合作这件事情上,林绚尘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大。敛月灵没有勇气去深究这背后的真相,她此时只是单纯地想:“传说银尘大师极其反感建州奴儿,难道是因为这位妹妹?”

    “苏菲菲吗?我知道了。”银尘此时适时地打断了她们的话,也算是为亚雷莉解了围:“虽然你出现在这个队伍中挺让我意外的,不过说起来,你其实有点慌了神了,你仔细静下心来想想,如果我们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是陌生人第一次相遇,就比如我和你哥,那么也许真的不会如此尴尬。”

    “奴家知错了……只是奴家不知道怎么才能说动大师搭把手,毕竟大师对我们已经仁至义尽,如今又要欠下更多的人情了……”亚雷莉立刻见机解释道:“奴家确实有点病急乱投医了,可是如今奴家和哥哥要陪同押送那要命的光器去秦本雅思克荒原,路途遥远,恐无法顾及苏菲菲姐姐,而奴家既然和她义结金兰,就断不能有弃之不顾的道理,奴家知道张老爷子绝对不会趟着浑水,也没有让他自己砸招牌的道理,刘老爷子如今只怕已经到了盾天了,南北不能兼顾不说,也未必有足够的理由和因陀罗的大势力干架一场,如今想来想去只能求助与大师了,大师只身破万军之名,江湖上都是响当当的……”

    “可你这样说很奇怪啊?”银尘皱起了眉头,显然他无法理解亚雷莉的逻辑:“你既然知道自己不可能留下来帮助苏菲菲想办法,又为何还要和她义结金兰?”

    “按照计划,阿玛会在潘兴等着我们,毕竟他的身份过度深入南方挺危险的,我们送了圣物给他他就带着大队人马走了,我们留下来,凑合上家族里的几个精锐,不和那因陀罗的教主冲突,偷偷将姐姐揪出来,然后一起跑到秦本雅思克荒原去,不就什么都解决了么?可谁知阿玛有事情,根本没法过来了……”

    “原来如此。”银尘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原以为叶赫维琳兄妹会以苏菲菲为诱饵,优势他去和因陀罗的人作对呢,虽然哪怕没有任何理由,他都很想将这个曾经绑架过林绚尘的教派好好修理一顿。

    “可是你们不都是建州八旗的人吗?”林轻雨这时问道:“你们干嘛自己打自己人?”

    “你不也是南方人吗?怎么?难道越皇下的圣旨你还能不打折扣地遵守不成?小妹妹?”敛月灵看着林轻雨着实可爱,就打趣她,谁知小小女孩一点儿也不领她的情,还学着林绚尘的语气道:“切!什么臭朝廷册封的皇上,我才不要它!”她这句话将帐篷里的人都逗乐了。

    然而她下一句话却将敛月灵吓住:“而且我也不是南方人啊?虽然我是在南方出生的,但怎么说,我也是在傀儡宗里长大的啊,也是傀儡宗的人呢,这点亚雷莉姐姐可以作证。”

    笑声戛然而止,敛月灵转脸看亚雷莉,亚雷莉脸色惨白地点点头:“我说求大师没错的,大师身边的人,只怕因陀罗一个也惹不起。”

    “只是……”敛月灵鼓起勇气:“虽然我们欠大师良多,可是我也和苏菲菲情同姐妹,这次要不是大师相救,我们只怕连投奔苏菲菲姐姐都不成了……先生虽然和苏菲菲姐姐缘悭一面,情薄如纸,可我……还是希望先生能看在我们敛氏二人,不对,是整个敛府诚心投靠的份儿上,能够略施薄恩……日后我等会尽力还上的。”

    银尘低头不语,林轻雨有点不高兴地歪歪头:“到底还是没有解释你们干嘛互相打?不会是做戏给我们看吧?这个一点儿也不好看啊?”

    “小雨儿!”林绚尘赶紧冲她摆手,然后将她拉到一边,用极低的声音耳语道:“别说这些傻话!纳诺王朝倒行逆施,眼看着叶赫维琳也要为自己埋下一条后路,免得到时候平白随着纳诺家陪了葬,岂不冤枉!人家诚心来求,何况你亚雷莉姐姐虽然功利一点,但重在承诺,如此的好姐姐可不能再落她的面子了。”她说完不好意思地朝亚雷莉笑了笑:“之前因为想起那不堪的事情,有些得罪了。”

    “无妨。”亚雷莉轻轻摇头,眼神纯净:“对于任何女孩来说,那必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何况中原女儿大都温柔内敛,不如草原女孩儿开放,受不了那事也是正常,我十一岁接受仪式,也是抱着为叶赫维琳部族争光甚至是牺牲的念头才咬牙撑下来,事后遇到一个和我重名的,塞克利亚部族的女孩,告诉我那其实并无必要,也气愤得差点投了湖呢!普天之下,谁愿意平白无故做了奴才?!可是纳诺家族势力庞大,他们弱小的时候,寄生在庞大的纳兰家族内部,我们看不见,又惹不起纳兰家族,等他们将纳兰家族一口吞了,开始进攻逼迫我们的时候,已经是我等无法战胜的庞然大物,八旗之中,正黄旗的实力,等于其他七旗之和啊!而其他各旗又水火不容,就像我们信仰长生天的和信仰因陀罗的纽葛丽特家族就说不到一起去,而纳诺家族信仰深渊之神檀香宗……他们拉一个部族,打另外一个部族,威逼利诱,通婚联姻,下毒弄咒,腐蚀拉拢,何况当时还有灵皇治下的南国欺凌压榨,我们便不得不联合起来,组成了八旗铁军,横扫中原了,如今,建州八旗和当年的第三王朝越来越像,外部战无可战,内部矛盾长期没法解决,于是人心……当然,飞燕城的惨祸算个诱因,可你大概不知道,飞燕城之前,天邪寺的人在传教的时候,才真正激起了民愤和恐慌,才是我族下决心急流勇退的真正原因,那些和尚根本不把女人当人看,可说起来,哪个家庭里没有几个女儿?谁还能不是妈生的不成?就算建州的《大才奴法》里面对奴家这样的女人贬低得再厉害,那也至少尊重主母,给了长姊统治所有妹妹的生杀大权,给了族长福晋,贝勒,贝子,保长,尉官等等福晋们很高的待遇啊!可天邪寺的教义,好么,连皇后都是青楼窑姐儿,你说信仰这样邪教的国家还怎么能平着立在大地上?!”

    她的长篇大论把林绚尘惊呆了:“想不到你居然……”

    “我们叶赫维琳一族也是有千年传统的,怎么可能真的是什么鞑子啊!”亚雷莉这话说得稍微有点语重心长。

    林绚尘是被说服了,她转过来看着银尘:“你的决定呢?”

    她这话让敛月灵和亚雷莉都愣住了,她们没想到林绚尘会这样“劝说”银尘这随意敷衍的口气是几个意思啊?

    然而银尘知道林绚尘的意思,那就是她根本没有劝他的意思,一切都凭着他自己的喜好意愿来定,如果银尘不同意,林绚尘估计能立马翻脸使小性儿。

    至于林轻雨,大概会当场动手吧。小小女孩可喜欢热闹了,不管什么热闹。

    “在我做出决定之前,有几个不是很重要的问题问你。”银尘并没有直接表态,但是他的说辞让亚雷莉看到了希望,至少是谈判的希望。

    “当然,在说这些之前,我希望你放下以前的包袱,当我们如今才刚刚认识就好,潘兴城里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毕竟无论是我还是你,都没有再为那些过去的主子效忠的借口了。”

    他的话让亚雷莉表情沉重起来,说实在的,潘兴一役中,亚雷莉感觉自己是在被命运裹挟着朝前走,各种的身不由己,回忆起来,满满的都是抑郁。

    “大师但说无妨。”亚雷莉凝重地点点头。

    “第一个问题,你对因陀罗教,准确地说,是即将要被攻略的那个因陀罗教主,还有他的驻地,了解多少?”银尘用很重的口气问出了很尖锐的问题。

    “自信点说,肯定比大师这样的南方人了解得多一些,虽然我族与他教争不断,但是越这样,我们对它了解越多越详细,而且,我们都属建州八旗,八旗内部处理矛盾,纳诺家族是一味地捂盖子和稀泥,平息事态,虽然不公正,但至少兜住了大家的一点共同利益,才没让这个盟誓散了架,将就地滚了这么多年呢,这样一来,大家平时都穿一样的朝服,顶着顶戴花翎一起上朝,谁家什么情况,也大都门儿清,大师若是只想做到知己知彼,这个好说,容许奴家叫敛月灵姐姐给哥哥说一声,奴家就在这里,好生给大师,给两位妹妹讲讲这个因陀罗教!”

    亚雷莉这么说,竟有赖着不走的打算,银尘手中射出紫光弹,垂直落地,变出椅子示意她坐下,同时,敛月灵立刻抱拳一礼,转身出门。

    “空痕,麻烦你守好门。”

    “哎!没问题的!”

    亚雷莉等其他人坐下了,自己才坐下,轻声道:“因陀罗潘洋城教区总长,也即是他们的区域教主,是有名字的,不过这名字放在中原可真不是好念的,叫做纽葛丽特龟儿多山”

    “怎么是这样的名字?”林绚尘皱皱鼻子:“难听死了。”

    “这是因陀罗的教名,其实不过故弄玄虚而已。”亚雷莉用非常讽刺的口气说道:“因陀罗,又叫大神教,天选神教,实际上和天选教是水火不容都不足以形容的仇家呢!他们的教义,组织,仪式,其实都是东拼西凑,抄袭其他教派而来的……因陀罗这个教派根本没有什么几千年历史,它,根本就是纳诺家族里的纳诺蝮蛇自己发明出来的这么个说法!”

    “什么!!”这一次,连银尘都吃惊了,林绚尘和林轻雨更是瞪大眼睛看着她:“这样也行?”

    “怎么不行?这教派说法么……除了长生天传下来的道统,连南蛮子腐儒相信的那个须佐之的什么教义,都是人们自个儿想出来的。”

    “先不说这些。”银尘平复了一下心情,双手做了个向下压的姿势,示意她们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了。纳诺蝮蛇发明因陀罗教的事情对银尘来说有点冲击,主要是他没有想到因陀罗教居然这么“年轻”不过认真想来,这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更没有什么细细讨论的价值。

    “我们先来谈谈,那个龟儿多山怎样?”

    “纽葛丽特龟儿多山,五十来岁的年纪,因陀罗的教区主子之一,掌管着潘洋城周围大片地方的因陀罗教众,和城主达达洛克爱宕素来不和。他本人擅长一套斩斧技‘红林操’,随身武器就是一把光器斩斧,也是教主的标志。至于他会什么拳术我们就不知道了,因为他是教主不是护教法王,从来没有和别人切磋的记录。”

    “他手下有些什么人呢?”

