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匿·袭
这句话让其余三个人都险些跳起来。“被发现了?”林绚尘紧张地问。
“怎么可能。”银尘冷笑一声:“被怀疑到还有可能,直接找到我这里还是别想了吧”他说着轻轻打了个响指,一股灰绿色的烟气从盘子里升腾起来,在半空中汇聚成一颗硕大的骷髅头。
盘子里清晰地传来一声嘶吼:“什么人!”接着就彻底沉寂下来,盘子里的奥术水镜沸腾起来,几乎没过一个呼吸就蒸发干净了。
盘子的底部,焦黑色的骷髅头赫然显现,却也失去了所有的邪魅气息,看起来就像一个手艺很糟的人弄上去的釉色,银尘将完全干透的盘子翻过来,看到盘子另一面暗金色的六芒星依旧散发着微光。
“看来还能用。”他再次拿起沾了血的毛笔,在盘子里画起来。
【一分钟后】
盘子里再次升起绿色的骷髅,一个老太婆的尖叫声在房间里回荡着,像极了银尘故乡的乌鸦鬼婆临死前的惨叫。敛月灵在绿色骷髅头升起的瞬间,就轻哼一声昏倒了。
林绚尘赶紧去救,没几下就将她弄醒了:“你中的毒比小哥深一点。”
“我自己都不知道。”敛月灵揉揉眼睛:“好妹妹……”
“她和敛空痕并不是同时中毒,应该比敛空痕早十几天。”银尘严肃地说道。
“十几天!”敛空痕简直要跳起来:“难道说我们早就着了鹰爪子的道儿!”
“他们追我等也有十几天了。”敛月灵坐起来,伸手将林绚尘搂在怀里,仿佛抱着自家的小妹:“因陀罗,各都护府的捕快,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什么人,总之我们是一路突围过来的。”
“你们过来投奔谁?”林绚尘的声音从她怀里传出来,语气中带着一丝丝好奇。
她问完,就发现两个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敛月灵才小声道:“我们打算从这里绕道去秀杭,投奔苏菲菲。”
沉默就在此时尴尬地笼罩下来,没人说话。就连林绚尘也知道,此时苏菲菲也是泥菩萨过河呢。
也就在这样的沉默中,外面的殴击声的厮杀声通过房门和魔法阵慢慢渗透进来,同时渗透进来的,还有一队人马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在房间门口处戛然而止。
“哪间房?”先前说话的那个捕快头头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与此同时,银尘忽然起身,他的脚下慢慢展开一片冰蓝色的领域。
“战魂气?咋这么奇怪呢?”敛空痕盯着银尘脚下泛起了冰蓝色闪光,在被蓝光吞没之前如此想道。
蓝光笼罩了整间屋子,敛空痕清楚地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很奇特的,低沉的声音,这些声音缓慢无比,并且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消失了。
房间里的一切都罩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这种冰霜是敛空痕没见过的,甚至林绚尘都没有见过,它们和寒冰魂气发出来的冰霜完全不同,似乎蕴含着另外一种天则。银尘的双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一股股流水一样缓慢的光亮在墙壁和地面上,如同高浓度的洗涤液一样将满墙的魔法阵洗干净了。
与此同时,寒霜彻底笼罩了一切,而被寒霜笼罩住的东西都忽然间变成了两份,整间房子也在那恍惚般的一刹那分裂,或者准确地说是复制成两间房子。一间房子里寒光笼罩,有银尘等四人,另外一间房子里没有寒光笼罩,也没有人,只有死气沉沉的家具。
两间房子呈现出一种十分诡异的扭曲状态,共用一扇房门,一条半透明的光幕将房子中间隔离开来,空间之中还残留着些许微弱的震荡,基本稳定了下来。
“都别发出声音,也别去接触任何闯进来的人,还有不要走过蓝色的光膜。”银尘紧急嘱咐了几句,就看到那唯一的房门被人重重敲了一下,银尘急忙发出一道暴风,将两间房子里的窗户同时打开。
很奇怪地,窗户同时打开的瞬间,特制的窗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房门被再次砸了一下,接着就是钥匙转动的声音,然后门被推开了。
掌柜李莲英当先走就来,捕快头子跟着他。这个捕快的头子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虽然身体并不瘦弱,却也一身书卷气,配合上蓝紫色的官服和深红而沉重的顶戴花翎,更显得有些老气。他进门的时候,手里依然摇着一把打开的折扇,折扇之上画着规规矩矩的花鸟,一看就知道是普通匠人的作品,并没有什么收藏价值,但也比较配他八股科班的出身。
“怎么无人?”他进来之后迅速扫了一眼整个房间,豺狼般阴毒的目光明明已经落在了敛月灵身上,甚至让少女轻微战栗了一下,却依然说出这么一句半文不白的话,他说话的用词和强调十分别扭,给人一种特别的虚伪感。
“大人,他们刚刚才定了客房,还没有盏茶工夫哪!”李莲英赶紧卑躬屈膝地解释道:“可这后窗户开了,许是跑了!”
“嗯?”捕头发出了不满意的轻哼,吓得李莲英畏畏缩缩地后退一步,眼看着就要笨拙地甩袖子跪倒下来了,又被捕头轻蔑的眼神阻止,才没有跪下来。
捕头慢慢走过整间房子,最后在银尘用过的那个盘子前面停住了。他没有接触盘子,甚至没有靠太近,只是轻蔑又自鸣得意地说道:“如此看来,其既然付费,便打定主意在此留宿,且向北往,必然有所图谋,难道是敛氏祖宅里那遗失的上古剑谱不成……如此在屋里闭门设坛,定然研究邪法,不过他们已经被巫术控制想来也发挥不出邪法的威力……定然不过是障眼躲藏之雕虫小技尔!你这后苑里岗哨密布,又都是熟人,贸然两个人潜入进去似乎会被抓住吧?如此许久不曾有过异常?定然不过躲藏在附近,甚至屋内而已……来人,给本官搜!”
他似乎故意大声说,好让那可能躲藏在房间里某个犄角旮旯里的两人听到,以攻其心,敛氏二人听得他如此说,早已面如土色,可见这个甚至他们都不知道什么名号的捕头,远比那些大名在外的“金牌捕快”给两人造成的压力大。
这个捕头一没有资历二没有名气,几乎是从地里面钻出来的这么一个人,却能将张重山之类的大小捕快指挥得团团转,显然身负许多秘密,不过,此时不是追究这个时候,敛氏夫妇很是紧张地看着一群捕快在房间里上下折腾。
当几个捕快将脸贴在光幕上仔细观察的时候,敛月灵紧张得几乎要叫出声来,幸好被敛空痕握住了手,才稍微镇定一点。
【几分钟后】
“大人,都仔细搜过了,什么都没有找到。”捕快们的动作显然久经训练,没一会儿就将整间屋子搜索完毕,连一颗老鼠屎都没有放过,不过很显然,这里不可能藏着两个人的。
“跑啦?”这个时候捕头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意孤行有点耽误事了,不过,能将敛氏夫妇追了这么远的捕头显然不是什么平庸的脚色。他凑到窗前,探出小半个身子,仔细观察着二楼下面那一块湿湿的草地:“奇怪了,没有脚印子呀?二人就算轻功卓绝,也绝不可能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何况如今镇子已经封锁,他们二人但有动向总也能被发现报上来的……”
他摇着扇子,在屋里转了一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便有点垂头丧气起来,挥手领着捕快们鱼贯而出,远去的脚步声略显沉重。
银尘所在的房间里,传出两道很明显的松气声。
银尘一挥手,便将两间房子还原成一间,此时屋子里已经被翻得一团乱了,而且那只盘子也被带走了。
屋里依旧是一片难熬的沉默,虽然听着脚步声似乎捕快们已经走了,可是,江湖险恶又岂是说笑而已?敛空痕很清楚这帮子捕快最擅长的就是门口留一个人听着里面的动静,但凡有点声响,都会让两人暴露。
如今的敛氏二人,早就没有了和官府周旋到底的想法,他们若不是想要救苏菲菲一把,估计就缩在真王的底盘上不出来了,毕竟那里不可能有建州奴儿的捕快活动的。
银尘并不知道这些,作为法神的他能够准确感应到周围十丈范围内的人的表层精神状态,知道这些人中是否有人对这间房子过分关注,当然,李莲英这样的掌柜肯定是对这里过分关注的。
“周围十丈之内没有人关注。”银尘感应了一下周围说道。
“他们没留人?”敛空痕大着胆子,用很小的声音说。
“暂时先不要出去。”银尘说着布置下隔音结界,变戏法一样变出一桌子酒菜:“先吃一点,然后女孩们都嫌睡一会儿,晚上我们再行动。”
“不要等到晚上吧?”这时林绚尘提出了异议:“晚上他们肯定打得不可开交了。”
“那样才有机会吧?”敛月灵也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趁乱救出……”
“千里幻形的人一有动作,人质和光器的守备自然而然会提高很多,不要抱着什么侥幸。”敛空痕提出相反意见:“我们不能指望千里幻形的那班人,他们不过想要光器,对苏姐未必多么上心呢!而天行武馆,加上那些混来的助拳的人,只怕绝非我等能够对抗,就算加上先生也太冒险了些,所以我等还得想法子,在天没黑的时候出其不意”
“可是大白天我们怎么能将她弄走?”敛月灵提出异议。
“这个我有办法。”银尘说着,白银色的瞳孔中闪烁着不明的光彩,林绚尘转头看着他,忽然之间不想说话不想出主意他敏锐地感觉到银尘似乎不是十分想让这个女人获得自由。
她没有问敛氏二人为什么要去救苏菲菲,没有意义,江湖上的恩怨情义谁又能说得清楚。
“那我们怎么能确定她在娜?”敛月灵接着问道:“我们根本不能随便走动,而这福临客栈说起来不大,五百间客房总是有的。”
“我去试试。”林绚尘忽然起身道:“我不常在外面走动的,没有人认得我,当成普通的房客总是可以的。”
“那你去吧,注意安全,整个客栈里我就没发现谁可靠。”银尘嘱咐了她一句,就放她出去了,他大感能猜到小女孩实际上是很憋闷了,想去透透气。
至于被人关注以至于尾随跟踪什么的,他其实并不太在意。
林绚尘出去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回来了,脸色有点难看:“外面打起来了,房客们都躲在房间里,这时候出门不太好。”
“找到苏姐人在哪里了吗?”敛月灵有点急切,甚至有点焦躁地问道。
林绚尘没吭声,只是微微摇头。
银尘见状,皱着眉头揉揉耳朵,显然觉得此事不太顺畅:“看来还得我想办法……”
他刚刚抬起手,还没来得及发出一道石化光线将地面变成金属,从而变出一架侦查无人机,就忽然感觉到房间里有点漏水。
“很奇怪的现象,难道上面一层发大水了?”水流是从屋顶的边角处渗漏下来的,如同暴雨之时的屋漏痕一样,沿着墙壁一道一道地流下来。水的颜色有点诡异,并非纯净无色,反而微微泛滥。
“留神!”敛空痕大叫一声,腰间禁军制式长剑森然出鞘,一剑七分便朝着墙壁上的水痕刺去。银尘正奇怪间,忽然看到视野中的系统上显示出一一行字:“战魂兽决战奥义战魂替身。”
白银色的瞳孔中立刻大雪弥漫,他的周身忽然旋转起一道剧烈的透明的风暴,那风暴之中没有一片雪花,只有一股几乎能让空间也扭曲的水流。
风与水,结合为雷霆。
当他开始运用水的力量之时,天则也因为他的神意而缓慢变动,签上的水痕再也不能维持住液体形态,被迫凝结。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真法
水流凝结成冰,冰转化为形态,很快勾勒出一个高个子兜帽男子的形象,这个兜帽男子五官不全,没有鼻子和嘴,可能也没有耳朵,只有一双灰色的,冰冷的眸子,那眸子里反射出来的阴冷神光,即使兜帽的阴影也无法遮蔽分毫。
银尘的周身已经汇聚起一大团真正的云雾,仿佛风暴海域的壮观气象,他轻轻一指点出,云雾陡然凝结,紧接着一道巨大的雷光狠狠击中了那玄冰凝结出来的形象。
轰鸣与闪光填满了整间屋子,冰屑飞溅,而高得几乎可以碰到屋顶的兜帽雕像也被这一下轰掉了三分之一,冰块蠕动中破口融合,变成一尊身高和正常人一般无二的兜帽男子,接着,长袍兜帽变成皮肤一样的质地,而兜帽的阴影里显出骷髅一样的五官,总算能看到鼻腔和牙床,寒冰化为血肉,水流化为风雪,那诡异的兜帽男子甚至不用有任何动作,就能凝聚出一招狠辣无情的冰屑旋转功,用一道简单的暴风雪就将敛空痕笼罩在内。
剧毒的风雪让敛空痕十分忌惮,只能收了敛氏七巧剑,专心鼓荡起另外一道暴风雪,将冰屑旋转功抵御在外,他用的是冰剑纵横决,一种看起来像是进手路数,实际上纯粹用于防守和拆招的神功,他在空中凝结出数把冰剑,靠着冰剑旋转带动起风雪,将冰屑旋转功抵挡在外。
“还有一个!”敛月灵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差点吓得敛空痕露出防守破绽,果然,另外一道冰光直接从房顶的另外一侧落下来,瞬间凝结出一名妖娆丰盈的长发女子,那女子的头发是冰蓝色的,身穿红衣,面容清冷干净,可一双冰蓝色的瞳孔中,满是癫狂的杀意。
那女子和兜帽男子一样完全由玄冰凝结而成,抬手就打出一道蝮蛇般的玄冰幻影,直取敛月灵的脑袋,可是蝮蛇冰拳刚刚使出一半,就被一片连绵的金属锋芒斩断。
血花飞溅,鲜红的血落在地上,冻成了冰。
屋里忽然冷若地窖,一股股强大的寒气从两个不速之客身上透出来,敛空痕艰难无比地从冰屑旋转功中突围而出,和敛月灵背靠背戒备,那红衣冰女有些惊讶而迟疑地躲开了一招斩风燕破,却不料林绚尘的背后忽然冒出许多片刀锋般的金属羽毛。
仿佛从背后投掷出数把飞刀一样,金属羽毛带着浓重的灰色魂气攻向红衣女子,红衣女子尖笑一声,右手化为骷髅鬼爪,一爪挥出残影连连,居然将所有的金属羽毛都弹飞了,可是那一股灰色的魂气似乎完全不受到寒冰魂气的影响,直接透过她散发出来的冰雪屏障,落在她已经血肉化的身躯之上,短短一瞬间,她的右手连带着红色的衣袖都直接变成了金属。
红衣女子立刻后退,仿佛无限再生一样放弃了整条右臂,重新从空气中浓重的寒气中凝聚出一条新的手臂。
同一时间,兜帽男子一拳轰出,手臂几乎瞬间粗了三倍,如同骨肉凝结成的攻城锤一样砸向银尘,没有风雪,没有寒气,只有一股最为纯粹的物理冲击力,银尘感受着他手臂带起的暴风,轻轻弹动了一下手指,一道半透明的旋风平地而起,和那拳头轰然对撞,竟然真的靠着纯粹的刚力将拳头挡住,同一时间,狂风之中水汽凝结,流云之下雷光暴起,又是一道闪电魔法,将兜帽胆子打得动弹不得。
“人们常说,优秀的法师杀人的时候连面都可以不露,很多人到死都不知道招惹了谁,我自诩是个还行的法师,却没有想到被别人摆了这么一道,敢情我自己才是个蹩脚的战士呢!丁卯你这种能力还真可以啊!”四个人暂时停下的瞬间,银尘不慌不忙地调侃起自己来。
对面的兜帽男子愣了一下,接着用很难听的古怪嗓音道:“你居然能看出来?”
“你的眼睛,眼睛啊!那是你的邪神兵好么!”银尘耐心地给他解释着:“何况你并不知道,对于真正优秀的法师来说,甭管遇到的是敌人的幻影,投影,分身,或者战魂替身,哪怕是武装傀儡呢,只要是元素化的东西,那都意味着敌人的本体也即将不保,你因为全世界的法师都很有耐心地去寻找你的真身吗?别说你不过是个蹩脚战士的蹩脚元素化形,就算你是个有命匣的巫妖,有魂器的伏地魔,也顶不了用啊……诅咒这种东西,如果能脱离的黑暗元素的桎梏,那么它就不再仅仅是阴谋害人的手段,而是可以通过任何元素间的联系,透过分身伤到本体的强大手段”
银尘说着,手掌心里忽然凝聚出一把闪亮的光剑,不由分说一招十字剑斩向兜帽男。
“注意了,丁卯大师,被我的任何一招伤到了分身,你的本体也会被标记,到时候无论相隔多远,我的魔法都会落在你的头上!”
十字斩出手的瞬间,银尘在空中划出的光刃就直接变成了神教就极大审判之术,巨大的十字光刃随着他起跳,出剑,下落的动作重重落在地上,爆发的圣光很不幸地狠狠擦了红衣女子一下,而被银尘“好心提醒”的兜帽男子赶紧一个闪身,总算躲过了那爆发的剑光。
剑术用老,银尘手中的长剑忽然变成了一根蜡光组成的棍子,一招八方风雨棍在兜帽男猝不及防之下使出,此时的兜帽男,或者说丁卯大师的战魂兽凌冰鬼蛙,刚刚正准备抓着银尘出招之后的破绽进攻,不仅瞬间欺进到了他身边,左手递出的般若掌也瞬间变形,变成一只飞翼龙的口,血盆大口中满是带着倒刺和毒液的牙齿,这要是被咬伤了,会将银尘重创不说,还会给他注入难以解除的剧毒。
这一式有来无回,算是搏命的招式,毕竟银尘身上能露出破绽,这对于丁卯来说是不可错过的机会
八方风雨棍银尘练得并不熟,毕竟他只是从龙谷那些守旧老人留下的残本之中学得一招半式,最多只能打出六连击,远没有达到八方风雨棍一式八形的境界,更不要说,如今江湖上,就连千里幻形中的人都会更加完善且威力大增的巴川风雨同舟棍了。
丁卯并没有见过八方风雨棍,但是他见过这种神功的进阶形态,巴川风雨同舟棍,并且对此十分了解,了解到只看到银尘的起手式就知道他接下来棍式的所有路数。
他看到银尘举着一根雷电棍子朝他打来,虽然对于雷电武器有点忌惮,可并不如何害怕他接下来棍术,甚至在欺进的过程中还嘲讽道:“风雨同舟棍?就这样的招式还想伤到佛爷”
他在说话的同时已经在闪避了,身形闪烁间,已经躲到了第一棍落下的盲区里,同时变形的手闪电般击出,却是冲着银尘的身影左侧的空当打去,并没有瞄准银尘。他当然知道银尘下一棍必定是向左横移并且横扫右面,这个时候只要后退就好。
果然第一棍落下了,带着一团湿漉漉的暴风。银尘的身影在丁卯出拳的瞬间朝右边移去,同时依然挥舞长棍打响右边,结果除了狠狠砸中墙面以外没有建树。
丁卯呵呵笑起来,战魂兽发出的声音实在难听了一些,而银尘出完两棍之后,其实只剩下最后一棍的机会。
每种元素,只有一招三式的容量,三式出完,元素转化,武器形态也必然变化。
银尘只剩下最后一棍的机会了,可是他并不珍惜这样的机会,依然潦草地转动着长棍一棍扫来,退后的丁卯微微侧身就将这一棍避过,同时斜刺里突进一步,再次拉近的距离,这一次,他一边防着银尘第四个棍式,提棍直刺,点住对手要害,一边暗运拳式,左手恢复原状的同时,右手化为虎爪,一招大擒拿手悍然挥出。
然而他并没有等到银尘的第四棍落下,正如那一招十字剑之后便没有了接下来的追讽刺一样,银尘最后一棍扫过的瞬间,蓝色的雷杖搅动着风云,如同海神的三叉戟搅动着海面一样,狭小的房间里风云汇聚,顷刻间豆大的雨点洪潮般倾泻而下!
