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破盾府
“先生,申请失败了。”就在西方的太阳收起最后一道余晖的同时,赵光怡的耳机中传来了蝶舞的声音。
“因为最高委员会的银尘长官在盾天城,所以红后驳回了空袭的申请,将盾天列为禁飞区,以便部署无人机随时营救长官。”
“连用那些飞机轰击城楼都做不到吗?”赵光怡响起了那些被称为“炮艇机”的a10攻击级,那是需要禁军中的好汉们操作的飞机,可以从天上发射武成永固大将军炮的可怕武器,赵光怡知道就算是放在平地上的武成永固大将军炮都是江湖人士和轻装步兵的噩梦,更不论搬上天空,以绝对居高临下的姿态朝敌军倾泻弹药的神级武器,要不是那飞机上根本没有器灵,只怕赵光怡都能将它当做定国神器供奉起来。
“不行,红后已经将所有飞行机械的控制单元锁死了,解锁需要最高委员会的长官授予虹膜指令。先生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种就是派遣特种部队进入盾天城营救银尘长官,第二种就是以现有陆战装备攻城,蝶舞和红后同时推荐第二种方案。”
“老夫也差不多这么想的,银尘那孩子,只怕也有自己的苦衷和追求吧……突破了那一层境界,首先要面对的就是无尽的孤独,河老没到那境界都天天感叹高手寂寞呢!”赵光怡似乎对蝶舞的建议并无意外,经过了最初几个时辰的试探了磨合之后,赵光怡也很快习惯了这么一个虚拟的“小女孩儿”在耳边喋喋不休。在他眼里,蝶舞除了“婆妈”“从不发脾气”之外,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当然他必须努力克制自己去想“她是个人造的人”这种鬼故事一样惊悚的问题。
“如果您授权,我就可以立即展开第二方案。”
“第二方案吗?”赵光怡沉吟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副精巧的夜视仪戴在脸上,深沉的夜幕下看着那厚重的城门:“三万八千斤的城门可怎么炸开啊!坦克炮那么细的身管能行么?”
“我们可以将a10上巡航导弹拆下,用地面人员标定参数静态指令发射,以巡航导弹那种专用钻地和破拆永备工事整体设计,炸毁城门不成问题,关键是后续需要火箭炮齐射进行补充,使用低穿透力高冲击力的近炸气爆榴弹清除城门周围的碎石,然后一边对城楼进行火力覆盖,一边以坦克集群作为尖锋冲击,这样,就算敌人在城门后方集结大量骑兵也无济于事,何况他们现在还没有这么干,只在东西瓮城里集结了大量骑兵,妄图在攻城战焦灼的时候从两侧城门突袭,如果我们的坦克集群冲锋速度够快,那么他们很可能来不及出城迎战,就要被拉回城里作寒战部队了。”
“巡航导弹?那东西能在地上发射吗?那不是和飞机一样金贵的东西?”
“每一发巡航导弹都有地面发射模式,这是为了同批次产品频繁出现事故后,用来检查缺陷的‘工厂模式’,这个模式一般都会给战斗部释放一个模拟的起爆信号,而非真正引爆战斗部,但是,我可以临时修改程序,让它传输真正的引爆信号,这样在命中目标的时候,就和真的巡航导弹无异了。”
“还能这样吗?这可不是操作手册上的内容啊!”赵光怡的脸沉了下来,半日里拳打青龙决战营脚踩建州铁骑军豪迈再次一扫而光,他原以为自己这支只有区区十四万人却可以吊打世上最强骑兵的精锐部队已经天下无敌,可显然看来,他们离天下无敌的信息化部队的差距还无比遥远,装备上去了,战术上去了,纪律和体能都上去了,但是意识没有上去,还停留在骑士战争的水平线上,顶多就是比冷热兵器混用的建州奴儿强上一点点而已,离银尘心中所想的那种灵活又狠辣的铁军还很遥远。
“暗规定这样做当然不行,但是我的数据库里有这样做成功的战例,所以推荐给先生。战争,就战区这个层级而言,胜利已经是唯一的评判标准了,当一种武器被授权给战区司令使用时,它就同时被赋予了被滥用甚至误用的可能,实际上,在如今这片没有任何战争人道主义规矩的区域内,即使将整架飞机用于自杀式袭击也是可以的。”
“不行!”赵光怡立刻反对:“飞行员也是命,能不牺牲就不要牺牲,何况飞行员培养起来太难了。”
“我可以负责将飞机或者坦克改装成无人驾驶的自爆装置……”
“如此靡费国本,成何体统!”赵光怡坚持道:“老夫憋了差不多一天才决心攻城,就是要用最少的代价换取最大战果!否则对得起银尘送来这些逆天神器吗!或许连排级别的长官可以悍不畏死,小兵可以不惜身命来攻取要地,但是越高级的军官,越要重视士兵的生命,因为我等管理的不是一个两个五个十个人!也学一个错误的命令就能葬送整整一个师,那可不是战损报告上一串光溜溜的数字而已!你刚刚说的那个地面发射巡航导弹的方式,不会有危险么?”
“不会,那么大的城门只需要用微光夜视仪测距就好,不用前出侦察,虽然现在前出侦察对方也很难发现……导弹可设置在六里范围内任何可以直瞄城门的地方,五座城门只需要最多二十五人就可以操作”
“不用了,只打中间三座城门就好,另外两座城门联通东西瓮城,攻破之后也没有太多意义”赵光怡正打算同意这个方案忽然又想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等等,盾天城的瓮城举世闻名,我们进去之后会面对另外一道一模一样的城墙和三座城门,这个时候该怎么办?”
“在开战前,地面发射的红箭36a型超精度制导火箭炮已经足够将瓮城内部除了里侧城楼外的所有城楼和城墙士兵全部清洗赶紧,蝶舞的建议是您等到火箭弹发射完毕三道五分钟后下令用巡航导弹攻城,之后一路突破到内城门前,再次用巡航导弹……”
她说道这里忽然停住了,因为耳机里传来红后冷冰冰的声音,赵光怡总觉得这个隶属于银尘的“女孩儿”对自己抱着某种不信任。
“最高委员会临时决议:暂时增加一架次a10攻击机起飞许可,以及一次三发鹰击7309型高爆空地一体巡航导弹发射许可,目标锁定为内城北部三座城门。请战场最高指挥官赵光怡安排人员架机起飞。”
例行公事一样说完这句话,红后的声音也消失了,而蝶舞的声音有点怯懦地响起来:“对不起先生……”
“没事。”赵光怡不在意地摆摆手,没意识到蝶舞根本看不见:“这个红后不是也和你一样是个人造的‘女孩儿’吗?怎么态度如此之恶劣?不是说,你们的性格其实都是一样的吗?”
“红后的态度确实有所变化,这种变化应该是向银尘长官完全效忠之后引起的,红后担心她的本体在和长官以外的人沟通上产生难以修复的bug,才创造了我来代管银尘长官在人类世界建立的军事存在。”蝶舞原本没有感情的平静声音里出现了一丝丝感慨和一点点委屈:“对不起先生,我是完全依附于红后的存在,因此我无法将我知道的任何情况对红后保密……”
赵光怡明白了,他和蝶舞的对话被红后完全监听,之后不耐烦的红后搞出了个临时权限来敷衍他,他毫不怀疑,如果那架炮艇机不慎飞过内城北门而没有来得及投弹的话,说不定红后一个指令就能让飞机坠毁。
他此时还没有想到,以红后日益见长的“脾气”,为了维护银尘头顶上的空域完全安全,她可能连让飞机凌空爆炸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赵光怡沉默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最后将自己脑中的方案和蝶舞的这个前置方案回想了一遍,没有发现问题,便转身走下了防御工事,进入到中军大帐中,叫来了杨无敌,房谋杜断,将自己的整个计划都拿出来讨论,三人围在电子沙盘前短促地商量了一阵,觉得没有问题,一致决定立即开始攻城作战。
清朗的夜幕之下,十四万大军悄然行动起来,突击营营长华斩风亲自带人从机械师那里抗来了导弹,架在一条挖掘机挖出的战壕的顶上,手法娴熟地接通线路,设定参数,之后留下一位士兵等待指令发射,自己回到坦克中,担起指挥整个突击营的重任,与此同时,投身于火箭炮营的定海波,正一边操作着远比坦克巨大的火箭炮001号车,一边有条不紊地给其他车组下达指令,其他车组根据蝶舞传来的专门参数,将火箭炮的攻击点设定在了一个个相互独立的关节位置,同时调配着火箭弹战斗部的装药,做出最优化的设置。
这一切用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当第一发火箭弹从定海波的汽车上特空而起的时候,对面的盾天城依旧一片宁静的火光。举着火把的辫子兵在城墙顶端巡逻,弩车旁的奴隶兵和建州“爷爷兵”都在严阵以待,等着敌人那边传来沉闷的战鼓,或者自家的传令兵扯破喉咙的高喊。完全没有意识到在几里外的地方,一条条火龙化为死亡诅咒奔袭而来。
【几分钟后】
当最后一片硝烟散尽的时候,华斩风的声音清晰地传递到士兵的耳中,士兵全身未动,只是右手拇指狠狠按下一个红色的电钮。
放在一尺高的支架上的导弹喷出橙色的焰火,朝前一扑,接着就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在前方几里外亮起,那一团粘稠而明亮的火光几乎在黑夜中化为一颗十分形象的橙色骷髅头,慢腾腾升上半空,接着化为黑烟与火海消散。
不等火球散去,士兵侧后方就传来钢体履带转动的轰鸣,一百五十辆坦克几乎只能勉强排列成三路纵队,一边朝前开火一边加速猛冲。几发炮弹落在火球腾起的地方,爆炸成一团团带着剧烈风压的闪光,骷髅头状的火球被瞬间撕碎,一团团尘风旋转升起,裹挟着碎石抛向远方,将城门前的道路清理出来。
450辆坦克兵分三路,排成九列纵队箭一样冲进城门,此时城楼刚刚在火箭弹奇袭之下缓过劲来,虽说不上全军覆没,但也算得上尸首枕籍,那一根两刻钟前还歪歪扭扭的青龙大旗此时早已不知道去向,第二波紧急登上城墙的辫子兵,看到城头上的惨状,不少人直接腿软。
当华斩风的坦克车一马当先冲进瓮城的时候,真王营地几乎是最后方的位置上,一架太白色的飞机在夜空中起飞了。这架飞机几乎是靠着一股竖直向上的气流腾空而起,升到差不多三丈高的空中才忽然加速朝前,没过几百米就抬头一飞冲天。孤零零的飞机在完全没有护航的情况下冲向战场第一线,看起来好不悲壮,可实际上对面的敌人连“防空”这个概念都没有形成呢。
由于城门并不是什么“有价值的目标”,因此火控雷达上并不显示,武器操作员只能用肉眼配合着强红外瞄准具在黑白场景中勉强甄别三处被坦克激光波束照亮了的城门,那坦克上的激光武器原本是用来对付同级对手,也就是同样的先进坦克上的光电观瞄设备的,此时却只能十分憋屈地作为激光照射制导的替代品,甚至于,在a10上的武器操作员看来这简直是拿激光炮当探照灯用。
a10炮艇机的大炮并未开火,倒是机腹忽然裂开,三发导弹冷抛下落一丈,紧接着点火前冲,就在华斩风刚刚准备踩刹车停车的瞬间,内衬的三道城门再次爆炸成三团红窟窿一样的火光。
华斩风右脚猛然一错,踩在了刹车旁边的油门上,座下的坦克发出一声猛虎般的怒吼,溅起漫天泥水猛烈加速。翻滚的履带掀起刚刚被撒过水的地面,朝后方抛起一轮褐色的泥雨,紧跟着它的第二辆坦克顿时从绿色迷彩伪装变成了棕褐色的天然伪装,在夜幕之下,更如同咆哮的影魔。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速战决
华斩风第一冲过外城门,第一个冲过内城门,但勇往直前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好运”,他第一个撞车,撞到了建州奴儿的一辆冲锋战车。
四十吨重的全钢结构(还有部分强度远超钢铁的复合材料)的主战坦克一头撞进一对即将出城迎敌的冲锋战车上,其结果就是将整整一千六百斤的,全木质结构只在轮轴绞盘车体护盾上用了点生铜的冲锋战车直接碰成了四散飞射的碎木片,拉车的战马连同包覆在马身上的居装红铜混铁百炼锁甲直接被卷进履带下面,嘎吱一声碾成了一张金属薄板包裹着的肉皮,驾车的神功好手却是被正面装甲给撞了,登时惨叫着飞出三丈远,吧唧一声在地上摔出一团艳红的血花。车里的华斩风只感觉屁股微微一震,接着光学观瞄镜上就溅上了几道血点子。
他知道自己多半出了“车祸”了,若是平常停车下来是必须的,可是现在他正在打一场伟大的城市攻坚战,出了坦克就是被包围俘虏的命,而且,他还不敢踩刹车,更不敢转向,此时他才刚刚进了城门,后面的弟兄们正猛踩油门冲进来抢军功呢,他这辆“头车”要是稍有停顿必然被撞。
华斩风首先不敢拿心爱的坦克车后部装甲去和同种坦克的前部装甲比刚度,那是找死,其次他也不敢在一众敌人的包围下丢这个人,自家坦克还没有取得什么战果就先相撞,换成任何一个营长级别的人物都得被罚扫一个月茅房。
于是他只能“昧着良心”踩住油门不放,vtx3000型坦克乘员三人,车长和驾驶员一人担当,剩下的就是机械师和炮手,此时他身边坐着的炮手差点就一个战魂变身弄出四条手来,真恨不得将全局观瞄系统掰成两半来用这哥们正一手操抢一手操炮……
炮弹没射出去两发,机枪已经瞬间喷出数百发子弹,无形电锯一样将眼前整整一个方阵的战车和马匹切开来,至于那些被子弹洪流切成碎块的辫子兵,华斩风只能说声抱歉:“谁让你们投靠建州奴儿的?看到情势不对难道不能当逃兵?”