    “教主之类的,肯定有四大护教法王,不多也不少,否则不成体统了。他因为起家库里查理德分界山苍狼山,现在的封地又在雁荡山脚下,因此手下的四**王被称为四山王。分别是东山王浪古雷错,西山王加布横错,南山王索尔奇错,北山王刘义错。‘错’在因陀罗教义里面是高山静湖的意思,象征纯洁,高贵,当然也有形容他们冰气力量纯净高尚的意思护教法王一定是人造的天选之鞭,这点毫无疑问,而且他们严禁使用任何武器,就连黑形态也必须是拳刺,盾牌之类的,护教法王必然有献身秘法传承,他们的存在不仅仅是为了击杀什么人,关键时候还要担负起成为教主肉盾的职责呢,因此一旦和教主撞上,那可就要分外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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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追更. 雷临

    ps:抱歉啊各位,居然漏掉了一章,今天才发现,补上。今天更新照常。

    “还有谁。”银尘的声音很低很低,很小很小,却比任何嘶吼咆哮都更加震撼人心,法师在多人战斗中堪称逆天的优势显露无疑,然而有些人,即便知道事不可为,依然要狠心冲上。

    最后的两个人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同时扑上来。

    索额图克正面对上银尘,他此时早已忘却的生死,甚至几乎忘却了一切,从藏身地直接跳起来,以高空下坠的威势,配合着他用的最顺手的黑色短匕,冲着银尘的肩部而不是更致命的头顶刺下来,他出手快准狠,而短匕上浮动着的红光,则表明他的匕首是涂了毒的。

    当然,他涂抹的毒牙只能给人带来更剧烈的痛觉,致命致残什么的不用指望,索额图克就是这样的人,哪怕对手强大到根本容不得放水,恩怨分明的他,也绝对会手下留情。

    与此同时,苏菲菲从窗户里窜出来,她全部的宗师修为都拿来这一窜,或者说,她所有的修为境界都体现在窜出来的时机之上,她出现的瞬间,刚刚好就是银尘的注意力被索额图克的狠辣吸引,顾不到其他方面的那个瞬间。

    苏菲菲这次真的动用砖混了,她的手指忽然变成五条细细的,软体动物的肢体一样的绳索,却分明不是水母的刺丝或者章鱼的触腕,柔韧的绳索兵分五路,并没有去进攻银尘,反而直冲着林轻雨而去。

    苏菲菲的算计和对时机的把握真的堪称宗师,她甚至仅仅和林轻雨过了一招,甚至仅仅感觉了一下林轻雨身上的气息,就看出来,这个女孩是个战魂十分强大,而战技十分不堪的“天选者”型的女孩,在她并没有发出金色波动启动战魂的时候,苏菲菲仗着自己碾压级别的实力快速拿下女孩,并且以此为要挟,逼迫银尘交出光器,显然是她能实施的最好的策略。

    然而她算漏了一点,那就是银尘对付索额图克,根本用不着动手,既然不动手,也就不需要任何时间,从而根本不存在他分身乏术顾不上林轻雨的时机。

    索额图克跳起来的瞬间,感觉自己身子一重,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连着修为一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中了最纯净最剧烈的散魂毒,他的脸色猛然一变,扭曲的表情满是彻底得不能再彻底的惊愕,他根本想不出来,自己究竟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着了道。

    黑色的光芒在他的身体上闪烁了一下,与此同时银尘后退并且转身,面向苏菲菲。

    苏菲菲花容失色,她没料到银尘居然可以不顾自身安危,专心对付她

    “索额图克!”她惨叫一声,原本示意索额图克趁机下重手偷袭,却只看到了索额图克软软倒下的身影。

    与此同时,另外一道黑色的光束射中了她,黑暗的诅咒力量比任何散魂毒都有效,瞬间掏空了她的体力。

    她甚至没有力气将招式落到林轻雨身上,就软软地倒下了。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银尘看着倒地的二人,面无表情道:“我早就知道苏菲菲你其实深藏不露,而且对光器‘困锁之雨’心生觊觎。”

    “不可能!”倒地的索额图克尖叫道:“这玩意虽然是个光器,可是对她而言能有什么用?又不是攻防类的神兵……”

    “我是以天行武馆的立场来说这句话的。”银尘说道:“苏菲菲的盘算很简单,就是通过盗取困锁之雨,来争取你们这些草原人的救助,让她从被潘洋首辅,也就是因陀罗教区总长的占有的危险中脱身而出,我说得对吧?”

    “你……”索额图克脸红了,他确实和苏菲菲串通过,毕竟对于他们族人来说,拿到困锁之雨比什么都重要,秦本雅思克荒原逐渐沙化的事实,已经威胁到了部族的牛羊,而部族牛羊,那是关系到整个叶赫维琳部族生死存亡的大事情!所谓尊严是小,饿死是大,在吃饭这个问题上,原子弹和皿煮都得靠边站,所以他不在乎使用任何手段,也不在乎和任何人串通或者出卖任何人,他要的只是部族父老的命,而这个命,就维系在“困锁之雨”上。

    光器成为一派势力气运锚定之物,并非因为什么传说,而是每一件光器都有某种秘法开启,可以决定方圆十里到百里的气候天象,当然如果众多的光器同时开启,那么只有品质最高的光器会起作用,而众多的珍品光器同时开启那就根本没效果了。

    每一件光器能带来的天候变化都是固定的,只有开启的时机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困锁之雨当然器如其名,平常使用时会让方圆一丈之地变成冰刺丛林,将敌人困锁,而秘法开启则会让方圆数十里区域无条件地下雨。这雨并不大,在平常的时候没什么,可要是在干旱的时候来一波,那就是救命了。

    这样一来,抢劫暴雨梨花派“困锁之雨”便相当有必要,甚至是很迫切的。叶赫维琳部族作为库里扎利德草原最北部的“千年王”,又是八旗正蓝旗的主要部族,在建州奴儿做大的时候,依然会为了旧辖地日渐枯竭的草场资源而伤透脑筋的叶赫维琳部族的长老们,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放到了南方,放到了可以“借雨”的各种光器上。“困锁之雨”则是最容易取得也是效果最理想的一件。在部族存亡的巨大压力下,叶赫维琳部族也顾不上什么名声和手法,直接巧取豪夺了,而他们雇佣天行武馆,也仅仅是因为只有天行武馆才能摆平一路上的黑白两道,尤其是穿越大半个草原时候遇到的大量“草原王”。

    这是一个部族挣扎求生的现实,为了部族,为了千年王座的旧辖地“秦本雅思克荒原”,甚至仅仅为了“秦本雅思克”这个神圣的名字不在叶赫维琳的部族历史中消失,叶赫维琳部族已经争取了可以争取的一切,加入建州八旗助纣为虐也好,南下北国北上冰原抢夺奴隶和牛羊也罢,包括这次抢夺“雨器”,都不过是他们必须使用的手段,而这些手段是否正义,是否会给部族以后带来更大的灾祸,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考虑了,秦本雅思克荒原的沙化,代表着整个库里扎利德草原的退化和达尔马斯卡大沙漠的扩张,这在天则转水雨量逐年增加的风源大陆上,是个十分怪异而危险的信号,它意味着南北分界更加明显,南方自然条件会越来越好,而北方自然条件,正越来越不适合人类生存。它更意味着北方草原文明的消亡以及居民即将面对的生态灾难,如果不能加以阻止,那么从草原开始,雁荡山以北的所有地区都将迎来堪比丧尸围城般恐怖的大饥荒。

    要改变现状,“困锁之雨”这样的光器就是最有利,最有效的突破口,经常启动的“雨器”会导致经常降水,慢慢就会改变一个地区的自然环境,而如果这种光器可以适当普及,加上优质的牧草品种和牲畜品种,大面积改善北方自然条件甚至改善整个星球的自然条件都是有可能的。银尘并不希望长草高过人,风景美过画的秦本雅思克荒原真的变成荒原。

    因此,整个押镖与劫镖的队伍中,最迫切地需要这件光器的,是银尘自己。

    他是当世锻造之神,只要得到这件光器,他就可以复制出来许多,从而渐进实现他的沙漠遏制计划。银尘对自己的神国极端负责的,他的终极理想,就是神国之中处处环境宜人,物产丰饶。银尘并不能确定一个强大的神国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但是他知道一个富饶而强大的神国一定对他大有助益,尤其是在冲击天阶的时候都很有帮助。

    “这件光器关乎我族命脉,纵然是你,也休想阻止我族将它弄到手。”索额图克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是没成功,他身上的战魂气已经所剩无几,情急之下只能捡起那把黑色的匕首聊以自卫。

    “我也是。”苏菲菲直接将头上的金钗拔下来当武器了:“叶赫维琳虽然出身八旗,但讲信用是出了名的,帮他一次,我就可以脱离苦海,这辈子就算隐姓埋名当农妇,也好过被一个从不认识的人捆在床榻上玩弄!”

    “我答应你,哪怕最后阿玛不认账了,我一个人带上七十三副锁甲也能在那个什么因陀罗的异教徒手里取点公道回来‘叶赫维琳在草原上的千年王冠,可不是什么鸟儿都能碰的!’”索额图克回应道,同时手臂上冒出一点点血红色的光辉,这是在中毒之下的自救措施,来源于献祭秘法中的“手骨锁链”,可以通过献祭手臂中的骨骼无条件地强行唤醒战魂兽。这种秘术修炼起来难得让人发疯,代价也是永久残疾,索额图克作为叶赫维琳族长的儿子,可谓千金之躯坐不垂堂,却也敢于使用如此邪法,足见草原男儿的勇武。

    银尘没有继续说话,只是轻轻抬起手,一只崭新灿亮的紫水晶杯子出现在摊开的手掌上方,索额图克睚眦欲裂,苏菲菲也红了眼睛,然而此时,两股来源不同的脚步声近乎同时响起。

    暴雨梨花派的主人,也是“英雄会”幕后主人刘天戟出现在银尘身后,步履之间满是自信。而天行武馆的真正主人,返虚境界的张威武,却步伐沉重地出现在银尘面前,身上早已披上一层寒冰锁甲。

    空气几乎瞬间就凝固了。

    “叶赫维琳少爷和苏小姐的事情,日后再商量,老夫只想说一句,老夫手里诞生的‘天行武馆’这块牌子,现在还砸不起!”张威武的声音如同他的名字一样,低沉缓慢给人以威武之感。他的态度十分强硬也十分明了,意思就是天行武馆几十年的信誉栽不起,这趟镖是无论如何要押成的,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从银尘手上夺回这件并不属于叶赫维琳部族的光器。

    “那可不是你说了算的。”银尘身后的刘天戟阴笑道:“不就是个天行武馆么?很了不起还是怎么的?欺负到我们暴雨梨花派的头上了,还想着靠着什么狗屁官军的威压震慑一下,让事情就怎么算了么?简直可笑!我们暴雨梨花派可不是吓大的。你那冰屑旋转功厉害,还是我们的暴雨梨花针厉害,倒是真得有个什么说法了,否则一起上了白龙榜,大家都觉得不好看呢!”

    “老夫也正有此意。”张威武沉凝道:“昔年听说暴雨梨花针威震两湖,老夫很是技痒难耐,本想亲自上门讨教一番的,不过人生庸碌一下子许多年过去了……今日这里倒也算是宽敞,在老夫看来倒是个不错的地方,择日不如撞日,来吧。”

    张威武说着身上腾起湛蓝色的冰雾,那冰雾看起来无比纯净,似乎完全不含有任何毒素,但是谁都知道,江湖上流传很广的《冰屑旋转功》就是暴风雪中的剧毒配合掌法的神功。

    “那好啊。”刘天戟老神在在:“老朽就勉为其难陪你这个毛头小子好好玩玩,真以为你琢磨了几年《冰屑旋转功》在潘洋城那么个小地方站住了脚跟,就很了不起了么!或许你们北方人挺会玩权谋的,但是!在真正的拳术方面,你们北方人永远都是井!底!之!蛙!”年纪比张威武还大一轮的刘天戟轻轻抖了抖衣袖,原本高档丝绸衣袖中居然发出金铁交鸣的铿锵声,

    他身上没有魂雾,也没有战魂变形,看起来似乎什么准备都没有,然而刘天戟毕竟是刘天罡的表哥,《暴雨梨花针》的真正传承名家,他还未出手,就以类似于法术般的技巧,将袖子里的空气全部变成了冰雾,冰雾之中凝结出无数根带毒的冰针。

    “少侠退后!这个废柴老夫有办法对付。”两人身上刚刚运转起寒冰魂雾,人老成妖的刘天戟就一眼看穿了张威武的底细,足见他的修为,比起张威武来说还深了一层,也足见这次整个抢夺困锁之雨的计划,从根本上就是失败的,因为抢夺它的人,护送它的人以及希望得到它的人,都将眼光放在了持有它的小魔道身上,并没有想过已经苦苦追寻了五年而不得要领的原主人暴雨派的动向,或者说,天行武馆这一方已经考虑了很多了,但是唯独没有料到暴雨派的掌门,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大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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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永世埋葬着的过去

    “四大护教法王之下,还有十六布道神使,三十二坐禅神使,六十四讲授神使,神使下面才是‘替神行走人间的’的教皇冕下,因陀罗教义中,‘皇’可以随便用,但‘帝’之一字,不可擅自出口,那是专指天下所有教主供奉的主人,建州大帝的称呼,也就是说,纳诺蝮蛇设计出整个因陀罗教,其实是为了纳诺崩盘登基帝位做准备的,只不过如今纳诺未来已经登基,那么因陀罗教自然而然就成了事实上的国教。因陀罗和天选教最早的争执就在于‘皇帝之争’,毕竟正统的天选教,包括我们千年王这一个教派,都封长生天为神,神指定的人间共主,便是教皇,除非老教皇身死,否则世界上不会出现第二个顶着教皇名头的人,可是按照因陀罗的说法,所谓教皇至少也得有个两三百人,这成什么体统呀!”