那雨点之中,天知道被附上了什么样的诅咒。
冰蓝色的雨点如同弹丸的风暴,几乎将兜帽男和红衣女子扫射成蜂窝,无论是寒冰还是寒冰凝结出来的血肉都被高速飞行的水滴击穿,不过好在大量的水汽也让两只战魂兽能够最大限度地得到魂气补充,很快就将水凝结成冰,修复着真正漏洞百出的身躯,然而此时,他们已经没法在继续战斗下去了,因为雷杖搅动着的风云之中,汇聚起亮蓝色的闪光。
雷击。
无法避让,只能用魂气硬抗的雷击轰然落下,不是一下,而是几十下,爆炸般的巨响在小房间里肆虐着,狂风裹挟着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来,脚下,甚至已经快速积攒起摸过脚踝的冷水。
那雨滴比冰还冷。
林绚尘不得不张开钢铁的羽翼,将敛氏二人维护起来,此时她的任何解兵招式和进手招式都完全没用,因为他们三人十分可怜地处在暴雨灾害之中。
这,才是天地的驭者,魔法师的真正意义,魔法师并不是擅长诅咒别人的阴谋家,不是到处藏匿魂器追求永生的黑巫师,不是只能远程攻击害怕近身格斗的射手,而是【天候的操控者】。
魔法师,掌握火焰和天空。
魔法师,操控气象以杀死仇敌。
没有制造气象灾害的决心与实力,不配为法师。
在小房间里肆虐的闪电风暴,足以将两只战魂的半边身体打得粉碎,虽然战魂并非身体越小战斗力越低,可是在战斗之中被频繁打烂身体,这对于它们的损耗非常大,大到了如果不及时补充,天选者就不得不换一只战魂的地步了。
“施主,咱们后会有期!”此时兜帽男已经被逼到了窗边,身中十三道雷光的它几乎只剩下小孩般的身形,而红衣女子此时也瘦成了麻杆,刚刚在和林绚尘的对峙中,她的所有招式都被那个小女孩子看穿了,几次对着弱点的狠狠攻击让她受伤不轻,因此虽然只不过是被闪电风暴擦了个边,却已经伤得厉害,连战魂气都鼓荡不起来了。
“走!”红衣女子吐出一个尖锐又阴狠的字,立刻变成一道风雪消散,兜帽男也双手合十,什么也没说就消散在空中,徒留下一片片雪花朝窗外飘落。
【几分钟后】
银尘将最大号的毛笔当成的刷子,仔细刷着一根几寸长的枯树枝,那是他从窗外够来一根柳树枝,将没用的部分折断扔掉,只剩下这魔杖一样粗短又柔韧的一段。
大号的毛笔蘸着奥术魔液,将树枝彻底涂满,然后挥舞了一下,在确定能发出一颗奥术飞弹之后,递给了敛月灵。
此时他们已经上了三楼,在拼杀得一片混乱的客栈里面悄悄换了房间,千里幻形的人还是愿意给他提供些许方便的,因为那是刘天罡临终的愿望。
说起刘天罡,银尘心里也是有气的,他觉得自己应该找瓜尔多兴报仇。
此时,林绚尘拜托千里幻形的人出去买了几种药材,再次为不幸中招的敛空痕解毒,敛空痕的冰剑纵横虽然练得不错,但整体上境界浅薄,还是不知不觉着了丁卯的道,战斗停止之后就发现左腿腿肚子已经溃烂了。
敛月灵有些担心地看了丈夫一眼,有点舍不得走,可是她知道如今这里大白天就杀得血流成河,千里幻形的人根本连最起码的阴谋都懒得弄了,直接摆明了硬刚天行武馆,他们救援苏菲菲的时间也变得极其紧迫起来,至于那件光器,敛氏二人没能力管也没心情管了,暴雨派爱咋办咋办吧。
人是很难藏匿的,至少千里幻形的人已经找到了苏菲菲,而光器的下落始终不明朗。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救·触
此时这间被银尘暂时征用的房间里,再次布满了各种元素隔绝法阵,只有一个出口,就是地面上的一个空心法阵,空心的法阵一般意味着空蝉或者传送。
“你不该太担心的,林绚尘的医术在当世应该算是顶尖的了。”银尘一边安慰着敛月灵,一边催促她赶快走进空心圆阵中。
银尘也是没有办法,他和林绚尘都从来没有见过苏菲菲,虽然能够从千里幻形那里得知她的大概位置,但无法精确地找到这个人,最拍的就是被江湖上的下三滥手法掉包了,救回来个假的,因此只能找和她相熟的敛氏二人前去营救,敛空痕中了冰屑旋转功的毒,需要疗养,而且一个大男人闯入全是女子看守的房间,也不好看,总给人采花大盗的感觉,所以只有让敛月灵一人过去,当然,银尘这边也做好了准备接应她。
敛月灵站在了圆环法阵的中心,一点不紧张,毕竟空蝉这种短距离传送的手段大多数人都经历过一两次,敛氏富足的时候,作为大少奶奶的她也体验过几十次了,感觉相当平常。
“拿着。”银尘将手中的枯树枝给了她:“刚刚进入那里的时候的需要控场,那时你别乱动,跟着我的指引做就好,之后等我这边的魔法完全解除了,你就得自己判断情势了。”银尘耐心地给她讲解关于魔法的基本常识,敛月灵也只当是某种古老流传的巫蛊之术,没太放在心上,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银尘抬手打出一个很简单甚至有点敷衍的施法手势,敛月灵脚下银光一闪,整个人就消失了,那启动速度比起空蝉来说不知快了多少。
“厉害!”躺在床上的敛空痕赞叹一句,浑然将银尘的传送当成了普通的空蝉,只觉得这个比自己还小的男孩子简直手眼通天。
【几乎同时】
日头偏西,苍空如魔。
雨已经停了,乌云在午时三刻的时候也开始消散,到现在,已经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苍蓝色的天空,高深莫测地笼罩着湿漉漉的大地。
从巡防营领了协统章京上行走的神秘年轻捕头刘清树身穿建州奴儿的天选礼装,摇摆着两只宽广马蹄袖,大模大样地再次走进福临客栈的同时,一道白银色的影子也突然从关押着苏菲菲的房间的壁炉里冒了出来。
关押着苏菲菲的房间四四方方,就是个普通的客房,李莲英是个开客栈的,不是开监狱的,没事不会准备一间戒备森严的地下室来招待客人,于是张威武他们只能将就下,精心挑选了个方位相对有利的房间,就将苏菲菲收押好。
他们对苏菲菲相当粗暴,主要是因为这个女子实力不弱,而且一手天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音攻技巧很是了得,几次都让人着了道,她能从笛子,琴之类的乐器中发出致昏的蓝色音波,实际上是风雪神功的一种化用,但就是令人防不胜防,毕竟一只空的瓷瓶也能让她当乐器来吹。
张威武当然不知道这已经是解语宗甚至是解语密宗的手段了,这种手段真正的破解之法,在于佛门的不动明王功和九天玄女的《解兵决》,当然如果遇到魔法师,一个隔音结界也能挡住,但张威武请不起魔法师啊……
言归正装,此时那白银色的影子仿佛神秘世界里的巫师,从壁炉里燃烧得半死不活的火焰之中徐徐生长出来,就像通过飞路网到达了朋友的家里一样,从容而镇定。
那道影子做出走路的动作,从壁炉里面飘出来,似乎是一只鬼魅。
她看不出来究竟是男是女,白银色的微光凝聚成一个高个子男人的轮廓,包裹着里面一位矮小亮丽的女子的身影。
女子此时闭着眼睛,似乎已经昏睡,而她的动作也被那银色的轮廓控制着,潇洒而稳健地抬起手,纤细的手中握着一根短树枝。
被折断的树枝只有五寸长,露出来的前端上闪烁着微弱的暗金色反光,似乎被涂了某种保养液,很少有人知道那是奥术魔液的反光。
她一挥树枝,一道黑暗风暴瞬间就在房间里回旋起来,直到这一刻,房间里守卫着的天行武馆的女弟子们才发现出了状况,赶紧运起寒冰魂气抵挡,但是完全没用,那黑色的风暴中似乎闪过亮紫色的灵光,而那种亮紫色的灵光,根本不可能被任何寒冰力量挡住。
黑色的风暴接触到女弟子身上迅速凝结出来的寒冰铠甲的瞬间,变成一圈圈无色的空气波纹,发出一点点微弱的气流声,如同寒风吹拂坚冰一样,除了带起一缕缕蓝色的冰屑,再没有其他效果,然而在那黑暗风暴中旋转着的紫色灵光,如同没有实体的幽灵一样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所有寒冰护甲,钻入那些女弟子的身体之中,让他们瞬间凝滞不动了。
永远地不动了。
她们迅速变成了雕像,金属的反光在昏暗的房间里亮起一片人造的淡黄色星光。
万毒皆杀石化死界
那银色的微弱光芒忽然之前散逸开来,整个银色的轮廓崩解了,变成一片光点消失了。
女子显出身形的同时睁开眼睛,娇小又干练,完全没有从昏睡中醒来的迷茫。她一身灰扑扑的亚麻长袍虽然不上档次,却更能衬托出她的精悍。她认真地看了一眼手里的树枝,上面的奥术魔液已经消失了,一点儿暗金色的反光都不再有,只有一根普通的枯树枝。
她扔掉树枝,迅速从扎紧了的袖口中抽出一把闪光的短剑,剑尖对准了房间里唯一的床榻上的两个人。
“来了?”一道清冷又不失柔媚的声音响起,床榻上坐着的那个人转过脸来,那是一张多么娇媚的脸啊,五官精致得不输于江南女子,皮肤白里透着淡淡的粉色,略施粉黛之下,更显得光彩照人,柔美清纯。女孩不仅仅脸长得好看,就连身体也是柔软又丰盈的,她的胖瘦是那样的恰到好处,给所有看到她男人以无限的犯罪的遐想。女孩看起来只有十七岁,虽然一双眼睛里有这北方人特有的爽利活泼,可她整体上都散发出一种超越江南女子的柔软的美,这种柔软的美有一部分是阴阳和合宗的那些女人任人凌辱的风尘之美,更多的是一种从森严家教中模造出来的,顺从又高雅的美。
这个女孩看起来只有十七岁,浑身上下都软得让人兴不起敌意,她此时抱着另一个女人,让那个女人枕在她跪坐在床上的膝盖上,如同小妹在和亲姐姐说悄悄话,她身上的寒冰魂气散发出一股柔软的,甚至有点糯糯的清凉劲儿,让人兴不起敌对的心思。
“放开她。”举剑之人的声音清脆如同琉璃相互撞击的声音,干净而明亮,但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冷冽。
“小月儿?怎么是你?”第三道声音响起来,就是那个倒在十七岁女孩膝盖上的女子,她年轻而美艳,如同盛开的玫瑰,无形地散发出热情而开放的气质,她显得高雅,温婉而落落大方,却已经失却了少女的纯真,只有一种单纯而怡人的吸引力。她的身体并不丰满,至少比那个十七岁的女孩子差一些,却也能够满足男人们的需求了。她说话的声音分外怡人,语调之中也暗合音律之学,更显出一种诱人的风采来,她的年纪比起持剑者和十七岁女孩都要年长一些,大概有二十四岁的样子,正是女子风华绝代之时。她虽然依旧被牢牢捆着,却仍然散发出那令人尊敬的高雅气质与玫瑰般的吸引力,并不因为自己的悲惨境遇而变得颓废憔悴。
应该说,尽管被捆了一天手脚都麻木了,却也在这一天之中,尤其是十七岁女孩这个所谓的“助拳党”跑来和她作伴之后,她恢复得差不多了,至少气色上好多了。
“是我,姐姐。”持剑的女子声音变得柔软多了,可是她依然散发出尖锐而冷硬的气息,一步步靠近了那个十七岁女孩。她看得出来,这个十七岁女孩是个官人,建州奴儿们的官人,也许是天行武馆又接手的什么镖局要保护的人吧,总之,不像是可以合作的盟友,而应该是要被一剑刺死的敌人。
但持剑女孩,也就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敛月灵并没有动手,因为苏菲菲落在敌人手里她完全没有向想到天行武馆居然会派人如此贴身保护。
这样的距离,她没有把握在对方伤害苏菲菲之前拿下她,尽管眼前的十七岁女孩很柔软很可爱的,可是女孩身上确凿无疑的冰气让她警觉,这个女孩并非那种专门养在深闺之中,从未接触过神功的“无才便是德”的淑女。
她此时只能慢慢靠近,以求自己的剑能快一点到达对方的脖子,敛月灵没有任何怜悯之心,至少现在绝不能有。
敛月灵说完“放开她”三个字之后,便不在多发一言,反而将手中的短剑握得更紧了。她那一双水灵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抱住苏菲菲的年幼女孩,渐渐冰住了呼吸,一颗小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跳着,几如擂鼓。她并非金桐隐匿刺击技法的人儿,此情此景之下,唯有将全身冰气调动起来却又不敢催动到极致,只能保持着半用功半不用功的微妙状态,既害怕冰气聚集多了被对方感应到杀意,又怕冰气少了顷刻之后的突袭软弱无力,如同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半吐不吐,十分难受,没过一会儿只觉得连嗓子都痒痒起来,实在难受极了。
可她完全没法放松,她就算再如何是个江湖菜鸟,也知道此时此刻自身没有任何依仗,而敌人却有人质在手。“此番情景之下,唯有以勇破敌,争得敌酋那一丝转瞬即逝的惊慌和胆怯才行。”她这么想着,尽量不着痕迹地朝前面挪了挪。
她如此紧张的时候,忽然听见苏菲菲开口说话,语气中虽然有些关切之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寂灭般的绝望:“好妹妹,你救援姐姐的心姐姐领了,可如今,姐姐去意已决,早已忘却了何为生死荣辱。此番离别,只怕以后,也不能随意相见,你我之间的缘分便也只能如此。而这天行武馆之中,高手如云,又有许多精通诡术之人,实在是万分凶险,妹妹你还是不要以身涉险了,也好留得有用之身,和妹夫好好相处才是正经!你趁着现在张家高手没有到,还是赶快退去吧,也不要让姐姐反过来操心了!”言语之间尽是劝诫敷衍之语,竟然要敛月灵弃她而去,不要再参与这场江湖纷争,想来他也已经知道此番种种事件,绝非以前她经历过的江湖纷争可以比拟,最是凶险无极君不见这里到潘洋城,路途没有走过三成,就已经经历了几场大型械斗,牺牲了许多人了。她可不觉得敛月灵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儿卷进这样的江湖漩涡之中还能有命在。
“姐姐,你可知道,我其实是来投奔你的么!江湖凶险,是啊!可再凶险也无所谓了,因为这世上,已经快没有敛家了呀!”敛月灵听苏菲菲这么说,一口憋住的精气神顿时松了劲,十几天来被建州奴儿们追杀的愁闷与恐惧一股脑儿地爆发出来,直接将她原本还算坚韧的神经压垮了,登时有些崩溃地低声哭道,就连手上的剑也放下来一丝。
“什么!!”苏菲菲惊诧得瞬间坐了起来,而她身边的女孩,居然不声不响地给她松绑。
“敛府……!”苏菲菲坐起来,忽然间的松绑并没有被她意识到,反而浑身颤抖着瞪着敛月灵:“敛府?……”
“已经没有敛府了,早都给建州奴儿夷平了。”敛月灵没有说太具体,可她带着哭腔的语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为什么!”苏菲菲的声音忽然变得又高又尖。
“还不是因为那谣传中的什么剑谱,或者,那帮子人也只不过想找个借口要了我们的《敛式七巧剑》和命而已……”敛月灵说到这里,真的垂下手去。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由
她忽然感觉这一切都荒唐得不可思议,十几天来的挣扎奔命已经全无意义:“天地之间,从来也没有谁挣脱了宿命……敛家如此,和敛家没有什么关系的姐姐也如此,似乎全天下人都逃不过被建州奴儿灭门或者收押的命……苍天啊!这建州奴儿难道真的承应天启?是苍茫天命降下来,带来凛冬的么?”
她这样想着,一时间竟然全无抵抗意志,看看手中的短剑,忽然觉得自己和自己手中的一切剑法都是个笑话,她低低地啜泣一声,轻轻将手中的剑插回到袖子里的剑鞘中去。
“小妹妹,不嫌弃姐姐在这里坐一会儿吧?”敛月灵对苏菲菲身边的女孩说道,语气空空的,那女孩听见了,很恭谨很文雅地点点头:“这位姐姐尽管自便。”
“你不害怕吗?”敛月灵坐下来的时候,对这个丰盈的小女孩说道,直到此时她都没有感应到女孩体内能有什么力量流动。
“不怕。因为姊姊来之前,我和苏姊姊一直在谈论事情。”女孩忽然站起来,给两位美女行了个建州奴儿的礼节,这礼节让敛月灵扁扁嘴,显然有点不适应。
“自我介绍下,奴家是建州正蓝旗人,叶赫维琳亚雷莉,当然这个身份以后可能就用不到了。”
“为何?”敛月灵不明白:“你难道不想当个建州奴儿……”
“建州奴儿,鞭笞天下,被世人谓之天启,然而建州奴儿自己也遇上了天启,便是那银发神童,武陵王银尘。大神(指代雷神,建州奴儿目前并不知道大神的名字)曾经说过,欲使他灭亡,先让他疯狂。如今这个情势你们不知道,银发神童不知为何跑去了北极死狱鬼方一带,顺便救起了一个天选者的教区,结果那个教区的人一两个月就种出了可以抗拒北极冷风的超级秧苗来!如此下去不用十年,整个北方只怕都会落在那些信正教的人手里,建州奴儿就彻底失去北方了,北方一丢,建州奴儿的国运也晚了,何况最近传出建州归海寺那边也有许多人开始抵抗兵役,自己圈地种粮食,也是银发神童给的种子……建州奴儿西有盎格鲁帝国的方阵步兵和炮兵攻打,南有越皇半独立王国,中南部军神大军破了盾天,国教象征哭佛也完蛋了,如今境况,也称得上四面楚歌了,我们这些人,陪他富贵不过深锁春宫,陪他贫贱就烂死在窑子里了,图个什么?还不如早点做些打算,乱世之中,不去做那英雄,只求能够明哲保身。”
她的话让两人都十分奇怪:“你们难道不是一家人么?怎么如今这样生分起来?”敛月灵实在不理解这个女孩的想法。
“我是见过银尘的,自然知道好坏,世间的人就像那老山参一样,不识货不要紧,只要两个比一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么?何况八旗八旗,原本就是纳诺家族以133副锁甲起兵,将周围所有部族强行征服之后重编而来的,我们叶赫维琳一族,原本只不过是生活在秦本雅思克荒原上的牧民,世世代代放牧为生,是纳诺家走带着纽葛丽特部和达达洛克部三族联军,征服了我辈的先祖,才最后变成了正蓝旗的。建州奴儿的内部制度你们南人不懂,那是全族上百万人中,只能有一个真正的人,也就是皇帝,余者皆为奴仆的制度啊!你们大概想不到,在建州奴儿内部,只有极少数近臣才能自称‘奴才’,余者只能称臣,‘奴才’一词,在部族内部居然死一种无上的荣耀……”
“天啊!在我们这里奴才是骂人的话啊!”这一下,连苏菲菲都震惊了,建州奴儿的奴化程度,此时在给两位美人露出冰山一角。
“奴家的父亲,也就是正蓝旗的旗主,或者更骄傲地说,是秦本雅思克荒原的主人,私下里不止一次更奴家说过,加入建州八旗,跟随着纳诺部族,仅仅是跟随着武力强权,四处做强盗发财而已,当整个建州八旗入主中原,称霸天下,抢无可抢,战无可战之时,我们叶赫维琳一族,终究还是要回到荒原之上,世世代代放牧为生的,因为这里是我们的故土,我们的先祖埋骨于此,用死去的残躯养肥了丰美的草原,有了草原才能有牛羊,有了牛羊,才能有我们啊!叶赫维琳从来也没有想过去征服谁,我们从生到死,无论身在何处,都是牧民,也只能是牧民而已……然而如今,我们的领地,甚至我们的祖坟,都因为干旱,长年累月的干旱,慢慢变成了沙漠……那可是我们的家呀!”
亚雷莉说着说着,自己反倒先哭起来。没等苏菲菲宽慰,她就压低声音,一边哭着一边说道:“这次押镖,就是父亲出了高价,给天行武馆让他们将暴雨派的光器送到秦本雅思克荒原的,只有用拿东西定期造雨水,我们这个部族才能继续生存下去……秦本雅思克河……已经有几百里断流了……呜呜呜……”她最后还是说不下去,伏在苏菲菲的怀里哭了起来。
“所以你想要姐姐配合天行武馆,让这趟镖平平安安地走下去?”敛月灵却没有被亚雷莉的哭声感染,依旧问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差不多是这样吧。”苏菲菲代替亚雷莉说道。
“我们部族中的好手,可以在半年以后,将姐姐救出去的!无论姐姐最后被‘送给’了谁!”亚雷莉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央求道:“天行武馆再厉害,也不能同时护住两边,千里幻形虽然看起来都是些散兵游勇,却也让张老师(指张威武)有点疲于应付了,姐姐若能一路上配合一下,让天行武馆能够集中精力应付一边,那也算是帮了我族的大忙了,我们草原上的人,都信仰长生天的,绝对不会亏待恩人……”
敛月灵懂了,这个女孩子并非天行武馆顺手接下的保镖任务中的千金小姐,而是一个监督者,监督着天行武馆将重要的东西送到指定地点。
不过,她也未必就能相信了亚雷莉的话,毕竟在她心里,建州奴儿都是些没什么原则可言的野蛮人,阴狠毒辣,而且听江湖传言很是言而无信呢。她听了亚雷莉的哭诉,却有些不以为然起来,又想道:“若是真的让姐姐被押送到潘洋,那就是掉进火坑再也无法脱身了!潘洋城我没去过,真正人生地不熟,万一半年之后那些远得够不着的叶赫维琳族人不来营救,我可怎么办?我和大师兄(敛空痕)可没有本事从因陀罗的教主住处捞人出来呀!”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急切起来,忽然就觉得无比烦躁,几次想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却又十分不敢发出声音来,免得惊动了外面可能站着的镖局守卫。
她正坐立不安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乍一听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可在这间屋子里的所有还活着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如此具备特色的脚步声,显然只有韩凛虚这个领悟杀道的老爷子能够发出来了。
脚步声响起的瞬间,亚雷莉和苏菲菲几乎同时弹了起来,万分紧张地看着敛月灵,敛月灵自己也一下子白了脸色,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宗师级别的大高手,那可真是一点胜算都不会有呢。
“小月儿,要不你先出去!”苏菲菲瞬间凑到窗前,准备打开窗户让敛月灵逃生,却发现窗户是锁上的,根本不可能打开,至于钥匙,只怕也在店家手里,以她的实力当然可以打破窗户,可她知道来不及了,那脚步声不紧不慢,却尤其像是催命无常。
“要不,你先藏在床下,凝息闭气!”亚雷莉低声建议道。
“对对!我们两个给你打掩护,快点!”苏菲菲也立刻附和道,很显然,这是目前唯一可能蒙混过关的手段了,要是被发现……敛月灵最好的结局也是横死,毕竟天行武馆虽然押镖,却并非特别讲情面的。
脚步声如同催命无常,让敛月灵的哭戏都有些乱了,可是看着亚雷莉那妩媚又十分陌生的面孔,敛月灵还是有点不敢信任她,甚至觉得她从头到脚都在演戏,而自家的苏菲菲姐姐一直被蒙在鼓里。在迫近的脚步声中,敛月灵的小脑袋里,思绪也如同旋风般地一回旋了,几乎刹那间就有了许多急智。
“好!我马上藏在床下,拜托你们帮我挡一会儿。”她说着自己就钻进了床下,躲在了床下的两口竹编行李箱的后面。
她藏匿起来的时候,从袖子里摸出两把飞刀,这飞刀不是她的,而是战利品,是魔道们惯用的喂了散魂剧毒的家伙,敛月灵没有去指望那根枯树枝,因为她已经感觉不到那上面还能有什么非凡的力量了,她此时只能蜷缩在床下,祈祷着银尘大侠能够帮她一下。
脚步声忽然停住了,苏菲菲和亚雷莉对视一眼,赶紧将有些凌乱的床整理好。然后苏菲菲躺进亚雷莉的怀里,做闺蜜说悄悄话状。
脚步声再次响起,显然刚刚外面那位宗师和人聊天,耽误了一点时间,这一次脚步声真的进了,而且巨大的脚步声后面还跟着一重几乎微不可闻的轻柔脚步声,显然后面那人,才是真的高手。
比韩凛虚修为更高的人。
脚步声直达门前,接着是开锁的声音,当房门打开的时候,一束很亮很亮的光透射过来,照亮了这间遮瞒了帷幕的昏暗房间。
房间里的蜡烛,依然尽职尽责地燃烧着,一切都静默得如同死囚的牢笼,这种静默并不代表着安全,反而代表着出现危险。
“咦?”一声岩石敲击铸铁般的,刚硬无比的嗓音响起来,接着才是另外一道相对柔和一些,却也充斥着强者惯有的盛气凌人语气的声音:“怎么了?”