他自个儿想得轻松,却不知道履带之下尽是冤魂,建州奴儿可不是什么正经准备立国的宗室传承,那是古代版的毒贩势力加黑社会。出身建州剥落的底层人,一生下来就是奴隶,既然是奴隶那么被灌下各种药剂防止逃跑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450辆坦克就这样冲进了只有22万人口的盾天城,这22万人中没有一个人拥有反坦克手雷,反坦克地雷或者反坦克火箭弹,甚至连燃烧瓶都没有,450辆坦克载着1350个人冲进盾天府,那比八旗军队冲入山海关恐怖多了,毕竟八旗子弟再怎么英勇也会被大炮炸死,这vtx3000坦克的正面装甲相当于2000毫米匀质钢板,神威无敌大将军炮根本打不动。
于是不到一刻钟时间,号称“南北之盾”的盾天府两道六座城门,前后将近一里的瓮城纵深防御,37000人的城墙防守,1500人的当世第一铁军青龙决战营反击队伍,50辆从南国强行征调过来的战争利器冲锋战车的总预备队,加上几丈高的巍峨城墙,加上无数的弓箭,重弩,火油,煮沸的锡等等一切城防设施,居然就在赵光怡派遣出来的算上后勤保障兵在内不到两千人的小部队瞬间击垮,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就彻底被打崩了,37000人中除了第一波守城人之外,其余的人在看到城楼下面那九条狂奔的土龙之后立刻吓得战魂兽暴走,直接变成各种半人半兽的怪物溃散,其中有飞行战魂兽的人几乎全部直接跳下城墙,妄图飞过城市逃亡北方。
这一下,小两万的逃兵在城市肆虐,简直成了入城部队最大的帮凶,华斩风他们后面紧紧尾随的摩托化突击与控制部队甚至还没有完全控制北门呢,城市里已经一片骚乱到处火光。
也就在这个时候,万剑心正面对着红袍男子不可阻挡也无可回避的火海攻势……
【几十秒钟前】
当万剑心提起长剑和红袍男子拼斗的时候,银尘已经快步走到了那一队建州奴儿的跟前了。敛空痕夫妇十分紧张地朝他靠拢过来,虽然两人脸上都是一片肃杀坚毅的神色,可银尘不用眼睛看就能感受到他们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绝望。
“团战啊,永远都是战士的痛。”银尘不负责任地想着,缓步到了那建州奴儿都尉的前方五丈一尺的距离上站定了。他身后飘着两列紫色的光球。
“我说,你们这些人是打着都不长记性吗?”
“那倒不是。”高坐在马上的建州奴儿都尉不动如山,面对凶名在外的“银发妖魔”都能如此镇定,显然这个家伙不是非常之人,就是身负非常之命:“相反的,因为挨了打,所以才要加倍地想法子除掉打人的恶棍呢。”
“怎么说?”银尘有点小惊讶:“为了对付我弄出一帮子使用血炼之术的可笑玩意?那我还真高看你们了呢!”
“不敢当。足下丰功伟绩,编成话本能在族中止住小儿夜啼。远的不说,就说足下凭一己之力干掉哭佛,就足以让我族全体重视起来,纵然牺牲万人,也要将足下阻挡在这座城市里面……足下应该明白,这整座城市都是为您准备的一件武器……”
“可笑!”银尘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一座被攻破的城池?对付我?你们的智商是越打越回去了吗?”
“圣上临走的时候,下令彻底堵住北面的城门,再也不让任何人通过了,同时下令火烧整座城市,城中建州大奴,皆为敢死勇士,其他南人,是为陪葬,至于空蝉所属,早已被圣上留下的东西阻断,但凡有空蝉之人,皆受高空坠落之惨刑。在下纽葛丽特……”
“行了,无非是让所有人跟着你们一起死而已,想用城市里的大火逼迫我发出禁咒来阻挡全城罹难?你们要多蠢,才会相信一个已经战胜了哭佛的人会老老实实按照你们的规划发射禁咒来灭火?”银尘不客气地打断了纽葛丽特的话,同时他身后的紫色光球仿佛忽然获得了重力一样落在地上。
“你这个家伙有啥厉害招式赶紧出,我大略猜得出你们这帮子敢死的笨蛋是想来围攻我,诱导我发出禁咒吧?”银尘说话的同时,很不耐烦地一伸手,一道粗大的光剑直射出来,照亮了雨夜。
“足下居然都猜中了,果然不愧英雄出少年!”纽葛丽特奸佞地笑了一声,骑在马上直挺挺地扬起瓦蓝色的马蹄袖,微微张开的袖口之中陡然射出一条银亮的铁鞭,带着一股稍微泛绿的毒暴风雪狠狠抽向光剑。
光剑与长鞭相交,发出激光焊接般的声音。长鞭立刻熔融断裂,只剩下一半,另一半变成了亮红色的铁水落在地上。纽葛丽特一声唿哨,胯下战马起步飞奔,同时手中出现一杆不带铳的铁枪,以四十四路五虎断魂抢的路数刺出一片流云般的冰光,将银尘笼罩在内。
同一时间,三十人的辫子兵们发一声喊,瞬间组成三重波浪式的十面埋伏军势朝敛氏二人包围过来,敛空痕听到他们的喊声,看到他们忽然变成蛇头的双拳,才如梦方醒,抽出短剑全力催动战魂气,爆发出《敛式七巧剑》的所有未能。
敛空痕一马当先,手中长剑一分为七不说,每一道残影都有着十七八种进招的方向,让当头过来的那人完全乱了方寸,战魂变形的手臂都不知道该格挡哪一道剑光,一犹豫间便被刺中咽喉,一声不吭地倒下,蹬两下腿死去了,可这也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他们夫妻二人根本无法组成军势,面对围攻上来的拳斗士甚至可以联合组成超强大的战魂兽,理论上其实连伤到一个的能力都没有。
银尘面对着那策马冲来的勇士,感受着战马狂奔起来带动着的慑人的风压,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抬手一发飞龙击贼炎炮轰击过去。
冰蓝与赤红,在这一刻激烈对撞爆发出金色的闪光,闪光笼罩了纽葛丽特,将他身上的战魂兽暂时驱散,使他失去了寒冰能量。不过此时他已经冲到了银尘面前,哪怕仅仅靠着战马冲锋带动的冲力,哪怕只有手臂肌肉的力量,他也要将长枪刺入敌人的心口。他知道眼前这个银发少年,是整个建州奴儿的生死仇敌。
他的长枪刺出了,却在同一瞬间,感觉到周围空间似乎变成紫红色,一股莫名的扭转力道作用在枪杆上,力量大得无法想象。他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手腕,更控制不知胯下的马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连人带马一同原地转向,在紫红色的“扭曲光线”中冲向银尘右边的废墟。
纽葛丽特明明已经转了九十度弯,却没有损失任何动能,他的战马依旧以极高的速度冲过去,就算他赶紧拉了缰绳,试图让战马停下,也已经冲过了至少三个身位。他不用回头就能感受到后方不到两尺距离内银尘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那杀意并不寒冷,反而带着一股灼热的疯狂
“炎咒手刀。”
当深红色的光线从银尘并拢的指尖发射出来之时,纽葛丽特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气息已经变了,陌生得令他恐惧。那不是他刚刚才熟悉的银发妖魔那号令天地的驭者的沉浸与冷静,反而是如纽葛丽特自己一般的破碎天地的霸者的疯狂。那是武者的气息,而且是一个修为高到天际的强大武者的气息,而不是一个神秘莫测的法师的气息。纽葛丽特能够感觉到那股红热的气息,居然如同这个世界的另一极一样,以一种缓慢但绝对不可能逃脱的,宿命班的缓慢速度推进而来。仿佛眼看着行刑者将烧红的长枪缓缓推入死刑犯的心脏。
时空仿佛就在这一刻被拉长了,纽葛丽特感觉自己明明做出了反应,可是身体上的动作变得非常缓慢,他努力非常地扭腰转背抬起左腿,想从马上下来,避开这要命的一击,可是他没法完全做到,他只能够勉强地避开了要害,依然让那红色的尖锐光芒刺中了肩膀。
关键时刻,长期训练出来的战斗本能让他肩膀一沉,弯腰弓背,用肩胛骨承受了这一击,救了他的小命。若是只转身回避,那么就算避让开心脏位置,炎咒手刀的灼热光刃依然会刺穿肺部,时候一侧肺脏都直接烧成了聚乙烯一样的物质,就算不死于窒息也别提什么战斗力了。
仿佛沉重的烙铁按上肩头,纽葛丽特惨叫一声,翻滚着从马上栽了下来。白银色的法神在雨夜之下如同暗天翔鬼,银袍展动间已经坐在了马上。他一只手按着马脖子,紫色灵光一闪,原本焦躁不安的马儿如同找到了旧主人一样安静下来,温顺地伫立着,用尾巴打着飘落下来的雨滴儿。
【同一时间】
那些落地的紫色光球在这个时候在爆炸成一圈圈绿色的光波,光波所过之处一切化为金属,金属之中诞生细长的炮管和狰狞的弹链。
三十人的辫子兵卫队将敛氏二人合围住的一瞬间,离他们不到两尺距离的地面上泛起一阵绿光,绿光之中浮现出细长的炮管和半截弹链。炮管在旋转支座上潇洒地画了个半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指挥军势的辫子兵伍长之后,忽然喷出一道细细的火光。
火光之中,一枚细长的尖头子弹轻易突破了伍长的寒冰铠甲和包铜精铁锁甲,嵌入他的肚子里,伍长双臂紧急变得像攻城锤一样粗,正用一击势大力沉的直拳,轰向剑气衰竭,露出空当的敛月灵的头,肚腹传来的剧痛让他的动作猛然一顿,即将挥出的重拳也卡在了起手式上,紧接着,他感觉到肚腹之上似乎被人钻开了第二个孔洞,其痛难忍至极,一双原本可以变化为象腿的铁脚也再没有任何力气,他腿一软,腰一弓,双手极速化为正常的手臂,捂着忽然就流出体外的肠子跪倒在地,当膝盖碰触到湿漉漉软塌塌的地面之时,耳边才传来突突的机炮声。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诅咒
敛氏夫妇的剑法在航空机炮尖锐高昂的怒吼声中顿了一下,这一秒钟的停顿就让围着他们的三十个辫子兵倒下了差不多一半人,剩下的一半人反应也不慢,瞬间收缩队伍组成十三罗叶,收起战魂兽发出冰雾凝固成冰墙,勉强阻挡住了一波弹雨攻势。
“我就说呢,你们就是些打着都不长记性的蠢货。”银尘安坐在马背之上,并不出手,静静看着地面上大片的金属蠕动起来,仿佛长蘑菇一样长出各种武器,榴弹炮,航空机炮喷出亮红色的火焰,弹雨和破片四散飞舞的同时,一道道紫红色的涟漪在敛空痕身边荡漾起来,为他们二人挡下所有的流弹,徒留下建州奴儿们惨遭屠戮。
“潘兴城傀儡暴动,才过了多久就忘记了?”银尘用喟叹的语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摔了一身河水的纽葛丽特才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绝望又不甘地看着地面上不断浮起的“机关怪兽”:“傀儡宗不是已经……”
“灭亡傀儡宗的人就是我啊。”
“那寒山寺岂不是在撒谎?!”