    亚雷莉平静的语气下面埋藏着的不是不满,而是深深的绝望。银尘能够挺会这种被亵渎了信念的绝望与愤怒。因陀罗完全就是对世间所有信仰者的一种蔑视和践踏,东拼西凑的教义,荒唐无度的体系,还有从卡诺尼克尔文明学来的一鳞半爪却无比卖弄的人体改造技术,将普通人硬生生改造成天选之鞭,这样的邪教不仅仅是对其他正信者的侮辱,也是对文化的扭曲和亵渎。银尘从来不认为信仰和科学有什么联系,信仰侧的一切,都是文化的,甚至有时是文学的。信仰无关理性与分析,无法直接推动科技进步,但它能让人内心安宁,能让人遵循心中的善念前进,无论这个信仰是不是挂靠在某位神灵的名下,它都有自身的积极意义,但是邪教,它完全就是纯恶的,对信仰者来说,那是准备杀灭自身**和心灵的宗教暴政,对于无神论者来说,那是践踏文明的恐怖主义。

    银尘能够体会亚雷莉心中的切齿痛恨,以及这种痛恨附带产生的无力感和绝望感。亚雷莉并不是塞克利亚,她从来也米有拥有过天选之鞭的力量,因此对她而言,纳诺王朝的统治就如同***的白色恐怖,单纯的暴力和奴役已经接近压灭她心中的希望了。

    银尘通过亚雷莉的描述,就能知道,纳诺王朝的结局必然是众叛亲离。

    “大师,一个教主控制的区域必然很大,因此使者们一般都会忙于教区实务,督导教皇工作,不可能总是呆在潘洋城,所以这次我们如果是声势浩大的进攻,完全可以直捣黄龙……”亚雷莉看着银尘的脸色阴晴不定,赶紧补充道:“如果大师需要,我们可以代为打听一下他们这些人的行踪……”

    “不必。”银尘制止了她继续说:“我最擅长的就是面对很多人,他们集结起来,还是单个出现,对我来说区别不大,关键问题是,我们得有他所在的神殿的内部地图……”

    “这个……”亚雷莉面露难色,她并没有加入因陀罗,因此不可能进入神殿,而叶赫维琳的人脉中,也少有因陀罗的高级成员,很难说能弄到神殿的内部地图。

    “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吧。”银尘最终给她了一个确定的结论:“苏菲菲的事情,我会帮忙,至于理由以及具体的计划,你就别问了,我在这段时间会想清楚。”他对亚雷莉始终隐瞒着关于北武帝的消息:“你要做的,第一点就是事后问起来,绝对不能说自己知道,否则整个叶赫维琳部族都很危险,第二点,回到部族之后就别出来了,呆在你父亲身边,让他能安心一点,也让叶赫维琳部族避过将来的中原大乱。”

    亚雷莉挑了挑眉毛,没有吭声,只是行了一个深刻的大礼,就退出去了。营帐里只剩下三个人,可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这次,就当一场破除封建迷信的攻坚战好了。”银尘的手指尖上,闪烁着紫色的光芒,这光芒自魔法中来,代表着的,却是机械科技的力量。

    凛冬将至,不仅仅是用来形容天气的。

    【平成元年九月初三】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烟尘从盾天府出发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这个广阔无垠的世界里,没有冰灵道几乎寸步难行。从飞燕城到达潘洋城不过一千多里的路程,因为各路诸侯军阀的阻断,居然足足走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中,天行武馆的名头并不是十分好使的,所谓城头变幻大王旗,许许多多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山野村夫,丑妇刁民,一个个都效仿五路寨的定朝,纷纷拉起一票弟兄弑杀县官,占山为王,这些目不识丁的家伙们以为扯上一张羊皮就可以做了大旗,穿上自以为光鲜亮丽的衣服王县太爷的办公桌后面一坐,惊堂木一拍,就可以当天王老子了。井底之蛙的见识让他们根本不买任何人的面子,也绝不会怕了任何人,他们没有多少脑浆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雁过拔毛。

    天行武馆又岂能是好惹的,张威武的二百号人要不是被鬼方控尸书这样的邪功搞出来的无尽兵力硬生生磨没了锐气,只怕定朝一万号喽在他们面前也只够守住山寨的。过了飞燕以后遇到的大股小股的劫匪,全都是真正意义上的武装农民,可不是门派里实力高强的拳斗士。他们就算集结出几万人,也都是些《凝冰决》六七重晃荡的家伙,相当于罡风时代的培元六重,遇上《风雪冰山决》六重以上的,也就是罡风时代入体六重往上的镖师们,无异于乌合之众对上国战精锐,分分钟被打崩防线四散溃逃。虽然没有给天行武馆的队伍造成任何可见的损失,可排兵布阵叫嚣对骂一套下来非常浪费时间,一开始银尘还抱着林轻雨在车顶上看戏,后来实在受不了那烦不胜烦的骚扰阻击,偷袭闷棍(每次都偷袭失败,被镖师们抓住暴打一顿),甚至还有放毒的,以至于最后十天银尘干脆亲自出手,看到对面来人阻拦,只等他们报上大王封号,“此路有我开”之类的场面话还没说完,立刻霸铳黑天刚神绝炮上去一顿狂轰乱炸,暴风大火在前面开路了。

    当他们走到潘洋城的时候,夏天已经远去,只剩秋日的金黄。

    凛冬将至,但今年的秋季是个大丰收,田野里那些隶属个个山大王的农奴们,也不由得为今年的秋收兴奋得满面红光,按理说,以往任何时候,歉收米贵,分手的时候铜贵米贱,农民就算再好的收成,依然会被地主们剥削到家破人亡的地步,可如今上天已给出警号,无论田间地头,还是城市米肆粮铺,都不缺乏敢于出高价的客商老爷,尤其是身上带着“玄天阁”标志,却自称“从南方来”的那些大爷们,有钱有拳,却根本不和各路地主们瞎叽歪,直接到农家里收粮,给出的价钱比地主开的黑市至少高出三倍,有些“上品粮”(其实说的是商品粮,农民们分不清里面的名堂)甚至高达一银元一石,对于几乎一辈子没见过银子的农民来说,那是真正的天价。手里有了银元,农民们平生第一次在地主的收税官面前硬气起来,而地主们也不敢多造次,毕竟周围县市里,多得是半夜三更大王头没了的故事。

    再愚昧的山大王,也不敢做那只吃了窝边草的兔子。

    然而秋收的喜悦并没有能够传染给银尘,也没有能够影响隋菲菲。进了潘洋城之后,苏菲菲就将自己关在客房里,精心打扮了一番,仿佛已经向命运低头。张威武虽然感觉到她和叶赫维琳一族还有银尘达成了什么协议,但他也依然为这个好姑娘感到心疼,一边暗自感叹着“好人命薄”,一边悄悄联系自己认识的些许富商,准备卖掉天行武馆的不动产业。这次绝重镖,对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无论是被朝廷耍弄的挫败感,还是被银尘“宽恕”后的负罪感,都逼着他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晚年,和天行武馆的未来。

    凛冬将至,张威武不仅仅感受到来自天气的寒意,还有来自纳诺家族这个新兴的,却已经腐朽扭曲得无可救药的皇权的寒意。

    人心向背,从来都不是口号和刺刀能够决定的。

    秋天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来说,除了金色的丰收,还有天上金色的寒意,从达尔马斯卡大沙漠吹拂过来的冷风,卷起荒凉戈壁上的沙粒,吹拂过高空,最终撒在雁荡山北面的山坡上,金色的寒风如同号角般吹响之时,朔方的铁骑,就该骑着饥饿的战马南下掠夺,这被称为“苍狼之影”的传说,百年前还在潘洋城里广为流传,却随着哈兰家族的崛起而销声匿迹了。

    悲风呼号,干燥的秋意里,只有沉凝的伤。

    白银色的战靴踩在潘洋城干燥的灰石地面上,眼前的城市却和记忆中的大不相同,白银色的男孩拉着一大一小两只萝莉女孩,沉默地走在比五年前繁华得多的街道上,他们从天行武馆里出来,在这条曾经差点就将银尘冻死的街上轻轻走过,走到银尘和“好运来”老板相见的那个广场,却看到依然有许许多多不会神功的小孩子,被那些身穿神秘服侍的中年大叔领着,排着队走进富人区的小巷里那条小巷的口子上,甚至有栅栏和警卫。

    银尘转过一个弯,步履沉重地走入他曾经肆意破坏的街道,每一步都浸透着哀伤。这里和他记忆中的街区已经完全不同,那些被他的浩劫终焉毁灭的房舍,虽然重建,却并没有还原,甚至于那些他记得很清楚的没有被毁掉的房子,也多半被拆了,盖起了漂亮的三层木楼,街上人声鼎沸,虽然没有铁轮,盾天那样的车水马龙,却也热闹非凡,寒冷的金色空气中,荡漾着浓浓的喜气,不时传来的鞭炮声,将持续着觥筹交错的声音一次次打断。银尘左右张望着走过街区,又回来,再过去,再回来,最后在街角上停下脚步。

    “不见了。”他的声音并非悲痛而是仓皇,仿佛一个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记忆在面前消失掉。

    “什么?”林绚尘猜到一点,却不确定,而林轻雨只是默默跟着,不说,不问,甚至尽量不想让自己发出声音。细小的十二岁女孩细腻的心里纵然掀起滔天疑问,可是“感同身受”的可怕感觉如同乌云一样笼罩着她的头顶。她能够体会出银尘心里的那种无力感,正如那个噩梦般的大火之夜,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乡父老,看着自己的所有亲人,在眼前被活活烧死。

    萧萱萱是她的恩师,也是她的仇人,她的血海深仇早已禁锢为石像,那么哥哥的呢?是已经入土为安,还是悲惨地化烟化灰,草草消失在人间呢?