“……人还在。”前一道声音说,接着门口的光线猛然一暗,一道宽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走进来,几乎没有脚步声。
后面的脚步声沉重而清晰,甚至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势,韩凛虚跟了进来,天行武馆中最核心的两大宗师齐聚这里,让空气中的压力都忽然增高了一成。
“张老师!”亚雷莉转过脸来,假装刚刚才发现他进来,而苏菲菲本能地朝亚雷莉身体里缩了缩,反而显得十分自然。张威武淡然地环视了下四周,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不说,帷幕没有被掀起或者扯开,而帷幕后面的窗户也透射出黑漆漆的完整阴影,显然并未被破坏或者打开,看起来,这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不过在江湖上浸淫了一辈子的张威武,此时反而提高了警惕,因为刚刚已经出现了异常,那么眼下的正常也算是异常了。
他记得自己镖局里的规矩,如此的一间防守严密的屋子里,守卫的岗哨分为明暗两班,暗哨可以不动,但是明面上的岗哨,那是他进来的时候,要出来行弟子礼的,这是规矩,也是最起码的礼仪,他可不觉得手底下的女弟子们能忘了这个,哪怕他自己有时候忘了这茬呢。
可如今,他开门进来了,没有一个女弟子给他行礼问安。
这不能说明女弟子们忘了规矩礼仪,只能说明她们已经遭遇不测,因为他的镖局不是崇王府,没有任何管理松懈的可能,管理松懈队伍都已经死在了押镖的途中。“真以为天行武馆是简单的跑商?老夫这一辈子就没有带过一趟子安稳和平的镖!”这句话早已经深深镌刻在张威武的骨髓里,让他神经质到除了天行武馆的老窝,这世上哪里都不安全的地步。
正是因为这强迫症一样的想法,才让他面对眼前无关紧要的异常时显得有些吹毛求疵,他一眼看到重获自由的苏菲菲时,不禁皱了皱眉头。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假掩护·真掩护
“东家小姐,你怎么给苏姑娘松绑了?”张威武虽然十分不满,但是说话的语气还相当客气的。天行武馆几乎是第一次干了绑票这样的脏活,当然也是在建州奴儿的威逼之下才无奈如此,他们一直以来秉持着一种武馆精神,即尚武,正直,扶弱,助人,他们押送的东西,全部都是对于主顾极其重要的物件,或者干脆将某个人物武装护送到其亲人身边,如此才在北方攒下偌大的名头,如今这一趟镖,押送光器“困锁之雨”,在张威武看来也是救人性命的举措,原本没苏菲菲什么事情的,可是北武帝亲自下了道旨意让他们顺路将苏菲菲绑架到潘洋城,这才有了一路上的捆绑虐待。从任何意义上来说,张威武对于自己的主顾那是没有底线地好,无论这个主顾是叶赫维琳部族还是纳诺部族,都是一样的,张威武知道叶赫维琳部族的困境,也知道暴雨派其实声名不显,就是个普通的魔道山门,上不能为一方百姓造福,下不能对抗邻近的山匪恶寇保护旅人安全,不就是一群瞎掰呼的神功修炼者么?说起来张威武觉得他们的前途还不如血阳城的斩鬼烈,至少这个家伙在认认真真地为所有的市民挣钱啊。
站威武知道叶赫维琳部族的困境,因此他敢于投入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来押送一件光器,也因此他对于暴雨派的反扑态度强硬,甚至拉来一些官面上的人物助拳,更因此对叶赫维琳十分十分客气,正如现在,他虽然对于叶赫维琳干扰他的另一个任务而有所不满,但是语气依然尽可能地温和。
“可是这位姐姐一天到晚这么捆着很可怜啊!”叶赫维琳亚雷莉佯装可爱地说道,她的话半真半假,一半是苏菲菲这个样子辛苦一路确实可怜,到了潘洋估计整个人都快废了,另一半是因为她和苏菲菲达成了协议,苏菲菲不再反抗绑架,而她负责照顾苏菲菲。
张威武一眼就看穿了亚雷莉的大部分心思,虽然他还不知道亚雷莉和苏菲菲达成了什么具体的协议,但是他至少知道她们之间至少有一个协议,一个干扰了张威武此行计划的协议。
因此他真正皱起眉头,有点不悦了,主顾能让他不高兴的时候,只有主顾擅自更改行动规划,干扰他的其他任务的时候。
“东家小姐……”张威武正准备说说苏菲菲那拿出任何瓶子类的东西都可以发动音攻致晕周围一圈人的特殊本领呢,就被苏菲菲打断了:
“这位张先生,我想给您说说,我……不打算跟您对抗了,可以……任由您带我去潘洋城。”
她的声音如同空谷幽兰,每一个都借助音乐的力量,增加语气中的诚恳意味,让所有听到她的话的人都更加倾向于认为她说的是真话,是推心置腹地想和人诉说。
张威武听到她如此说,神色微微一动,暂时压下了对周遭异常情况的不安全感,沉声道:“这是为何?”
“郑先生本身也不太喜欢干这种事情,对吧?”苏菲菲冰炫聪明,从张威武将她弄来到现在的种种蛛丝马迹,以及对于天行武馆这个在南方尚且没有太多名气的镖行的些许风闻的分析,就能知道张威武的天行武馆,是认认真真保护弱者,做着南北沟通生意的镖局武馆,而不是其他那些三流武馆那样打着镖局幌子的黑社会。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清楚地看到张威武的眉头又皱了一下。
“这事情确实受人所托……”张威武还打算再托个什么说辞,就听到苏菲菲继续说道:“张先生不必解释,想来对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知情,不是共谋之人,既然不是共谋之人,那么这趟子镖完成,苏菲菲的死活荣辱,应该和张先生无关了吧?”
“此话怎说?”张威武心里有些嘀咕,其实他知道抓苏菲菲去潘洋城这事情的大致因由,但他没有标明自己知道,而是以退为进,听听苏菲菲的说法,他同时隐秘地看了一眼自家的主顾小姐,觉得这个小姐会不会用什么花言巧语将苏菲菲诓骗了。
依照张威武的本心,他不太希望苏菲菲被人诓骗,毕竟他自己对这个女孩还抱有一丝同情,但如果主顾家的小姐能通过诓骗苏菲菲达到帮他减轻守备压力的目的,他也不介意暂时蒙蔽这个女子一下,因为他知道秀杭那边一些无聊的公子哥和魔道青年已经组织了一支营救队伍,而且说不定还会和暴雨派勾结起来,给他更大的困扰。这次绝重镖,早就退居二线的张威武亲自出山,其实已经能够说明情势的危急了,叶赫维琳也好,天行武馆也罢,都是情非得已,没有任何退路可言。张威武还指望叶赫维琳部族能在秦本雅思克强盛起来,成为天行武馆开辟北方丝绸之路的桥头堡呢。这一趟子,天行武馆中的每个人,都要压上自身持有的全部赌注。
“张先生一路上苛待妾身,不过是为了加强防护,妾身也大概知道江南六公子已经集结了些许人手启程朝这边来了,张先生所在乎的,不过是武馆甲子清誉而已,并非和那因陀罗的人有什么瓜葛吧?”
“你该不会想成全了老夫,接着从那里逃出来吧?姑娘以为那因陀罗的潘洋总殿能是什么地方,有那么好进出么?姑娘既然有这样的心思,反倒不计较老夫先前得罪之事,老夫自然不敢再期满姑娘,那因陀罗……”
“这世上还能有什么样的龙潭虎穴,是我们叶赫维琳家的勇士不敢闯的?”亚雷莉低声道,似乎自言自语,但马上将张威武的话截断。老镖头脸色一红,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只不过语气之中略带唏嘘:
“想不到你们叶赫维琳一族,为了这个降雨用的光器,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祖坟都快没了,家园都要完了,还有什么不可以付出的……若非如今空蝉拦截的手段太多,不能冒险,我等早就不计伤亡,将这东西抢走了。”说到家园,亚雷莉不禁又带上了哭腔:“许是我等先祖追随纳诺家族,做下太多恶事吧,才让我们这一代人遭受了无尽的祸难,我等以为,我们这一代人吃尽世间苦楚,尝遍红尘艰辛,只要下一代或者下几代人能够过上正常的生活,倒也值了,就怕老天不开眼,先祖之过,子孙永偿……”
“小姐不要太悲观了,这光器么,牵连门派命运倒也是真的,门派要完,光器自然易主,如今暴雨派纠集了这么多人来,肯定散尽门派积蓄,若是我们将镖压成了,只怕也算是替天行道了吧?困锁之雨若是能造福一方百姓,暗示功德啊,总好于藏在盾天城这种本身就苦雨的地方,成为某个所谓的门主的私人玩物……”张威武赶紧安慰她,接着又对苏菲菲道:“想来苏姑娘也知道如今叶赫维琳一部情势十分危急,这东西要是不能在年底送到,明年春季……不说也罢,总之,苏姑娘高义,老夫很是敬佩,若姑娘真能做到不再抗拒我等,老夫也不吝以上宾之礼相待。”
“我愿与亚雷莉妹妹歃血盟誓。”苏菲菲说道,语气中没有一丁点被强迫的意思,显然已经被亚雷莉说通了。没有人知道,其实一开始亚雷莉也没有说通她,反而是敛月灵的营救让她改变了主意,决定不管亚雷莉是不是蒙她,都两眼一闭一头扎进潘洋城的那所谓的教主府邸中。
她这么做,何尝不是一种自暴自弃。敛府的覆灭给她的打击,绝对和她表面上显现出来的那种镇定无关。苏菲菲曾经蒙受敛府恩情,和敛月灵又自小为闺蜜,几乎将敛府当成了自己的家,她这样一个风尘女子注定一生漂泊无依,有这么一座如同家般的府邸,哪怕里面没有一根丝线,一勺米饭真正属于她,也必然成为她寄托心灵的地方,如今这个地方已经在建州奴儿的暴政之下毁灭了,也就意味着她苏菲菲的根断了,真正成为孤苦无依之人,那么她这身香艳的臭皮囊,落在何处,落在什么样的臭男人的手里,又有什么区别!何况她若是自愿前往了,那么她的敛月灵妹妹就不必来营救她,就可以远走高飞,不用自投罗网,而且她还能救起一大群曾经形同陌路如今已经初步认识了的牧民,救起一大片草原和这片草原上永世流传的甜美歌声,她的小小牺牲,如今能换来这么多这么多的人生存乃至于幸福,她,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艺人,多愁善感的音乐之女,又如何不会觉得值当呢?
苏菲菲是个“肮脏的”娼妓不假,但是她,从来都是一个心思纯洁的琴女,一个已经将红尘看破,一心只为曲艺而活的人。她早已对现实的肮脏与黑暗失去了兴趣,甚至失去了感觉,她在青楼中的这么多年来,其实一直生活在自己编织的曲艺的幻梦中。
如今这场幻梦里,可以不仅有儿女情长,痴痴怨怨,还可以有一点家国往事,侠肝义胆,对她来讲,何尝不是一种升华,一种功德圆满?
“朝闻道夕死可矣,何况此番,真正行道啊!”这就是苏菲菲此时的想法,这种想法十分可笑也十分壮烈。
她这番想法将她自己感动了,却也让张威武微微震惊了一下,慨叹于这些闺阁之中的女孩们,其实也有不输于须眉男子的气概了,于是便说道:“苏姑娘侠肝义胆,老夫自叹弗如,若姑娘心意已决,老夫便可命人准备仪式,哪怕姑娘还有些许托付,老夫也能帮忙一二的,只是……”他沉吟一下,最终还是说道:“此间客房,有些沉闷了,姑娘既然不与我等对峙了,老夫便希望姑娘移步他处,也好和东家小姐一起,善加保护。”
“可以……”苏菲菲强迫自己爽快答应下来,实际上她有点不想离开这里,不是她有什么受虐倾向,而是因为床底下还藏着一个敛月灵呢,她必须等到将敛月灵想法送出去并且圆上谎了再说
“镖头,情况不对!”韩凛虚的声音此时急切万分地响起来,将三人都吓了一跳。张威武在惊愕之间,还敏锐地捕捉到亚雷莉和苏菲菲同时露出的惊慌之色。“她们合起来诓骗老夫?没理由呀?”张威武心念电转,但还得转身去看韩凛虚这边发生了什么情况。
“怎说?”他转过身,暗暗运起魂气,却买有着急释放魂兽化形,他完全转过身的同时,感应到身后两位女子都十分十分紧张起来,苏菲菲甚至有点发抖,这种异常情况让他心生警惕:“不会真的坑老夫”他的念头还没转完,就似乎瞄到壁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动
“无论明哨暗哨,早就被人杀了!死法”韩凛虚的语气急切且严厉,这一屋子女弟子是他和张威武共同经营的天行武馆中的重要力量,死伤之下虽然不伤筋动骨,却也十分令他心痛的,而且她们的死相十分诡异可怖,让他认定这间封闭的客房里还藏着一位心狠手辣的绝世高手。
他政要向张威武示警,却猛然感觉到一股劲风扑面而来。
“留神!!”张威武爆吼一声,全身的冰气轰然爆炸,形成一道粗大无比的风雪,《冰屑旋转功》在他手中运转如同星系,被他仓促之下整个儿推射出去,可是,即便是强如返虚境界的张威武,与那黑暗之中的偷袭者相比,也似乎太慢了些。
亮光,真实地在张威武眼前闪烁起来,那似乎是一只巨大刀轮旋转时发出的反光,红铜色的反光之中,还带着一道道飞溅的血线。
斩风燕破叛镜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少女的普罗米修斯
“哎呀!”韩凛虚没能忍住惨叫,显然被伤的不轻,他赶紧后退到门口,顾不上开膛破肚的可怕伤势,身上立刻荡漾起一圈圈金色的涟漪,战魂化形,他的身体立刻膨胀了大半,一身长袍几乎被撑得粉碎开来,也才勉强弥合了伤口,同时,一股强大无比的气息爆发出来,他在情急之下,用上了杀道。
“着!”甩手般的一拳,变成了一条蝮蛇的残影。那残影疾如闪电,却能在空中盘旋成两个圆圈,将敌人左右闪避的空间封死,他的拳头此时已经变成一只大张着的骨头蛇口,没有信子,只有非常突出的两对尖锐的毒牙。蝮蛇所过之处,绿色的冰雾如影随形,很快弥漫过一大片空间,与此同时,张威武打出的那一道螺旋形的暴风雪也从后面杀上来,共同锁定了壁炉周围的一小片空间。
壁炉里的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暗沉沉的阴影。阴影之中,忽然间亮起金色的闪电,仿佛即将发动战魂化形时产生的金色涟漪。那些金色的闪电沿着某种固定的路线流动着,如同细细的金液流淌,勾勒出一串串寓意不明的字符,这些字符编织成网,勉强显出了宽大的裙摆的轮廓。
黑色的裙摆暴涨起来,顷刻间化为一片硕大的漆黑布幔,布幔的边缘亮起锋利的黄铜闪光,如电一样,切来了风雪毒雾。
斩风燕破凰牙
那布幔一样忽然扩大的许多被动裙摆,似乎能够吸收一切尖锐的刺击与砍杀,将张威武发出的强力暴风雪中的所有尖锐雪片全数折断,同时那阴影之中忽然弹射出来的娇小婀娜的人影儿,也轻灵地避开了韩凛虚暗合杀道的一击。
最终决战奥义蛇骨化心功落空了。
普通技法冰屑旋转功也被破解了。
那纵跃于空中,飞扬着宽大裙摆的娇小身影,在半空中无处借力的情况下,忽然如同精灵般转折,纤细的手臂向前一伸,根本不用战魂化形这么麻烦,直接从小手掌心里喷出一道黑色的云雾,如同暗黑元素打击一样狠狠落在蛇骨化心功的某个节点之上。
咔嚓一声骨折的脆响传来,韩凛虚老脸一红,战魂化形状态的肢体感觉不到痛,被打残了也能马上恢复,还不算难堪,可要命的是,那空中飘落的身影,似乎对他的杀道奥义十分十分地了解,一掌下去就命中的杀道奥义的弱点。
杀道境界,对境界以下的人来说没有弱点可言,能够破解杀道奥义的也只有掌握杀道的人,毕竟杀道奥义是仅次于天选之枪的强大招式。
“来人至少杀道境界!甚至强过天选之鞭!”韩凛虚这样想着,手中的蛇骨化心功招式一变,一圈圈带着倒刺的骨节状蝮蛇身躯将周身围住,另一只手却忽然小范围地弹动了几下,几根冰蓝色的丝线就从指缝中间突刺出来,寒冰凝结出的钢丝飞针,如同花洒中喷出的水流一样兜头笼罩向空中的人影。
这个时候,张威武已经赶上来,宽大的身躯墙壁一样挡住了两名貌美的女子,老人微微沉下腰板,双手分开两侧,居然摆出了一个类似于摔跤一样的姿势,身上迅速凝结出一层鬼针胄,接着周身大雪弥漫。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那轻灵身影的落点,显然并不打算乘胜追击,无论是韩凛虚也好,还是张威武也罢,都是很守江湖规矩之人,敌人只有一个,那么就只能轮番上阵决斗,何况此时,决斗天则已经降下
那身影的背后忽然旋转出一股黑色的暴风,暴风之中闪亮着银色的反光,数十根金属打造的羽毛随着暴风旋转着切割而下,不仅斩断了冰丝,也再次斩断了蝮蛇的身体。
“金属?!”韩凛虚怪叫一声,连连后退,在荟萃楼里的吃瘪的一幕幕给他留下了些许心理阴影,面对着来势汹汹的重型金属飞镖,他本能地选择了躲闪而非硬抗。
金属飞镖落入地面,几乎打穿了楼板,在空中“漂浮”着的身影此时才慢慢落地,刚好落在张威武一直凝神戒备着的落点上。天行武馆的总镖头当即虎吼一声,左手收于腰际蓄势待发,右手闪电出拳的同时,一圈圈金色的光纹终于在拳头周围绽放开来。
他的右手变成了冰拳,他的手臂变成了可以伸缩的弹簧管,推出的冰拳瞬间一分为七,如同敛氏七巧剑一样轻灵高妙,却有着剑术永远不具备的势大力沉的刚冲力道。七道幻影直冲着已经落地的人影打来,然而人影手中绿光汇聚,并不接招,反而一掌轻轻按住了手边的桌子。
桌子整个变形,变成大盾和战斧。那人影将手臂一摆,大盾立刻移到身前,娇小的身影往后一缩,整个便躲在了大盾后面,张威武的拳头狠狠落在金属大盾之上,只听轰隆七声连续的爆响,大盾立刻被打得连连后退,最后一拳更是直接撞到了墙面,而身后的人早已不在。
“留神身后!”退开一段距离的韩凛虚看得清楚,那娇小的身影几乎如何半幻影状态的恶灵,身形一晃都不知道怎么就突进到了张威武身后,张威武一听韩凛虚的吼声就心里一紧,他可还记者身后有两位重要人物呢!