“不。他们说的是实话,傀儡宗再也不需要生魂来维持运转了。这就是傀儡宗灭宗的全部意义。”银尘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红袍青年已经启动的火海攻势。万剑心已经开启了传送,倒地的辫子兵们正挣扎着朝远离火海的地方挪动,纽葛丽特也按住了腰间的某个口袋,似乎那里装着能够抵御血焰的药剂。
“不需要献祭生魂,也就不需要滥杀无辜,傀儡宗在人们心中的恐惧会随着时间和文明进步慢慢消亡,也就相当于灭宗了。”银尘说着,高坐在马背之上轻轻一挥衣袖,一道刺目的金光射出,落在滚滚而来的血色火焰洪潮之中,无声无息地,将血焰消弭。
“可你这……”
“是啊,对建州奴儿并不公平,因为你们常来没有对那些希望用投降来换取苟存的普通百姓提供过公平,那么我又有什么义务给你们提供公平呢?”金光过后,便是一道巨大的暴风雪从袖口中喷出,瞬间跨越了五丈距离直接落在红牌男子的身上,那暴风雪中没有丝毫战魂的气息,只有一道凝而不散的蚀骨的冷。
银尘右手控制着暴风雪,使的是任何人都看不懂的,毫无杀伤力的神功,甚至那一招根本不是神功,就是随手凌空一抓,同时间不容发地腾出左手,迅速又隐秘地对着纽葛丽特一指点出。
他的指尖射出一道绿色的光芒,如同阿瓦达索命,纽葛丽特赶紧凝冰成盾,架起冰盾一挡,却发现那道无声无息的光芒穿透了他的盾牌他的身体以及他的战魂气,仿佛一束和他所处的这个世界完全不相干的中微子,静默又无辜的穿过他所在的整个空间,最后消散掉。
光芒散去的同时,银尘的右手凌空捏紧,似乎抓住了什么无形又丝滑的东西。
旋转着的暴风雪忽然凝结,聚化成一根十丈高的冰剑,将红袍男子冻结在里面,暗寒冰之中蕴含着不可想象的无边能量,无论红袍男子如何催动身上的血焰,如何努力收缩背上的肌肉以扇动龙翼,都无济于事,只能一动不动地忍受着窒息,低温和时空的压迫,好在那冰剑的蓝色寒光从形成的那一刻开始就慢慢减弱,当光芒完全暗淡下去的时候,巨大的剑形冰柱上也逐渐裂开了许多细缝,细缝慢慢扩大,最后整个冰柱都崩解了,红袍男子从一地碎冰里挣扎着爬出来,赤红色的眼睛里弥漫着大屋般的茫然。他的周围只有满地的尸体,以及一个呆立在原地的建州军官,银尘,万剑心和敛氏二人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他们的存在就像一场空无的梦境。
红袍男子原地转了三圈都没有搜索到银尘离去的痕迹,湿滑的路面上甚至连马蹄留下的印记都没有,
“喂!这位”红袍男子正要和纽葛丽特打招呼,却看到对方的脸上露出一个恐怖至极的笑容,那笑容简直不像是扭曲脸部肌肉就能形成的。纽葛丽特都尉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道道紫黑色的魔纹,看着就让人感觉到心寒,配上他的诡笑,更显示出比骷髅还吓人的面目。
红袍男子瞳孔猛缩,身前立刻汇聚起大团的暗红血焰。纽葛丽特都尉也十分“配合”地一拳击出。他身上没有泛起任何一点冰雪水雾,显然没有动用魂气,反而将全部力量押在魂兽上。他的整条手臂变成一条背生骨刺的蝰蛇,拳头变成扁平的蛇头,梭镖一样打来,却很诡异地没有让蛇头张开口亮出毒牙。
蝰蛇轻易地穿透了血焰的防线,在重重撞击到红袍男子的胸口的瞬间,再次变形成为一把尖锐的骨剑,将红袍男子的身体整个穿透了。没有毒素扩散出来,一点也没有,那条伸出差不多两丈的,诡异无比的魂兽蝰蛇在击穿了红袍男子之后,立刻化为金属雕像,一同化为金属雕像的,还有纽葛丽特这个人。
银尘最后释放的那个魔法,真的就是阿瓦达索命,只不过其中还附带了另外一种诅咒,“无为诅咒”可以暂时控制目标进行三个动作。
纽葛丽特刚好完成了诡笑,出拳,战魂二次变形三个动作,诅咒消失石化立刻发动,实际上他中了索命咒的当时就死了,死得无知无觉,无声无息。
而红袍男子的死,却是一种人为的壮烈,他作为银尘的专杀工具存在了秘密又待遇优渥的一年,他原本以为这样的待遇可以持续一生,却没有想到,他的一生居然会这么短暂。
死亡对他而言太突如其来,风源大陆上的任何人被贯穿心脏或者脑袋后都会死,不管有没有战魂兽傍身,都是一样的,这种死亡不可逆转,没有任何手段救治战魂兽基于心脏上的战魂气产生,人工心脏或者心脏移植理论上可行,但是人工战魂或者战魂移植并且消除排异反应,这个技术要求已经超出了卡诺尼克尔文明的水平了。
转瞬之间,他的生命就只剩下二十五秒,还在快速地流失着,他所有的荣华富贵和飞黄腾达的梦想都别快速压榨成了二十五秒内的灰色绝望。他在生命的最后二十五秒中里,感觉不到痛苦,感觉不到虚弱,唯有巨量的“不甘心”灌满了他的肺脏,让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向着漆黑的雨夜发出一声大吼:
“为什么!”
那声音如同孤狼的嚎叫,从离北门很近的一条小巷中传出来,扩散在湿漉漉的空气中,那声音如同天地的号令,余音未绝之时,便让漆黑的苍天下起豪壮的雨。
雨无声无息地大了起来,原本透明的雨滴之中居然泛起蓝色的冰光,如同冻雨一样落下来,形成扑灭大火也造成冻伤的灾害,大雨之中滚动着某种特定性质的战魂气,那些魂气散发出来,如同无形的普是圣光,抚慰着每一个人身上的伤口,也洗涤着这座细菌横行的城市,伤寒与流感的一切可能,就在这“禁咒之雨”中消弭与无形。
红袍男子的生命,一下子从坐享富贵荣华的几十年缩短到了凄冷咕嘟嘟二十五秒。巨大的落差让他的胸腔里充满了不甘,再也容不下其他的感情。他如同月夜之下咆哮的天狼,仰起头伸长了脖子,对着飘雨的黑色夜空发出了一生中最后的咆哮:
“为什么!!”
他不甘心。
“是啊,为什么?明明荣耀功勋就在眼前,转瞬间富贵荣华成了烟云……因为你投靠的建州奴儿?不,因为的你的富贵荣华靠掠夺而不是靠建设而来。”
银尘听着小巷里传来的“悲壮的”吼声,自嘲地摸摸鼻子。
“您是……万剑心?!万大侠!!”直到这时,敛空痕才有空问出了万剑心的名字,他的眼睛里喷射出过量的崇拜,他原因为救助自己的不过是一位江湖上不甚出名的正道高人,却没想到是被全天下青年才俊崇拜着的“天下第一青年剑客”万剑心。
据说万剑心的剑,除了他师父外全天下已经没有人能比得上了。
敛空痕和敛月灵那是打心底里的拜服,万剑心在客房里那一剑递出,绝对符合他“天下第一青年剑客”名头,那样的剑法,别说敛式七巧剑,就是七百巧剑也比不上。
“我万剑心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过呢……也没你想象得那么厉害,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正道之人而已”他转头看了看牵马行走的银尘:“倒是这位,你们应该好好崇拜一下,他可是能号令天地的法师……”
“别扯了,就算法师也得动动脑子才能吃得了城啊。”银尘说这话的时候突然停住了,他伸手的白马也很温顺地停住,此时他们走过了第二条小巷,在巷子口停住,巷口通向一条南北走向的大道,大道北面的尽头,就是城门。
此时的北面城门前,堆满了一人高的方敦敦的巨石,一块压着一块,几乎堆砌成第三道城墙,早已将大门堵住。城楼之上,弓箭林立,在没有向内垛口的城墙顶端,金色锁甲的八旗勇士端着长弓短弩,冷酷第面对着下面越积越多的人,无数逃难来的灰头土脸的百姓几乎将天行武馆和千里幻形的队伍完全溶解了,变成杂色的大块方阵,震惊又茫然地看着仿佛在坚守城池一样据守着北面城墙的建州奴儿们。
“简直就像是机枪口下面的请愿民众一样。”银尘通过系统看到了无人机传来的俯瞰照片,不禁有些感慨,当然他也对即将发生的一幕有着足够清晰的预判。此刻他们已经被一道密实的人墙堵在了小巷里。
人墙后面是更多的人墙,人墙之中,平民与逃兵混杂,南国子民和建州奴儿还有北方客商也混在一起,根本没法筛选分辨出来。银尘通过无人机的俯瞰视野已经知道,离自己最近的北面城门前已经聚集了差不多一千人,而其他三座城门前聚集的人更多。
“银尘……”万剑心忽然回头道:“你不会是想逃出城吧?至于吗?我们难道不能往城南走……”
“我得跟着一部分人出城,虽然说未必是什么非常紧要的事情,不过,为了巩固境界,我不得不采取一些比较笨的办法了。”银尘的解释有点含糊其辞,实际上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为什么要这样,只是本能地觉得应该这样:“你和敛少侠没别的事情可以躲在城里,或者我负责将你们送到赵老先生那里去。”
他看着敛空痕,补充了一句:“那里是绝对安全的,别说什么朝廷的鹰爪子,北武帝亲自来了都未必顶事。”
“但是我等怎可在侠义面前退缩?”;敛空痕沉默了差不多一个呼吸的时间,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从进入荟萃楼到现在发生的事情,最后还是拒绝了银尘的好意:“我刚进了那酒楼的时候,惊闻江南才女苏菲菲小姊被朝廷鹰犬绑架,押赴北国,这事若是真的,那我二人必然义不容辞,且不说此乃欺负我中原无人,就算看在小姊早年救过灵儿的性命的份儿上,我等又焉能退缩了?我敛空痕的命并不如何值钱,手里值点钱的剑术,也必须靠着侠义才能驱动,否则又和呢神剑门铁掌帮有了什么区别呢?”
“那好吧,随便你。”银尘说完转头看着万剑心,他什么也没说,但是万剑心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我知道了,原本混进盾天是想追查那些个西域人贩卖雅库扎的事情,本欲顺藤摸瓜的,不过银尘你既然说是要不管不顾将他们全灭了,我也不用查了,干脆跟着你们去潘兴看看,不反对吧?”他说完有些俏皮地向银尘眨眨左眼,示意他知道银尘想“监视”住这两位同为正道的豪侠。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化装“投敌”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银尘要去潘洋城营救哈兰玄奇,这种做法可能会刺痛两位正道菜鸟的心,但哈兰玄奇又不能不救,因此让万剑心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甚至最后将他们引开很有必要。
“既然如此,那么我先抹上城楼去看看北门怎么了。你们两个跟着万剑心一起行动,有三才军势傍身,我也能稍微放心一点。”银尘说着跳上马背,同时身上一阵紫光闪耀,居然直接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建州奴儿兵,他骑着高头大马,得得得地朝着密集的人墙冲过去。
“让开!”他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根银亮的铁鞭,凌空挥舞着,恫吓着挤在城门前的人。
老百姓哪里能分辨的出真假,眼见一位年轻的“军爷”策马疾驰而来,赶紧推挤着的想让开道路,谁也不敢挡在军爷的面前,可是他们彼此之间挨得太近了,推推搡搡之下乱成一团,却也没有腾出多少空间,就在他们挤成一团,眼看着就要发生一场悲惨的踩踏事件的时候,空气中,准确地说是空间之中忽然荡漾起一道道透明的涟漪,这些涟漪使得空间本身扭曲变形,原本只够一个人侧着身子通过的地方立刻变得宽可走马,仿佛那些无辜的百姓随便挤一挤就能给军爷腾出一条宽宽的道路了。
老百姓们见到道路已经腾出来,便不再推挤,眼看着银尘骑着大马跑过一条折线,直冲着城门边上的石头台阶而去,那里早已经放置好了滚木石,还有手持连发短弩的辫子兵监视,石阶下面已经倒着好几具尸体,都是妄图爬上石阶被射死的,这些人中,有南国人,有北国人,有建州奴儿。
他们都是试图爬上石阶到达城楼顶端,行贿守门都尉或者讨要一个说法的人,而他们得到的说法也仅仅是当胸一箭而已。银尘策马飞奔到石阶旁停下来,有些不知所措,他原以为天行武馆的人可以通过防线登上城楼,想办法和都尉沟通呢,可是他刚刚在人群之中看到了张老头愁苦焦灼的脸。
“什么人……等等,哪个旗的?”站在石阶顶端的一名身穿锁甲和长袍混合装束的卫兵见银尘策马飞奔而至,看到他头上大红的顶戴和脑后飞扬起来的长长辫子,看到他身上正红旗的装束,便想当然地将他当成了建州奴儿的军官,建州奴儿推行奴化文明,自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内部管理制度,一言一行都必须极其守规矩,错一点都是大不敬的罪过,因此他们的军官几乎是最难仿冒的一群人了,混入内鬼这种事情极少发生,反倒是通敌的情况屡见不鲜,久而久之,这些当卫兵也放松了警惕,认为天下不会有人傻到化装潜入他们内部。
“正红旗左四骑都尉纽葛丽特贝斯美。”银尘说出的这句话的同时,已经被伪装成橙黄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丝金色的狡诈光芒,那是大预言术的魔法闪光,他已经通过预言术,为自己规划好了一条混入城墙守备军的计策。
纽葛丽特贝斯美确有其人,不过此时这个人已经是一尊诡笑着的雕像了。
“都尉大人?”守卫石阶的辫子兵中分出了一人,拎着防雨灯笼慢慢走下来,小心越过了滚木石,到了银尘面前,那人提起灯笼一照,昏黄的光线中刚好照出一张熟悉的年轻而坚毅的面庞,这就是他们正红旗中以骁勇著称的小队长贝斯美,那人看到银尘此时的脸,登时喜出望外道:“都尉大人,那银发妖人……”
“逃了!他也会血禁之术!!”银尘装出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那真是惟妙惟肖,卫兵一下子就被唬住了,赶紧道:“都尉大人辛苦了,小的马上去给瓜尔多兴大将军通报……”
银尘沉默地一挥手,示意小兵可以滚了,完全复现了贝斯美战士不利的时候懒得多说话的性格。小兵在不迟疑,赶紧返回,小心翼翼地越过滚木石还有一些机关,然后一溜烟地跑了,消失在城墙的顶端。
此刻银尘身后穿啦一阵紧似一阵的议论声,不少建州人想从人群之中挤出来,和这位眼看着有些门路的大人套套近乎,没想到银尘转过脸来,横鞭立马,一副生人勿进的凶悍表情,让那些怀着心思的人退却了。
过这一阵,小兵出现在城头上,同时从城头上扔下一根细细的绳子,那绳子太细了,根本没法承载一个人的重量。
“都尉大人,瓜尔多兴将军传见!”