    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那样的答案。

    “没什么,一家菜馆而已。”银尘的语气绝对地言不由衷。

    “你饿了?”林绚尘几乎是明知故问,却依然想着开个玩笑让他的心情好一点,但是她失败了。

    “想来也是,既然是朝廷的命令,怎么可能还能将那么大个……留在世上?”他的目光穿透了流动的人群,望见了那好运来菜馆曾经的位置。“广兴琴行”的金字招牌反射着灰蒙蒙的天光,却依旧金光闪闪,仿佛优雅王冠上的千年荣耀,然而银尘知道,五年多前,它还不在那里。

    “二十年专业古琴”的谎话,被制成刺眼的红色横幅,堂而皇之地挂起来,仿佛那是什么金科玉律。

    “走吧。”银尘的脚步由沉重变得坚定,仿佛他即将踏上的,是征伐另一个哭佛的血战荣耀之路。他傲然走过熙熙攘攘的街市,走过赌场,青楼,古瓷店和洗衣房,终于在渐渐远去的鼎沸人声中,登上潘洋城附近的矮山,走入一片彻骨的荒凉。

    义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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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法神的弱点

    和差不多六年前相比,这里被整个翻修扩建了,曾经的小小墓园,一丛石碑,早已变成连片的死亡碑林,如同遥远的魔法师星球上,大瘟疫过后的底特律斯坦的郊区,那壮观到令人恐慌的景象,让一代法神浑身冰凉。

    “怎么回事?这里突然变这么大了?”他站在墓园的门口,向寒冷的空气发问。

    “打仗了呗?那些死在落云的,飞燕的,尤其是潘兴的,几千号几万号的把总,镇统,甚至偏将,原本要运回家乡去的,可是啊,天太热了呀!风水交错的那会儿,天气一阵冷一阵热的又下雨,又闹疫病,这尸体都腐烂没法看,不得已,皇上下令就埋在潘洋吧?这不就成了现在这样吗?别看这里矮树小墙的,里面可是躺了近百号的将军啊!潘兴一战,嘿!南国人可算显出了点骨气!要老头子我说,后面那飞燕城出的破事,估计是损失爱将多了皇上气糊涂了吧?狠心报复呢!咱不说别的,有这样为了自己手下死命整敌人皇帝,还怕啥呀?雁荡山一过狼群遍地,能从库里查理德草原起家的皇爷们儿,哪能是南国那些只会画画片儿的软蛋呢!你说是不是?”

    说话之人,便是这义庄的看门老汉,看着他一瘸一拐走过来的样子,银尘真心惊讶,这个老人能在战魂盛行的如今保持着残疾之身,显然不是被人砍了手脚这么简单,而是真正在残酷无比的战场上厮杀过,活了死,死了活许多次,硬生生熬到战魂消散,动用禁术杀出血路的猛汉!

    他甚至从义庄的看守小屋里出来的时候,都穿着斥候的皮衣。

    这是一位老兵。

    天堂向左军令向右,无论他是为了皇帝打仗,为了国家打仗还是为了身后的妻儿打仗,他的忠诚,都不该受到任何一点点歧视与鄙夷。

    “老人家。”林绚尘赶紧走过去扶他,却被老人赶开了:“你一个小媳妇怎么可以随便接触别人!”他不悦地看了林绚尘和银尘一眼,没有从银尘的兜帽阴影里看到他白银色的长发。他慢慢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一条腿正常而粗壮,另外一条腿……是一条永远也恢复不了的,带皮的骨链。

    骨链紧紧缠着一根粗粗的木头棍子,棍子底端安着爪形的铁脚,没有鞋子。老人就用一根看起来就像是粗树枝刷了清漆一样的破烂的拐杖,配合着自己仅剩的一条腿,慢慢走过来。

    他的身上看起来没有别的伤痕了,那是因为战魂和丹药可以修复大部分的刀伤,可左腿的骨链充分说明了他的忠诚与勇武,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那种勇气和决心,献祭掉自己的肢体去换取一时半刻的胜利的。

    “你们是来扫墓的吗?周年?”老人看着银尘他们,怎么看都像是一家三口,只不过那充当“女儿”的小姑娘可真高啊,“五六岁”就能长得这么高了。

    “是。”银尘的声音低低的:“还请行个方便。”

    “去吧!”老人豪气地一挥手:“这里可不简单的,再说盗墓的人也不会大白天行动,犯傻啊!”老人说着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又回去了,他也就是出来看看究竟什么人进来,看到林绚尘美艳的容貌和林轻雨可爱的小脸,老人反而有些放心了,何况他们三人穿的都不错,真正的盗墓贼们,就算再有钱能在“工作”的时候穿上好丝绸?

    银尘的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亮光,看起来湿漉漉的,他依循着记忆慢慢走向墓园的深处,几年前还处于边缘地带的位置,如今已经几乎到了中间,北人也好南国人也罢,都秉持着没事不动他人坟茔的传统观念,这无关道德,只因迷信,就算是皇帝也害怕因为自己的政令,招来恶鬼索命,何况这世上最怕死的人不是懦夫,而是皇帝,因为懦夫不会有多余的财力去追寻虚无缥缈的长生不老药的。

    银尘就这样默然走到了那一座小小的孤坟前面,蹲下来,而不是跪下来。墓碑上血红色的字迹,早已因为魔法师的意志而永远地鲜红下去,五六年后都不曾褪色半分,只是那匆匆立起的石碑,风吹雨打之下反而变得斑驳不轻,颓丧沉郁,更衬托出那一行血红色的字迹的醒目。

    林绚尘停下来,木然松开了银尘的手,随后将还要跟着上前的林轻雨拉住,只给她看那一串血色的字迹。小小女孩似乎被那红红的字体吓住了,面色如纸。

    “阿尔特雷该亚姆张雅婷之墓,兄长银尘泣立。”

    石碑下面,就是小小的土色突起,从形状上看,几乎连棺椁都没有。

    “这是怎么……”林轻雨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因为她的影响里从来没有一种可能,能让哥哥的名字出现在这么一块碑上,出现在这彻彻底底的荒郊野外,出现在昏色的天金色的寒意和土色的凄惶之中,这小小的陵寝比起周围那北国风格的豪华大墓,显得寒酸而卑微之余,更透射出一种无言的悲怆。

    “这是一个将近一百九十号人的大家族,留在世上的最后一点点东西。”银尘的声音很空,感觉不像是一个十七岁的活人在说话。

    他蹲在地上很久,很久,才忽然想起来什么,从虚数空间里拿出了一束花,很鲜艳很娇嫩的花,轻轻放在那坟茔的脚边。“雅婷,哥哥来看你来了。”他说着变出许多鲜美的食物,那分量足够三个成年人吃:“哥哥知道你爱吃,一生之中永远处在饥饿,哥哥这次让您放开了吃,再也没有人限制你,也没有人因为你惊人的食量而嫌弃你了,雅婷……”

    他说着,一道纯黑色的火焰从指尖流出,将花与食物吞噬,没有任何烟雾升腾起来,火焰之中只闪过一粒粒纯白的光点,绝对的负能量火焰,烧过的东西连灰烬都不可能剩下的。

    “你曾经说过,让我将你那一份精彩也一并活下去……哥哥如今做到了,哥哥有了当世最强的实力,有了当世最大的财富,有了这个世界都不敢想象的革命性的技术,只要哥哥愿意,哥哥随时可以自掏腰包养活十几万人,哥哥很厉害吧?哥哥可以打得过东海最强大的魔神,可以将毁灭世界的哭佛烧成灰,只要哥哥愿意展开领域,这个世界上排行前十的高手就算组团来打,也斗不过哥哥的一只手呢……这些年,我的经历也算是精彩了,闯过两次秘境,把南边那最神秘最凶险的风波亭给打废了,救过一位皇帝,还能在城头上和几百万大军对着干……很厉害吧?雅婷……其实你也知道,哥哥心里苦着呢,因为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啊,又不能听到你亲口夸赞上一句呢……”

    银尘絮絮叨叨地说着,他身后的林绚尘已经哭了,林轻雨的表情很颓丧,却也很无助,她能体会到银尘的感情,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劝慰他。“哎!我好没用。”她的心里这样想着,深深的无力感压过了无名的愤怒,像大石头一样坠着五脏六腑王无底深渊里落下去估计永远也捡不上来了。

    而林绚尘此时感觉到的,只有剧痛。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银尘这样夸耀自己的功绩,他为了血阳城的几十万人杀掉八万人,他为了潘兴城里的百姓讨个说法,屠灭南国整个朝廷,又差点屠灭整个北人大军!他在赤血秘境之中力挽狂澜,为天下正道留下最后的火种,他组建文明圣殿,为这个时代指明前进的方向,他出战东海,几乎靠着一己之力力战整个章鱼族,将海洋之魂魄放归大海。他又为天下苍生,与哭佛这样一看就知道根本不是人类可以战胜的天外邪魔死战到底,甚至为此罚下永世的禁咒,他更完全靠着自己单薄的身躯,孤军深入,几乎用自杀般的突袭,将傀儡宗的千年恐怖终结。这些功绩是实实在在的,可是银尘将这些当做粪土,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一次在别人面前谈起过,甚至于,追随他的姑姑和整个振南帮,在傀儡宗灭宗之前,都不知道他曾经力挽狂澜,将傀儡宗的进攻打退,更于百万丧尸之中救出万剑心,救出天下剑之未来,以至于让这些仁人志士们一度怀疑他。他从来不讲这些,从来不把这些在别人看来可以吹嘘到下个世纪的经历当成什么谈资,甚至于他的侍女柳梦仪都还不知道,林绚尘如今豪奢无比的卧房之中,八成以上的东西,都来自于那几乎将天下修士之精英灭绝掉的赤血秘境,而如今,而此刻,他破例了,他将这些絮絮叨叨地说出来,还特别用上了炫耀的口气,可是那样的口气在林绚尘听来,是那样凄惶,是那样卑微!

    银尘用一种卑微的口气炫耀着自己的经历,他心中的破灭的痛楚,剧毒般的思念和对自己无能的悔恨,该有多么巨大,多么深重,多么让人绝望,林绚尘根本没法估量,而就是背负着这些继续前行的男孩子,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达到那种不可企及的高度的未来之星。

    “别说了!”林绚尘突然打断了他,她听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在多听几句很可能会自杀。

    林绚尘是可以写出《葬花吟》的女孩,她多愁善感,她伤春悲秋,可是她还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银尘的曾经,究竟经历过怎样的黑暗。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那种多愁善感,伤春悲秋,在银尘的大悲痛与大破灭之前,如此渺小,如此不值一提。

    银尘仿佛被吓醒了一样,忽然一个激灵,然后站起来:“给她烧点纸吧,烧完了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一个关于魔法师男孩的故事。”

    林绚尘抹了把泪,才照做了,而林轻雨却迟迟不愿动手,她的脸上一片青白,大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只有单纯的恐惧。

    小小女孩知道,接下来的故事,多半掺杂着血肉迷离的剧痛。

    但她依然被林绚尘强迫着,给这个小小的坟茔烧了纸,林轻雨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烧纸的时候该说些什么。

    烧完纸,女孩们站起来,银尘也转过身来,这个时候,林绚尘清楚地看到银尘眼角挂着的泪珠,早就结冰了。

    “这个故事,距今已经有差不多十年了……”

    有着白银头发和白银瞳孔的七岁男孩,忽然之间发现自己来到的陌生的世界,怀里揣着魔法师的秘密,却要以孱弱之躯,努力融入强者如林的神功世界,罡风无情,十年前的寒冰力量还孱弱无比。

    银尘的语速很快,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故事讲完。和他以前讲过的故事相比,他在这个故事上运用的叙述手法奇烂无比,一点儿也不扣人心弦,完全没有他讲《白雪公主》《肖申克的救赎》时的水平,然而他讲出的故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吸引人,两个女孩几乎连半个声母都不愿意错过,聚精会神地听着,听着,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揪紧了。

    那并非什么跌宕起伏的经历,那是一个男孩子对苍茫天地的质问。银尘和张雅婷的点点滴滴,不过是最平凡的鸡毛蒜皮,却让林绚尘和林轻雨都确凿无疑地明白,张雅婷,居然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真心接纳他的人!