他旋风般地转过身来,刚好看到那身影手中的战斧变成了一把轻灵的宽刃长剑,一剑下去便是七道幻影,赫然就是《敛氏七巧剑》!这一下不仅张威武一脸惊容,就连苏菲菲也愣住了,因为无论从体型还是从闪避动作来看,这个幻影也似的人物并非她认识的任何人,何况整个敛氏家族,都未必找得出如这个人这般强大的实力,可她偏偏使用了苏菲菲最熟悉的敛氏七巧剑。
苏菲菲躲在亚雷莉怀里作声不得,而亚雷莉看着眼前这道人影身上黑色的装束,忽然感觉胸口一阵隐隐作痛。她忽然意识到这是天选礼装,被改造过的天选礼装,不仅没有了命门处“大才奴锁”的致命弱点,全身上下那些羞人的捆绳和机活也一个不剩,反而浑身上下装满了杀人的利器,尤其是裙摆处那一排应该收红铜质地的兽牙状刀锋,便是刚刚发出致命攻击将两大宗师逼退的武器,从那凌厉非常的招式就可以看出,整件改装过的天选礼装,究竟有多么可怕。
阔刃长剑冲着张威武刺击过去了,幻化出来的七把宽阔的剑锋上,裹挟着一道道绿色的毒芒,那似乎是某种从未见过的散魂剧毒,根本不像时常见到的寒冰魂雾一样,散发出冰水特有的冷气,反而带着一股无可言明的灼热意蕴。七道剑路在空中完全展开成七种互不相关的剑法,瞬息之间,就如同七人围攻一样,用漫天剑光将站威武的视野填满。
张老爷子就算在江湖上混迹了无数年月,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凌厉的剑法,毕竟他领教过的《敛式七巧剑》是分神境界的敛氏七巧剑,不是天选之鞭甚至接近天选之枪境界的敛氏七巧剑,他哪里想过一套只能说是“很精妙”的敛氏七巧剑,会被什么人硬生生推演成一套绝学,暗合杀道,几近最终决战奥义的绝学。
他完全就被那漫天剑光困扰住了,左支右拙间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打出去的七重流星拳也早已收回来,一双厚实的肉掌在胸前一上一下摆出合气道的手势,相对的两掌心里冒出风雪,在胸前盘绕成一团混沌的冰晶,等到那人影将剑光出尽,看到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之后,张威武才断喝一声,双手前推,又一发冰屑旋转功全力发出,并且在飞出掌心不到三寸的地方就猛然爆炸,接着凝结,瞬息间凝固成一面冰墙。
用冰墙挡住剑光,这是拳斗士最常用的路数,虽然不免以力破巧之嫌,在技术上落了下乘,但也算是中规中矩的策略,张威武变出冰墙之后立刻后退,同时吸取刚刚的教训马上凝神戒备着身后,果不其然,在剑光还没有消退之时,身后再次泛起一道凛然的剑气。
张威武想也不想反手一掌,手掌在战魂的作用下飞速增大,几乎到了半人高度,一掌之力也有了上千斤的威能,和身后再次绽开的敛氏七巧剑硬碰硬地来了一下,结果只听得身后一声轻柔娇喘,那人影被一掌打得倒飞出去好几步,几乎一头扎进韩凛虚的怀里。
“来得好!”韩凛虚心里大喝,嘴上却不发一声,一招大擒拿手递出,刚巧就捉住那人影的肩膀。韩凛虚感觉到入手一片温香绵软,心道:“原来又是个妙龄女子,只是这样的敏捷和技巧当世罕见,也不知道是什么大派的高徒呢!”正想着擒拿下她作为人质,以供日后和那名门大派谈判呢,忽然感觉到腰侧一紧,原来对方也用空着的那一只手使出了擒拿手,将他抓住了。
韩凛虚不禁哑然失笑,心想你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娃子能有多少力量,想扳倒我这样一个合道高手?心里正冷笑着,忽然感觉到她的手掌心里传来一股奇异的灼热能量,紧接着一股如同墓穴深处一样的死寂而厚重的感觉从腰部爆发出来,疫病一样扩散至全身。
“不好!难道是生绝毒?!”韩凛虚脸色狂变,抓住对手的右手也变得麻木僵硬,不能动弹了。那女子身子一矮,便脱离了他已经失去力道的大擒拿手,转过身来,面对着赶上前来的张威武,手中的阔刃长剑瞬间变形成为斩击斧,轻灵的身影忽然跳起,一招重重的力劈华山朝着张威武头顶就落下来。
张威武立刻收住脚步,手中冰霜凝聚,直接变出一根无法继续变形的长棍,呼呼两下将巴川风雨同舟棍使了出来,这套来自于江南水乡的渔民用的桨法的棍法,在这个狭小而封闭的房间里显出莫大的威能,几乎瞬间就将大半间屋子压制住了,然而他只使出了三招,就忽然觉得对手劈下来的斧头中似乎灌满了不可违抗的天命,那一斧头并没有直接落在他的头上,反而落在了他手中的长棍之上。
那斧头的落点,居然恰好就是巴川风雨同舟棍中,几乎唯一的,也是很少有人知道的破绽。
咔嚓一声,长棍折断,冰霜碎裂,飞溅的冰屑迷了张威武的眼,同一瞬间,七道凌厉的剑气已经到了胸前,只要再往前一寸就可以刺入他身体。此时张威武已经很清楚,自己身上这一套有些碍手碍脚的鬼针胄并不能防御对手那“带了未知剧毒”的金属长剑。
在那电光火石般的一刹那间,张威武很明显地感觉到整个右面身子似乎没有被剑光笼罩,仿佛那是对手不经意间露出的一点点破绽,张威武毕竟是成名了太久太久的大宗师,返虚境界反而真实不虚,在这生死攸关的刹那之间,他立刻抓住了这点破绽虎腰一扭,上半身整个侧过来,转向右边,让开了左边凌厉的剑锋。
天选奥义入微之境!
然而对手连这一点都彻底算计在内,在他转身的刹那,几根锋利的金属羽毛狠狠擦过他的后背,让他痛得闷哼一声,接着就是心理一阵毁灭般的震惊。因为刹那之间,在耀眼的绿色剑光的掩护下,一只纤细的手在他皮开肉绽的背上一抹,一招出自敛空痕的《妙手空空拳》全力施展出来,瞬间就夺走了他身上最重要的一件东西。
困锁之雨。
“韩凛虚!拦住她!”张威武的吼声中已经滚动起滔天狂怒,那吼出的声音都形成一条条冰雾般的蓝色气浪,但此时,韩凛虚正在全力运转《蛇骨化心功》期望将那股灼热中带着坟墓一样厚重麻痹感的毒气从身体中驱除,根本不能有所行动,而那位得手的幻灵一样的女孩,就在此时,火箭一样冲向门口。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诅咒·审判
“拦住她!”张威武再次发出暴怒的吼叫,门外的人已经听到并且有所行动,然而那女孩的身影忽然凝滞在门口,身体周围,旋转着爆发出一片灰绿色的光芒。
光芒绽放开来,便是死界。
准备动手阻拦甚至击杀的门外弟子,就在这一刻全部变成了金属雕像。
冲锋而至的张威武陡然停下身子,呆愣愣地看着这地狱一样的景象,根本不敢前进分毫,他此时忽然明白过来,这种可怕的石化力量,完全不会受到寒冰能量的阻挡,它们是不相干的两种能量。
从一开始,他和韩凛虚就没有任何胜算可言,对手不是什么门派高手,而是真正的天选之鞭。
甚至是天选之鞭中有数的强者!
他定定地看着那个女孩,看着她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僵硬无比的面容,看着她几乎只有十二三岁年纪的身影,忽然感觉一阵心寒,仿佛瞪着一只来自异星的怪兽。女孩发出的石化光芒就在此刻慢慢暗淡下去,直到虚无,接着她似乎打定主意逃跑一样跳下三楼的走廊。
张威武想也没想就追了过去,一下子跳下走廊,重重落在大厅里面,他落下的瞬间,屋里的韩凛虚就解除了石化的困扰,大亨呼叫着“总镖头!”一起跟了出去,他没胆子直接跳下三楼,便只能一路小跑从楼梯上冲下来,等下来的时候,张威武早就没有影子了。
韩凛虚是镖局的二号人物,此时张威武出去追人,也不知道吉凶祸福,韩凛虚必须做出善后一样的决策,他立刻命令张老头调集人手,整装待发。
张老头看见了张威武追出门去的情景,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自然将那些还懵懂着不知道发生什么大事的门子手下吼起来,整理行囊囤积粮草准备套车等等,一楼大堂里甚至二楼的许多客房中顿时乱作一团,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敛月灵悄悄地从一间客房里探出脑袋,接着偷偷摸摸地下楼了。
【几分钟前】
银尘所在的房间。
“嗯,搞定啦!”林绚尘将最后一支熏香点上,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袖,有些如释重负的说道。敛空痕已经用过了汤药,和衣躺在床上,小腿上包扎着厚厚的白色纱布,升出床外,高高的枝在一把破旧的椅子上,冰屑旋转功的毒素被某种强烈的解毒药一点一点拔出来,将伤口周围的纱布染成了脓水般的棕黄色,毒水一滴一滴落在下面支着的痰盂里面,发出如同沙漏般的有规律的声响,这个状态只要能够持续半天左右,他就有可能完全恢复了。
千里幻形的人似乎是想投桃报李,在这个敌方占优势的危机四伏的客栈里,依然给这间房子设置了警卫,门口两个人,窗边也有两个人。银尘看着这样的配置也还算安全,就动起心思,要先坑丁卯大师一把,同时他也不放心,让敛月灵一个人去营救苏菲菲,此时听到敛空痕已经脱离了危险,便对林绚尘道:“绚儿,你说我能不能让你帮着关照一下敛月灵啊?她一个人就怕遇上张威武那样的宗师级高手”
“可以啊?你下次不要这么客气就更好了。”林绚尘温婉地笑着,轻轻走到门边,对着那守卫的壮汉轻声道:“麻烦叫一个千里幻形中的郎中来。”
过了一会儿郎中就来了,一个三十岁上下的胡子拉碴的壮汉,看起来他并不是什么郎中,而是个懂得医术的拳斗士,风源大陆可没有什么医武不分家的说法,毕竟炼丹术和罡风神功,战流神功差得相当远,因此这样的人物也算是比较稀罕的大才干者了。异界之中的炼丹术虽然繁荣但并不发达,没有多少惊天动地的药方传下来不说,系统性也很差的,而且因为引入战魂兽之后,炼丹术也分裂为人派和妖派,人派主张炼丹救人,妖派主张先救战魂,等战魂壮实能够产生大量的战魂气自后,人也就不治自愈了。两派没有什么高下之分,但是林绚尘必须属于人派,因为九天玄女治疗他人的手法都是人派的,没有关于妖派的研究,足见医道之艰难复杂,千年文明以来,除了九天玄女,再也没有第二个以医道为中心的门派建立起来了,所谓的药王谷之类打着医道名号的,实际上都是些精于投毒的零散魔道,他们的传承零碎而散乱,被许许多多的人学去一鳞半爪,却又没有得到完整的师承,就比如眼前这个壮汉郎中,一身寒冰魔气,一脸横肉,面相看起来就更偏向于打手而非医师。
请来的郎中自然是个妖派好手,高手称不上但也有两把刷子了,听了林绚尘的话,虽然对她的理论不怎么认同,可是看着敛空痕到现在都紧紧抓着的带鞘长剑,也没有什么异议可以提出。剑客都是不重视战魂兽只重视风雪战流的“异端”,人派的手法自然好过妖派,而且丁卯大师下的毒那可不是一般二班的罕见,鬼知道是些什么东西,郎中自问就算回去请教了师父,也未必能想出什么办法来,于是只能不太情愿地听着林绚尘低声絮叨,别的不说,听听美女那糯糯中带着点仄仄乡音的声音还是很受用的。
林绚尘交代完了,就径直走向那空心圆阵,她和银尘几乎是一体两命,已经没有什么隔阂可言,对于银尘的那些神神道道的法子也知道许多,只不过她毕竟只是神妃并非真神,还做不到银尘那样挥手就是天候变迁的潇洒,反而要像个正经的魔法师一样先念咒才能使用“银尘的东西”。她低声絮叨了短短一秒钟,娇俏的身影就在一道银光之中消失了。银尘立刻缩到了房间的一角,搬把椅子坐下来,静静的闭上眼睛,伸出袖口的双手上冒出的灿烂元素光华,时而火星四溅,时而云雾缭绕,时而雷光闪烁,时而泛起奥术的紫色光芒,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手心里汇聚起一道黑色的光华,那是暗影的力量。
银尘紧闭着双眼,既没有念咒,也没有举行任何魔法仪式,只凭意念就能够轻易地发现自己留下的刻印,甚至已经找到了丁卯大师和那个红衣女子的主人,也就是鸠杀婆婆的准确位置,身为法师的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准备一具魔法分身,携带着一部分强横的法神力量降临到他们面前,给予这两个恶贯满盈的家伙,以神权的制裁。
【与此同时】
三楼东北角的最隐秘的小隔间中,丁卯大师正和鸠杀婆婆相对而坐,两人之间的木桌上放着一壶清茶,两碟子小菜,看起来似乎平静而惬意。然而他们脚下发着蓝绿色光芒的玄冰聚魂式充分说明他们并非表面上那样平静,反而因为战魂的意外受损,而处在非常危险状态中,他们此时无法调用战魂的任何力量,只能依靠自身和为数不多的寒冰力量,你上环后的功力也只能发挥出两成左右,比起战魂离体的时候更加不堪。
“大意了!”鸠杀婆婆苍老的声音中透露出些许疲惫,也有一丝丝,没能隐藏住的惊恐不安。丁卯大师此时还在强装镇定,羊烧蚀着邪神图腾的光头上已经爬上了许多科豆大的汗珠,看起来就像是满头黄澄澄的虱子。
凛冬将至之后,夏季的气温也变凉爽起来,按理说,以丁卯大师这样的修为并不应该在这种天气里热到出汗,而且银尘表现出来的实力也并不应该吓到他生出一身冷汗,他此时满头的汗珠,反而都是身体忽然衰弱之后出的虚汗。
丁卯大师还没有意识到,此时他已经虚弱得不正常起来,对面的鸠杀婆婆比他的修为浅薄,受到的伤害也并不轻于他,却还能保证基本的仪态,而他这个实力强横的天选者已经出现盗汗的症状,显然不是一句“战魂受损”就能解释清楚的。
“不怪你,佛爷我也没有想到那小子如今的修为竟然如此强大,年前他还只不过是有些手段而已,还不足以跟我们这样境界的人抗衡呢,可如今……佛爷我单独对上他也不太有胜算。”丁卯大师竭尽全力的宽慰着鸠杀婆婆,极力拉拢她继续帮着自己防着银尘随时可能到来的报复。
鸠杀婆婆当然知道他心里怎么打算,自己也在盘算着银尘可能的报复手段:“你倒是说说,他能给我们下个什么样的咒呢?我已经用了三遍风水禁言术了,却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言语之中不免有些焦躁。
“佛爷我也觉得蹊跷!”丁卯大师也叹了口气道:“按理说但凡是下咒,抑或下毒,体内总有些许魂气不听使唤的,只要一运转神功,魂气流动间,自然能够觉察出来,只不过修为又深浅,福缘有薄厚,有些毒咒产生的冰气明显些,有些就像那大海里面的游鱼,诡秘又狡猾,不太容易被人感觉到,可世上还没有什么样的毒或者咒,可以瞒过风水禁言术的啊?况且你我都是邪道之人,对这些毒毒鬼鬼的事情比常人明白得多,修为也在那里摆着,就算平白被因陀罗的教主们下了毒,那也是能知道的,难道你还以为,那小子的下毒下咒手段能比红衣楼猪他们还强吗?”
“这么说来好像也对……”鸠杀婆婆听了丁卯大师的话,神色稍缓,想来那银尘小子是继承上天禁术的人,这样的人没法学会一些过于阴暗的东西的,他们要代替天地行罚,必然是刚正迂腐之人,否则如何受得了那堂正大气的禁术的苦修呢!天地禁术自然和命理祸福以及人品性格相关,银尘小子一没有时间熬炼,邪魔诡术一途之上注定缺乏积淀,二来命理祸福所困,断然不会去学这些东西,那么他又如何能做到如此“高妙”的下咒手段,让两位诡术大师都完全感应不到身体的异常呢?在鸠杀丁卯两人看来,银尘小子先前的话,不过是“吓诈”之术,就如许多正道人士明明从不在暗器上淬毒,却诓骗对手说暗器上有某某剧毒等等,这种做法在正道之中很普遍的,而魔道邪道之人,任何能下毒坑人的机会都不会放过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放松之色。鸠杀婆婆吐出一口气,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丁卯大师眼睛和嘴一起闭上,不说不动,如同老僧入定,默默汲取着座下聚魂式的冰能量,修复着被打得千狂百孔还被狠狠电了十多下的青蛙战魂。
客房里一时间沉静下来,此时外面的厮杀也早已停止,甚至雨也早就停了,阳光照进来,整间客房一片宁静的光明。也就在这宁静的氛围达到最鼎盛的时候,一道火光,确凿无疑的火光,忽然从丁卯大师的丹田位置上闪爆而起。
火光一闪,一道道赤红色的火焰沿着大肚腩的完美弧线升腾而起,顷刻间就变成缠腰龙一样的橙红色火焰带,蔓延过整个腹部,朝着腰部和后背烧灼过去。丁卯大师惨叫一声,蛤蟆一样地弹起来,人在空中双掌就运起沸腾的寒霜战魂气,狠狠拍打着身上的火焰。寒霜与火焰相撞,激突为光芒,一片片耀眼的光斑在他手掌拍过的地方爆炸开来,形成熔岩水泡一样的黄金色透明光球,这些光球爆开之后,留下碗口大小的标准半球形伤痕。丁卯大师一身肥厚圆润的油脂赘肉,就在鸠杀婆婆的眼前噼啪爆炸成一个个血肉模糊的坑洞,仿佛他的脂肪下面埋藏了许多颗小炸弹。鲜血早已流不出来,因为爆炸和火焚过后的骨肉之上,血液已经蒸发,血管也给烧结了,除了一片片焦黑和一个个半球形的坑洞,便再也不剩什么了。
“邪佛续命!邪佛续命!战魂离体,离体呀!”丁卯大师此时的惨叫真的和杀猪没区别了,当然他此时的样子更像是活烤乳猪,火焰和寒冰对冲着形成光芒,可是那光芒并不比火焰的温度低,双重的炙烤几乎让他以为自己在受炮烙之刑,无论他是否鼓荡起寒冰魂气,都一点用处也没有,致命的灼痛依然缠绕着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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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丁卯殁
鸠杀婆婆此时已经呆了,她感觉自己眼前展开的,是一整个无可逃避更无可抵抗的恐怖天命。
黄金色的魂雾荡漾起来,一圈圈扩散出正圆形的涟漪,一只鬼蛙有气无力地从圆心之中跳出来,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有意义的动作,就在忽然亮起的绿色光晕中,凝固为雕像。
名为阿瓦达索命的石化诅咒,如影随形,于不经意间扩散成致死的剧毒。青蛙凝结成金属的瞬间,天雷也来凑了热闹,一道道闪电在火光腾起之处集结,眨眼之间编织出狂雷的天牢,靠着与空气和地磁之间形成的巨大相对电磁场,硬生生举起了几乎有两个成年人体重的丁卯大师,将他困锁在半空中,忍受火焰焚身和光爆之后,还要忍受雷电的鞭笞。
“妈妈呀!”邪淫僧目前的首领,邪佛舍利十三重境界的丁卯大师,终于在支撑了一生的邪佛的傲慢,贪婪,狂妄的淫威之后,在这一刻彻底崩溃,发出了一代宗师绝对不可能发出的懦弱无比的惨叫。他曾经那么强势,那么“淡定自若”,在一众正道面前威武如同不可攀越的雄伟大山,却在此时,哭爹喊娘,在那一声惨叫之后,从嘴里喷射出无穷量的求饶之语。
他的哀求并没有什么新意,因为那不过是和建州奴儿们打输了被人俘虏之后的求饶差不多的话而已,奴化文明的阴霾,自始至终盘旋在整个世界的上空,即便是丁卯这样的邪淫僧,也难以逃脱它的影响。
“切,真无聊。”远在下面一个楼层银尘,从嘴角漏出这么一句短短的评语,闭目端坐的他,双手之中忽然散发出一股股阴冷的寒气。
那寒气是真正的黑色,纯净而深沉,仿佛世间最可怕的带毒寒冰气息,但是那根本不是寒冰的力量,是黑暗的力量,是阴影的力量,是冥渊的力量,是鬼神的力量,是魔哭冥斩拳的力量。
“破灭之月黑棺。”
黑色的立方体瞬间笼罩住丁卯大师,随着一阵寒冰凝结和机关转动的声音,邪淫僧被火烧雷劈的惨叫声戛然而止,黑棺化为黑影缓缓消失,从空中落下的,只有一团细碎的肉沫。
鸠杀婆婆看看这一切,浑身上下每一个零件都在颤抖。到了这个时候,无论室温是多少,冷汗都早已已经湿了后背,甚至在长袍上氤氲出一片片后现代的形状。满地碎肉落下的瞬间,鸠杀婆婆猛然跳起来,发出一声“老天爷饶命呀!”如同乌鸦鬼婆一样窜到了房间的最里面,夺窗而逃。
她真的如同乌鸦鬼婆一样从三楼跳下,丝毫不顾战魂的虚弱和楼层里占据小半壁江山的千里幻形部众惊愕的目光,在西斜的太阳底下,悍然展开了飞行战魂的双翅,她的飞行战魂,或者说战魂的飞行形态是那样的普通,就是一只颜色枯黄的蛾子,两平方丈的巨大薄翼在亮白色的阳光下展开来,狠狠扇动着,朝着西北方向飞掠而去,不一会儿,几支粗大的弩箭朝她飞射而来,其中一支洞穿了翅膀,她尖叫着从半空中栽下来,一头落进巡防营蓝森森的玄冰铠甲方阵之中不见了。
巡防营的士兵,将她当成了千里幻形的人了。
【傍晚时分】
一晃到了晚间,天色还没有暗下去的时候,一轮饱满的月亮已经在逐渐变深的蓝色天幕上显现出来,伏绝镇里,疲惫的居民扛着锄头或者牵着同样疲惫的马结束了一天的营生,三五成群地走在被余晖染透成棕黄色的街道上。很多人都奇怪地抬头看了看四周,看到那些外乡的生面孔们纷纷扰扰地背着行囊,几乎是急行军一样朝着镇子北面奔过去。
在天行武馆还紧张地训马套车的时候,千里幻形的人已经有一少半离开了镇子,奔向北面广阔的平原,和平原中能够藏人的大大小小的城镇村落。“困锁之雨”失窃的消息不胫而走,似乎就连张威武本人也没有能够封锁住消息。
当然,天行武馆中的人其实早已混迹在这些千里幻形的人中间,反向伪装成千里幻形的人,悄悄出去摸排了,这其中包括胡汉三和张九儿,更多的是那些本身也没有什么正事可干,闲汉一样的助拳党们。
“领导动动嘴,下面的人跑断腿”的现象在天行武馆中也是比较严重的,这不,张九儿都已经星夜兼程赶往临近的五路寨了,张威武依然和韩凛虚一样坐在客房之中。
张威武倒是没有像传说中的伍子胥一样一夜白头,但脸上总归愁云密布的,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他还不至于为这点事情崩溃掉,但是绝重镖的压力也是空前的大。
韩凛虚坐在他面前,佯装不在意地喝了口茶,实际上他那僵硬的动作表明他根本没表面上的那么镇定。
“很显然,整个屋子里的异常情况,除了苏姑娘被说服了自愿跟着咱们外,其他的都是那个隐藏宗师搞出来的,她掌力发出的毒素就是能让人变成金属的生绝毒,修为又搞,便将一屋子明暗岗哨都变成了雕像,你我进去的时候才没人迎接呢!”韩凛虚咽下茶水,不免有些事后诸葛亮。
“那她的目的就太明确了,根本不去动苏姑娘,连拿他当人质的想法都没有,潜伏良久直奔主题,简直精明得可怕,更可怕的是,她居然知道,‘困锁之雨’就藏在老夫身上……”张威武接口道,语气中满是挫败:“这人真不知道是何种来路……”
“咱们中间出了内鬼?”韩凛虚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否则如何能知道镖头您”
“内鬼从来都是有的,咱们走过这么多趟子了,还不清楚其中的深浅吗?”张威武恨恨说道:“好在老夫虽然没有直接留下她,但也给她下了毒,这种毒配合上老夫的战魂兽,总也能知道个大概方位,何况如今的江湖可不比五年前啊,什么人能藏得住呢!咱们散发点英雄帖,或者再欠点人情面子,总也能让江湖上的朋友们查访出来一丝丝,到时候,咱们可就是只把东西要回来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是啊,比这复杂凶险的关口都挺过来了,还在乎再来一次吗?”韩凛虚的口气中也慢慢涌动起一丝丝不服来:“咱们天行武馆几十年的招牌可砸不起呀!”