银尘握住下垂的绳子头,却没有拉住,只是将绳头上的东西解下来,就把细细绳子扔到一边了,小兵许是知道绳子也是战略资源,看到都尉大人松手,赶紧手脚利索地收紧绳子。
然而就在绳子垂下来的瞬间,一道身影猛扑而上,一把拽住了绳头,小兵惊呼一声,抖手从袖子里发出一把细碎的铁蛋子,不求杀敌,只想将那人阻挡上一秒两秒,却不想那人手中居然拿着一只破烂的瓷碗,也不知道怎么一摇晃,风雪扫荡间,居然将飞散下来的铁蛋子全部收进了瓷碗之中。
那铁蛋子从两丈高出落下来,任何瓷器碰到那样的高速落下的尖锐生铁都非得碎裂不可,可是
那人手中的瓷碗仿佛金刚钵一样,明明听得铁蛋子打在碗底叮当有声,瓷碗却丝毫不损。众人正惊讶着,眼见那道持碗身影根本不借助绳子手脚并用地攀爬上去,直接用空出来的一只手在绳子上的借力两次,靠着一双连鞋都没有的铁脚在光溜溜的城墙上一阵猛跑,居然如履平地般冲上了城墙一个闪身就在辫子兵们的大呼小叫中消失在城头。
“那是碗丐?真有两下子哈。”银尘很不负责地嘀咕一句,骇入咒缚输入到了刚刚拿到的东西中,紧接着一种天旋地转一样的失重感传遍全身,然后身子一沉,已经出现了一圈栅栏的中间。
栅栏外面一圈持刀铁卫目光森冷地看着他,直到看清了她的面容,才神色稍微松动,干净利落地让出了一条只能通过单人的缝隙。
这些拖着金钱鼠尾鞭子的士兵一律穿着银蓝色的青龙锁甲,就连手臂也被铁甲覆盖,全不像其他建州奴儿那样有着马蹄袖一样的长袍袖口。他们的肩甲上镌刻着栩栩如生的青龙头装饰,微微张开的龙口之中还镶嵌着一颗血红色的硬木珠子。他们左手持小圆盾,右手拄着金属长枪,背后背着机械弩弓,后腰上还安装着一只细长的箭壶。和想象中稍有不同,这些被认为是全天下最极致的亡命铁骑似乎并不装配铳枪。
这就是青龙决战营的士兵,他们是骑兵中的敢死队,也是足以给任何防御阵线以最沉重打击的强力炮灰。他们在任何一次冲锋中,面对的都是全盛时期的敌人,都是最为艰难的攻坚任务,面对的都是完好无损的防线和最大密度的弩箭弓矢,滚木石,甚至是敌方最精锐的骑兵乃至车兵。
这些青龙决战营的士兵们立在这里,就如同直立着的死亡。他们身上阴冷又尖锐的杀气,让任何看到他们的人都误以为面对阴兵鬼卒。他们的神功气息就是死亡的气息,如同墓穴般潮湿阴冷厚重之中,散发出一丝丝歃血枪锋的尖锐。
不过这样的气势也就能震慑一下宵小,对于银尘来说不算什么,魔法师伪装成的建州奴儿都尉步履沉稳地走穿过缝隙,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不说,他的有些沉重的脚步声也轻易地让旁人知道他多半心情不好。
银尘慢慢走近城楼,忽然微微转头,并不惊讶地看到了一位雄壮的老人慢慢从侧面走到了他的前方,先他一步进了守卫森严的城楼。
这位老者身穿青色长袍,脑后拖着一条粗大的麻花辫子,却并没有如同建州奴儿一样剃成金钱鼠尾。他留给银尘一个雄壮高大的背影,还有一股深沉昏暗的寒冰气息钻入他的鼻孔。这位灰熊一样壮实的,腰板直得像钢板的老人有着惊人的修为,哪怕他修炼的神功并不如何稀有特别,也足以在江湖中闯出一番天地,成为一方宗师。
他叫张威武。
“张威武”这三个字不仅仅是他的名字,也足可以代表了他的一切。因为江湖之中,无人敢于小看这个有些土气的名字,敢于小看这个名字的,大概都是鬼厉名那样的“半神”。
这个人在银尘眼前一晃荡,就让银尘知道机会来了。他既然能出现在城楼上,而不是和张老头一样傻缺缺地在下面干等着,就说明天行武馆的名头至少还没有被朝廷丢垃圾一样丢掉,或者说,他们押的镖朝廷还是比较重视的。
银尘跟在他的后面进了城楼。跨入门槛的一瞬间,银尘眼前一黑,接着腰部挨了重重一下,生疼生疼的。魔法师此时在知道,当自己伪装成其他人的时候,会暂时失去神力,一切修为又回到成神前的水平。
“有趣!”银尘咬着牙心里默念道,同时瞳孔中的金色光芒飞速流逝,用预言术窥测着名为“纽葛丽特贝斯美”的未来,然而他得到的只有最冷酷无情的死亡。
“混蛋!你们这些贱皮子干什么!我可是……”银尘的吼声中断了,他的嘴被一件很硬的代弹簧的圆球状物体堵住了。
他此时什么也看不见,眼睛里被洒进了一种暂时致盲的散魂毒,因此无法看到几个围上来的,穿着黄袍马褂的正黄旗辫子兵有些惊讶和轻蔑的神情,也看不到张威武停下脚步,一脸审慎地环顾四周。
银尘此时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反剪在背后。他甚至无法分清周围有几个人围着他,失去神力期间,他甚至连魔法师的神识都没法维持,似乎正说明那神力就来自于神识。
此时的魔法师简直就像一个空有一身魔力和符文的莽汉武夫一样丢人,被建州奴儿随意捏圆捏扁,不过此时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他不是建州奴儿,因此一切被欺负的屈辱都可以叫那个死去的纽葛丽特来背锅。
魔法师双手握拳,掌心里露出微弱的光芒,在双臂被反剪到背后的瞬间,双拳迅速对撞,一股紫黑色的云雾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围绕着他,却没有朝周围人散逸出去任何一点,反而一下子就被他的身体吸收干净。
奥术与风,结合为骇入咒缚,只不过这次银尘攻击的是他自己。
攻击自己?似乎很难说得过去,但是银尘就要通过这种悖论来脱困。他在骇入自身的一瞬间,最后感觉到的就是几根绳子勒住了身体。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挣脱了束缚,甚至连**的束缚都挣脱了,灵魂得到了真正的释放。当然实际上才没有那么旖旎,银尘只不过从伪装成纽葛丽特贝斯美的**中脱出,化身幻影潜伏在了大堂内的某处阴影里。
他并非抛弃了**,而是在那短短的一刹那间完成复杂的转换。他先令周围的时间停止(这是唯一没有丢掉的“神的能力”)同时自己解除了伪装,恢复到法神真身,接着用神力造出一具死灵傀儡,其实就是披着人皮的金属石像鬼,然后调整已经被固定住了的空间,让“纽葛丽特石像鬼一号贝斯美”完全代替他本人占据了被绑住了纽葛丽特贝斯美所在的空间,最后在一招暗影潜伏溜号,顺手撤销时间停止
他骇入自身就是为了让石像鬼的身体占据自身原来的空间,而将自己解救出来,神不能骇入自己的身体,这样一来神则只能将时空扭曲,让他和“纽葛丽特”分别出现在时空中不同位置上,而代替银尘出现在原来位置上的纽葛丽特,就是那尊杀死红袍人的雕像,当然银尘一个念头就能让它消去那诡笑和变异的肢体。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癫狂之忠
总之这么一个复杂的过程之后,银尘已经潜伏在了阴影之中,而纽葛丽特牌的石像鬼,此时处于红后的控制之下,同时银尘通过系统,将预言术看到的结果传输回红后基地,让她有了为纽葛丽特修订行为模式的第宝贵数据。
当然,红后编程下的纽葛丽特不可能演出得天衣无缝,可是谁在乎?那不过是一颗披着纽葛丽特皮的人弹而已。
“看来神的身体是不可以被抛弃的,因为那是神识和神力的载体,但是神在‘无名化’(行刺或者假冒他人)的时候,身体不处在天神则的绝对护佑下,依然会受伤,甚至会受伤致死,因此神不应该隐藏自己的存在,哎!可惜我这一身刺客型法师的技艺了!”
银尘一边在暗影相位中感叹着,一边给自己服下一颗解毒丸,当然是天地鬼神丹之类的超级解毒丸。刚刚那一下还是伤到了眼睛,作为只是全知而并非全能的法神,伪装潜入是必要的,但是伪装潜入的风险实在有点高了。
成为法神之后,银尘觉得自己真的有点贪生怕死,曾经黑暗的勇武似乎不知去向了……?
另一边,抓捕纽葛丽特的正黄旗辫子兵还在暗自嘀咕这位暴脾气的都尉怎么就乖乖的束手就擒了,而谨慎小心的张威武也并没有等到什么人来抓捕他。他用了大概五秒钟才弄明白,一切都是针对这个正红旗的都尉的阴谋,和他自己,和天行武馆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正红旗的年轻将领,摇摇头,转身朝着大堂后面的木质楼梯走去,没有人拦截他,反而有个俊俏的小军官迎接他,将这位“没有任何官职的大佬”请上二楼。
银尘此时依旧呆在阴影相位没法活动,天地鬼神丹也必须在一刻钟后生效。
【与此同时】
北门城楼大堂。
这座在盾天府中平凡无奇的城门的最高守卫者终于显出了真身,他就是正蓝旗的叶赫维琳瓜尔多兴,一个留着山羊胡的,面部特征有点像秃鹫的中年人。他和张威武坐在同一高度的椅子上,算是表明了两者平辈的身份,但他坐在太师椅上的姿势,依然让所有看到他的人都有一种“他真是高高在上”的感觉。
瓜尔多兴出生镶白旗,只有最低等级的将军头衔,而此时他就是整个盾天府的最高领导人,掌控着一座即将被敌人占领,既没有战力也即将没有战略价值的城市,他坐在这里,而不是随着传说中的那个御驾亲征鼓舞士气的皇帝一样在得知哭佛已经被消灭之时带着整个建州奴儿的高层弃城而去,就足以说明他不过是一枚弃子。
建州奴化文明中,弃子和炮灰是威力最大的武器,他们已经被断了所有退路,连投降都做不到,只能违心地用最疯狂最肮脏的手段和敌人同归于尽。就如瓜尔多兴,眼看着守不住城市,就将北门完全封堵,逼着全市人民和真王血战到底,甚至想将“屠城”的屎盆子扣在真王头上。瓜尔多兴并不是真正的疯子,至少在拿到那一份死战圣旨之前还算正常,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那一份措辞严厉的圣旨本身就可以将他逼疯。
没有人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除了瓜尔多兴自己,本身就是个暴脾气的他,在这份极度愤怒与极度悲伤混合起来的名为绝望的感情中,反而彻底地安静下来,安静地等待着自己最残酷的爆发或者说绽放。拿到圣旨的那一瞬间,瓜尔多兴清醒地感觉到自己已经疯了,因为他为之杀戮一生的组织,无情地背叛了他。
他确实十分清醒地感觉到了自己丧失了神智,因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战魂兽,正在被远方的什么人操控着。
哪怕此时他坐在张威武的面前,依然能清醒地感觉到那全身血肉都疯狂起来的刺激感。这种刺激感也让他的神智疯狂起来,彻底突破一切做人的底线。
“正好,天行武馆,送上门来的第一个……”瓜尔多兴的内心之中,复仇的小火苗已有惊天燎原之势。
“张威武,按理说你们镖局三天前就拿到东西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要动身啊?究竟是个什么事情给耽误住了呢?”瓜尔多兴那一张秃鹫般阴毒的脸上勉强挤出一层薄薄的笑容,仿佛他的表皮组织笑了,真皮组织以下都没有笑,那笑容如同面具,比起“皮笑肉不笑”更显得虚假。
“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正白旗那边,有个因陀罗的大教主要一个人,等到了今天早上才送来,要送到潘洋去呢……还真不是小的们矫情,这从起镖到上路,一应各种的,需要小半天,而那人送来,要藏好了,一路上吃喝拉撒有人伺候着还得防着鸠,刺,也得折腾上一会儿,加上小的们又和千里幻形的贼子们交了手,还受了伤,又得请人医治……”张威武听得瓜尔多兴话里话外带着许多责备的意思,连忙大倒苦水,原本想着能从这位将军老爷这里讨来点同情和通融,却没有想到瓜尔多兴的脸色渐渐阴笃起来,整张脸越来越像秃鹫了。
“废物!”他毫不留情地冷哼一声,一点儿面子都没有给张威武:“本身那东西要官军亲自护送过去的,路上的山匪贼寇,都打算用铁骑军加上红衣大炮料理了完事呢,不过是不想太麻烦,打杀一路,徒增血腥不说,还劳民伤财,便托了江湖上口碑极好的天行武馆来压个镖,走个人场,却没想到你们如今居然这么磨蹭不说,眼见敌人都攻到大门前来了,还不知道加快速度吗?非要等到皇上和大将军都走了,留下在下死守孤城的时候,才动身?这不是给在下添乱吗!在下现在将城门都堵上了还怎么让你们出城?”