    对于银尘来说,她就是这个世界的引路人。如果没有张雅婷,银尘不会将这个世界当成真实存在的东西,而是一场虚幻的梦境,他不会对这世界上的任何人投以真正的感情,反而会在体内黑暗魔力的引诱和腐蚀下,逐渐走上灭世之道。

    她成功地拯救了一个未来的黑魔王,然而她却在看到曙光之前凄惨地死去。她的牺牲,完全就是为了让银尘活下去,仅此而已,她从事发当晚到临终时的种种表现的目的,都单纯得可怕。可正是这份单纯,才让她的牺牲如此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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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繁华背后的深夜孤单

    她不会知道自己的死亡换来了雷神和鬼神绝学的继续传承,换来了魔威阁的二次分裂和改邪归正,换来了赤血秘境的惊天逆转和正道们的生存,换来了东海危机的提前结束和人鱼族的死里逃生。她更不会知道自己的死,换来了傀儡宗这个千年恐怖的终结,换来了天邪寺这个天下首恶的覆灭。

    违心地想,林绚尘认为张雅婷妹妹的牺牲是值得的,尽管银尘肯定不认为她的死很值得,如果当时的银尘有着如今的实力,也许仅仅展开领域,就能让一场悲剧成为无伤大雅的闹剧。

    然而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相信如果,正如莫斯科没有眼泪。

    “……这就是整个故事的结尾,发泄过后的男孩疲惫地倒下了,向着漆黑的天空屈服了,他被玄智大师捡走了,后面的事情,你们其实也都知道了吧。”银尘总结了自己的故事,这故事平淡无奇,却让两个女孩都哭了,因为这份平淡之中,浸透着血写的的真实。

    “哥哥不要哭了,哥哥还有我,我会代替雅婷妹妹,好好和哥哥在一起的……”林轻雨的声音弱弱的,她很想宽慰银尘,可其实他自己一直在哭。

    “没事的,失去的不会再来,只要不再失去就好。”银尘轻轻将她抱起来,吻了吻她软乎乎的小小脸蛋。林绚尘凑过来,尽量张开双臂将两个人都揽入怀中,这一次,她必须用柔弱的双肩,为另外一个男孩子撑起一整个世界,她的爱情,她的人生,其实都是不可以任性的。她既然选择了如今,那么她就必须将爱与痛,将甜蜜与责任一同背负。

    他们三个人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相互依靠了许久,仿佛他们日后人生的写照。银尘失去故乡,林绚尘失去王府,林轻雨失去家园,三个被世界放逐的人儿,就此在这日渐冰冷的人世间相依为命,或许他们富可敌国,或许他们权倾天下,可是纵然有破碎虚空之力,又能如何温暖那孤独又漂泊的心?

    不管他们的朋友圈多么庞大奢华,每当夜深人静倍感孤独的时候,能够相互依靠相互取暖的人,从来都不会很多。

    银尘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流露出半分软弱,却只有在她们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那小小的坟茔,就是一代法神心中永远的脆弱与伤痛。

    ……

    “哥哥,照你这么说,我们是不不是不应该去救那个什么北武帝啊?”一间小的不能再小的餐点铺子里,林轻雨压低声音问银尘。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距离他们离开义庄也有一段时间了。由于战争而沦为大后方的潘洋城,比起五年前繁荣得多,仿佛哈兰世家的南征,给这座城市带来了无尽好处一样,其实不然,作为直接正对着天剑关的城市,潘洋城自古就坐落在南北最重要的通道之上,作为城市中轴线的官道,其实就是第三王朝“南北超级官道”的一部分,越是和平,越是商人往来,这座城市就越繁荣,而作为前线边境城市的时候,天剑关上黑心的过境税,居然成为制约潘洋城的一大“武器”。

    然而这份繁华对于银尘来说十分陌生而隔阂,也许,他的潘洋城在五年前的那个暴雨之夜已经死去了。

    “救不救他,雅婷都不会再回来了。”银尘此时的声音平静而实在:“说起来,如果没有张家的事情,我可能会留在北国,终有一天成为绚儿的‘国敌’吧……北武帝的许多做法都是非常令人敬佩的,但除了张家这事情……聂挽留其实已经告诉了我真相,张家泄露军事机密在先,调戏艳后的‘出宫采买’在后,理应受到惩罚,只可惜北武帝那个时候,还没有学会把握惩罚的力度,或者说,封建帝王都这样的吧……这一点轻雨应该比绚儿更清楚。”

    “是啊,封建极权,皇帝想要稳住朝堂震慑住那些想要取代他的臣子,皇子,皇亲国戚,就只能如此狠辣,说起来应该只有张雅婷妹妹是无辜的吧?”

    “除了已经死去的张而飞父亲,所有人都是无辜的,罪行,不是株连的理由,哪怕因为这样的罪行让他的家人受益了,也不应该采取激烈的屠杀手段,雅婷的母亲,店铺里的小二,账房先生,这些人并没有想要去泄露帝国的机密,甚至连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这样死了……在我的故乡,这些人应该受到经济处罚,或者被判徒刑,而不是死刑。律法这种东西,有时候远比魔法严密精确得多。”

    “这样啊……”

    “不过这些都是事后诸葛亮,就算抛弃个人的感情,救援他也是值得的,毕竟他在北国具备巨大的影响力,如果他能够同意我的规划,真正的,可持续的统一也许会提前很多年到来……我们这些地处风源大陆东部的中原人,不能在内斗下去了,盎格鲁帝国已经制造出来蒸汽轮船,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是啊,古代加布罗依尔的教训,我可不想让这片热土学着那些人沉沦上几百年。弄不好就成了利比亚了。”

    “可是。”林绚尘忽然接口道:“盎格鲁帝国的蒸汽船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蒸汽船是工业革命的标志。工业革命代表着新的制度,也代表着新的扩张需求。”银尘耐心地解释反而让林绚尘更加糊涂了。

    “可是我们不是有傀儡宗么?”

    “嘘!姐姐小声点!”林轻雨提醒她同时偷偷看邻桌的人,生怕他们听见了。

    “傀儡宗,并不萌解决所有问题。何况他们自身还担负着攻略其他星球的重任,我们现在其实处在一个复杂无比的时代环境下,过去的传统力量,现在的革新力量,未来的科技力量,三方角逐,谁也不知道真正的未来会是怎样的。”银尘压低了声音,似乎并不仅仅因为怕别人听到他们谈话:“我虽然是个魔法师,也是个精通未来文明的异界者,但是,我自认为并不是一个优秀的政客,更不要说是个合格的政治家了,管理国家,民族,世界这样的事情,我得委托他人,这样自己才能腾出时间做最适合自己的事情,去防范一些你们还没法看到的未知的风险……我等为人,并不是生活在一个封闭的城市,国度或者文明之中,我们,其实生活在一个开放的宇宙中,我们的疆域随着探索不断扩大,总会遇到新的人,新的事物,还有新的危险,而无论是盎格鲁的整齐大船,还是傀儡宗的芯片,都是这种扩张的内部动力,这种动力是不可能被任何政策压制住的。”

    他说完,看到的只有两个女孩似懂非懂的表情。

    “总之我们不为一己私利,就得去找那个真正的北武帝对不对?”林轻雨想不明白银尘的话,只能烦恼地抓抓头发。

    “不管怎么说,你们能陪我来面对自己的软弱,我已经很高兴了。”银尘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将翘起来的一丝乱发抚平,他的手掌心里辐射出的温柔,让小小女孩永生难忘。

    “不管怎么说,你做出的决定我们都会支持的。”林绚尘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妹妹,眼神里没有一丝嫉妒,反而有一种功成身就的幸福,她虽然是个“情己情”之人,却依然被这个时代的传统教导成了一个传统的女子,她的叛逆仅限于对待自由爱情的争取,而非对待家庭生活的武断与任性。

    “那么我们……”银尘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另外一张原本空置着的桌子。狭小的餐点铺子里,炒糊饽的噪音和刀削面的叫卖声像摇滚乐一样震耳欲聋,按理说应该没有人能够听清一个没有修为的人无害又轻微的脚步声,可是银尘依然发现了那空桌上忽然多出来的一个人,一个和他一样银白长袍兜帽的年轻人。

    这个人默不作声地从林轻雨身边经过的时候,银尘就注意到了,而他坐在那角落里的时候,银尘停止了谈话。

    林绚尘和林轻雨都转过来看那个人,然后迅速移开目光,身为女性,对一个陌生男子凝视是没教养的行为,破坏了“男女大防”。何况她们并不对那个男人有什么兴趣,无论那人是深藏不露,敛息境界已经相当高深的宗师级强者,还是一个真正没有修为的“下层民众”,她们都不会有太多的关注,更不会担心。林绚尘对银尘的实力和反应能力有着盲目的自信,而林轻雨对自身的战魂有着相同性质的盲目自信。小小女孩一直相信,“机器大帝”是世间最强战魂,没有之一。

    银尘对于这样一个“陌路者”是心存警惕的,毕竟黑气楼里的重重黑幕他了解甚多,而和黑气楼差不多性质的凌霄阁的手段,只怕比之于黑气楼更加诡秘难防。银尘很清楚,具备寒冰力量的人不会对不具备这种力量的人防备太多,也同时不会将他们当人看的。而不会寒冰神功的人,除了抱残守缺的罡风使用者,还有这些本身不适合修炼任何神功的人,反倒是银尘这样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魔法师的存在,因为冰霜系魔法“深雪之寒”和“禁大封”的影响,自身也带有入体一重的寒冰气息波动,反而北人认作寒冰神功武士。因此利用自身“无寒冰波动”而进行隐匿偷袭的人,全都成了杀手和刺客,并不包括银尘这样的魔法师,而这些刺客们的破坏与杀戮,除了让世人对无法修炼寒冰力量的人更加蔑视仇视外,并不能让具备力量的强者提高警惕。

    小小的铺子中,只有银尘一人警觉起来。

    他一直盯着那个人,那个银袍兜帽的年轻人也适时转过来,阴暗的角落里,光线并不充足,使得他的脸上带着大片的阴影。

    “你是……啊,原来是你啊。”银尘正准备问那人是谁,在这里潜伏着究竟何为,是不是建州奴儿们派来的刺客什么的,看到了那半明半暗的一张脸,或者说只看到了他被环境光照亮的半张脸,就认出了这个家伙。

    银尘迅速判断出来,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建州奴儿们派出来刺杀他的人,哪怕这个人,真的能从黑气楼里学到些隐匿刺杀的技巧。

    “你还认得在下吗?都说贵人多忘事,如今看来,你是圣人,不是那所谓的贵人啊。”那少年的声音嘶哑难听,几乎让林绚尘站了起来,她听得出那种声音,是被剧毒破坏了嗓子之后发出的可怕声响,被毒哑了嗓子的人,说话之时伴随剧痛,如果不用九天玄女的秘方治疗,便是背负一生的痛苦与残障。

    “我不是个脑子有洞的人。”银尘引用了一个欧兰式的玩笑,而让他意外的是那人居然听懂了:“有洞的?这个玩笑在中原可笑不起来,何况我无意冒犯……”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银尘站起来:“这可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他准备掏钱付账的时候,那银袍兜帽的少年慢慢起身:“别去‘艳阳馆’,甚至不要去任何上档次的酒楼,那里遍布着城主的眼线,还不如这里呢!”