“这话应该老夫来说才对吧?”张威武被他的话给逗笑了,两人笑起来,哪怕是强装地笑起来,也让气氛缓和了些,至少不会让两人沉溺在忧愁和绝望之中不能自拔了。
【与此同时,另一间客房中】
苏菲菲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工夫才将亚雷莉哄得不哭了。
“由此看来,她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作伪。”常年混迹于青楼之中的苏菲菲当然具备一定的识人之能,从亚雷莉伤心焦虑的哭声中能够听出来她真的十分十分担心“困锁之雨”的下落,也同时能够分析出,那个抢走“困锁之雨”的人,其实和敛月灵是一伙的,至少,敛月灵这个小妹妹对于那个人来说,是值得以身犯险,独自面对两位宗师级强者的重要盟友。
“那个人,不对,应该说那个小女孩,出现的时机也太那啥了。我和亚雷莉妹妹费尽心机掩护敛月灵,结果被韩先生发现了动手的痕迹,按道理说,韩先生会将我俩请出去,安置在别处,然后搜查这里,这样一来敛月灵也藏不住了……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那个女孩不好好藏着,却来挑衅两位宗师,虽然技巧上惊才绝艳,甚至还会敛月灵妹妹的剑法,可是……她的功力毕竟不足,被张先生几次打退,这才想出了偷取张先生身上东西的办法,结果一下子就偷到了那要命的光器……从她在门口停下的样子来看,她未必知道也未必在乎那是什么东西,只是为了引开张先生而已……呀!那这样一来岂不是很危险了?天行武馆可不是好惹的呀!而且她多半只是为了引开他们,说必定情急之下将那东西随手扔了,这可如何是好?这是叶赫维琳一族的救命之物呀!可怎么办?去找敛月灵?不成!这样一来我也差不多是共犯了,怎么去面对亚雷莉妹妹呀!”聪明的苏菲菲趁着亚雷莉哭累了安歇下来的空当,一边整理着自己和亚雷莉加起来都所剩不多的行囊,一边很快就分析出来了整件事情背后的真相。她的分析是正确的,至少十分接近事实,可是这里没有一个林绚尘或者银尘来告诉她这是正确的,以至于她自己也不能肯定这样的草测成色几何。她分析着,越想越乱,越乱越想要想出个明白来,手底下的动作不禁慢下来。
【与此同时,银尘所在的房间】
在“困锁之雨”失窃的消息传递出去很久之后,甚至敛月灵都回来了好一阵之后,林绚尘才从圆圈状的光阵中显出身形。
她身上并没有任何毒素,或者说张威武不可能知道他的那手毒功在九天玄女眼里根本排不上号的,林绚尘跑到野外随便弄了些草药,加上自身浑厚的修为,就轻松解决了毒的问题,当然,事实上她是故意让张威武击中的,否则的话,张威武可能就真的绝望了。
她和银尘不需要近距离就能交流,因此回来的时候银尘很反常地没有问她伤到了没有,只是忽然抬起手,指尖冒出无穷黑暗。
黑韩变成一座黑色的立方体房子,将他和林绚尘遮蔽起来,敛月灵和敛空痕二人看着这一幕,除了脸上诡异的表情外没有过多的表示,当然守卫房间的千里幻形的壮汉也眼中精光一闪。
林绚尘回来的时候,天选礼装已经变化成另外一件粉红色的衣服,银尘打造的和终结火狱一样等级的珍品圣器,可不是什么简单的玩具,伪装功能自然选择顶配,只是他没有想到曾经顺手加上的一个设置,如今居然还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黑色的房间并非破灭之月黑棺,而是一种很普通的奥术,魔邓肯密室。密室之中,原本可以做那羞人的事情的,不过银尘和林绚尘两人都没有心情,只是一边换装,一边商量着下面的行动。
“我不是故意要偷这种东西的。”林绚尘拿出了那件光器:“困锁之雨?原来是个破杯子啊!”
“所以说拥有它的暴雨派整个就是个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银尘笑着拿起了那件造型极其简单,但里面蕴含的手法十分复杂精巧,银尘启动捕魂之眼,观察了半天才勉强看出门道。
千年锻造,高人辈出,银尘纵然被誉为锻造之神,也绝非能小觑这个世界上一切锻造前辈的,他的成就源自于他独特的理论和手法,却并不能说明他就可以无视其他人的理论和手法了。
“看来复制这个东西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银尘手中紫光一闪,困锁之雨就被转移到了虚数空间里面,这一下,张威武就算进化成上帝,也别想找到这件要命的宝物了。
对于叶赫维琳一族和天行武馆几十年的信誉来说,这个东西真的可以称得上“要命的宝物”了。
“你要复制它?做什么用?”林绚尘轻声问道。
“诓骗两边和解呗!暴雨派虽然是个魔道,但也算是魔道中比较正直的里,这种神功门派能拉一把是一把,没准能洗心革面呢?如今魔道昌隆,正道衰微,其实就是大多数没有看到时代变革的契机,等到大势已趋,大部分人自然会响应心灵的号召吧……现在也只有往这些好的方向想了……至于叶赫维琳部族,他们既然有了脱离八旗自力更生的想法,就应该鼓励他们,何况秦本雅思克草原的恢复,根本就不只是他们叶赫维琳一族的责任。”
“那是谁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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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蓄意
“是全人来的责任,沙漠化导致沙尘暴增加,而沙尘暴能够横扫整个中原,甚至可以跨过三途河!你以为环境恶化面前,谁能置身事外吗?末日之下,种群之中无叛徒啊。”
“天哪,你的心,居然如此……”
“伟大吗?不,我只是比别人看得远一点而已,不谋千年者,不可谋帝国,不谋万年者,不可谋文明。加布罗依尔文明对此世文明的碾压性优势,最核心的地方就在于那个文明知道什么是可持续发展,以及怎么造就一个可持续发展的生态系统。农业生态圈,工业生态圈,科学与创新生态圈,这些,都是需要人去做,去劳动才可以建立起来的,远不如腐儒学说那样简单方便,抢占一个个道德制高点胡说谩骂一通,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我以前也讨厌魔道,讨厌建州奴儿,可是如今,我只能说,必须团结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甚至连敌人内部的同情我们的部分也团结起来,这样才能真正达到我想要达到的目的,建立一个不敢说美欧纷争杀戮,但至少绝大多数人不用苦哈哈地卖掉妻子女儿才能活下去的新世界。如今我阿尔特雷该亚姆银尘自身的修为已经差不多到顶了,再日夜苦练或者贪图什么天才地宝,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我能做的,反而是专注于发展我脚下的大地,不能让三位大神的遗愿落空,不能让他们的埋骨之地贫瘠下去,叶赫维琳部族不愿祖庙荒芜,我何尝不是这样。”
“我明白了。”林绚尘点点头:“你想将两方面都诓住,让他们都以为夺回了‘困锁之雨’对不对?说起来复制光器这种事情,普天之下,也许只有你能做到……”
“那是自然,这也算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那么我们怎么能将这个谎撒圆了呢?”林绚尘的问题让银尘有点苦恼,他有些烦躁地揉揉耳朵:“我还没有想太完善……不过有一点,那就是你刚刚中的那种毒,已经被红后拿去做样品分析,看看她能不能做成一种靶标,空投在某处,吸引张老爷子前去……”
“然后我们可以请杜无心帮忙,炼制一种能大范围扩散的麻药,要能放倒张威武的,这样才能给你腾出一个集中起来的时间复刻光器,想来要做一个一模一样的只怕不容易……”
“外观做成一样的很简单,关键是不知道叶赫维琳一族如何能够检验出这个东西的真假,他们没有接触过真正的‘困锁之雨’。”
“你是说不会将正品交给他们吗?”
“我如何能用赝品骗过暴雨派呢?毕竟他们拿着这个东西上百年了,最近五年因为天变衰落了才将东西丢失了的……”
“也是啊!”林绚尘有些头痛地抱着自己的脑袋:“我们还算漏了一个张威武,那种宗师级别的人物想来对于鉴定一道也有所涉猎。他能行镖这么多年,想来没少被人掉包过,自然有着万全措施防着这一手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关键是这玩意怎么才能复刻出来,若是重新制造一个类似功能的倒也不算费事……”银尘想了想,补充道:“绚儿,最近一段时间,你就不要出手了,免得被人看出来你的斩风燕破,我自己是没关系的,毕竟元素化的斩风燕破表现形式更多样,未必能让人看出来,当然石化诅咒只能指望索命咒了,期望我们不要遇到什么难缠的对手……”
“我可以不出手,但是你要保护我!”林绚尘忽然撒娇起来:“而且我终于可以不用穿那件黑漆漆的衣服了,可以穿很多漂亮的衣服……”
“对,颜色越鲜艳越好。”银尘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发,随手撤去了魔邓肯密室。
当他们两人再次在房间里显出身形的时候,林绚尘忽然特别关心起敛空痕的伤势来,当然,九天玄女出手,疗效一定很有保证的。敛空痕的伤腿已经拔除了大概半桶脓水,伤口开始收缩愈合,火辣辣地疼起来,这样下去今天半夜的时候就可以完全愈合。
那敛空痕岂是一般的江湖喽,虽然实力不行但意志十分坚定,这点痛他根本一声不吭,直到林绚尘问他他才点头说:“确实疼。”平平淡淡三个字就将一切掩盖下去。
为了不让人怀疑起来,银尘干脆决定在这里住一晚,甭管千里幻形的人还是天行武馆的人想走还是想留下,他都住定了,便让敛月灵下去交了房费。掌柜李莲英一看这朝廷命犯居然敢赖在这里不走了,不禁有些惊恐,言语之中也多有点试探。
“女侠,现在这江湖上已经乱起来了,朝廷也禁不住三天两头的行刺,忙忙下了海捕文书……”
“行啦!”敛月灵故作十分霸道地摆摆手:“本姑娘知道你想说什么,别以为你联络那个什么捕头来本姑娘房里搜查的事情本姑娘不知道了……本姑娘刚刚和银发圣贤去叙旧了,没顾上理你们,也算是你们走运了吧?你最好给那什么捕头知会一声,本姑娘和银发圣贤一起行动,办点事情,让他们招子放亮点,别惹怒了那位,那可是……你知道的吧?”
“可这三楼写意轩是……”李莲英此时都快哭出来了,他可是很清楚,一年前,就在对门的那个伏绝客栈里,银发妖魔一个人打爆血滴子的一个据点,硬生生将朝廷钦犯尹雪梨绑走了……这事情虽然最后被真王大人压下来,先皇也当做不知道,可架不住坊间传闻呀!相传那位银发妖魔面目俊俏,如同戏台上的当红小生,可实力强横无比,能召唤十二条炎龙为他作战,寻常化气高手别说和他打,能近身到五丈以内已经十分了得……总之无论团战还是决斗,没人能占了他的便宜,也因为这种神技遭受天妒,让他一生不得修炼神功……
李莲英脑子里回旋过这样的想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直冲天灵,对敛月灵的虚与委蛇变成了由衷的惧怕,甚至打心底里啄么着干脆瞒下这一茬算了,等那位大神离开这里再作打算。他当然知道隐瞒敛氏二人行踪的事情,被查出来是要坐牢的,可是建州奴儿的黑牢虽然可怕些,他李莲英还是又本事拿钱摆平的,摆平不了大官儿,摆平几个狱卒让他们对他好点还是没问题的,可若是热闹了那位银发妖魔,一把火下来整个镇子都没了,他的家业就全砸了呀!
李莲英却是不知道,这次“扇子捕头”奉皇命千里追辑那是万万马虎不得的,至于为什么要追着两个已经过气的豪侠不放,只怕捕头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要活的,务必追到,因此那位心细如发的捕头也给李莲英下了个套子,或者说他习惯于对付这样的小人物了,便在一片混乱的大堂里面,安插了好几个盯梢的人,这些人都是精于伪装的化气高手,比起千里幻形的人只强不弱,于是敛月灵下来交房费外加订餐的一系列动作,都被这些人看在眼里。其中一个闪身回去报告,另一个身形稍微矮小一些的,却打算跟踪她一下,看看她住的那间客房周围的环境,踩点准备夜半行事。
敛月灵自然没有感觉到这些隐秘的目光,更没有放在心上,一个人叫了四个人的酒菜便上楼了。
与此同时,红后用基地中强大的生化实验室,迅速分析出从林绚尘血液中得到的张威武投下的毒素,并且原样生产了十几份,当她将结果报告给银尘的时候,银尘反而有点犯难。
“联系一下杜无心。”银尘觉得林绚尘的提议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他通过系统的短信应用给杜无心发了消息。
“我们在落云城,有点远哦,不过顺路。”杜无心知道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立刻回了信息:“想法很不错,不过需要一个人,或者一个组织去演戏,扮做偷盗天下光器的恐怖组织,否则这么远的距离如何能吊住他们?我们总不能说空蝉过去的吧?那么我们怎么得到这个信息又说不清楚了……”
“个人的话就算了,能吊住天行武馆和千里幻形两大组织的个人,保守估计实力也得和万人往万大叔相当啊!那样的话我甚至怀疑千里幻形的人还敢不敢跟着了……组织的话,晓的特征太明显了,不能用……”
“劫掠过潘兴城的宝器阁之类的呢?”
“那个组织已经被证明是不存在的了,毕竟崇王老爷都发配海疆了。”
“我们可以盗用这个名字嘛!”
“我倒是觉得,用重建天一阁的由头更好,顺便坑甄多实一把,所以这次我们需要一些真戏。”
“好的,我们可以去准备下,散布消息的话,伏绝附近的五路寨里,有我的人,可以动用一下。”
“你的人?你现在已经开始招收徒弟了?”
“哪有那么快,其实,是文青松哥哥的人吧……”
“文青松吗?我真不知道该祝福他还是该祝福你……”
“能跟着大师做事情,已经是我的福分了,我哪里能奢求更多呢!跟着大师,加入玄天阁,才让我知道,原来我们这些女子,生来并非男人的附庸,而是有独立人格的呀!”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帮我组织一下,还有,最后在落云城还要来一发大的,我们需要很多麻醉药之类的……”
“这个您放心,我能做好,反正我不会用乙醚的。”杜无心显然心情很好,居然还发来一个表情包。银尘忍住不笑,心里却十分温暖,这个悲苦了半生的命运多舛的女孩子,终于能在正道之中,找到自己的生活,终于可以在一个宽松的环境下真正像一个女孩子般过活,玩系统,谈恋爱,平时的时候炼炼毒,也顺便学一些自己感兴趣的知识,真正作为一个自由人,而不是一件父兄或者师门的工具活下去了。
“哈罗,你应该也会满意吧。”银尘在系统中写入这句话,却不知道要发给谁。
他退出了系统界面,眼前又一片清清爽爽,林绚尘正在给敛月灵炫耀她的漂亮衣服,当然那并非炫富,因为林绚尘穿着的外装质地普通,就是做工有点超越时代,让敛月灵羡慕不已,缠着林绚尘给她“代购”一两件。银尘安静地坐下来,安静地看着敛月灵,又看了看敛空痕,他忽然觉得,自己既然能给杜无心带来新的生活,为何不能给敛月灵也带来新的生活呢?
“接纳他们两个?接纳敛家?似乎只要他们同意,其他都不是个事儿……”银尘正转动心思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送餐的?”银尘的声音变得不太友好,因为法神的敏锐感觉告诉他,门外的人带有敌意,至于是天行武馆对于千里幻形的敌意还是其他什么敌意,那就没必要深究了。
林绚尘听出了银尘声音里的不满,便停下说话,想站起来和银尘共同面对,却有猛然记起,如今自己只能扮演银尘的小侍女,而不是可以和他共赴战场的侠侣,她不仅没有天选礼装,连手心里的石化魂气都不能调用。林绚尘不知道敛月灵是不是在客房里看到过她使用石化魂气,只希望这个女孩不要将风声走漏。
此时这间比较大的客房里,已经有了六个人,银尘他们四个人,还有两个守窗户的保镖,那位郎中在林绚尘回来之后就忙忙出去了,显然千里幻形的人也有大批需要救治的。
“少爷,情况不对!”守窗户的一个壮汉说道,之后迅速掩上了窗户,接着门外传来短暂的乒乓声,然后继续有人敲门。
“这位客官!七星虾仁小笼包”外面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显然不是这家店里的小二,至少这个人缺乏店小二的那种发自骨子里的卑微,银尘当过店小二,自然对这种声调尤为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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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谋反”
“端上来。”门自动开了,然而门外进来的并非小二,而是一道势大力沉的黑影,显然是重型暗器,而且是银尘曾经无比喜爱的破天梭。
黑铁打造的破天梭直冲银尘的鼻尖飞来,显然那人拥有一身很不错的听风辨位的本事,可惜,任何人在银尘面前使用暗器都是班门弄斧。
银尘干脆坐着不动,只不过微微集中了一下精力,空间之中立刻破开一个紫红色的裂口,将破天梭吞没,然后裂缝也消失。势大力沉的暗器一击连个响都没听到,却被银尘轻轻露出长袍袖口的三根手指上弹出的一群奥术飞弹打得差点掉下走廊。
瓷片爆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银尘表面不笑,可声音里带出了讥嘲的笑意:“你还真的端来了小笼包吗?费心了啊。”
“留神!点子扎手!”门外传来一声雄宏的断喝,仅仅这声音就能让敛月灵和敛空痕的脸色一起变白。“是朝廷的鹰爪子!”敛月灵站起来,正准备拔出剑来,却被林绚尘伸手按住:“姐姐,你要相信银尘哥哥,他很厉害的!”
“是啊,他很厉害,厉害得没边了。”敛月灵忽然坐下来,神情之中不免有点落寞,银尘的年纪比她更小,但是他的实力,比起敛月灵的公公兼师父都不知道强出多少倍。
她忽然觉得这些捕快其实很可怜,如同一群妄图捕食山神的鬣狗一样可怜。
但银尘不觉得他们可怜,或者说,他们的死活对银尘根本没有影响。
他发出奥术飞弹之后便没有继续进攻,因为不必要,几个化气境界的家伙而已,他完全敢托大放他们进来。
“好歹也是公门之人,虽然你们这个公门还没有被正是承认,但也算是官儿了吧?进来说话,别连这点勇气都没有。”银尘坐坐在椅子上,连起身迎战的**都没有。
“本官乃京兆尹门下掌事赖清肠,奉皇上特命缉拿要犯敛空痕,敛月灵二人,阁下既然并非涉案人等,为何要妨碍本官公务?”门外响起一道清朗又不失刚正的声音,同时一道人影阔步到了门前,那人一身官服,并非穿着巡监缉捕之公人常穿的皂衣或者飞鱼服,反而他身后的几个人都穿着飞鱼服提着绣春刀,一言不发冷着脸跟在后面。这个人就是今天早些时候来搜查客房的那位捕头,只是将手里的扇子收起来插在腰带上,仿佛别了拔剑。捕头进来的时候,银尘不用回头看就能感觉到敛空痕和敛月灵的脸色很不好看。
那捕头说完,才施施然走进来,还摆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可刚一进门,冷不防看到一位银白色头发的年轻人当面坐着,登时就有些发懵了。这年头,银白色头发的少年,全世界,只有银尘一个,弄的法师想当刺客都千难万难,韩星丞丞,为国而战,天下豪侠谁人不知,不说正道,就连魔道都对他的义薄云天赞赏有加,反倒只有建州奴儿们百般诋毁,斥为妖魔。
捕头虽然年轻,好歹也算是见过江湖世面的人了,自然能够一眼看出来银尘的身份,但是有些慌了神,而且尴尬的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连月玲看到他这个样子,十分的想笑,可又不敢笑,生怕惹银尘不快。
“你算是哪门子钦差。”银尘干脆翘起二郎腿,摆出一山口组老大般的姿势,无意用极度傲慢不屑的语气来刺激眼前这个其实也很年轻的捕头:“少爷,我可是为第七王朝先皇执行遗命,说穿了就是真正的顾命大臣,掌管先帝遗诏,论废立之事。应天府的那个篡位的家伙管不到我,你们建州奴儿就管得到我了?”