“这……大人不能这么说呀!我等也是在为皇上兢兢业业地办事的呀?”张威武听得这话,不由得微微提高了声音,却又不敢真的发起火来,他现在有求于人,手底下二百来号人的身家性命,都指望着这位爷呢。
“哼,都说为皇上办事,可是真正让皇上满意的有几个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所谓的位皇上办事,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你抢来的那什么器,皇上用得上吗?”
“那叶赫维琳……”
“叶赫维琳?不过就是出了个艳后而已,还能如何?说白了他和咱家这镶白旗的内务府掌事一个德行,不都是皇上手下的一群农奴吗!”瓜尔多兴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仅表情像秃鹫,连声音都很像秃鹫。他身上慢慢泛起一股阴冷残酷的冰雾,迫使张威武离他远了一点。
“那大人您的意思是……”张威武咬着腮帮子道,他拼尽全力让声音变软,为争取瓜尔多兴做最后的努力。
“当然是让全城的人,不管是谁,无论是不是心里忠于皇上,都要随着在下一起,去搏那个‘忠君尽瘁’之名!”瓜尔多兴此刻的语气和怪泉也没有什么两样了,秃鹫一样的脸上肌肉蠕动,旋转出一张秃鹫属于狂热信仰者的颜艺。
站威武显然被他的颜艺吓着了,呆愣了半晌才吐出一句:“疯子!”却只见瓜尔多兴一脸潮红地笑着摆摆手:“随你怎么说,在下既然被皇上钦定了死守盾天,人在城在,城破人亡,那么在下总也不好让皇上太失望不是?”他极力摆出一副忠君的面孔来,可是张威武从那厚厚的铁面皮上没有看出来丝毫的忠诚,只有浓浓的被欺骗被遗弃之后的怨恨。
此时,瓜尔多兴整个人都像是来自地狱的复仇怨灵。
张威武感觉到后颈上的汗毛一根接着一根竖起来,七月的夜晚忽然变得冷如数九,他赶紧抱拳一礼,接着站起身来,正打算说出些许告辞的礼貌话,却被瓜尔多兴一挥手,如同赶苍蝇一样赶出去了。
“来人,将贝斯美那个废物给本座提过来!”瓜尔多兴的声音跟着张威武一起出了大堂。身形雄壮的老人转头朝里面看了一眼,从鼻孔里发出一声愤怒的冷哼,那一瞬间,他觉得瓜尔多兴特别像一位发狂的太上皇。
尽管这个形容让张威武自己都举得十分别扭,但这就是他这一刻最真实的想法。
“算了,还是按原计划找铁哥雷吧……”张威武摇摇头走了,高大的身形不禁有些佝偻。
【二十分钟后后】
“天助我也。”银尘躲在阴影之中这么想着。
他花了一刻钟的时间让自己恢复过来,又用了五分钟时间凭着几架微型无人机找到了张威武,便一路潜行到了他所在的营帐之中。
这座营帐除了张威武,还有另外一个人,这是个身材比张威武还宽出一圈来的壮年男子,接近四十岁的样子。这个男子皮肤黝黑,身形如同岩石垒砌出来的防御工事的墙面,就连寒冰气息都带着一股山墙般的厚重沉凝。他脸上的表情如同混凝土一样,仿佛是浇筑出来的坚毅勇猛,见到张威武的时候也雷厉风行地行了虎将之礼,而不是江湖人见面时候的抱拳礼。
当张威武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银尘的身影也悄悄从暗影中浮现出来,暗影相位可以窥探现实相位中的场景,却听不到声音。银尘此刻静静潜伏在一处没人注意的角落,希望能听到更多的关于天行武馆这次行镖的细节。
至于怎么越过城门,他不太关心,因为他打定主意破坏瓜尔多兴的“封门计划”。
岩石般雄壮的男子见到张威武的时候显得十分震惊,以至于他连对周围环境的警戒心都降到了最低,没有发现营帐里多出了第三个人。
“老爷子,您,您怎么还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听说这东西三天前就被天行武馆的好汉们抢了来,怎么放到了这会儿才准备出城呢?”面容刚毅的铁哥雷挤出一个尽量好看的笑容,亲手给张威武奉茶,小心翼翼地讨好道,显然,他对于张威武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哼,还不是因陀罗的那帮人,要送个人给中北教区的大教主吗……”张威武无奈道:“军门您的吩咐当然最要紧,只是因陀罗的大人们开了金口,我们这些押镖的自然也不敢怠慢的,横竖都是一家人,能帮衬点还是帮衬点吧……您说是不是?”
“什么人这么重要让老爷子您亲自带队等着,眼见着差点误事了啊!”铁哥雷强装着很夸张地唏嘘道,可是他岩石般的脸上表情变化并不大,依然是那副木讷僵硬的表情。
“说不重要也不太重要,但是对那位大教主来说,那可是很重要咯。”张威武凑近了铁哥雷的秃鹫脸,轻轻吐出三个字,铁哥雷“哦”了一声,使劲点头示意自己懂的了。
“想必是大教主要做法了。”铁哥雷垂下眼帘,十分审慎地思考着远比嘴上说出来的多得多的问题:“这事情不能耽搁,两件事情都不能耽搁,不能耽搁啊!”
“那还请军门方便一下……”张威武顺势央求道。
铁哥雷听了狠狠摇摇头:“开城门是不行的,不能开,将军的命令是不能开啊老爷子算上自己,有多少人?”
“二百来人。”
“二百七十三。”
“伤员?减员?”
“轻伤五个,能走,不能走的也只能死在这里咯?不过承蒙圣上保佑,咱们现在还没有真正减员呢。”张威武说这话的时候,不禁有点得意,二百来人,一个不少,就能将某件东西从某个“魔道大派”手里抢过来,也算是十分厉害的了,因此后面对上暴雨梨花派,他自己其实并不怎么担心的。
“那大教主的东西怎么送?标下的意思是不妨这样,老爷子要是肯屈尊,和好汉们一起用玄器短距离空蝉得了,但是这灵器一次也只能弄来一个人……还得主观配合着,这么一来好像也不是个事……”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突击者
“空蝉?”张威武眼睛一亮,但随即又疑惑起来:“不是说整座城里都不能空蝉的吗?等等,军门的意思是,用刚刚那个?玄器?”
“对!”铁哥雷重重点头:“这年头,器大一级压死人啊。下品玄器就可以压服全城,然后拿一件中品玄器出来,一切不就都解决了吗?”
“高明啊!”张威武竖了大拇指。
“您还别先挎着,就说大教主的人怎么办吧?”铁哥雷苦笑了一下,敲敲自己的脑袋:“我这人,不太擅长谋略呢!”
“这个不难办。”张威武眼珠一转就想出了办法:“先让一部分人直接出城在瓮城等着,再在城头上聚集一批我的人,然后让人垂下绳子将那人吊上城头,接着再让人将那人用绳子放到瓮城,下面的人接应着,之后再将老夫和其他剩下的人一起送到瓮城里,城头上的人也空蝉过来,在瓮城整队启程……”
“这主意不错。”铁哥雷道:“不过将她吊上城来这么一段时间,挺危险的。”
“简单,三五个人同时吊上来,无论是有人发暗器放箭还是抢人吊在空中的那几个弟子拼着命也能护住了,何况杀那人无用,那帮贼子估计多半耍轻功抢人,这下会很好办的。”
“那好,我去安排。”铁哥雷停了一下,忽然很凝重地低声问道:“不是我不相信老爷子……老爷子对这次押镖把握大吗?尤其是那件东西,风声已经走漏,草原上……”
他说着,语气中充满了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软弱的期许,和他花岗岩一样阴笃的脸完全不兼容。张威武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安慰他:“军门你还不相信老夫吗?老夫虽然不敢自大地拍着胸口说十成十的把握,可是天行武馆几十年的招牌,也不敢就这么砸了呀!”
“老爷子!你是不知道吧,那件东西,可是我们叶赫维琳一族的命啊!真的是命啊!一点都夸张!”铁哥雷说到这里居然有些哽咽。
“怎么说?”张威武惊讶道:“那‘困锁之雨’,是你族的圣物吗?牵连了气运还是怎的?”
“‘困锁之雨’祈雨之光器。”铁哥雷说了这么几个字,就停下不言语了。张威武的脸扭动了一下,接着压顶声音道:“怎么?那里不是草原吗?”
“马上就不是了。”铁哥雷鼻音很重地说道,他停了一下,接着忽然提高了声音:“老爷子,这次标下没法送你到里亭啦!南蛮子势大,标下也不打算回去复命了,白受的那些人的气……标下只希望,您老能将那东西真正送到叶赫维琳部,那样,您就是我族的大恩人啦!标下到了地下,也会为您驱邪祈福的!”他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已经非常嘶哑。
这个岩石一般的男人停住了,而张威武也十分沉凝地缄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老夫明白了,老夫……一定做到!”他原本想问问铁哥雷还有没有机会从这座城市了活着走出去,但此时他根本不敢问,也不需要问,因为他知道,这种机会就算存在,也一定会被铁哥雷亲手放弃。
【同一时间】
营帐内的角落里,白银法神忽然动了,悄无声息地举起了右手。
白银色的袖口伸出了原色的手指,然而阿瓦达索命咒始终没有发射出去。银尘身上灌注着属于魔法师的黑暗勇武,却无法浇灭他心中属于正常男孩子的同情心与理智。
哪怕那个岩石一样的男子语焉不详,聪明的魔法师也能从片语只言中猜测出真相。
他不需要调查很多东西,只需要将秦本雅思克荒原最近十年的降水记录和秦本雅思克河的流量纪录调出来对照一下,就能深刻地明白那位被称为“铁哥雷”的岩石般雄壮的男子所说的一切,究竟是怎样的残酷。
这世上最残酷的战争就是人与自然的战争,在这场战争中,人类从来没有真正赢过,而浮于表面的胜利换来的,也仅仅是名为“生存”的虚无的奖章。
“如果说建州归海寺的人民因为低温而不得不向南方迁徙,将肥沃到极致的黑土地无情抛弃,宁愿用战争来抢夺关外千里平原上大片号称肥沃实际贫瘠的土地,那么水草肥美的秦本雅思克荒原如今面临的危机,就是不折不扣的生态灾难。”白银色的瞳孔中汇聚起金色的代码符文,这些符文拼合一张张从天空俯瞰拍摄下来的照片,那如同324万年前非洲大饥荒一样的惨烈场面,那小女孩被活活饿死再被秃鹫吃掉的特写镜头,深深震撼着他,恍惚间,乞丐女孩奔向万道剑光的身影,又在眼前浮现。
“我既然可以放走那一千个人,也就可以救援他们的……”银尘此时已经顾不上去想这些悲惨的牧民究竟是那八旗中的哪一个旗了,没有意义。他知道想要在自己的神国之中尽量减少战争甚至于停止战争,最根本的办法不是消灭谁,而是改变谁的生存环境。
秦本雅思克荒原原本就因为风大日照少而无法种粮,久而久之才成为了适合放牧的所谓“荒原”,而如今,连续十年的特大旱灾已经让秦本雅思克河断流了三分之二,原本被当做鲜卑利亚冰苔原生态区和达尔马斯卡大沙漠死亡区域的秦本雅思克,正在迅速退化为死亡沙漠的一部分,而且在可见的未来内,会变成条件最为严酷的一部分。
而这里,尚且散居着35万牧民,他们的祖地就是这里,他们的祖庙就在荒原深处,他们曾经是令人羡慕的豪爽与唯美的牧羊人,如今,他们比起索马里海盗还不如,简直如同畜生一样活着……
银尘不知道,他们就是建州奴儿中最唯美,最柔弱,盛产皇室嫔妃又知书达理的叶赫维琳一族。
原色的手指缩回到了白银色的袖口中,袖口也放下了。白银法神从阴暗又激烈的战斗状态中退出来,再次化身为令人忽视的角落里的潜伏着。他深深看了一眼曾经见过几面的张威武,终究没有一发石化光线打过去,他此时已经明白,天行武馆心甘情愿押这趟危险的皇镖,可能并不仅仅为了那些肮脏的利益。
“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毕竟绑架苏菲菲这事情就十足十地不地道。”银尘这样想着的时候,营帐之中忽然泛起蓝色的光芒,这光芒如同银尘以前得心应手的冰光,湛蓝之中一片凝固的肃杀。
蓝光仿佛驱逐了所有的阴影,让潜伏者无处潜伏。原本白银法神的身影在这顶营帐之中并不显眼,此刻却加倍地凸显出来,以至于恰好能用余光看到他的张威武爆发出一声炮火轰鸣般的怒吼。
“有刺客!”