    “我自有分寸。”银尘说完,领着三个人离开了。

    然而就在他们离开之后,几个人闯进来,将店面封锁,这些人的装束和盾天府里的因陀罗教众的装束没有区别:“刚刚那人在这里接头了一男两女。”其中一个人居高临下地傲视着跪地的老板:“给你说了多少次,模样十六七,穿着银袍出来晃荡就不行,必须马上报官”

    “小的确实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呀!进来都是客……”老板理所当然地涕泪横流。

    “带走!”预想中的戏码照常上演,这些因陀罗的“大圣执法者”们,其实并不是真的要去布控什么人,哪怕他们知道那个在逃的人究竟是谁有多么重要也一样,他们要做的,是以布控之名,行劫掠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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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他们才是建州的真正大奴,是奴性文化中最坚定的拥护着,欺上瞒下,对高位者摇尾乞怜,对下位者奴役压榨,中饱私囊,这才是他们的生存法则,至于国家,朝廷,忠义和事业?这些身外之物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伺候好了主子少挨一顿鞭子,压迫好了奴才们多收几两孝敬,这次俺是真正重要的事情。

    因此,有着十分完备的情报侦查网络的因陀罗们,几个月来都无法抓到一个甚至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的人,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就在老板被拖着上了囚车的同时,就在这间小小的铺子被查封为某位因陀罗“萨满”的私产的同时,银尘他们走进了“关押”着苏菲菲的客房的隔壁,魔法师伸手布下隔音结界,而那位银袍少年则脱帽行礼。

    “重新认识一下,在下,纳兰血魔。”

    【平成元年九月初三午时三刻】

    在事情发生之前,谁也不会明白,这个时候上花轿,究竟是怎样不详的预兆。

    苏菲菲浓妆艳抹,穿金戴银,花枝招展,坐上因陀罗潘洋城教区总长,“光天化日祈祷祝福大萨满”纽葛丽特龟儿多山专门派人抬来的华丽大花轿,“高高兴兴”地从驿馆出发了。花轿里空间十分宽敞,除了苏菲菲,还有她的侍女,十二岁的“秀儿”,以及前来接应的,两位因陀罗的教养嬷嬷。两位年逾花甲的老嬷嬷上了花轿,啥也不说,就坐在角落里念经,声音如同团聚的飞虫一样在花轿里盘旋着,让苏菲菲根本没法和她的“秀儿”交流上只言片语。

    锣鼓声,鞭炮声和鼎沸的议论看热闹的声音透过薄薄的花轿帘子传进来,努力编造这一股喜庆的氛围。然而在苏菲菲心里,这声音如同一位绝代琴师躲在闹市之中演奏《十面埋伏》,于热烈喧哗之中,暗藏起一股可怕的杀意。苏菲菲此时的脑子是混乱的。坐上花轿的她,当然不可能有半分喜悦,却也没有丁点即将屈从于命运,将自己的青春托付给一架枯骨的悲伤与委屈,甚至连一丝慷慨赴死,舍生取义的壮怀都没有,满脑子都只有混乱无常的思绪。

    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猜测能力。银尘的安排看起来荒唐无比,可是其中暗含的诡异,让主持“交接仪式”的张威武的脸色从头绿到尾,在接见了龟儿多山的大管家珊瑚勒斯并且收了酬劳之后,这位在北境声名赫赫的总镖头非常反常地以身体不适为由,立刻拒绝了珊瑚勒斯备下的酒宴,仿佛躲避什么恐怖的自然灾害一样急急忙忙躲回了天行武馆,随后天行武馆传出要内部整顿,直接就在大白天关门谢客了,让一众送孩子来这里报名学艺的中产阶级家长们一头雾水。张威武当然是在躲避一场政治灾难,这个时候的老头子一定非常想念已故的哈兰玄冥。

    他不知道接下来几天,潘洋将迎来怎样的动乱,同样的,苏菲菲也不知道这位纳诺家族都在表面上十分尊敬的老爷子究竟在害怕什么样的变局。纽葛丽特龟儿多山虽然号称首辅,可既然是“辅”那就一定还有一个“主”这位城主显然不会是偏向因陀罗的人,因为这不符合帝王学中对地方人事的控制规律。苏菲菲觉得日后的几天顶多全城来场宗教哀悼,然后城门上多出来几张通缉犯的画像,自己也可能不幸地成为其中一员,可问题是就是这样的后果,真的无法推导出银尘现在使用的布局。

    她看着眼前浓妆艳抹甚至有点衣着暴露的小侍女“秀儿”,感觉身体上每一条骨头缝里都往外冒出寒气来。因为这个小侍女根本不是什么秀儿,而是林轻雨。

    穿着现代短裙校服和长筒袜,打扮得像***子但肯定不是***子的林轻雨,小小女孩脸上的笑容诡异而且充满了迷之自信,仿佛是要去端掉整个山口组的超能力少女一样,她的妆容不是苏菲菲能够理解的仕女妆或者新娘妆,而是她没有见过的明星妆,那自然但稍显过度渲染的肤色,被描得黑又细长还带卷曲的睫毛,淡淡的眼影,焰红的嘴唇,充分体现出一位少女的青春与活力,可这样张扬的妆容真的好吗?苏菲菲有种被反客为主的不舒服感觉。

    更何况,银尘究竟对她如何有情有义,才会将他最看重的小女孩送过来,充当的侍女以至于陪嫁?!

    苏菲菲知道自己和银尘之间的关系,顶多就只有敛月灵这么一层而已,而这个女孩,很可能是银尘的侍妾。银尘这个锻造大师兼掌握着太古密咒的神秘大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将自己的侍妾至于这样随时会被其他男人名正言顺地玷污了的危险境地中?

    或者,这个连苏菲菲都战胜不了的小小女孩身上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苏菲菲想不通,更想不通他的所谓后手,就是独自留在驿馆之中,充作总预备队的林绚尘,那样一个小女孩先不说如何能够作为总预备队执行“救火”任务,光是她自己留在客房中,又那么漂亮,难道不会引起因陀罗们,甚至是龟儿多山本人的觊觎吗?银尘究竟几时能做出这样的错误决定了?

    可若是错误的决定,为何敛氏夫妻二人居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驿馆之中,而不被早已布置成天罗地网的因陀罗们发现呢?要知道敛氏二人可是建州朝廷的通缉犯呀!

    他们的画像如今还高悬与城头,他们这两人就能如入无人之境一样,在驿馆里出现了又消失掉?他们又不是一对儿鬼魂……

    这些念头在苏菲菲的脑海中反复回旋,像风暴一样无法平息,然而她看不见的地方,也就是那些厚重又黑暗的阴影里,一具具漆黑色的金属人像正在如同蘑菇一样快速生长起来。

    光天化日,战争的阴云在潘洋城汇聚起来。

    【与此同时】

    血阳城里,樱释玄和尹雪梨一起穿戴好特制的情侣装。

    这身装备厚重而臃肿,任何款式都谈不上。全身布满绿色,褐色,土色,灰色的麻点儿,沉重的头盔还连着一具黑色的,潜水镜一样的面罩,脖子上甚至还必须挂上一个随刻可以弃用的呼吸机一样的东西。

    无论衣服还是长裤都是用很多层材料堆砌起来的,甚至要在身体要害和手脚上插上硬邦邦的金属般,而一条套金属骨骼,也在衣袖和库管里穿行,脚上的厚底靴子,让两人凭空长高一寸多。

    他们互相检查着身上的挂件,长枪短炮,金色的弹链看起来如同一排恐暴龙的牙齿,散发着不客气的杀意。而他们和身后的二十六个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背上硕大的基站电台,这种电台要负责给其他二十六个人提供“在大多数电磁干扰环境下”随时随地可以通讯组网,还能连上至少三颗卫星的强大保障能力。

    所以对他们两人来说,耳麦式电台还是小了点。

    他们身后的人都很年轻,和他们一样年轻,只不过这些人不仅年轻,还有些稚嫩,这种稚嫩不是身体上的稚嫩,而是心理上的稚嫩,是缺乏战场实践的新兵,可是他们没有时间继续熬炼所谓的实战经验了,躁动不安的现实,将他们快速推向名为潘洋的前线。

    他们二十六个人,即将乘坐编号为001的小型运输机,随着一辆只有六个轮子而没有履带的轻型装甲车和一堵弹药一起,伞降潘洋。

    这是血阳城里所有高层的意志。

    他们身后更远的地方,同样的情境正在上演,甚至于有些小组已经登上了飞机,这是这个还处于第一代工业革命早期的世界的第一次空降突击任务。

    【平成元年九月初三午时三刻半】

    当苏菲菲的花轿还在路上摇摇晃晃的时候,银尘和纳兰血魔以及敛空痕,索额图克一起,来到了潘洋城里最大的因陀罗神殿门前。

    这里只要是白天就会人山人海。

    “邪佛事件之后,不论是天邪寺的那帮子淫僧,还是寒山寺法华寺的和尚,都被赶出了潘洋城。北方人不太信佛的。”纳兰血魔指着不远处渐渐聚集起来的教众对银尘解释道:“对于北方人而言,因陀罗的教义反而更容易接受些。”

    “潘洋城里其实从来没有出现寒山寺的正式机构。当年唯一到过这里的玄智大师,那也是以法华寺和尚的身份出现的。现在就算城南的法华寺还存在,玄智大师也没精神管了,寒山寺内部还有一堆事情等待他去处理呢。”

    “我倒是忘了你比我更了解寒山寺。”纳兰血魔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转头盯着银尘的侧脸:“怎么着?我们怎么溜进去?”

    “什么溜进去。跟着大队人马一起挤进去算了。”银尘提出的方法让纳兰血魔瞪大了眼睛:“你不是开玩笑吧?”

    “戴好你的兜帽,不行就用薄纱蒙住脸。”银尘的眼睛里满是星芒般的亮光:“还好这个所谓的因陀罗并非只允许女人蒙面。”

    “女人是必须蒙面才能出门的,但是男人可以选择蒙面或者不蒙面。”这个时候索额图克插上了一句:“早年,这些因陀罗的人被天选教的人压着打,差点灭绝,只能通过蒙面之类的手段躲藏,连带着他们的祈祷手势也是在袖子里完成的,如今他们虽然上了位,可是习惯改不掉,而且祈祷式之类的东西,关乎教义修改,就是纳诺蝮蛇自己也也不敢乱改,于是就成这样了。”

    “那反而给了我们机会。”银尘整理了一下兜帽,当先大步流星地朝人群冲去,他们四个人很快就融化在大量聚集的教众之中。这些教众穿着自以为最漂亮的长袍,拉上兜帽,有些人还蒙上脸,两条袖子在胸腔笼起来,双手在袖子里面打着手势。

    风无声地吹起,不少人的长袍微微摇摆,看上去仙气缭绕。无形的寒气带着虔诚的敬意早广场上蔓延着。

    “这神殿看着一点儿也不气派啊?”银尘到了神殿的台阶下。

    “这是用以前的老房子改装扩建出来的神殿,不是新建的神殿。建州狗奴侵占这里还没一年,哪里能新建一座神殿出来?那么一座神殿估计没个七八年是没法起来的。”

    “你对这里很熟悉?”银尘停下脚步:“按理说你是被抓来的吧?”

    “我有许多人脉的,索额图克只算其中之一。”纳兰血魔神色平静:“逃出来之后,我和他们联系了一下,得了那张神殿的布局图,说实在的,除了那个明显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密道地穴,其他地方和因陀罗的普通神殿也没有区别,毕竟这些神殿的职能都差不多,没必要折腾吧。”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银尘似乎才想到这个问题一样不经意地问出来。

    “灵皇为此牺牲了。”纳兰血魔用一种很郑重,也很沉痛地语气说出了“牺牲”两个字:“凌华皇后担心受辱,殉情了。”

    真相就是这样突如其来。银尘眼前泛起灰色的幻象。他第一次真正近距离接触灵皇,是在去年四卅的时候,他为灵皇挡下刺客。那个时候,他对于这个丑胖的老头子没有半分好感,认为他是个没有感情,没有信义,没有担当,只知道醉生梦死的人,他是和病入膏肓的南方帝国一起腐朽堕落的“社会的蛆虫”,后来,他和灵皇多接触了几次,才慢慢感受到了这个老男人私下的慷慨,壮志未酬的苦涩,被满朝文武掣肘的凄惶,已经大祸临头时反而坚定下来的信念。他和灵皇最后相互间建立了信任,真正成为一对戮力同心的君臣,然而那种危难之间的信任转瞬即逝,仓皇地消失在历史的大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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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帝王囚

    “潘兴城是守不住的,从一开始就守不住,因为潘兴城的城墙不在潘兴,而在天剑关。”银尘说完就迈上的第一级台阶,灵皇的死对他而言触动不大,因为潘兴陨落,灵皇被他的大臣出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死了,活下来的不过是名为灵皇的血肉躯壳而已。银尘心底里对他的死其实还抱着一丝欣慰,因为他这个人,可谓求仁得仁,在临终的时候,终于破开了满朝文武的掣肘,做了一回救亡图存的英雄。尽管他的表现很是拙劣,但问题是他只是个普通人伪装成的灵皇,并不是一个超越世界力量体系的**师,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能做到那种地步,已经算是殊为不易了。

    “只是凌华皇后给自己搏了个好名声,南国陨落,她至少有两成的责任。”银尘低声说着,加快了潜前行的步伐。

    “从我自己的立场上看,灵皇是个难得的好皇帝,南国赵家,其实已经烂透了!”纳兰血魔跟上来,语气中带着一丝丝苍凉:“仁皇也好,越皇也罢,甚至他们开国的武皇,勇皇,其实从陈桥兵变的方式就可以看出,都是些不会用堂正手段的阴险之辈,难得出了他这样敢于承担的人啊!”