“自然管不到这位爷,”捕头强撑着开口道。“虽说如今天下大乱,各方宵小都盯着九五至尊的大位,理应各凭本事吧,但不管怎么说,咱们也应该井水不犯河水,敛氏二人的确犯了很大的事情,皇上也是极为震怒的,这事情其实问下来,谁也兜不住呀!这位爷和敛空痕应该互不认识吧,非亲非故为何要冒如此大的风险呢?”
“少爷我办事用不着你管吧?”银尘发了个白眼儿:“这两个家伙正好用得上,所以得先留我这里,等我这边的事情办清楚再说。虽然我从来没有承认你们是奴隶,但我一直认为你们就是一群臣民,没资格管我这个顾命大臣,更没资格决定第七王朝究竟谁来做主。你们今天……”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和我们做对了吧?”捕头打断了银尘的话,夹带一丝挑拨离间的语气说道:“还是你也想得到他们祖传那一部《无名剑诀》?”
“什么?”银尘被他打断的时候,几乎要撕破脸,直接动手了,却冷不防听到了一个自己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的神功的名称,当场就愣住了,可那捕头才不会被他的表情所迷惑,或者说他根本不可能相信银尘的任何表现,自顾自的冷笑起来:“还以为是多么仗义相助,大恩大德,原来还不是跟咱们皇上一样,只不过是想从传人手里讨得一部上古剑诀而已,我说敛空痕你好歹也算一方人物了,可真是刚离了虎口又入狼窝呀!”
他最后几句是对敛空痕说的。
“你以为全天下人都像你们浸猪笼而一般德性吗!”敛空痕真正觉得自己被冒犯,躺在床上低声吼叫起来。:“银尘少侠什么品行什么做派我比你清楚,少在这里说三道四。咱们手下见真章也不是三五回了,我敛空痕敬你是一号英雄,劝你还是打道回府,这边情况如实上报。莫要在这里惹少侠不高兴!那到时候你恐怕连用两条腿走回去的能力都没有!”
“真是被人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捕头说到这里,反而莫名其妙的放松下来了,似乎他真的找到了银尘庇护敛空痕的理由,感觉自己掌握了一点主动:“那部上古剑诀虽然没几个人看过,更没有几个人练成过,却是自恶暗以来天下剑道之极,关乎天下剑道正统的东西,和九鼎也有莫大的关联呢。银尘既然是顾命大臣那自然也要为国祚考虑了,你能说他一点儿也不动心吗?”
他的话确实起到了一点点效果,至少敛月灵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晴不定。敛空痕依旧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摆摆手道:“你还是请回吧,说声我也不会相信你。就算那神功秘籍落到银尘手里又能如何?还不就是第七王朝继续存在个一二百年吗,和五年前有区别吗?”
他这句话可真将捕头惹恼了。捕头脸色一黑,咬牙切齿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高官厚禄给了你们不要非要去做那阶下囚才好吗?”言外之意是以前纳诺未来诏安过敛家人,不过显然碰了个软钉子。
想想也是,纳诺未来给出的所谓高官厚禄,其实不过是一个奴隶身份而已,仅仅好过被当场杀掉,建州奴儿们普遍没有容人之量,又怎能得到真正的友谊,甚至是效忠。敛家又不傻,怎么可能将上古传下来的剑诀交给这么一群不靠谱的家伙呢?
“我倒是觉得你要继续在这里敬酒不吃吃罚酒,恐怕连阶下囚都没得做。”银尘的声音已经变得非常的不耐烦了。他坐着不动,周生已经浮现出一道道红色光环,如同火焰般升腾起来。
客房里忽然之间就涌动起红色的风暴,这股风暴和任何拳斗士鼓荡起来的风雪之力完全不同,带着一股沙漠般的干热。红色的暴风在银尘周围汇聚,渐渐压缩成一颗悬浮在掌心上方的火球。
那火球亮得像探照灯。
银尘脚下的地面上,已经显出熔岩波涛的虚影,而他面前的捕头,此时已经没有任何机会考量其他,只能被迫凝神迎战,迎战一个他自己都不认为能战胜的对手。
赖清肠仿佛倭奴武士施展拔刀术一样瞬间将腰上的扇子拔出来,随手一抖就展开来,那普通的花鸟画扇子上,泛起一层蓝紫色的魂雾,魂雾之中,暗藏着大量冰尘,简直如同玻璃粉尘一样伤人。他的扇子轻轻一扇,寒风暴起,冰尘弥漫,一个呼吸之内,就将自己周身一丈范围内的四面变成雪域,地面之上迅速结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他的扇子也在这短短一个呼吸之内,被灌注上了大量的魂气,蓝色的魂雾如同浓烟一样从扇面的花鸟之中喷射而出,同时整把扇子如同某种神兵一样,迅速膨胀变大。
准确地说,是扇子中的扇骨迅速增长,扇骨之间的空当敷上一层如同人皮一样坚韧柔软的物质,却是黄褐色的,没有任何图绘,看起来就像半把肮脏的油纸伞。那巨大的扇子和着粉尘一样的冰雾一同朝银尘扇来的瞬间,蓝色的风雪和红色的焰风早已对撞,爆炸成一圈圈亮金色的光圈。
“飞龙击贼炎炮。”看到对手作势已足,银尘这才将掌心的火球释放。火球化为一条威武的火龙直扑而上,一下子就将蓝色的粉尘状冰雾轰散,高高昂起的龙头几乎撞到了房梁,而那大张着的龙口中,轰然吐出三颗硕大的火球。
三颗火球出现的地方,已经是捕头手中巨扇的后方了,捕头将手中的扇子旋转成一面人皮巨盾,也无法挡住火球的侵袭。
他当机立断,碎步后撤,同时空着的另一只手发射出更多的风雪,在面前足足竖起了三座冰盾,总算挡在了火球的前方。然而那飞行的火球还没有碰到冰盾,仅仅靠近了一些,就在冰盾上融化出三个水桶大的孔洞,轻松地钻了过去,火球的温度实在太高,高到自身都已经失去了爆炸的力量,穿过冰盾之后落在了三个人身上,当场就将三个人直接融化成水。
是真的变成了冰水,而不是变成血水和焦炭的混合物,显然,包括捕头在内的三个人动用了类似于寒冰形态的巫术,才逃过一劫,当他们三人的身形在走廊尽头浮现出来的时候,周围逐渐暗淡下来的环境光,忽然之间扭曲起来,变成三颗明亮的光球。
光球之中散发出一股尖锐如同剑锋一样的毁灭气息,让三人脸色狂变。捕头赖清肠知道这次事不可为,便只能高喊道:“少侠息怒!这次小的也不过是奉了皇命……”
“对于助纣为虐还自以为得意的人,我向来缺乏耐心呢!”银尘的声音冷冷传来,如同寒冬一样不可违抗,三颗光球同时爆开,化为三道粗大的光柱,直接将三个人完全笼罩进去。
光芒熄灭,走廊那边空无一物,甚至三人背后的木墙也变成了一处巨大的空洞,可看到外面暗蓝色的夜空了。三道人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世间,毕竟刚刚施展了巫术的他们,并不能立刻再次施展巫术。
如果三人用空蝉装备逃脱,银尘可能还会费些手脚,可是他们自作聪明地用了寒冰形态,心里还存在着一丝周旋的侥幸,对银尘来说就相当无礼了,于是初窥神境的法师分别准备了圣光斩,阿瓦达索命和破灭之月黑棺,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机会了。
剩下的身穿飞鱼服,手提绣春刀的捕快们一见此情景,当即发一声喊,却不是要并肩子上了,而是并肩子逃了,几个自认为神功熟练点的,当即翻下护栏,从三楼直接落进了大堂,神功不圆润纯熟的,便一个赛一个奔向楼梯,蹬蹬瞪地下去跑走了。
这一下,只怕要不了多久,针对敛空痕敛月灵的海捕文书就要撤销了,毕竟没人能保证银尘这么体貌特征却又极其神通广大的男孩子会不会因为被惹毛了铤而走险,做下刺杀北武帝的惊天壮举。想必已经躲进潘兴城的纳诺未来很清楚,乐羊家的陷阱死牢困不住他,那么这个世界上将再也么有什么地方是他不能去的禁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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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解释
房间里剩余的五个人都松了口气,两个千里幻形的保镖和敛空痕还有些高兴起来,只有敛月灵心里泛着点嘀咕,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银尘,几次欲言又止,而她的丈夫敛空痕显然知道她担心什么,躺在床上眼珠子转了几圈,忽然就问起来:“银尘少侠,您说我要是拿着那份上古剑谱去向真王献宝,是不是能得个什么官儿的?”
“夫君!”敛月灵的声音忽然尖利起来,嗓音里也带上了哭腔:“老爷生前的嘱咐你难道……”
“我只是问问。”敛空痕佯装不在意地说道,可是他忽然攥紧的拳头表明他其实并不如表面上那样随意,显然,死鬼捕头的话,还是起到了一定的离间效果的,只不过这个代价有点大了而已。
“你是打算敬献剑谱吗?”银尘坐在椅子上,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将敛空痕的话当回事:“那位千里幻形的哥们儿,下去催一下饭,我饿了。”
“是。”其中一位保镖施施然地离开了房间。
“我说的就是剑谱,那份别人都以为是谣传的剑谱。”敛空痕接上话:“假如它真的像建州奴儿说的那样是存在的。”
“那你大概会被直接赶出来。”银尘用不好笑的语气说了一个笑话。
“啊?”敛空痕不禁有些傻眼:“真王大人不喜欢收集神功秘籍?他不是要扩张势力吗?”
“如果你真要给赵老先生献宝,那么除了金银这些硬通货外,只有各种文玩才能入眼,宝器灵器玄器光器一概不要,物归原主,而神功秘籍,必须满足一个条件才可以的。”
“什么条件,不会是要他亲自过目之类的吧?那万一他请一个过目不忘的人,岂不是轻松将这密集偷学去了?”
“不,条件是献宝之人必须学会这门神功。”银尘道:“真王父子乃王者之相,认为活的剑谱比死的剑谱好用得多。”
屋里一下子沉默下来,敛氏二人对这个结果显然不能马上接受,开玩笑,若是他们二人练成了那上古剑诀,就算比《观澜》差几个等级,也绝对可以吊打《一瞬风光刺》这样的剑术名招了,那时候只怕建州奴儿的皇帝要对付他们二人也要掂量一下。
沉默如同一阵无声的风,来得快去得更快。“夫君!”林绚尘撒娇的声音立马响起:“你不要欺负月儿姐姐了好吗!明明找老先生那是宽仁爱才,礼贤天下寒士呢!怎么到你嘴里变得好像贪得无度一样!”
她的声音如同一阵春风,将沉默的氛围活化了。“唉!枉我一生练剑,居然连这点雅量都没有,惭愧惭愧!月儿,还不赶快向少侠道歉么!人家可是真心帮助我等……”
“先生,我其实……”
“不必这么生分。”银尘打断了敛月灵的话:“我也知道你们其实背负着很多,而我是不打算知道这一切的,毕竟这是秘密,也是你们必须承担的责任。我这个人呢,首先对神功武学来说不算热衷,我所继承的往圣之绝学,其实和恶暗王权的路数不太对盘,因此我不太看得上恶暗体系下的神功,如今神功转水,许多非恶暗的神功冒出来,确实可堪一看,但真正吸引我的,还没有出现的,你也可以说我眼界太高,有过洁之嫌……我这一生能看上眼的剑法,就只有万剑心手里的寥寥几招,我这一生能看上的刀法,已经被金刀门里面的前辈恩人们尽数传授,其他的暗器功夫,身法,爪法,拳法,枪法也大都如此,其中部分剑,刀,爪,身,枪,暗器,那还是牺牲了魔威阁的几位前辈的性命才换来的,此生想让我对别的什么传承感兴趣,那基本上不可能了,你那剑法,就算真的是上古神道,我也没兴趣,不过说不定,林绚尘会感兴趣的哦。”他最后半句话的语气有些皮了。
敛月灵转头看了看林绚尘,摇头道:“说实在的,我反而不太相信林妹妹会对神功秘籍感兴趣,毕竟她那么可爱那么小……”
“就是,我才不会喜欢打打杀杀的呢!”林绚尘继续撒娇道:“何况有银尘哥哥保护我……”
“等等,银尘少侠。您刚刚说您只看得上万少侠的几招,是指……《观澜》吗?”
“不是。”银尘说完这两个字之后就没有下文了,显然,他知道下面的话不用说,说出来反而伤人呢。
果然,敛氏二人的脸色都白了一下。
“《观澜》都不算,天!”敛月灵吐吐舌头。
“那真王大人是真的只收‘活的剑谱’吗?”敛空痕又将话题拉了回来,这一次敛月灵密友吭声,显然她已经意识到,夫君,终于还是要给自己找一个靠山的。
他们夫妻二人不可能永远漂泊下去,也不可能永远跟着银尘。银尘和他们非亲非故,他们二人也不想做别人的家仆,这么一直跟着显然说不过去的。
“是的。”银尘点头道:“真王不受神功秘籍,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借用他的名头,做出如同刚刚建州奴儿做的那种事情来,其实他就算收金银财宝,那也是要看人的,要调查的,不干净的东西,哪怕是《君权神授》这样的定国圣器他都未必敢要。这就是一个王者的堂正,与操守。你们想要投奔他?可以,只要将你们一直不肯交出来的剑谱练会了练熟了能用之杀人了,就可以去他门下报到了。”
“可问题是那套剑法太复杂了,而且和七巧剑的路数不合……要练的话得几十年吧?”敛月灵提出了异议:“若是易学好用,老爷自己也就去参详了吧……”
“那你们就几十年后再去投靠赵老先生好了。”银尘的声音忽然冷下来,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满:“为往圣继绝学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吗!也不想想建州奴儿费了那么大力气抹平了整个敛府是为了什么!你们所继承的那种剑法若真的不好,建州奴儿也不会如此重视你们!赵老先生的策略其实是很高明的,连持有者都不愿意修炼的神功,怎么可能是优秀的神功?!如果持有者自觉天资不够,完全可以去找个天资出众的徒弟教会他,以此证明自家绝学的强大。神功只有强弱之分,没有难易之别,所谓天行健,拳斗者与剑客以自强而不息,神功传承的千年江湖,不应该是朝廷的一言堂,也不应该是正道魔道的两极世界冷战格局,而应该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繁荣。赵老先生不愿意收天下神功,更不搞什么官方的这个榜那个榜,为的,就是给天下每一道神功传承以生存的空间,发展的机会,毕竟天下至恐,乃是传承断绝!”
银尘清冷的声音在客房里回荡着,不仅敛空痕敛月灵,就连那位站在窗边的保镖都脸色潮红,心想:“若是真的,日后投了他去也是条好路啊!”天下武人,江湖豪客,谁人手底下没有几手本事?而神功天则无论属风属雪,都有一个共性,就是月修炼越上瘾,越能咀嚼出其中三味,也越来越想着和别人分享,于是千年文明以来,武痴遍地,文比之风盛行,渐渐演变成公平决斗成了天下共则,破坏规则的人遭世人唾骂的文化定势。由此一来,天下拳师剑侠,人人渴求将自家神功传播开来,发扬光大,对于某些有着固定山门地址的门派来说,门下弟子人数和质量,比门主一人的小妾数量和子孙数量更重要。人生一世,总得留下点什么不是?神功传承,就成了最容易留下也最值得留下的东西了。
第七王朝以前,天下间几乎没有“孝”这个说法,毕竟伲东德提出的一大堆理论中,并非每一条都被统治阶级采纳,但“尊师重道”的传统,那可是从有文字以来一直流传至今的,师承与手艺,在风源大陆上已经超过了血缘与家族,成为文明的基座,没有人知道这是315号文明特有的现象,还是从这颗星球有智慧生物以来就一直维系下来的规矩,之知道“传承断绝天诛地灭”是最为古老的天则。
在如此的压迫之下,无论敛空痕还是别的什么人,都对于传承十分看重,也捎带着有些门户之见了,他们不喜欢将自家的珍宝神功免费献出来,成为其他人的藏书室里静静摆放着的装潢,然而千年来的帝王们无一例外或利诱,或威逼收集天下神功,如同割草一样将一茬茬神功秘籍收集起来,填在藏书库里,自己没时间修炼不说,也不允许别人翻看,只有那些对他们个人做出巨大贡献的极少数臣子,才能偶然得到一本神功作为赏赐。千年来,这样的浩劫一次次荼毒着整个大陆的神功文明,若非天下神功修炼者至少几亿人,只怕神功文明,早已如同巫术一样淹没在历史浪潮之中了,即便如此,天剑门,五毒神教,鬼门控尸阁,九天玄女,甚至大部分的天选教“神术”,这些精妙绝伦,又威力无边的神功传承体系,也依然断绝于人间,成为千古遗恨,更不要说解语宗这种原本有着优秀传承的忍者学院一样的门派,因为圣水派和兰波斯菊的干涉,最终湮灭在一连串毫无意义的血战与牺牲之中,更是近年来最让天下人痛心的损失之一。
千年以来,帝王们为了一己私利,广收天下神功,也因此得罪了整个江湖,形成了江湖门派联盟和朝廷正规武装力量的千年对抗,这才有了神剑门投身官府而被人唾骂的“正道危亡”事件。千年来,或者准确地说从恶暗王权统治大地以来,没有任何一个帝王真正找到了妥善保存神功的办法,没有任何一个帝王,主动或者被动地选择了除简单粗暴地收缴神功以外的其他办法。
就连已经被灭过一次的第七王朝南方儿皇帝,至今依然捂着从东海秘境中征收过来的大量神功秘籍不肯放手,那所谓的“登记一下归还门派”的圣旨,不过一声屁响而已。
可悲的是,能坐稳皇权的,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神功修炼者集团,正如建州奴儿有一支天选之鞭部队一样,南国儿皇帝赵激越,也有一支由太监组成的,“伪返虚大军”神策军。
因此千年来,从来没有人打破传统,无论是皇,抑或是臣。
因此敛空痕才会想当然地提出,将自家绝不可能让与人的上古剑诀献给赵光怡,以换取赵光怡对他和敛月灵的庇护。
然而转机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赵光怡不收神功秘籍,反而用政策倾斜来帮助这些人传扬自家的绝学。
赵光怡为何会有十七万义军?因为他有个“不同源馆”,专门提供一种低息贷款,为敛空痕这样的人才提供建立武馆的便利。武馆不仅传承神功,传承文明,更可以给武师们提供收入,一个武馆可以招收五到一千名武师,这些武师可以来自于五湖四海,可以身怀千奇百怪的绝技,他们共同组成一座座学校,白天习武,傍晚学文,隐隐有了取代私塾和义务教育,组建教育集团的趋势。这些武师们的家属,亲友,门徒,全都是真王割据政权的既得利益者,全都希望真王的权柄地久天长,为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荣耀与钱财,也因此在真王需要的时候,自发地组建起了规模当世第一的庞大义军,浩浩荡荡开赴战场,要不是真王本身的军队强如外星怪兽,一路横扫,他们这一支铁血义军说不定真的可以一路推到盾天,和建州奴儿们上演一场无比残酷疯狂的骑士血战。
敛空痕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自然心潮澎湃,而那位暴雨派天洪堂的力士保镖,也暗暗动起了别的心思。
就在几人各怀心事的时候,敲门声再次响起,不过银尘这一次没有从门外感觉出丁点敌意,便大方地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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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再出发
敛月灵订的那一桌,终于到了。
“客官,实在抱歉,让您久等了!”正说着呢,福临客栈的大餐终于还是端了上来,算算时间,只怕已经够他们多做一顿的了。银尘面无表情地看着几个大厨而不是店小二将酒菜呈上,似乎并不打算追究他们拖延如此长时间的问题。而实际上,他正在用神意调集周围的光元素,对酒菜进行净化。
江湖凶险,需要事事小心,就算是福临客栈这样有着完整店面招牌的所谓“经年老店”,在足够的利益特别是官方背景的支持下,也依然会干出孙二娘那样的事情来。之中状况让一生之中中毒数次抵抗力又弱的法师不得不倍加谨慎,他甚至一度只自己做饭,不吃任何其他人送来的东西。
“看来没有问题。”银尘这么想着招手让四个人都过来吃,敛空痕自然有娇妻喂饭,当然林绚尘也想给银尘喂饭,被银尘抱在怀里好一顿揉,才终于放弃了。银尘对于这种互扔闪光弹的行为不太赞赏的,毕竟房间里还有一个疑似单身狗的保镖不是?