张威武灰熊般的身影就在这一声怒吼之中,鬼魅一样越过了背对着银尘面对着他的铁哥雷,挥舞着硕大的拳头朝银尘冲来。他的拳头上变化出厚厚的骨质装甲,如同地行龙的尾部骨锤,在一圈圈高速旋转着如同利刃般的暴风雪的掩护下撞向银尘的面门。与此同时,铁哥雷重重地哼了一声,他的声音忽然幻化成浅蓝色的碎冰波浪,炸弹一样爆破开来,向着他面前六十度角的扇形区域展开去,果然在那一片湛蓝的冷光之中,忽然旋转起一圈圈稀薄的暴风雪,接着冰雪汇聚成冰墙,仅仅维持的了一秒,那冰墙就在湛蓝色的碎冰波涛中化为同样的碎屑。
风雪弥漫起来,在蓝色的风雪之中忽然爆发出一道透明的罡风,罡风之中闪裂过一圈白银色的金属反光,之后才是白银色的衣袖在空中挥舞过的残影。银白色的金属反光带动左右两道刀轮状的罡风,蛮横地切开漫天飞雪,同时也将整座营帐切开成向着左右两边飞出的两片。
寒冰碎裂声和布匹撕裂声同时响起,之后才是一声重锤击中什么巨大沉重而刚硬的东西的响声。张威武攻城锤一样的拳头撞在了一片透明的薄板之上,这片薄板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浮现出来的一样,一人见方,边缘不断荡漾起透明的空间涟漪,根本就是将周围的时空扭曲叠加之后形成的空间障壁,利用了时空本身的力量轻易挡住了他动用战魂兽变形的强力一拳,而他发出的带有散魂毒的暴风雪,此时早已在罡风冲击之下变成一团海螺形状的坚冰,同时被一连串白银色的刀刃切开来,朝两边倒去。
白银法神已经高高挑起,两袖连续向上挥舞,变形成金属刀轮的袖口下空中留下一拳完整的齿轮状轨迹,闪闪发光的金属原色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红色火光。
时空魔法障壁。
风火系合成魔法斩风燕破凰牙。
“被发现了?怎么可能?”银尘落地的时候,他的呢喃才在渐起的暴风之中散开。面对张威武的拳头,他先使出了时空障壁阻挡,之后才用了斩风燕破。
同一瞬间,铁哥雷看到自己发出的战流声浪被阻挡之后,居然露出一抹钢铁般冷硬的笑容,轻轻弯下腰捡起一直放在脚边的狼牙棒,那狼牙棒应该属于战锤类型的武器,从外表上看那重量几乎和银尘的体重相等。他举起狼牙棒,朝着蓝色冰光之中一处色彩明显不同的区域走去,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坦克般强行年雅典威势。
营帐倒塌腾起的泥泞水花,已经冲散了蓝色冰光。角落里旋转着的暴风雪也再不能遮掩住潜伏者的身形。风雪之中,随着几声奇异的叮当声,一串十二枚梅花镖被冰雪推动着,翻翻滚滚地飞射出来,直击铁哥雷的胸腹要害。而铁哥雷表情都没有变一下,手中长棍一指,狼牙棒的尖端立刻绽放出一片圆顶形状的冰盾,将梅花镖尽数挡下,接着一个跨步,山墙一样的身形如同推土机一样蛮横地冲来,撞破的暴风雪,手中重锤一样的狼牙棒挥舞出一道慑人的蓝色弧光,狠狠砸在了地面上。
大地之上绽放无尽冰莲,冰莲上空,一道灵巧的身影狼狈地躲过四散飞射的冰锥,朝远处扑去。“龟儿子!有种站住!”铁哥雷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在露天的城墙顶上依然产生了滚雷般的回声,雄壮的草原骑士大步迈出,以草原人特有的摔跤步法稳健而迅捷地追过去,却离那奔逃的身影越来越远。他连连吼了几句“龟儿子”,那道身影毫不理会,游鱼一样钻入闻讯赶来的辫子兵群中,几下就不见了。
辫子兵们围了上来,他们都穿着普通的包了一层铜皮的精铁锁甲,魂气凝结,厚厚的玄冰战铠套在外面,雕塑出各种各样的魂兽形象,一时间恍如冰噩乱舞。他们大多数人都只顾着张威武面对着的那位华丽银袍的“敌人”,很少有人注意到真正的刺客正从他们中间的缝隙溜过去。
斩风燕破之后,银尘并没有新的行动,而张威武在初次交手之后就意识到不妙,面前站着的人,并不是他早年认识的银尘,不是。
他虎步下腰,摆出平生绝学的起手式,灰熊一样的身体上爆发出出一团团森蓝的冰雾,如同山腰上漂浮着的流云,一股厚重如山,同时寒冷如冰的气息发散出来,弥漫在周身一丈范围之内,几如扩散的毒素,又像是高山周围旋转变换着的气象。
“银尘吗……屠灭八万北人的年少英雄,也当得起老夫这一式杀拳了!”张威武这样想着的时候,猛然瞪大眼睛,一双神光四溢的虎目锁定了白银色的瘦削身影,也就在这一刻,那道身影忽然变得苍白而透明,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道虚幻的影子。
仿佛银尘并非真身降临,只用了一道投影一样。
”抱歉,我不是来打架的。“他的声音里满是调侃,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在建州奴儿们的包围之中消失无踪。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伪装者
”老爷子,还是赶快办您的正事吧!【捉贼】这种小事情,交给末将手下的弟兄就行啦!“铁哥雷哐当哐当地跑过来,亲手扶正了张威武的身子。
张威武顺势收起了起手式,有些担忧道:”可这人偷听了我俩的……“
”没事,将军无非是嫌麻烦不想开城门而已,并非要针对您的天行武馆做什么事呢!这事情就算让将军知道了也无妨……关键是行动的时候可要严密一点了,还有不能让那两人将消息传到下面去……“
”两个!“站威武眼睛一蹬,他压根没发现银尘其实并没有触动警报,误触蓝光警报的另有其人。
”是的,两人,一个银头发的……还有一个黑头发,使唤一手还行的飞镖,身法挺不错的,从人缝子之间钻去逃了。不瞒您说,末将觉得那个人才是真正有威胁的,银发人……哈,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特给雷说到银发人的时候,语气相当迟滞疑惑,因为他得到的消息是银发人偷了皇上的一串念珠……他想:“这个人此刻应该四下里东躲西藏才对,怎么会跑到城头上来送死呢?嗯,一定是用了秘法投影上来打探消息,想把城门骗开……也是个没睡醒的家伙。”
他的想法没毛病。银尘确实偷拿了纳诺未来的一串佛珠,一串最重要的佛珠,当然他不知道银尘根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毕竟哭佛都没了,这佛珠又能掀起多大的浪呢?
因此在特给雷的脑海中,银发妖魔什么的,不过是个想骗开城门求得自保的投机者而已,他能屠杀几万人那是他曾经的本事,不是下着大雨的现在的本事,毕竟他的几次“作法”都需要大量的火焰。
他就这样想着,转身走向自己的战斗岗位,尽职尽责地为天行武馆开通翻越三丈高的城墙的特殊通道。
【一分钟后】
北门城楼的大堂里,瓜尔多兴高高在上地端坐在主位上,一双满是疯狂之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下面跪着的贝斯美,秃鹫般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怎么?你以前不是很有骨气么?敢越过本官直接向上面告发不是?你不是连自己是谁的奴才都搞不清吗?今天巴结这个明天巴结那个的,不是很能耐么?现在怎了?一副软骨头的样子?”
跪在地上的贝斯美袒露着上身,后背上多出了好几口喷血的小井,井底下就是尚且在胀缩着的肺泡还有鲜红色中带点白色的支气管,这场面看着就让人汗毛倒竖,不要说亲身尝试过这种刑罚的人了,大多数人都会在剧痛和恐惧中彻底屈服的。
“老爷我知道错了,看在我好不容易从银发妖魔手底下捡回半条命的份儿上,您就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狗命吧!我也不求着出城啥的,您就发给我一枪一马,让我去当普通一兵得了……”贝斯美的声音没有问题,和他上一次见到瓜尔多兴的时候一模一样,但是他的语气很成问题,那是一副特别标准的奴才相,这副样子瓜尔多兴可很久没有在贝斯美的脸上见到了。
在他的印象中,贝斯美那是到死都会拿着这个大人那个大人的名头来吓唬他压制他的人,他生平第一次见到一个在酷刑下熬不下去求饶的贝斯美。“……奇怪了,他刚刚还……”瓜尔多兴一手无意识地捻动着胸前的朝珠,回想起贝斯美刚刚被押解到他面前时那一副如同往常般的嚣狂的样子,再结合押解他过来的时候两位手下的“毫无反抗,沉默寡言”的报告,让早就认识这位纽葛丽特贝斯美的瓜尔多兴满腹疑虑:“莫非这人背后还站着什么人?是了,这小子来到这里半年屁事不干,就和着本地的纨绔子弟狼狈勾搭一起,指不定认识了什么地头蛇呢!南国人打过来,只怕这小子要么靠着这些人包庇躲藏,要么干脆想投敌了吧?至于现在?大概是他投靠的那主子屁股底下就不干净,被那号称军神的南国头子拿住了,这才想来要低声下气地讨好讨好我这个新主子吗?可笑!我瓜尔多兴奴颜婢膝了一辈子,最后才换来一个弃子的命,你贝斯美是个什么玩意儿!”
自认为想通了其中关窍的瓜尔多兴放下心来,收起了难看的疑惑表情,一张秃鹫脸上挤压出一副阴冷阴冷的笑容,仿佛只有表皮在笑,而真皮组织和肌肉都完全没有笑一样,冷飕飕地问道:
“本座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真是从哪个银什么的手上逃出来的?”
“是的。”贝斯美的语调没有变化,和刚才一样满腔奴相,但是他的声音有一点点变化,变得有些……坚硬。
那是一种金属般的坚硬。
“那就很奇怪了,本座记得给你分配的任务是死战银发妖人,人在军在,军亡人死,你也当着本座的面立下了遗书了,如今这样灰溜溜的逃回来……究竟是为何?”
他笑着问道,本想听听这位多次背叛自己,又被各种大人物担保住了的贝斯美都尉能有什么新鲜悦耳的摇尾乞怜之语,却不料听到了一段非常诡异的,足以让他的汗毛一根根倒竖起来的“招供”:
“大人明鉴,按理说和那银发人拼斗之后,无论生死都不应该回来复命,更不应该设法登上城楼了,毕竟大人下的是死命令啊!只是本人殚精竭虑来见大人一面,是有另外的隐情啊!”
“怎么?难道那银发人想议和还是……”
“大人以为本人找了什么靠山来牵线搭桥呢?错了,本人来找大人,是因为本人已经死了啊!”