    “你见了赵光怡老先生就不会这么说了。”银尘敷衍了一句,实际上他分外认同纳兰血魔的说法,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灵皇串通赵光怡的篡位之举,那么上台的赵光叔,只怕比仁皇更加不堪。

    第六王朝的百年执政确实有许多闪光点,但依然掩盖不了总体上的失败。

    他们不再说话,假惺惺地学着周围人笼着手,和大股的朝拜者一起挤进了木质的大门,为了防止教民摔倒,因陀罗的人早就将门槛锯下来,还耀武扬威地挂在广场的某个角落里供人瞻仰。

    他们进了大殿,看到这里其实是许多连片的房子被打通了,一根根粗细不等的柱子乱七八糟地矗立着,将教民隔成或大或小的方块,神殿黎明的陈设带着一股浓浓的草原风,兽皮蒙住的屏风,羊头骨制成的装饰,还有蝌蚪状的经文随处可见,就连油灯都弄成了草原上马奶酒的酒壶形状,显出一股异样的精致华美。草原上崛起的文明,从来都不只有粗犷豪迈。

    银尘仔细观察着这些,慨叹着信仰不同,审美却是相通的,这些装饰看起来确实很美,但是其代表的奴化文明,当真不敢恭维。

    “现在怎么办?”纳兰血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

    “别出声,跟紧我。”银尘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丝冰蓝的光彩,他早就发现,整座神殿内部的氛围部队,准确地说是温度不对,比外面冷一些。这点温度变化常人察觉不出,可是身为法师的他对元素的感应极为敏感,通过对冰元素律动的感应还是能察觉到一点不同的。

    整个大殿里,存在着类似于“忠诚石”之类宝器,用来探测教民心中的忠诚度,一旦产生逆反的念头,主持祷告的人一定会发现,甚至精确定位。

    银尘轻轻吸了一口气:“跟法师玩秘密潜入?呵呵。”

    他的手掌心里立刻荡漾起蓝色的波纹,这种波纹是寒冰力量与时空力量的混合波动,这股波动无人能够察觉,因为它的频率和寒冰气息的频率完全不沾边。

    是的,频率。

    银尘的寒冰魔法之所以会和《凝冰决》这样的神功完全不兼容,使他彻底失去使用寒冰神功的可能,就在于他的寒冰魔法的频率是缺失的,缺少了天下所有神功的波动频率,因此也缺少天下所有神功的特性。不过,寒冰毕竟是寒冰,神功本身也是一种靠着修炼固化在身体上的魔法,因此银尘完全可以用寒冰魔法作为先导,将骇入咒缚暗藏其中。

    至于时空魔法,那是最低级的缓慢时空的小法术,为了就是在骇入的时候,一旦陷入长时间的对峙,能够通过缓慢时间来推迟被敌人察觉的时间。

    不过他的时空魔法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他立刻就骇入了神殿中布置的十几具宝器之中,暗中控制着宝器偏转探测方向,为他和纳兰血魔让开了一条路。

    接下来,就是瞒过敌人的眼睛了。

    白银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一道冰冷的亮光,他忽然放下手,暗影的力量在袖口里波动起来,接着快速释放出来,这股波动完全和寒冰波动以及空气波动不相关,它只沿着影子分布的方向传递,闭目祈祷着的人,在明明灭灭的灯火之下,不可能真的发现周围人脚下的影子在异常波动,而大片的影子,在波动了一个呼吸之后,忽然转化成一座巨大的魔法阵。

    “定魄空封。”

    时间仿佛忽然凝固了一样,整座大殿都被定住了,然而黑暗的力量依然在无限延伸。诅咒的魔力沿着一切阴影传导着。

    银尘领着纳兰血魔,慢慢走向大殿的深处,他们很快越过了人群,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神父站立的高台上。

    纳兰血魔紧张得要死,可是他登上了高台,也没有发现任何人来阻止他们,银尘一直往前走,和神父擦肩而过。

    没人动。

    纳兰血魔感觉自己腿肚子都在抽搐,可是他必须跟上银尘并且超越他。纳兰血魔自己掌握着地图,他其实是来给银尘当向导的。

    银尘走到了大殿最里面,那里有一座富丽堂皇但并不大的门,推开门就不再是普通教民可以私闯的地方了。

    邪教内部的规矩也是很森严的。

    不过银尘轻轻推开了门,开门的瞬间那轻微的响声在纳兰血魔的耳朵里放大了无数倍,如同天雷战鼓,可是周围的人似乎完全没听见。

    他们打开门之前,银尘的黑暗魔法已经彻底爆发。

    “破灭之月黑棺。”

    在他们前进路径上的所有人,无论他是谁,只要是因陀罗的人立刻被黑色的保险箱吞噬,但是并没有任何机关转动的声音传来,那些黑色的保险箱将一个个人吞噬后,立刻如同流水一样融化着缩进黑色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因此当银尘走进因陀罗神殿的内部时,这里根本没有一个人,他们简直如同走在一座巨大和空旷的废弃宫殿中一样,闲庭散步般地朝目的地走去。

    纳兰血魔装着档子,在前面带路。后面的银尘手中,时刻萦绕着黑色的雾气。

    ……

    当那脚步声响起来的时候,笼中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身穿皇袍,而且就该穿着皇袍的人,居然会坐在笼子里闭目延伸。因陀罗教对待这位曾经帝王的方式,可真是别出心裁呢。

    因陀罗的教兵们从来没有直接侮辱和伤害过这位落魄帝王的身体,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哪怕用最“科学理性”的态度去考量,皇帝的身体也是“龙的身体”,是半神的化身,是无比尊贵神圣的牵动着国运的“活着的圣器”,如何又能被教民们那“由泥土团聚起来,并最终化为泥土”的手来轻易揉捏?

    因陀罗的教兵们是纯正的狂信者,自然对教义和自己的行为之间的关系吹毛求疵。坐过潘兴城龙椅的人身体是用“神赐之光”组成的,不可以被满是灰尘的手玷污,但是从皇位上赶下来的人,和他们这些为了教义献身的普通人一样,都是“有罪的,需要救赎的灵魂”,**上天差地远,灵魂上不分高下,那么所谓的刑讯,侮辱乃至屠戮,在灵魂层面上自然就没有了宗教法理上的障碍了。毕竟,这个帝王,可能从生到死都不会信仰因陀罗,既然是不信者,那么就是狂信者需要改造,需要救赎,甚至需要威逼拷打的对象了。

    于是这些教兵们在小小的主教的带领下,为曾经他们跪拜过的帝王准备了这间装饰奇葩的精神刑讯室。

    狭小的囚笼里面根本不可能摆下床这种奢侈的东西,只能放一方低矮的板凳。那板凳十分考究,使用檀香木制成的,而且不是普通的檀香木,是专门用来施檀香刑的,吸血能力最好的灰色吸血鬼檀香木,用了很大一块,制成了方敦敦,光滑无比,干净又考究的木凳子,似乎带着某种符号学意义上的反讽意味,放进了小囚笼之中。那灰色而光滑的木头上泛出的一点点香气,提神醒脑,却又极大地阻碍着睡眠,于无声之间,成了一件拷打精神的刑具。

    关押帝王的囚笼本身,又怎么可能和普通犯人的囚笼一样。整个囚笼,其实都是也难怪黄铜制成的,粗粗的栏杆上,雕刻着铜制的地行龙,修长的身体盘绕着在铜柱上面,一鳞一爪惟妙惟肖,用绿宝石镶嵌出来的眼睛更是栩栩如生,看起来简直比珍玩店里的工艺品还要华美尊贵,只怕就是做这东西的人都不一定能想到这是一座囚禁人的笼子,还以为是外国使节定制的,用来装贡品狮子的玩意呢。

    这笼子如果横着放,确实可以装下一头稍微瘦点的狮子了。

    铜制笼子高而窄小,地行龙雕刻虽然精美,可是鳞片缝隙和细小在爪子似乎故意加工得十分锐利,如同赵玉衡曾经领教过的荆棘笼一样,一旦靠上去立刻刮掉一层皮肉,而这些雕塑,每天都会有两名教兵用圣水清洗,圣水洗过的东西,显然也有了伤害“**圣器”的资本。

    困在笼子里的人,只能站起来或者坐在板凳上,根本不能靠在笼子上休息,更别说躺下来,这样一种幽闭式的刑罚,其实比起枷号也只算是轻松一些罢了。毕竟在这里生活的帝王,已经过去了极端痛苦的大半年。

    笼子里的餐盘和恭桶,是用滑轮吊着从上面放下来的,对于帝王的伺候,教兵们也是发空心思,餐盘里的食物管够,也丰盛,但是极端不规律,而且每一餐之中,似乎都放着些许罂粟之类的慢性毒药,让里面的人,闻到食物的香气之后就想吃,而下一顿,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菜是不会重样的,但每餐只有定量的一盘,有时多,有时少,而且上一盘若是没吃完,那么放馊了下一盘也不会到来。

    食物是名厨掌勺,质量上无可挑剔,饮水却是苦咸难以下咽的井水,这个倒十分规律,每天子夜时分送来一大碗,倒也勉强够了一天的用量。

    帝王之身,如何能经受严刑拷打?于是在这位曾经显赫一时的皇帝被送到这里,关押起来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身上就没有一条锁链,一根绳索,一副枷号,甚至没有一片木头一块金属,始终穿着最华丽最亮眼的龙袍坐在檀香刑木的“宝座”上,在孤独与因陀罗的经文声中了此残生。他没有冲破桎梏的机会,因为这里除了因陀罗那据说干扰战魂发挥的经文,还有干脆封锁寒冰魂气的“神佛香”,这种香一旦吸入,哪怕只有一口,也会瞬间失去对寒冰气息的感应与控制力,显然是最为高效,但是也最不致命的散魂毒。“神佛香”的魂气抑制作用,只能持续短短半刻钟,也就是说,这里的香气如果断了半刻,那么这位帝王至少可以轰碎了牢笼冲到走廊尽头。

    但这里从来没有断过香,从来没有,哪怕在几个月前那个月黑风高的暴动夜,一位和他地位相当的帝王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发动了禁术变成了魔怪,最终也没有让他能够逃出去,只能让他的纳兰血魔逃出这人间地狱,血泪发誓要为他复仇。

    这位帝王对纳兰血魔的脚步声十分熟悉,因为这种脚步声许多年来都会在朝堂上响起,在御书房响起,在各种隆重的场合响起,最后,在这个极为落魄屈辱的地方依旧响起,甚至于,在这个本不该响起的时候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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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但脚步声里面还混杂着另外的声音,那是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那脚步声陌生无比,既不是守卫的教兵们的脚步声,也不是常来“探望”他的那些因陀罗教主们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是帝王从来没有听过的。

    所以他睁开眼睛,看一看究竟是谁来了。

    他睁开眼睛的一刻,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变得陌生而诡异。

    萦绕在鼻孔中的气息变了,原本有些刺鼻的香气变得毫无味道,这种完全没有味道的气味,对于这个受困与熏香和破魂阵中许久的帝王来说,已经算是最大的警兆。

    他感觉到自己皮肤上掠过冰冷的电流,这是战魂即将觉醒的征兆,虽然觉醒后的战魂依然十分虚弱,只能完成最小化的幻形,但哪怕只在一根手指上凝聚战魂的本体,对于帝王来说,也是可以从这个羞辱他的笼子里逃出去的绝好机会。