然而这顿饭还没有动了几筷子,千里幻形,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暴雨派的人过来了。为首的是个叫做“张城”的威猛大汉,额头上一道明亮的刀痕显得很有气势,他也是这里所有保镖的头头,是暴雨派“天洪堂”(相当于其他门派的“力极堂”,攻坚力量)的汤猪,哦不,堂主,这个醉心于雪系神功和爆发力的家伙,为人却是意外的随和,可能因为除了力量以外其他浑不在意,却又不能太豪爽让门派吃亏,所以才养成了这种和体型身份都不太搭配的性格吧。他是让新换上的守门保镖(原来的几个已经被赖清肠打发死了)进来请示了银尘才自己走进来的,显然也是个注重交际礼仪的主儿,这年头,魔道门派里有的是脑袋顶长在眼睛上的自大狂,不敲门直接闯入别人的房间那是常事。
“先生,天行武馆的人得到消息,盗取光器的人已经去了二十里外的五路寨,我们也登赶紧出动……不知先生可否同往?”张城进来没有寒星几句就说明了来意。
“床上那位什么时候能下地行动了,我什么时候离开这里。”银尘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你其实也应该知道,我们所图的不过是那个苏姑娘,要将她接回家去,因此追着天行武馆也是必然的,你们不必管我们,尽管自去,我们准备好了随后就能赶到。”
“这个……”银尘的答复显然让张城有点失望。二十里的追逐行军,期间双方厮杀随时可能上演,暴雨派并非常年走镖交际广阔的天行武馆,外援高手其实严重不足,甚至整体的声势上都被天行武馆压着一头呢,因此每一个外援甚至是潜在的外援都十分珍贵。他十分不希望银尘缺席这种“露一手”的机会,当然也不能太明显地强迫银尘跟随他一起走,便有些为难道:“先生也知道这家店其实和建州奴奴儿走得很近,先生要力保的两位贵人显然和他们有过节,我们暴雨派(现在也不藏着掖着了)今晚只怕要全体拔营跟着天行武馆了,没法留下足够的人手,万一他们找个什么由头叫来许巡防营的,或者真的请来什么高手,岂不是陷先生于孤立无援之境吗?先生对我们暴雨派也算是有恩的……”
“这个你不需要担心,我自己也能对付。”银尘抢在敛空痕张嘴之前说,随后他就听到了敛空痕十分硬气的声音:“我还是能下床走的!给我一根拐杖就行了!”
“我必须要等到你重新恢复了才行,这一点上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银尘的口气不容置疑:“暴雨派这次也算仁至义尽,光器毕竟代表门派荣耀,说不定里面还有什么传承秘法,理应放下一切,抓住一切机会将它夺回来……说实在的,我对于光器被第三方抢走这事情也感到遗憾,但我也无能为力了……”
“先生是不打算为我等助拳?”张城挑了挑眉毛:“只是想救回苏姑娘?”
“助拳与否,等我们的人走出伤病的困境再说。”
“那如果我们租辆马车护送这位……少侠呢?”张城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并且从银尘脸上的微小变化上看出,他似乎并不太满意,当然这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没有减震的马车在如今到处大水漫灌的官道上行驶,肯定有些颠簸,也不知道怎样才能保证不触碰到敛空痕的伤腿。
他原以为银尘会拒绝,却没料到银尘转头看了一眼敛空痕和敛月灵,读出了他们二人眼里的意思:“一切听你的。”
“好吧。”银尘勉为其难道,没有人知道他此时是真的不太情愿,还是伪装出来的给暴雨派的人看的。
双方说定,张城就叫了几个人来,帮助敛月灵将敛空痕抬下了楼,那时候已经有辆马车在等候了。
下来之后,银尘才发现,整个客栈已经几乎空了,原来天行武馆的人可能根本没有来得及吃晚饭,就匆匆上路了。
“五路寨吗?”银尘低声念叨着,总感觉那里似乎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一夜无话。
当清晨的曙光在东方弥漫开的时候,天行武馆和暴雨派的人终于赶到了五路寨,虽然二十里并不算远,但是星夜行军加上道路湿滑,那速度也甭想快起来了。二十里路走了近一个晚上。
当暴雨派的掌门刘天戟(刘天罡之表兄)和天行武馆的总镖头张威武分别占领了五路寨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头,朝着那传说中专供旅人休憩的小寨子看过去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
原因无他,整座树篱笆寨子早就已经被笼罩在一片火光与浓烟之下。
“怎么回事?”这是两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天行武馆毕竟有绝重镖在身,加上亚雷莉和苏菲菲的怂恿,张威武不得不赶在刘天戟反应过来之前立刻派人过去查探,结果……查探的人根本没回来!
刘天戟也立马派人去了,也成了肉包子打狗只听见响有去无回了,这下两人都急了。张威武还是快人一步,找了韩凛虚和张老头以及几个有点经验的青年镖师打商量“按照道上的规矩,这种情况莫名其妙的地方,应当‘逢林莫入,逢水莫渡’能绕开也就绕开了。五路寨只是个寨子,据说通五路商道,倒也并非什么雄关险隘的,绕开也就绕开了。我们如今既有人质在侧,还有追讨任务在身,在下觉得,还是不要惹麻烦为好。”张老头侃侃而谈,浑然不觉张威武看他的眼神有点闪烁,还以为自己是曾经那个智计百出,聪明伶俐的管家呢。
“可是,恩师,我们追讨东西的线索可都在五路寨里面呀!而且不光这次派去查探的弟兄,就连我们之前在这里布控的,传回了准确消息的弟兄可都陷在里面了!我们绕过去,那到底要去追谁呢?”张九儿立刻提出了异议,也同时获得了张威武赞赏了一瞥。
“我觉得吧,我们可以看看暴雨派的行动之后在做打算,或者干脆反过来跟踪他们。”这个时候地位比张九儿高一点点的胡汉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恩师,困锁之雨对于千里幻形来说也十分重要的”
“我们没有机会再次抢夺困锁之雨。”张威武否决了胡汉三的建议:“千里幻形背后的暴雨派,比起红蓝疯魔道的那些小瘪三,不是一路人啊。”
胡汉三沉默,他也知道张威武其实早就和暴雨派的掌门见过面,虽然没有交手,却也斗智斗勇了一回,虽然天行武馆小占了些许上风,但也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这样一来,在山顶上的寒风里,天行武馆的一群人便决定了,等火焰退去,便整体冲入五路寨的废墟中,看看还能收集到什么线索,尽管包括张威武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大概不会得到什么像样的线索了。
张威武不得不去见亚雷莉,给她说明情况,同时也赌咒发誓无论如何也得将那困锁之雨查访出来,这是事关天行武馆招牌的事情。
而另一边,暴雨派的人的根本没有商量什么,就在牛德福的带领下冲进的火场。
千里幻形,暴雨派手下真实存在的一个帮派,从名字上就可以判断出来,这个帮派散布与广阔的大地上,而非局限于一城一池,这样的帮派没有根基,也没有多少像样的战斗力,却有着用不完的信息渠道,按理说五路寨这样的小据点里,应该也有他们的人,可现在大火一起,等于他们一个堂口直接没了!
对于千里幻形来说,这已经称得上是仇恨了,五路寨的大火起于雨后,怎么看都不像是失火,那就只能是人为纵火,既然纵火烧了五路寨,毁了千里幻形的一个堂口,那自然就是仇人了,无论放火的是谁。
千里幻形的一百名先锋,已经嗷嗷叫着冲进火场,得到这个消息的张威武才忽然一拍大腿,暗道自己简直太谨小慎微,需知如今神功武士大多能汇聚风雪,单纯的火场其实并不算太大的危险,而天行武馆如今已被逼到了绝路,此镖不成,江湖名声就完蛋了,他张威武和手下的这些人,若押镖不成,难道还厚着脸皮苟活在世上吗!
“都给老夫起来!整理下家伙,冲进去!甭管遇到千里幻形还是其他什么人阻挡,都给老夫搁平了!”张威武下达命令之后,自己反而身先士卒,连宗师的矜持都不要了,当先带着三百人跟着千里幻形的人冲进了火势慢慢小下去的五路寨
五路寨里,阴影之中,破魂简飞蝗一样说出来,仅仅一个照面,就放倒了五十个人。
千里幻形的人根本没有理会天行武馆的人,更没有给他们造成任何阻碍。而忽然出现的冷箭,竟然根本不分谁是什么门派统统一箭穿心,张威武自己也是靠着深厚的修为,闪躲腾挪加上巧劲拨箭,才没受伤,而跟着他的几个中年镖师中,已经有一个人被命中咽喉。
“什么人!!”张威武的吼声如同狂龙之怒,几乎瞬间带起一道暴风雪,将一处火焰扑灭了,露出了烧焦的半间牲口棚,牲口棚里,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跳出来,准备逃跑。
但是他没有能够跑过韩凛虚投掷出来的飞镖。
不用张威武吩咐,几名弟子就抢过去,将尸体仔仔细细地摸索了一遍,倒也找到了些江湖上的寻常之物,以及一块谁也不认识的令牌。
几个弟子刚刚将那块令牌呈递上来,那原本已经到底死去的敌人忽然诈尸一样跳起来,真的是跳起来了。他两手向前伸着,浑身山下冒出细碎的电光,无声无息又凶残无比地朝着两位毫无防备的弟子扑上来。
一直留神警戒着的韩凛虚断喝一声,一把夺过就近一位弟子的朴刀,风雪汇聚于刀刃,刀刃之上长出獠牙,随着一阵连续闪过的冰蓝光华,那扑来的尸身立刻就碎裂成了几段。
那尸身也是十分奇怪的,似乎并不是真正的丧尸,一旦被切开成几段,立刻就倒下,再也不动一下了,根本没有传说中赤血魔境里面那些丧尸,只要还剩下一段骨肉,都要蠕动着朝生者杀过去。
不过他们根本连一秒钟的庆幸都没有,因为那些中箭死去的人,无论是天行武馆的人还是先前倒下的千里幻形的人,都统统跳了起来,和丧尸比,他们跳起来的速度和突然性更高,动作也在僵硬之余,呈现出一股诡异的灵活。他们身上插着箭,流着血,甚至有些人的脖子都断开了,依然浑身冒着一阵阵电光扑上来。他们所有的招式,都和风波亭里的死狂真人的招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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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死魂灵
面对前一刻的战友,许多人,无论是天行武馆的人还是千里幻形的人都根本下不了手,一下子就被放翻在地,电流过体,生机断绝,片刻之后,又变成了这些诡异的僵尸中的一员。张威武看到这里,不禁睚眦俱裂,狂吼一声,抬手发出一道暴风雪就要将当面的几个扑上来的天行武馆弟子笼罩进去。
风雪之中,陡然亮起几道电光,接着电光结合成网,将风雪逼退了。这些僵尸身上的雷电之力,居然能够化成罡风,而且是强度非常高的罡风,结合着雷电的力量,甚至可以和分神境界的高手一战。
更可怕的是,它们可以组成军势。
“罡风?!!”张威武发出了半声惊叫,话音就被一股可怕的阴寒气息压灭,空气中忽然滚动起沉重无比的压力,以及几乎单纯作用于精神的严寒。这种严寒,具体地说,其实是恐惧。
恐怖的精神压力从天而降,原本渐渐晴朗起来,亮起来的天空,忽然之间就变成了凝重如墨的黑夜,黑夜之中,星光暗淡,视线都变得模糊不清,同时脚下的暗影忽然之间狂舞起来,暗影岛边缘,长出锋利的血红色的能量尖刺。
暗影之力,代替的寒霜,与雷电的力量针锋相对。
暗影的力量,几乎成了被人遗忘的力量,自从东海天变之后,唯一的魔法师也大多时候使用奥术拒敌,似乎再也没有动用过黑暗的深邃之力,然而此时,这股力量忽然活跃起来,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道黑色的气流柱,凡是被气流柱笼罩住的丧尸,都在一秒钟之内被无尽尖锐锋利的刚力切碎碾压成血雾,任凭大量的电光爆炸出来,也没有丝毫的阻挡作用,这种和雷电以及光明力量相对的能量,幻化为锋利的暗血红色刀刃,残酷地砍杀着一切非人的东西。
暗影刀锋,暗影力量真正正确的使用方法,也是没有任何反噬和负面精神影响的咒术,刀锋所过,一片黑色的阴寒,这种阴寒并不潮湿,反而相当干燥。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什么冷气,反而像是阴间。
暗影爆发,血红色的光刃轻轻滑过全场,火灭,雷熄,僵尸化为碎肉,翻滚喷溅的血雾聚在这一刻忽然凝结成冰。
无声的霜寒忽然之间在黑暗深处爆发,那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而是许多人同时催动战魂的结果,无声的寒气在黑夜之中蔓延,潮湿又带着一股麻痹般的毒性。接着,脚步声响起,杂乱如混沌,单调如冥歌。许多脚步声汇合成蝗虫过境一样的声响,忽然之间就从许许多多原本不可能藏着人的地方响起来,逐渐汇合,仿佛从黑雾之中解离出来一样,在张威武和刘天戟面前形成人墙。
【片刻之前】
银尘这次刷了个大牌,和林绚尘单独乘坐一辆马车,而敛氏二人乘坐了另外一辆马车,被暴雨派的二百人裹挟着和堆放杂物的马车一起,浩浩荡荡开往五路寨。
在马车突然停下来之前,他正在和林绚尘讨论,是该想办法让天行武馆的人为他押镖,还是让千里幻形的追着天行武馆一路到了潘洋附近,再将光器的事情解决掉,以此也算是让千里幻形护送到潘洋?
“还是早点解救吧,这样怎么像话。”林绚尘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马车停住了。
银尘立刻撤下隔音结界,然后听到张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先生,不太妙啊,五路寨着火了整个烧起来……”
“怎可能!”银尘几乎跳了起来,五路寨有玄天阁的外围成员,除非这些人发疯了自己放火,否则,火灾起时必定意味着这些人已经遇害。
江湖斗争可不是一般的残酷,任何人放火之前,必然先“清场”,而能够清场的势力,那必然膨胀到不怕任何其他势力来讨伐的地步。
玄天阁的外围成员,没有人的实力在一玄子之下,正道之人就是这样,真正能放出去的走江湖的,必然是掌握杀道的精英,境界不重要,重要的是几乎没有人能在被对手杀道笼罩的情况下还能发挥出正常水平来。
杀道之威,比天选之枪尤甚。
能将杀道之人擒杀的,必然也是杀道,或者其他什么更加阴冷的手段。银尘立刻跳车下来,看到的除了火光,还有汇聚起来的阴气。
魔法师对力场波动的敏感程度,早就到了人肉有源相控阵雷达的地步,作为唯一的法师和神灵,银尘自然只用眼睛看,都能看到一缕缕紫色的的线条从周围的地面上蜿蜒而过,如蛇般汇聚向那木头寨子里面的许多点,可看情况分明又不是奥术魔法阵。他用神念微微扫过,哪怕精度比机械扫描还差点,也能感受到那股紫色能量中大量的负面情感,以及更大量的,让他无比熟悉的能量。
雷电。
“绝阴雷尸?”银尘控制不住地想起自己曾经召唤出来的闪电骷髅法师,自然知道这种僵尸类死灵的基本特征:“雷和亡灵双重属性邪恶生物,不怕圣光,但是害怕黑暗诅咒!”
他立刻想到了对付的办法,此时此刻,法神心里没有丝毫杂念,只有一股意志,就是将这些本就不该出现在人间的肮脏东西清除掉。
丧尸围城,瘟疫随行,曾经的他对死灵魔法没有什么偏见,但如今已经不同,没有任何一个神灵喜欢在自己的神国中看到死灵大军,从来没有,因为死灵大军的出现意味着亡灵天灾,而天灾必然大量减少神国原住民的人口,人口减少,整个神国的力量就会被削弱,将自身的力量与神国力量完全绑定的神灵,不管是什么神,都得被大幅度削弱甚至是直接完蛋。
脑海里转悠着这些常识的银尘自然不会手软,而且他根本不在乎消灭这些亡灵会触及谁的利益,哪怕是鬼厉名或者祸忌搞出来的名堂,他都能通过其他方式补偿下来,而若果是敌人,“那就一并净化掉好了。”
银尘就朝前走了几步,离马车至少有了两丈远,他身后的马儿感到了危机,打着响鼻不愿意前进。“张城大哥,帮忙将马安抚下。”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好,不过我提醒你一下,宗主已经带人杀进去了,我们……”
“一切等我作法完毕再说。”
“你会是想……宗主人可是在火场里面!”
“我能分得清敌友的,这又不是禁招!”
银尘的话让张城放心了一些,可是当他看到银尘脚下逐渐浮现出来的黑漆漆的魔法阵时,又有些担心起来。“不会是邪法吧?”他暗自嘀咕,没有问已经专注起来的银发少年。
黑暗的力量凝结出一根高贵的法杖,银尘用法杖的底端在地上描绘着魔法阵的主要脉络,然后轻轻地用魔法杖使出了一招伏魔杖法,这是少林的绝学。
他只出了一招,看起来很是精妙,却给人以强烈的意犹未尽之感,因为他将所有后续的招数都省略了,只剩下这么孤零零地一招六式,这是伏魔杖法中的第一招。
他没有增加任何的施法手势,也没有咏唱一个字,他手中黑暗汇聚起来的法杖,如同天地的号令一样,指挥着太阳渐渐升起来的同时,天地间近乎所有的暗影的动向。
大地之上,汇聚起一个个黑暗的漩涡,那是被集中到一起的黑暗能量,当这些黑暗能量汇聚到一定量的时候,黑暗天幕,这个暗影魔法中很著名的附带效果,忽然在天空中展现开来。
方圆几里之内,昼夜倒转,群星暗淡,噩梦般的黑夜笼罩下来,大片的阴影活跃起来,化为黑暗的刀锋。
“地狱锁斩!”银尘这个时候,才报出咒语的名称。
这一声呢喃般低沉沙哑的咏唱,几乎化为天地间唯一的声音。当黑暗与寒冷结合,以凛冬之夜的形态表现出黑暗天幕效果的时候,因为黑暗天幕的笼罩反而无限强大起来的暗影,在银尘神念指定的目标区域肆虐,变化成许许多多齿轮状的刀锋轮盘,旋转着从大地这个平面中飞出来,直上天幕,它们旋转着上升的路径,在暗影力量的凝结效应之下,变成一根根黑色的刀柱,如同绞肉机里的刀片轴承一样,旋转着搅碎一切够得到的亡灵。地狱锁斩,这是银尘新发明的魔法,那其实不过是黑暗圣裁的升级版本,是黑暗魔法师对付死灵法师的专用魔法。
漆黑的暗影刀锋绞杀着亡灵,足足持续了一息工夫才停下来,黑暗天幕慢慢退却,而朝阳并没有带来温暖,反而带来了湿漉漉的寒意与杀机。法神有点厌烦地揉揉耳朵:“本想着既然有人保护,就可以偷懒不去看天基监控系统的实时跟踪,没行到居然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
他的后方,如同凭空出现一样,忽然多出了许多衣衫不整的兵卒,当然这些兵卒的着装和精神状态,几乎和金融危机时期的农民工没有区别,他们的战斗力在银尘看来也就是农民工级别的,这些缺乏装备也缺乏真正战斗意志的,姑且可以成为无业游民的人,此时正两眼放光地盯着银尘,张城和周围几个天洪堂的弟子,这些人的眼睛里的贪婪并不像豺狼,反而更接近于蝗虫。
张城扭过脖子,一边冒着冷汗一边看了身后的敌军一眼,这些衣衫褴褛的家伙们手里拿着的大刀,倒是清一色的好家伙,青色的刀柄显然是制式装备,白亮亮的刀刃上凝结着雪花状的寒毒花纹,他们虽然东倒西歪,可是气势上融为一体,形成一股松散的,完全靠着数量碾压过来的混沌军势。张城粗略估计了一下,堵住后路的人,大概有几百,而他们这点为千里幻形断后的,不过数十人而已。
他转头向银尘,却看到银尘专注无比地看着五路寨的方向,那里,慢慢竖起几面谁也没有见过的旗帜。
“好呀。”银尘很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让张城感觉到一丝地狱般的寒冷。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个银白色头发的小男孩,是“群战之魔”。
“没有人可以在大军作战中赢过他,哪怕他单枪匹马。”张城想起了不知从哪里开始散播于江湖的流言,被大军围困的恐惧感一下子减轻了许多,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靠过去,却被银尘推开了:“走开,你不是妹子不要靠我这么近!”
“你!”张城的脑门上出现了个井字,显然被银尘语气调侃得不轻,心里原本的那一点点恐惧也消散无踪了。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便问银尘:“先生,宗主现在身陷重围,……你又多少把握?”
“要看对手肯不肯出来斗将。”银尘的语气一本正经起来:“围过来的人至少五千。”
“五千!”张城声音不由得高了很多:“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肯定是某个来打秋风的地方势力……能调集这么大规模的兵卒的,不可能是江湖道上的人吧……”银尘叹息道:“如今的江湖,天变了。”
“是啊。凛冬的警告都在各大城池里上演了,七八月份护城河冻得像石头一样……”张城深有感触,忽然又问了个十分不相关的问题:“真王殿下还在开垦荒地吗?”