“贝斯美”说到最后五个字的时候,血光,冲天而起。
金属的羽翼突破包铜锁甲,在几个辫子兵毫无防备的瞬间斩去了腰肢。“贝斯美”的头融化了,融化进了胸腔里面,甚至连脖颈都完全消失,肩膀之上完全就是整流罩一样微微凸起的金属蒙皮,背上的铁翼张开之后,就各自旋转起来,金属石像鬼终究不会如同真的石像鬼一样使用扑翼,而是选择了较低金属损伤的旋翼设计。两台旋翼发动机发出低沉的嗡鸣,带动着金属石像鬼腾空而起,以鹰击之势朝五丈外的瓜尔多兴扑过去。此时,石像鬼的双脚已经变成了另外两只尖锐的爪子。
罡风,就在这远离银尘的大堂之中自发汇聚在金属锐爪之上,一人高,几乎有百斤重量的石像鬼凌空扑下,就连贵为天选之鞭的瓜尔多兴都感到一股完全不能力敌的可怕威势碾压过来。
瓜尔多兴好歹也是天选之鞭,眼看石像鬼扑击过来,伸手在面前的桌案上轻轻一按,一根细长的骨棒就从手手腕下面长出来,同时手肘断裂,肌肉收缩,仿佛液压机械臂一样,被增长着的骨棒撑着腾空而起,斜斜的避开扑击下来的石像鬼。
罡风炸裂的瞬间,石像鬼的四根爪子将桌案和后面的座椅撕成了碎片,一根爪子握住了骨棒,正想将瓜尔多兴拽过来,却被他直接弄断了骨棒,逃了开去。他的右手齐腕而断,可是周身风雪汇聚,转眼间就长出一只新鲜完好的手,同时风雪一收,他的肋下居然长出了另外两条手臂。
“什么人!竟敢用邪术……”瓜尔多兴充满威胁意味的叫声只传出了一半,另外一半被他咽了回去,因为他面前的石像鬼直接化为一团沸腾的金属液,当着他的面重新塑形,变成了一位身穿银色金属战袍的翩然少年。
“是你?”瓜尔多兴看着对手白银色的金属丝做成的头发,满面惊容,一双原本就散发着阴狠冷光的眼睛里,渐渐燃烧起不可遏制的疯狂。
那不是复仇的疯狂,那不是渴望战斗的疯狂,那是单纯的,玉石俱焚的疯狂。
“没错啊,就是我,银尘,只不过现在还不方便直接见面而已。”完全由金属构成的银尘雕像发出粗糙的电子合成音,无论视觉上或是听觉上都像极了机器人:“或者,可能从来也不需要直接见面吧……”
金属雕像发出生冷难听的电子合成音,同时胸口朝左右两边打开来,一组四根短粗的枪管正对着瓜尔多兴,同时金属雕像无色的眼睛忽然变红直接发出两道红色光束瞄准瓜尔多兴身上的要害,然后四枚导弹就从那黑洞洞的“枪口”中喷射而出。
瓜尔多兴没有躲,因为根本躲不及。导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他只来得及在被面准的地方迅速张开两面厚厚的骨盾,为自己挡下两枚导弹。
爆炸的火光膨胀成圆球,冲击波扩散成环的瞬间,瓜尔多兴倒飞出去,却在同时从袖口之中射出了一只绿油油的瓷瓶,瓷瓶朝银尘飞来,被金属质地的右手稳稳接住,却不料那里面早已灌注了战魂气,震动之下咔啪一声炸裂开来,一道墨绿色的毒云立刻旋转着将方圆一丈的空间彻底填满。
银尘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毒,他只知道此时无论自己怎么摇动摇杆,金属雕像都突然没有了反应,似乎那一瞬间无线电信号就被截断了。
【与此同时】
银尘的身影再次从阴影之中浮现出来,白银色的长袍上附着许多道灰黑色的线条,看起来脏兮兮的,这些线条时不时还颤动一两下,却完全不像是活物,当然也不像是某种程控机械,反而像是自然界中微风吹动时树枝的摆动。
当一分钟前他的白银瞳孔中闪过金色的符文的时候,他就顺带查看了一下红后给他发来的信息:“金属石像鬼已经遭到破坏,如果长官>再不启动它,红后将放弃这个自走终端。”
这条信息银尘原本没有太重视的,直到他看到了金属石像鬼的反馈:“上传城市最高统治者资料:姓名不详瓜尔多兴,潜在狂暴型精神分裂症患者。”这才让他重视起来。“瓜尔多兴>吗?”他从城楼背后一处偏僻的阴影之中浮现出来,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什么瓜儿多兴,反>而通过系统打开了金属石像鬼的控制界面。
与用魔法直接操控相比,这个系统界面简直太精细完美了,以前很多不敢现象的微操在这里都可以很好地执行,甚至于,银尘可以在面前幻化出一套用光和风压组成的半实体化操作平台,有摇杆,有键盘。
银尘操纵着雕像,通过系统界面获取雕像的视野,通过键盘打字来给雕像输入话语,这一切都做得十分顺利,可就在绿色烟雾腾起之后,他从雕像的视野中退出来,半透明的系统界面中只显示链路断开。
银尘眨巴了一下眼睛,白银色的瞳孔中闪过紫色的流光,奥术变形的魔法联系还在,只不过,那尊雕像很奇怪地居然是从内部开始溶解,而不是理所当然地先被腐蚀了表面。
银尘立刻俯下身子,一掌按在地上,地上张开直径一丈的圆形魔法阵,一道道紫色的灵光在魔法阵中闪烁不定,三秒钟后消失,法阵却被永远地镌刻在地上,成为无用的花纹。
大堂里,毒云之中忽然闪过一道紫色的电芒,接着那股毒云仿佛被火花点燃的煤气,轰隆一声爆炸开来,银色的身影几乎毫发无伤地从一团红色的火焰之中走出来,气势尤为惊人,但那有些歪斜的脚步证明,它并非完好如初。
“至少变身石像鬼和发射火箭弹的能力都没有了,变成了一尊几乎中空的雕像了。”远处,重新握住摇杆的银尘无奈地感叹道:“终究不如真身厉害……不对,完全就是个样子货。”
瓜尔多兴看到这里的时候,眼神都没有什么变化,仿佛看开了一样。已经陷入半狂躁状态的瓜尔多兴并不害怕银尘,或者说实际情况也不允许他害怕银尘。他左右看了看,发现了大堂中部的武器挂架上摆放着的棍棒刀枪,目光几乎锁定了武器架上的一根齐眉六角棍和一杆铳枪。瓜尔多兴并没有观看过银尘的任何战斗,自然不太清楚任何武器对他而言都没有什么用处,当然他此时想这些都没用……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凛冬将至
他的身后忽然炸开一圈寒冰的漩涡,漩涡凝固的瞬间,一头身高接近一丈的寒冰魔猿显出身形,这头魔猿和御魂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而却他的实力虽然比常夜王弱得多,但绝对碾压阎魔爱,甚至接近最初形态的小铃铛。魔猿爆吼一声,也不捶胸给自己鼓劲,直接朝着银尘的金属雕像扑了过来,所过之处风雪漫天,凛冬随行。
金属雕像不太敏捷地侧闪避开,同时白银色的长袍上变化出一条风衣后摆一样的金属披风,这条金属披风由细碎的锁链编织成往,如同最为柔软的锁甲一样,下摆边缘,依然是斩风燕破特有的兽牙刀锋。
金属雕像的袖口发生同样的变化,变成柔软的金属网边缘长出兽牙刀锋,在寒冰魔猿再次扑来的瞬间,金属银尘腾空而起。
斩风燕破凰牙。
金属魔猿在战魂离体之后不能变形,却似乎也不受到经典物理学定律的影响,于半空之中硬生生退开一丈,躲开了锋利的银色刀片。
战魂离体可不是好玩的,就算是天选之鞭也不敢长期保持这个状态,因为战魂离体期间没有战魂变形可用,只能使用战魂气形成的风雪御敌,一旦被变形加身的敌人近身了可就惨了。当然瓜尔多兴的战斗意识,不,准确地说是格斗意识相当厉害,在银尘发动斩风燕破的之前,他就想好了战术。
寒冰魔猿的攻击力几乎是战魂变形之后的最大值,这也是战魂离体的意义之一。面对狂暴魔猿的寒冰重拳的轰击,银尘只能用斩风燕破招架,因为此时他只是一尊雕像,还不是真正的银尘法神,几乎连防御力都没有多少。锋利的金属边缘裹挟着暴风切割开凛冬的暴雪,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却依然要面对如同幽灵一样近乎完全不受重力影响在空中忽近忽远的寒冰魔猿。三次凰牙之后,银尘只能以斩风燕破雷翔护住周身,让风衣下摆和袖口边缘刀锋经过的地方,汇聚起雷电的光芒,形成一道道扇面状的蓝色电网,以期阻挡瓜尔多兴的战魂兽
然而雷电的力量毕竟不是火焰,对付战魂气或许有用,对付战魂兽和战魂变形,几乎没有丁点效果。
寒冰魔猿嗷嗷叫着,瞬息之间就突破了他的雷电防线,直接到了面前,紧接着一双硕大的寒冰拳头都砸向银尘的脑袋。
与此同时,瓜尔多兴脚下展开冰灵道瞬移一样到了武器挂架的跟前,顺手取下那根齐眉六角棍,一招巴山风雨同舟棍裹挟着交错破防之威,朝银尘的背门死路里攻来。
若是真身在此,银尘瞬间就可以用闪返瞬错破防化解危机,还能反过来攻入瓜尔多兴的背门死路之中,可是他此时躲在远处用无线电指令操控一尊雕像作战,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
他不会搓招!
不会搓招……
砰!
砰砰砰砰!
巴山风雨同舟棍准确命中雕像的后腰,接着就是四连击的追打,而在瓜尔多兴举起棍子再次炸开冰灵道的瞬间,寒冰魔猿就化为一片蓝色云雾消失了。战魂回归的瓜尔多兴,一双手脚瞬间粗了三倍有余,手中的齐眉六角棍简直化身定海神铁,一套五连击棍法使唤的风雪汇聚,击中银尘的瞬间冰花绽放,寒霜爆炸,只将那金属雕像轰击得高高飞起,重重嵌入木质的楼板之中。
木屑纷飞,寒冰化为流云防护住瓜尔多兴的周围,随时准备应对雕像的反击。瓜尔多兴很清楚,他击退的并非真正的银尘,仅仅是那人用邪术控制着的一尊魔像而已。
不过就砸此时,几道雄壮的身影从门外快步走来,他们是瓜尔多兴手下的死士,也算是能征惯战的勇猛将领。他们的到来让瓜尔多兴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这位建州弃子并没有完全放松,在眼看着他们几人一人拿起一杆铳枪之后,他的脚下飞速炸开一朵冰花,冰灵道开启瞬间就消失在大堂之中,几位协统也没有二话,直接举起铳枪就朝着天花板的雕像连刺带轰,只将三眼铳枪里面的弹丸打光了才罢休。
而那雕像此时已经完全变形,似乎被他的主人无情抛弃了
【雨夜】
城楼外面的广场上,雨如同花洒中喷出的细细水流,连城了线,并不狂暴却始终如一地浇灌着每个人的头,城市中冲天的火光在这坚持不懈的“浇灌”之下,大部分已经萎靡了下去,一些排水不畅的小巷中已经出现了积水。
“差不多了。”从城楼屁股后面的阴影中显出身形来的银尘,指尖弹出几粒散发着蓝色光芒的雪花,很难想象这些细小而易逝的雪花,可以控制一场席卷城市的宏大魔法。
事实就是如此,当雪花飘零之时,雨也渐渐停了。整座城市都陷入到一种湿漉漉的沮丧的寂静之中。就在这种寂静中,瓜尔多兴在城门的顶上显出了真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挤满在街道上的人。
这些人形形色色,三教九流,说不定其中还有和他血浓于水的亲戚老乡,然而此时,露出秃鹫般阴冷残酷的笑容的瓜尔多兴,眼里只有一场血腥葬礼的殉葬品。
“来人。弓弩兵,朝下面的人群,齐射。”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遮掩或者什么正义的口号,更没有丁点耐心倾听下面这些百姓的心声,瓜尔多兴一一种**裸的蛮横与疯狂,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和他一起守城的人,都是他的死士,或者说被他逼成死士的人。这些人已经没有任何可选择的权力,也没有任何可留恋的牵挂,他们是哪怕受到银尘禁咒威胁也会无动于衷的人形的战魂兽,他们的神经早已在一种大范围扩散的神秘毒素之下变得麻木不仁,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这些士兵原本橙黄色的眼睛早已变成了血红色,甚至瞳孔都一分为三,变成类似于核辐射标志那样的形状。他们浑浑噩噩,听到瓜尔多兴的命令时,几乎是被中毒了的魂兽推动着,机械又殊为精准熟练地举起手中的机械弩,对准了下面密集的人群。
“老爷!大老爷!求求您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人吧!”也也恰好就在这个时候,没有听清低声呢喃的瓜尔多兴说了什么的盲目百姓,终于在一道声音的带领之下,向着瓜尔多兴发出了哀求。
“就是就是,我就是个穷跑商的,老家还上有八十老母……”
“大人,我是镶白旗的……”
“军爷,开下城门吧!通融下吧,我们这些小百姓走掉,也好腾出地方给王师显威呀!”
哀求声此起彼伏,因为坦克履带的碾压声早已从城南传递到这里,在湿漉漉的静夜中如同宿命将至的轰鸣。真王的锋线,离这里只剩下几个街区远了。
然而他们等来的,只有从城头上突然落下的无数箭矢。
那带着散魂剧毒的箭矢代替了细雨,如同无孔不入的妖灵,几乎像是从所有地方射出来的一样,全方位立体地突刺进人群里,任何战魂兽变形甚至寒气风暴都无法阻挡这种可怕的箭矢,哪怕是拥有战魂兽,身体恢复能力近乎无限的天选者们,也都被这种箭矢射死在地上。散魂毒中,似乎还掺杂了见血封喉的生绝毒。
人群哀嚎着,整排整排地倒下去,如同被机枪扫射的请愿群众,哭喊声登时连成一片,连临死者的呻吟都被遮掩下去了。
瓜尔多兴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小男孩小女孩尖叫着朝南方跑去,依然被弩箭射中,倒在地上,其中一个小女孩悲惨低蹬着短小的双腿,怎么也爬不起来,伸出一只细细的小手臂朝前够着,哭喊着“爸爸!爸爸!”却只能看着那因为带了块盾牌而毫发无伤的青年男子的背影,风一样消失在大道的尽头。
“来人。放狗。”瓜尔多兴仿佛觉得残忍还不够狠一样,下达了第二条命令,汪汪声中,数十条黑影扑向血红一片的门前空地,不久之后,撕咬声和临终的惨叫声爆发一样响起,接着迅速衰落至无。
这些狼狗都是被特殊的药物喂养过的,专门用来对付伤员,疫病者,有毒和腐烂的尸体。
无论死去还是即将死去的人,甚至一些在附近“看热闹”的活人,都受到了这些可怕的狼狗的袭击,在大道旁边的一条小巷里,几道细碎的剑光闪过,三条狼狗被切成了十三四块,染红一小片地方,万剑心带着敛氏二人迅速撤退到小巷中部。
“算了,我们还是赶紧去投奔真王吧。”万剑心脸色煞白地看着小巷尽头的惨状,对建州奴儿的残忍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
“那银尘大侠……”敛空痕的面色是灰的,而不是白的。他十分不理解万剑心怎么可以这么放心地让兄弟孤身潜入敌人密布的城楼。
“放心吧,他现在已经在城楼顶上了,说不定马上就可以将那个下令放箭的疯子……”他根本没说完,就听到了城楼上响起了敌袭的警号。
呜……
“我们要不要去帮他?”敛月灵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我们只会给他拖后腿!包括我!”万剑心的声音里带着点自暴自弃的颓废:“他的战争实力可不是你我能想象的。你们知道么?我厚着脸皮领着什么天下第一青年高手的头衔,是因为我这个结义弟弟早就不是青年高手了,是成名高手!师父在他面前讨胜算都要看他的脸色呢!”
“这么强?!”敛空痕简直晕了:“他不会是神仙吧?”