    他站起来,在陌生而极度寂静的世界里站起来,气味变了,声音变了,景象变了,几乎除了重力,他所在的世界已经完全变了,变得如此陌生而诡谲。

    原本白天黑夜都会高悬与头顶的油灯,放射出来的光亮至少能照到九步外的地方,可现在,连篓子的边缘都不能照亮。笼子正面的走廊里,墙壁两侧都应该点着油灯,可是现在这些灯发出的光亮几乎和蜡烛头一样可怜。

    “黑雾?”帝王挑了挑眉毛,但马上又否决掉了自己的想法。视野里没有飘过一丝雾气,更没有任何烟云缭绕,只有一种微微泛着暗红光边的黑暗扩张开来,吞噬了大片的角落。是的,角落,那些常年照不到灯光的阴影汇聚的角落,此刻如同打碎了枷锁的武装暴民一样活跃起来,反而将光明照亮的墙面,地面,神瓮,廊柱全部吞没,变成深深浅浅的黑色。

    “原来是影子啊。”帝王马上明白了眼前的状况,远比平日里暗淡的光线证明了阴影吞噬了“他的”世界:“居然能后控制阴影?什么人有这样的能力?”他不解,但也不担心,因为阴影的力量再强,似乎也没法突破他头顶上油灯的光明,只能在铜笼外面徘徊,如果是黑雾,那么他或许会更加警惕一些,毕竟黑色的气体中很难说不会含有毒素。

    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着,响亮得如同敲钟,但是这里没有一个人阻挡,没有一个人出现,日夜守卫着帝王的教兵此时全部没了踪影,这种状况诡异得如同法鲁西降下的末世。不过帝王凛然不惧,甚至有点浑然不觉,因为他不觉得那些来见他的因陀罗的教主们有胆子孤身一人走到他的面前。他的名望和气度,忍耐力和智慧,都绝不是这些教主们能比拟的,被鬣狗围困住的狮子依然是狮子,何况同他一起受辱的那位皇帝敢于殉道,他的妻子敢于殉情,这本身就对因陀罗的教主造成了巨大的震慑,没有人知道这位苟存的皇帝还能不能在极端愤怒的状态下突破气味与阵的限制,悍然发动禁术,而皇帝的禁术,绝对是不可想象的可怕。

    因陀罗的人囚禁了他,却依然没法征服他,因此龟儿多山每次来见他的时候,必然前呼后拥,带着大队的随从,那些随从不是来保卫教主的,而是给教主增加气势的。

    因此,帝王很清楚来的人一定不是因陀罗的人,而纳诺家族的人更不可能来这里,因为只有因陀罗的人知道他还活着。

    皇帝站在笼子中间,静静看着两个人就这么走进来。那堂而皇之的姿态让皇帝都替因陀罗的教众们愤怒一秒。皇帝当然知道这里是神殿的地宫,绝对的禁地,而这两个明显没有入教的家伙就这么散步也似地走进来,也太不把因陀罗放在眼里了吧?

    皇帝虽然比较恨因陀罗,却还没有愚蠢到轻视它的地步,这个教派的力量可怕着呢。

    来人是一黑一白两个人,黑色的兜帽者走在前面,银白色的兜帽者走在后面。皇帝看得出来,前面的人步伐虽然沉稳,但每一步的距离都一模一样,这说明他只是装出来的镇定,其实依然高度戒备,而后面那人,那是真将这种一般教众都不知道其存在的秘密境地当公园了,这散漫的步子是几个意思?

    两人很快走到了笼子跟前,前面的人正打算摘下兜帽,后面那人似乎很不满地晃动了一下肩膀,忽然就伸出手来。

    他出手的动作那么快,可一点而寒冰气息都没有带动起来。这世界上的任何拳斗士,出手迅速的同时寒气随行,地面和周围的一切固体液体上立刻凝结出一层冰霜,绝无例外,可这个人出手的瞬间并没有任何冰气相随,连一点点冻结的意蕴都没有,就像普通人伸出手一样,可他的速度明明比普通人快太多了

    火光毫无预兆地亮起,然后又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熄灭了。帝王面前的四条铜柱,化为了通红的铜水朝着前面那人的脚边流去,那人被后面的银袍兜帽者拉着退后了一步,躲开了通红的铜汁,然后黑袍兜帽者摘下兜帽,准备三跪九叩

    “血魔!免礼!那位壮士也”哈兰玄奇,或者叫李玄启,也就是真正的北武帝,小心翼翼跨过地上流淌着的铜汁,来到了他们面前,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深沉又冷峻,却也在威严之中渗透着一点点宽仁的意蕴。他是一位温暖的帝皇,哪怕身处这黑暗又寒冷的囚室。

    “我是不会像你行礼的。”银色兜帽者打断了他的话,那人的声音如此年轻,让北武帝哈兰玄奇十分惊讶:“壮士可真是”他摇摇头,自嘲道:“老啦,这天下果然英雄出少年血魔,还不快介绍一下?”

    “皇上。”纳兰血魔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狂热:“他就是天下锻器共主,银尘大师!”

    “银尘?!久仰久仰!”北武帝露出兴奋的笑容,而银袍人的反应依旧冷淡:“你应该知道张家的事情……”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银尘大师,张家虽然不至于死有余辜,但也罪有应得,您也应该站在国家朝堂的立场上想一想,利用自己的人脉四处打探情报,然后两方得利,这样的人”

    “但是我并不觉得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银尘的冷漠半真半假,睿智的法神心里很清楚,张雅婷的命是每个封建时代下女孩的命,除非将整个封建社会终结,否则,她们的命运没有人可以改变,就算北武帝不灭张家,难道灵皇那样有雄心壮志的帝王还不会派几个粘杆处的高手来刺杀?那赵宇,很可能额就是来踩点的!

    他如此语气是在试探北武帝,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如同传说中的那般。

    “十岁女孩确实不会和这件事情有关,但正因为没关,她才必须死!因为她不会知道真相,也不能理解朕这样做的个中缘由,她当时十岁,但总有一天会长大,失去所有亲人的她会复仇,用各种方法复仇,她的复仇,朕不怕,可是朕不能在没将北国建好之前死去,更不能容忍她去找聂挽留复仇!所以,任何一个帝王,对于这种必须除掉的家族势力,都只能连坐灭族,夷三族者,如朕,有之,夷九族者有之,甚至南国仁皇,还有夷十族的先例!”

    “凌家?”

    “不错,就是凌家!没有当时的六扇门,凌家公子不会活着来到潘洋。”北武帝的语气暗淡下来:“姐姐她……太狠心了,当时不知道,再她莫名其妙重病死去的那晚,朕才知道,她早已被建州奴儿们控制住,建州奴儿的所图虽然一定很大,但,朕就是想不明白他们究竟图个什么!就算要篡位,那也好歹对百姓好点,有了人心,篡位夺权不是更简单么?”

    “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讨论,现在我要问你些别的,当然,张家的事情就只能如此,毕竟就算我亲手杀了你,张雅婷也不会再醒过来,多说一个字了。”

    “你还真是用情很深啊!和当年的凌月又有什么区别?”北武帝轻声感叹道:“用情深者,其行也忽,其善也广,其堕也狂,其恶也凶,为国之用者,天下名臣,与国敌者,千古流毒……朕见情而不能深入,故不懂你们这类人的心态,但朕至少知道,你们其实都是善良之辈……奈何天意弄人啊!”

    “张雅婷对我的意义,和别人不同,不是爱情或者亲情,这其中的缘由你是不可能理解的。”银尘低声道。

    “好吧。朕不理解。”北武帝虽然心里有点不屑,觉得这个男孩太执着于儿女情长,没有做大事的胸襟,但此时他能不计前嫌地跑来救自己,这就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男孩子能做到的极限了吧?因此他很明智地没有揭破,反而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朕只理解排兵布阵,文武制衡,宏图大业……现在还理解了殉道成仁。”

    他最后说出的四个字让纳兰血魔颤抖了一下。

    “但如果你不理解我接下来的问题,那你没救了,就是见到了聂挽留也一样没救。”银尘决定速战速决:“你觉得自己对国家的重要性有多少?”

    这个问题真的很不客气了,至少纳兰血魔的脸色阴沉下来,不过他现在连自己的命都在银尘手里,在这个时候也没法发作,只能在一旁默不作声。

    这个问题在热河国家,都不会有人敢于直接问皇帝的,哪怕是过气的皇帝也不行。因为这是质疑皇帝登基合法性的问题,也就是说银尘似乎是想问问北武帝是否阴谋篡政,虽然北文帝在这方面并没有任何可以攻击的点,但问题本身就是株连百族的大逆不道。

    就连北武帝自己也脸色微变。

    “可能我表达的不清楚吧,我的意思是,千年以来,出过许多帝王,你认为这些帝王有用吗?人类是不是非得有个帝王才能生存下去?”

    “疯子!国无纲常,如何使得!”纳兰血魔真的忍受不下去,银尘进一步的解释,,直接将大逆不道变成了异端学说……

    但李玄启的脸色立刻缓了过来:“听说欧兰实行议会制,壮士举得如此制度比起中原如何?”

    “别听他的皇上!”纳兰血魔立刻反驳道:“他们所谓议会,内阁,实际上就是大朝会,文武百官,只不过叫法不同而已!那些蛮夷标榜什么人权,最后公国里面的大公,不过无冕之王而已,议会吵得不可开交之时,还不是大公一言裁决,而议会之中大多数时候都在吵架!”

    “呀?”银尘微微惊讶了一下:“想不到你还知道得挺多。”

    “那是自然,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朝就算不吸取经验,吸取教训总是可以的吧?”纳兰血魔微微骄傲起来,说起来这个男孩子骄傲的表情还真是罕见。

    “那你对议会制比较推崇?”

    “那你觉得皇帝是必要的吗?”

    “当然,这是法度纲常之基础,更是全民心气之所在。国破家亡之前,最先的预兆就是朝堂文武百官人心涣散,各怀鬼胎,不肯合成一力,之后这种不信任与失望扩散全国,百姓纷纷揭竿而起……我朝两百年前曾有一场极大规模的动乱,天灾**之下全国饥民暴起,人数三百万众,然而那时,君臣戮力,将士用命,历时三年平定祸乱,虽然说从此之后国力不复当年,但还有长达四十年的小中兴,之后随着皇祖驾崩才走向衰落。由此可见,只要为君者不妄为,臣民尽可以安居乐业到永远……皇朝国是,并不是随意可以妄动的,壮士所说议会选官制度,也是需要一位世袭大公才能存活啊。”

    “你说的是偿命教起义?”

    “不错,而且如今的形势,也和那差不多,百姓对建州狗奴切齿痛恨,可是纳诺狗奴内部极其团结,而势力又极大,他们不仅掌握着因陀罗教正统派,教义的解释权,还有大半的教兵和建州铁骑八成以上的力量,更有强横的天选团,青龙决战营等等,如今民怨四起,结果不过是又一场血腥镇压,天下生灵涂炭而已……纳诺族比起当时的李家,还要强出不止一倍,而他们的对手,却已经被南国的那些皇帝整治得虚弱不堪……壮士,你还年轻,可能不明白,这世上大多数人都做不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都还需要一点信仰的,他们要么信教,信巫术,要么就只能信皇帝,这就是为什么王朝极盛时,各路教派包括寒山寺都衰微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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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法神介绍:
他是此世唯一的法师,他所处的世界是个人吃人的疯狂世界!玄奇的神功背后,是一个充满血腥和阴谋的修罗地狱。 他从高度发达的文明世界穿越而来,面对此世的黑暗与不公,他奋起反抗,一次次的打击,并不能让他有丝毫动摇! 这是一个孤独的法师的故事,一个与世界对抗的男人的故事。且看修真世界中的唯一法师,如何在野蛮落后的世界废墟之上,重建起一个辉煌的文明! 此世唯一法师,此时唯一真神!成神之路,每一步都留下浸透鲜血的脚印。 书友群552888290,想加群的朋友速度行动起来!唯一法神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唯一法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唯一法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