“没有,他是打算才从种子,肥料和水利上想法子了。”银尘满不在乎地回答,却很敏锐地感觉到,张城的喉头微微动了动。
一股有点尴尬的沉默笼罩下来,将各种诡秘灵巧的心思掩盖在幕布一样厚重的空气之下。月远处的五路寨之中,张威武带着剩下的人,和刘天戟会和了。
他们面对着的强敌,居然很大度地放任他们行动。
【与此同时,五路寨内】
天行武馆和暴雨派的人会和了,或者说,他们是被那庞大无比的军势逼着退到一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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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诡厄局
此时,天行武馆和暴雨派派出的人员,加起来只有四百人还活着,而他们当面对着的人,或者说他们能够看到的包围圈的规模,已经超过了一千人。
这还不包括更远的地方那些影影绰绰的模糊人影。
五路寨里,火光渐渐消失,天光渐渐放亮,而青蓝色的天光之下,十几面巨幅的阴森紫色旗帜迎风招展,如水的寒意肆虐而来,在任何静物上镀上一层蓝汪汪的冰霜。
这里冷的如同阴间,提着大刀的武装农民个个一脸癫痫一样的鬼笑,原本沧桑的面容此刻真的如同冥鬼。加上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带着恶暗王权特有频率的咿咿呀呀的巫术唱词,更将这里渲染成鬼域。
“来者何人!”张威武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变得又高又尖。
“这应该是本座问你的问题吧?尔等,来者何人呢?”就在张威武十分掉价地吼了三嗓子之后,一道低沉却又不失清朗的声音贴地传来,从声音上判断,那人似乎十分年轻。
“吾乃天行武馆张威武。”张威武一生行事堂正,深得镖局精神的熏染,因此想也不想就自报家门,当然瞒着其实也没用。镖局行镖,大半时候靠名头,小半时候靠舌头,最后靠的才是拳头。
“吾乃千里幻形刘天戟,都是道上的朋友,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不能坐下来好生商量一下?”刘天戟此时完全向着张威武,仿佛他不是来和张威武抢光器的而是来会朋友叙旧的一样,他这么一说,连张威武都愣了,停了一秒,才附和着说道:“确实如此,朋友有什么要求,还请出来说话。”
“两位看来很上道啊!既然如此,我这个二当家的不露面,那就是小气了!”当这句话贴地传来的时候,张威武和刘天戟二人面前的军势忽然左右分开来,露出一条宽阔的大道,大道尽头,四名身穿艳丽长袍,手举粉红色华盖伞的小姑娘围绕着一位年轻男子缓缓走出。
张威武的瞳孔猛缩了一下,这位年轻公子的年龄不会超过那位银发少年的年龄,但他身上化气十一重的气息分外明显,同时,他身上还存留着另外一股能量相当的气息,那气息让张威武很是怀念,是正宗的风雷系罡风的气息。
罡风战魂双重化气十一重,这样的境界和他十几岁的年龄对上,已经够他获得一个天才的标签了。
张威武忽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老得都看不懂这个时代了。
年轻人走了出来,四位小姑娘中的两位微微退步,无声地滑到了他的身后,张威武能看出来,这四名女子身上的修为也不弱了。
“少侠可否说明一下来历么?”和有些刚正的张威武比起来,为人圆滑许多的刘天戟似乎更适合谈判。江湖就是这样,在动手之前,有许多的时间可以用来谈判,谈论,套近乎,利益交换,最终达到消除武力争端的目的,毕竟拳脚无眼,战魂索命,真打起来双方其实都是吃亏的。
“本座所属的门派吧……说出来你们也不太能打听得到,毕竟已经蛰伏了百多年,比起前朝的历史还长一点呢!”年轻男子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纸扇,打开来摇了摇,张威武和刘天戟都眯起眼睛,显然扇子这种武器在江湖上也是很流行的。
“本座拜师学医的门派,叫做鬼方控尸阁,学得那神术,自然就是《鬼方控尸心经》咯?想来两位也没有听过吧?”
“确实没有。”张威武沉声道,多年走南闯北的他也没有听说过什么鬼方控尸流的路数,他微微斜眼看刘天戟,却发现对方一副了然的表情。
“老夫倒是听说了点传闻。”刘天戟一副深思的表情,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在暗中提醒张威武:“听说贵派在东海朝廷下令探索东海秘境之前,真的蛰伏不出,默默无闻,自那之后才有了些人在活动,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宗主的换了处事策略,抑或要办什么事不得不抛头露面呢!当然,这些都是些瞎掰的传闻,今日见了少侠,才感觉到贵派果然不凡,不凡呐!”
他的话让张威武的面皮抖动了一下,显然人老成精的总镖头听出来了,刘天戟其实不着痕迹地将这个所谓的鬼方控尸阁的来头抖了出来,那即是他们的秘籍是从东海秘境里倒腾出来的,朝廷收了整个东海秘境的神功秘籍之后,虽然到现在还没有将那些秘籍大量送还,但偶尔一两条漏网之鱼还是有的,想来这鬼方控尸阁的路数就是这么来了。这么一说,眼前这伙人的神功基础都有可能不足一年半,根本不是什么蛰伏了百年的强大势力,根本就是胡吹大气而已,那么眼前这些人的根底就很浅很浅,结合年前旧朝复辟的时候,各地冒出来的各种大王,神王,仙王,大德行家等等一大堆山头匪帮的事实,张威武很自然地推断出来,这些人是个什么来路,以及他们想要干嘛。
“鬼方控尸阁的事情。老夫却是毫不知情,不过老夫想问问,尔等在此又是放火又是屠寨子的,还拦截了老夫这正经字号的镖局和这位去北方做生意的朋友(指刘天戟)的车队,又是受到哪位‘大德行家’(极其讽刺的语气)的指使呢?老夫在道上的朋友也算多了,说不定将渊源讲一讲,就成了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呢!”他最后的半句话说得挺客气,可是刘天戟听出来那是很重的威胁,其实就是拿天行武馆的名头人脉来压迫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新生刺儿头的。刘天戟意外地发现,除却抢夺光器(还不是从他刘天戟的手里抢,是从他自己也一直查访却没有查出什么破绽来的第三方势力手中抢)这梁子外,张威武真是个十分可靠又有能力的人呢!“若是能和他攀上朋友,只怕日后也好处多多,唉!可惜天意难测!”刘天戟心里这么想着,已经暗暗第给手下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做好厮杀的准备。
张威武能看出来这伙人干脆就是打劫甚至是发死人财的,他刘天戟又如何不能看出来?也就是如今世道纷乱,无论建州奴儿还是南边的越皇帝,对全国的控制力大不如前,才会闹出如此荒唐的,光天化日打劫杀人放火烧寨子的局面,若是换到灵皇朝的时候,早就被几十万的大军扑灭了,君不见一个丰都炼魂山上连屁都没放几声响的废太子赵光叔,都被硬生生地拉去凌迟,被切成了一千几百片了么?
张威武的话显然让那位白面小生听懂了,不过这位小小的“二当家”可真不愧是能指挥得动这么千八百号人围住天行武馆的人物呢,居然没有一丝恼怒或者不安,依然十分平和地笑道:“总镖头还是谬赞了,什么大德行家,不过是些感应天命的苦命人而已……大德行还是不敢当啊!这次本座呢,原是想请两位到山寨中坐一坐,也顺便帮我们大当家的寿宴捧个场子,让大家一起乐呵乐呵,何乐而不为呢?大当家的平日里深居简出惯了,没什么人脉,办了寿宴也不知道该将请帖发给谁呢!也只好想出这么一个不堪用的法子来,不知道两位可否赏光?”
张威武和刘天戟听到这话的时候脸色同时一黑,而同一个瞬间,那少年似乎不经意地打出一个手势,看到他的手势的人很多,但没有人做出反应,包括他的四个侍妾,还有众多的部下,只有不知道为何就躲过暗影刀锋的尸体,或者说,是这些人随时保存着的尸体,忽然之间从军势里面钻出来,在少年背后再次集结成一支小小的部队。
这支部队里,赫然出现了一位境界很高深的张威武的助拳党。
这是一支实力相当可怕的僵尸部队,它们全身电光闪烁的同时,放出的风压融合起来,形成了一股足以威胁到张威武的强大气势。
“这位少侠,我等可是有要事在身,不能耽误了行程的,贵方大当家的既然过生日,那我们千里幻形合计着名头响当当的天行武馆,包了份子送去,不也是一桩美事吗?日后说起来,那也是能让十里八乡的英雄们艳羡的了。”
刘天戟此时还在做最后的努力,为了天行武馆和千里幻形避免恶战,保存实力而努力着,按照江湖上规矩,这种时候要是出了份子,就等于被对方抢劫过了,大多数时候都会被放了行,有些好点的,还会认为对方给他面子,日后少不了往来交际,最后化敌为友都有可能。
“抱歉,我们大当家的,是‘大定’皇朝的皇上呢!”少年笑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看起来很可爱,却有着一股扭曲的威慑力:“别的地方本座管不到,但是在这五路寨到协防府的一亩三分地儿上,还没有人敢对我们的皇上不尊敬呢!”他说着,有些不耐烦地一挥手,身后所有的武装农民和四位侍妾一起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叫喊,声势尤为惊人。张威武和刘天戟对视了一眼,正准备拉上韩凛虚组成强力三才阵冲杀一番,却看到那少年的眼里满是鄙夷的笑意:“怎么?想造反吗?也不看看你们当中都少了谁?嗯?辎重都哪里去了?就这还想拼一腔血勇啊?那么三位长辈还只能有一腔血勇而已。”
他说完,张威武和刘天戟的脸色完全变了。
张威武恐惧无比地发现,他一直以来想要保护好的苏菲菲和亚雷莉都不见了,而刘天戟,不见了牛德福还好说,连银尘的车驾都不见了,这个就比较惊悚了。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摇摇头,最后还是刘天戟能拉得下面子,沉声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去好好拜访一下你们的所谓皇上!看看他是不是羽扇纶巾,天命不凡!”
“好!我们皇上天生喜欢和豪爽的英雄打交道!”少年似乎非常高兴地拍起手来。
随着他的拍手声,包围着张,韩,刘三人的大军动了,裹挟着他们朝着五路寨旁边的一座土山走去。
【同一时间】
银尘有些惊讶地看着被绑着的王春来,以及押解着王春来的三当家。
他此时的表情是完全彻底的不可思议,或者说彻底懵了,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精心制定那些保全措施会出现失效的情况。
“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银尘没有理会那个瘦高的三当家,直接冲着王春来低吼道:“你居然能够如此不小心……”
“是我故意这样的。”亡春来脸色有点微微泛红,显然感觉到了羞愧,但是他的眼睛清亮无比,显然并没有多少后悔的意思:“说来话长,我们本身聘了八方镖局的哥们押几车黄金过去,结果刚到五路寨就被这伙人劫持下来,虽然以我等的力量,突围出去倒也不难,何况天底下没几个人真的敢惹咱们呢!可是啊,八方镖局哥们没在我们的庇护之下,是独立的,若是与这样的家伙作对起来,损失太大,我也是不想看两方杀得太重才投降的,而且……我觉得这里有点商机。”
“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不喜欢和没有契约精神的人打交道。”银尘说完慢慢转向瘦高的三当家,一股无可比拟的恐怖气势爆发出来,将他死死地压在的原地:“这样对待潜在的合作伙伴,你们的结局大概不会比盾天城里的建州奴儿们好上任何一点。”
“小,小的不是那个意思……”瘦高个男人根本连战魂都没有来得及运用,就被银尘身上无比恐怖的气势压制住了,没办法,谁让银尘如今获得的是元素之极限,而不仅仅是罡风极限呢。
“那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银尘指了指王春来身上的绳索:“别以为你们躲在五路寨旁边的山上我就不知道了!你们不过就是个一万两千三百二十一个人的山寨匪徒而已,还充什么大头蒜呢!信不信我明天就想办法将你们和芦苇帮的联系切断,让你们这万把千人直接饿死在土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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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恶暗阴魂
“这个,误会误会!”三当家立马亲手解开王春来身上的绳索,说实在话,这次拿王春来威胁银尘是他半道上想出来的主意,要知道一开始如不是王春来忽然想见银尘一面,他都不知道王春来和眼前这个银发少年有什么关联呢!
于是,在张城无比惊悚的注视下,两方迅速化敌为友,而他和千里幻形的这么些人,却又被三当家绑上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三当家太清楚了,王春来雇佣的那个八方镖局,无论名气还是实力都比天行武馆和千里幻形强太多啊。按照王春来提供的情报,银尘不过是想跟随着押镖队伍去到某处,那么何不让八方镖局亲自送一趟呢?要知道如今在山寨里面,八方镖局的所有人的命,都因为王春来和他的商业计划而保全下来!
千把号人就这样将几十号千里幻形的人押解好了,而两辆马车里的贵客却在银尘的警告下没有动一分一毫。不过,银尘的做法让敛月灵有点疑惑:“按理说吧,屠了五路寨这样的罪行,也算是魔道了,银尘先生居然能够不追究。”
“自古正魔不两立,是因为根本尿不到一只壶里去,就算暂时有点利益勾连,也不过与虎谋皮而已,将来肯定要秋后算账的,看得出来,银尘先生是因为那个姓王的胖子才和他们虚与委蛇的,而且八方镖局……那名称可比天行武馆好多了!”此时已经恢复过来的敛空痕语气凝重道:“留神点吧,以我过往的经验来看,这生意能成的概率可不高啊。”
“知道了。我们也不过能略尽绵薄而已,那个姓王的胖子看起来似乎很厉害呢!”
“分神境的宗师……银尘先生身边也有的是能人啊!只是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寨子是发了哪门子神经,居然惹到这样的庞然大物……你大概知道玄天阁是个什么样的势力吧?”
“当然,那可是比曾经的神剑门还可怕的大家伙,据说天下正道但凡有点实力的都去那边了,总部在血阳,也就因为有了他们,南北两方愣是没有人敢在血阳撒野。”敛月灵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脸向往:“说实在的,夫君,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投奔他们?”
“我觉得真王这边可能更保险些。”
两人聊天的同时,银尘也将王春来请进林绚尘的马车。
“究竟是个什么生意?走私军火?”王春来坐下来的时候,银尘已经迫不及待地问了。
“是我在年初的时候想出来的一个法子,不记名钱庄。”王春来娓娓道来:“如今的各大钱庄,大都在些王公大臣的控制之下,小钱庄备受排挤,倒闭的风险很大,毕竟如今江湖血雨腥风,拳头大了就是爷爷,连门派钱庄都有可能被官府打劫的,所以我想以玄天阁的武力作为担保,或者看看能不能申请用晓的力量作为担保,弄一个不记名的,只认信物的钱庄来,这个钱庄可以为任何人存下任何资金,或者干脆不存钱了,保存一些非常要命的东西,以我们的实力,可以做出除了我们和客户之外绝对无人能窥探机密的地步,以此来吸引大量的客户,并且有限性的收点费用,或者搞一些金融运作什么的,这些都宗主您给的那些书里学来的。我现在接洽的这群人就有这样的需求,所以要不是那个瘦子临时起意,只怕我还在寨子里当座上宾呢!”
“你这分明就是瑞士银行的模式。”银尘一语道破了王春来的玄机:“这个模式本身就是很好的,但是不能侵犯了其他大型势力的利益,哪怕我们已经算是最顶尖的势力之一,也是不行的。”银尘说着,自己也想起了古代加布罗依尔那个叫做瑞士的国家的衰落过程,于是又补充道:“这是个游走在光暗边缘的计划,你最好能有个比较完备的方案出来。”
“方案我早弄好了。”王春来从袖子里抽出一卷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打印纸递给银尘,银尘飞速浏览了一边,将打印纸还给他:“大体不错,但是有些细节处理的很糟糕了,比如那个‘如无犯罪证据,储户信息不对其他任何势力开放’,这一条就有点欲盖弥彰了,毕竟真正需要这种储蓄服务人,哪个又是手底下干净的呢?所以我们不如干脆你就说‘一旦签订合约,储户信息将不对其他势力开放,除非储户自己去泄露’,然后背地里,和真王,血阳之类的势力暗中勾结,秘密审查这些储户的信息,等到哪天储户事情发了,真王和血阳这边刚好可以借助着这些信息,更快地打击犯罪,当然这样一来,我们所交好的势力也就无形中获得了这个天下的执法正统权和司法界的话语权了。”银尘的语气高深莫测。
“可这样不是违背了我们的誓言了吗?”王春来脸色有点不还看。
“当你我开始讨论这么一间藏污纳垢的银行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脱离了正道,开始向着魔道的深渊滑去了。”银尘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幽幽的,听得王春来汗毛倒竖:“正道虽然可以统治天下,但不可能代替天下的所有……”
“不,宗主,我认为这不是魔道,只不过是……是替某些不光彩的人消罪而已!”王春来立刻辩解道:“千多年前,魔道或许只不过是有些作奸犯科,杀个人抢个劫什么的,可是如今的魔道,那其实和邪道并无本质的区别!飞燕城事件之后,人们都有点末日情绪,凛冬警告之后,许多人都绝望了,像我接触的这个势力吧,他们杀死全五路寨的人只不过是为了储存冬粮……”
“听起来像是开脱。”
“但这是事实。整个玄天阁的人都这么想着的。何况想秘密保存东西的人,并不只有那些窝赃的家伙,许多诡秘的传承,富裕的家族,传承久远的门派,都想着将自己的一部分秘密寄存起来,免得到时候遇到什么大灾大难的,连传承都要断掉。”
“……好吧,这件事情我先批准下来,也可以用傀儡宗作保,就是不知道有谁想试试从机械傀儡嘴里撬出点秘密呢?”银尘见王春来脸色潮红,似乎这件事情多么上纲上线一样,便再也不再和他争执了。他看得出来,玄天阁的人最近都有些滑头了,似乎受到了“万恶的资本主义学说的影响”。
银尘不会对这种倾向多加干涉,因为这是封建文明向上进化的必然结果,发展,从来都是循序渐进的,扎扎实实的,没有任何一个发展阶段可以跳过去,有些黑暗,是他和他的团队必须承受的。
银尘和王春来敲定了这个新的金融模式之后,就没有谈论别的了,安安静静等待马车停下来。这些目前身份不明的“绑匪”所在的山寨和五路寨离得很近,只用了一炷香的工夫就到了地界,银尘从车上下来,当他白银色的靴子刚刚触及到地面的瞬间,浑身的神意猛然爆发。
“不对!!”他大吼一声,可是忽然之间,周围就变得空旷起来,声音远远地传播了开去,没有回声,只有一片充满恶意的空无的死寂。
“该死的!这帮碎怂根本没有所谓谈判精神,他们”银尘回头,骇然发现自己还有一只脚踏着的马车已经变成了一座破旧的草棚,而马车里,王春来和林绚尘都不见了。
后面那一辆马车更是整个完全不见,敛空痕和敛月灵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银尘的周身习惯性地汇聚起黄金色的光芒,但马上那些光芒就消散了。银尘的视野里,系统界面显示:“链路已经断开。”
“不在卫星的信号覆盖范围内?不可能吧,我记得这颗星球上根本没有哪个角落是天基监控系统监视不到的地方。”银尘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已经慢慢冷静下来了,因为他刚刚通过光线扭曲的施法准备瞬间,就已经彻底搞清楚了自身的状况,并不是林绚尘和她们忽然消失不见了,而是自己“忽然消失不见了”!
他此时已经被困在一个类似于结界的东西里面,这种结界绝对不是什么幻境,因为任何幻境对银尘都不会有影响,而眼前的场景也不太像是真实的土山顶,反而像是一片开阔的山谷。
抬头看天,正好是晌午,青蓝色的天顶上没有一丝云彩,只有正中心一颗黄色的太阳。干净的天幕之下,便是远处几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这些山峰就算在阳光直射之下,都是深褐色的,光秃秃地完全由坚硬的岩石构成,而利剑一样形状的山峰脚下,便是银尘所在的这片原野,厚厚的金色沙子之上,长着一丛丛又绿又硬的针刺灌木。
这个地方没有一棵高一些的树,也没有一丝风,空气在烈日炙烤下散发出静止的,干燥的热,如同沙漠,可是那高高的山峰投下的狭长的黑色阴影,又分明不是沙漠的景象。
银尘谨慎地朝前走了几步,在还黑色的狭长阴影中看到了一条浅浅的溪流,溪流中的水是黄褐色的,安静流淌,却没有任何鱼虾之类的生物,显然,这条小溪都不能说是完全五毒。
“整个场地,完全提不起来一丝风。”银尘伸出手,指尖轻轻颤动,并没有任何一丝空气波动而来,整个地区唯一能流动的空气,只有他的呼吸。
“水呢?”指尖停住,一丝丝寒冰的光亮在指尖集结,最后变成一团湿漉漉的云雾,云雾之中爆发出一道细细的闪电,落在脚下,居然没有发生闪电回击的现象,大地,或者说沙土,似乎能吸收掉所有的能量。
试探到这里,银尘已经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脸色也变了。
“土属性的……囚笼?囚禁雷神和鬼神的那种东西?!!”银尘几乎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完全彻底地没有想到,时隔五年,世事变迁,他居然还能第二次遇到这种诡异无比的东西!
大地囚笼,恶暗王权取代太初神族的标志!
“恶暗王权的囚笼吗……”银尘停下来,凝神戒备着周围,不敢轻举妄动,他此时正在快速分析着恶暗王权的这个土属性的囚笼结界的弱点。
对于法师来讲,弱点攻击才是他们最习惯的战斗方式,而每一种存在物的弱点,都是通过分析其运行机制才能找到的,就算是法神,也不能像背英文课本一样将世间所有东西的所有弱点都背诵下来,因为世界是不断变化的,总有新事物产生。
对于恶暗王权,法神并不十分了解,或者说雷神的意志阻止他去了解这样一个毛毛虫一样的偷袭者,这是雷神的骄傲也是他的执念,因此银尘从来没有看过五部书,也没有找万剑心问过这方面的问题。他此时完全从一个魔法师的角度分析着眼前的形势。
“恶暗王权的这个土属性囚笼,不管多么强大,首先应该遵循土属性元素的运行规则,因为它无论如何都是一个魔法,或者说世间一切现象都是魔法。那么土属性的魔法必然有着其元素弱点,针对性地,水属性和暗属性的攻击应该就能很轻易地打破它……不对!如果水属性和暗属性的攻击真的可以打破它,雷神和鬼神也不可能在这里困了这么多年了!但是……土属性的元素规律就是这样的啊?厚土之下凝结冥渊,冥渊就是暗属性自然优于土属性的……这之间肯定还有什么问题!”
“属性规律不能违抗,那么能够以弱势属性压制强势属性的,只有能将法则本身扭曲的神意,可是神意……这玩意对须佐之来说是不是太高大上了一点?他怎么可能获得神意呢?”
银尘静静地思索着,全然没有感觉到脚下的土地慢慢传来一阵悸动。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神意和神识已经变得非常虚弱,甚至无法穿透实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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