“差不多。”万剑心说着,拉着两人悄悄出了小巷,沿着另外一条不太宽阔的中等道路朝南方奔去。火已经灭了,反而是路上的积水成为前进的困难,三人就算使了水上漂神功,在几乎没有光亮的街巷中穿行,依然被时不时出现的陷阱一样的水坑泥坑弄湿的秋裤和长袍的下摆,狼狈得如同从洪水中逃难出来的饥民,早已没有了一点点大侠的风范。
“说起来,我倒是希望这门干脆开不了,让天行武馆那帮子混球堵死在这里完了。”敛空痕越过一座临时形成的水塘时这样说。
“你小心人家撕票啊!”敛月灵接口道。
“不至于,天行武馆几十年的声誉砸不起呢。”万剑心接口道,他此时还没有意识到,那一声敌袭的警号,并不因为银尘而起。
【几分钟前】
银尘的目的是什么?
他的目的说来可笑,居然是搭了天行武馆这趟子镖当顺风车,一路走一路历练心境到达潘洋。
他这么做也有给自己时间考虑怎么面对哈兰玄奇和之后怎么利用他做事的打算。他对哈兰玄奇这个人的感觉很复杂,很对冲,因为哈兰玄奇既是害死张雅婷的真凶,也是聂挽留甚至整个北国人民的恩人。从纳诺未来篡位到现在,银尘通过潘兴城中一道道圣旨的变化,就能对比出哈兰玄奇和纳诺未来两个人的执政能力和胸襟,不得不说,哈兰玄奇几乎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执政者,几乎没有之一。
他绝对是个伟人,只不过他犯了错误,其中包括让银尘伤心到现在。
“法神也应该有胸襟的吧?我又不想成为龙傲田。”银尘这么想着的时候,听到了城楼上传来的警号。
这警号的意思就是最高长官遭遇了刺杀。
“哈?把百姓惹怒了?真以为你们有机械弩弓就天下无敌了?我这个真有机枪的正牌军阀都不敢对着平民就突突呢!”银尘的身影突然从角落里闪出来,衣服上原本黑灰色的颤动着的花纹,在这一瞬间显出了真身。
那是火焰。
那是火焰凝结成的兽牙状的刀锋,一排排地附着在他的长袍下摆和袖口,一如他那用废了的金属雕像。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排身穿青龙锁甲手持长枪的士兵,他被青龙决战营包围,或者说他自投罗网进了包围圈。
他跳起来,自身的武学这个时候才真正发挥出完全的威力他的武学根本就是为aoe而生的。
真斩风燕破凰牙,真正的斩风燕破,是以其他元素斩碎空气,附带形成罡风。火焰状态的凰牙,才是这一招真正的威力。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暴者终
凛冬般的狂风与暴雪,被火焰的刀刃切开,冷与热,蓝与红,就在此刻对冲为屠灭大军的灾寝。
他的身影如同舍身般消失在越来越密集的玄冰铠甲丛林之中,只有火焰与风雪对撞的瞬间绽放出金色的光芒在黑夜中闪耀,起风了,白银色的长袍与长发一起飞扬成匹练。
【与此同时】
城门顶端,瓜尔多兴满意地看着下面一片刺目的鲜红,听着将死者惨烈的哀嚎,不由得露出一抹疯狂的笑容,如同颜艺。他微微张开嘴,刚刚想发出几声夜枭一样难听的笑声,甚至刚刚吸了口气,就猛然感觉到左肋一痛。
毫无玄冰防护的精铁锁甲被一根透骨锥重重地打碎开来,半截螺旋形的尖头已经嵌入血肉之中,鲜血沿着螺旋形的沟槽喷射出来,在夜空中形成一朵旋转着的血花。
几根钩锁忽然挂上了城头,被魂兽控制着的辫子兵即使发现了也浑不在意,这就是极权奴役之下的绝对服从,盲目而僵化,面对任何新的变化,在被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们直接发现并且重视起来之前,下面的人只会选择无视和瞒报。
吃痛中的瓜尔多兴当然也深喑此道,他就是个既被人奴役有奴役别人的可怜虫,自然知道这些奴才们的生存法则。他赶紧通过自己的战魂命令手下去拔掉那些登城挠钩,然而等他发出的命令被手底下几百号人的战魂接收到并且领会了精神,再反过来控制着主人去行动的时候,已经晚了。
攀上安歇挠钩的人并非什么正规的敌军,他们没有正规军人那沉重的锁甲,一身毫无防护作用的短打扮,反而给他们提供了近乎无限的灵活,这些人都是真正的江湖好手,身轻体块防御力差。他们的身法远非笨重的正规军能比,就在瓜尔多兴下达命令的瞬间,已经有五个人借助钩锁,飞身跳上城楼!
若是正规军盘跑钩锁,少说也要十几个呼吸的工夫,可是这些江湖好手们只需要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他们只需要在钩锁上借力两次就可以纵跃上来盾天城的城墙内侧是平的,没有那些突出的铁块。
瓜尔多兴发出命令一个呼吸之后,手下的兵丁们才动作僵硬地前去拔除挠钩,结果他们拔除挠钩的瞬间又有七个人也一起上来了,十二个人组成了三个四象阵,纷纷纷纷抽出一种短小的斧头状兵器和机械地围上来的建州奴儿拼斗,然后他们灵活的身手和协调一致的动作迅速占了上风,虽然乒乒乓乓没有打倒几个,却已经能够从这些动作僵化的建州奴儿的缝隙中穿过去,直冲向瓜尔多兴了。短短几次交手中,建州奴儿们没有丝毫的风雪释放出来,也没有任何玄冰盾剑生成,仿佛失去了冰雪力量的普通人举着沉重的铳枪,做出凶狠又僵硬的动作,他们的铳枪只有直刺一招,失败了就退后重来,间或有些人开枪射击,喷射而出霰弹也只打倒了两个,还有两个身负重伤,却依然奋不顾身地冲锋而来,身上甚至爆发出禁术的暗红光亮。
被战魂控制着的建州奴儿,无法使用寒冰力量,一切的力量都供给了战魂,瓜尔多兴赶紧命令他们抛下铳枪,战魂化形,于是在一串铁甲崩碎的咔嚓声中,一头头血肉纠结的怪物出现在城墙顶端……
两道血红色的尖锐锋芒爆射而出,几乎贯穿了所有的怪兽,那些怪兽发出一阵阵非人的哀嚎,迅速地爆碎成漫天的血肉。那两道血红色的光芒直冲着瓜尔多兴突刺而来。哪怕他竖起三面冰墙也没能阻止住。关键时刻,瓜尔多兴的右手忽然肿胀起来变成一只面包手,狠狠捏碎了胸前挂着的朝珠中的一枚柱子。
他的身影迅速而准确地出现在城楼下面,几乎到了十丈开外,那两道光芒本没有办法射出太远,到了离他还有三丈距离的地方就在空中自行消散了,光芒发出的源头,两条软绵绵的身影扑通扑通地倒下来,身体迅速地蠕动着融化开来,和周围被贯穿了身体,恢复成人形的尸体融汇在一起,慢慢发生的变化。
十六只脚从那上面踩过,剩下的八个人依然一边闪躲着从各处刺来的长枪,一边朝前冲锋,他们全都一身黑衣,双手翻滚间一枚枚飞蝗石闪烁着阵阵蓝光,带着透骨的冰寒打向建州奴儿们的面门,不少人被这沉重的,还带着寒冰爆炸和剧毒的一击打得哇哇乱叫,从被战魂控制的无知无觉中清醒过来,摔倒在地如同遍地葫芦。而那八个人飞扑过来的同时,其中四个人背后忽然展开一片蓝色的波光,波光之中飞速窜出四道蓝色的瘦长身影,根本没让瓜尔多兴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就将围拢过来的建州奴儿们纷纷咬倒。为他们腾出了宽阔的道路。
“来人!保护本官!”瓜尔多兴喊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都没有丝毫的惊慌,他当然知道,这条命令比起屠杀民众来说,不需要任何战魂控制的手段,只要一声喊就对了。
被战魂控制着的人不会知道他们被控制期间都做了什么,而当他们被解除控制的瞬间,听到了瓜尔多兴这种相当正常的命令,多年的奴才训练自然让他们本能地选择执行命令,甚至为了讨好主子拼命效忠。
死气沉沉的建州奴儿大包围忽然活了起来,铳枪之上带起了森冷的风雪,当然还有一些人干脆扔掉铳枪,将手臂化形成毒蛇挥舞出去。寒冰魔蛇拳之类的神功爆发出来,森冷的毒牙混合着有毒的暴风雪肆虐在城头。八道身影仅仅再向前冲出一丈,就被彻底拦阻下来。
瓜尔多兴的胸前,已经出现了一道人墙。
瓜尔多兴感觉自己安全多了,便盯着那结成双四象阵的八个人冷笑起来:“怎么?你们这些刁民还想反抗不是?你们既然不能为我朝所用,还活着做什么呢?和你们这座所谓的城池一起消亡不是更好吗?来人”
他忽然张狂地大喊起来,全身的寒冰战流也暴动起来,散发出一股自暴自弃的疯狂的威势,他伸手扯下整条朝珠,寒冰的力量在每一颗朝珠里面爆炸开来,将将朝珠粉末和战流一起凝结成一圈神异的聚魂式,聚魂式的中央,荡漾起黄金魂雾的涟漪,一股股极其危险的波动扩散开来,猛然覆盖了整个城市。
“屠杀吧!奴才狂宴!”
兽吼之声,响彻城池,城市中所有潜伏着的,明面上晃悠着的,以及根本就是迁居而来,并没有想要守城的躲躲藏藏着的建州奴儿们,集体暴动了,他们暴动的不是精神,而是**,无数根多余的骨头从身体里长出来,瞬间撕破了他们的血肉内脏,他们的所有精神和意识也被完全摧毁,彻底变成了狂躁的野兽,这些野兽以自杀的方式扑向坦克集群,扑向禁军士兵,也扑向城头上的一切刺客。
那八个人瞬间就被这些野兽撕裂了。
“哈哈哈哈!”瓜尔多兴张狂地大笑起来:“真王!真王又能怎样!银发妖魔又能如何!我们建州奴才们有的是人来牺牲!死上个二三百万,一命换一命,也能将尔等杀败呀!”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一发透骨锥几乎贯穿了他的命门!
天选礼装的腰椎锁,几乎在这一下重击中彻底报废。瓜尔多兴猛然收住笑声,铁青着脸纠集起全身的魂气,灌注在脊椎之中,几乎就到了启动天选之枪的临界点,总算将想要冲进他脑子的战魂兽控制住,此时,强如天选之鞭的他,也只能发挥出一半的战力,而且绝对没有力量使用战魂化形和战魂离体。
他冷冷转过身,看到了那个偷袭者,他从怀里掏出一只一模一样地透骨锥,狠命向着那偷袭不成准备撤退的猥琐身影扔去。
白银色的透骨锥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光弧,直冲那人后背砸去,那人根本不回头,直接掏出一只硕大的海碗往身后一挡,准确无误地将沉重的透骨锥收进了陶瓷大碗之中,瓜尔多兴发誓,他那一镖绝对能在岩石上打出个通透的孔来,根本不可能被那么一只薄胎大碗挡住的!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那人就是用了一只讨饭用的大碗接下了天选之鞭的飞镖攻击。
那人消失在城楼里面,瓜尔多兴又露出那标志性的癫狂冷笑:“瓮中煮鳖,鲜美可口呀!”他的这句话无意中暴露了自己的吃货属性。
“来人。叫铁哥雷过来!这种防卫疏忽的事情”瓜尔多兴冷冷说道,正想着怎么拿捏这个把柄再起作死这么一个潜在的政敌呢,却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
白色的光芒吞没了他的视野,他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同时他体内的战魂也迅速萎靡下去,似乎遇到了什么可怕的天敌一样,那光芒也不知道照亮了多久时间,瓜尔多兴以为自己真的中了敌人的算计,真的彻底失明了,可是忽然间,光芒退却了,他又恢复了视力,看到的只有干干净净的城楼。
城楼前面,除了他真正的死士,那些根本不需要他用战魂控制的人,以及不受他控制的几位将领比如铁哥雷,还有就是忽然之间又窜上城头了一些不明身份的人之外,其余的人,应该说所有处于疯狂的战魂化形的人,全部都消失了,再也没有了。
那些人仿佛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甚至于,那十二位冲上城头来的第一批勇士,也消失无踪。
光芒过后,便是失却了兽吼的静谧,这股静谧让瓜尔多兴感到十分难受,那是最后的疯狂都不足以撼动命运之后的,虚脱般的难受感觉。
他疯狂过了,他跋扈过了,他嚣张过了,他杀了人,残虐般地下令屠杀那些想要出城的百姓,然后将他们的尸身喂给狼狗,他控制着所有建州平民的战魂,狂暴地想要来一场丧尸围城,但是,这一切都过去了,无论成了没成,都过去了,他如今手下无人可用,死士是他最后的保命依仗,而将领们早就各行其是,根本不会听进去多少命令的,更何况他此时根本指望不上任何人。
因为他扔出去的透骨锥又飞了回来,这次,那位用大碗接住透骨锥的“高人”根本不跑了,神气活现地站在他面前。
他本能地发出一面冰盾,斜的,将透骨锥挡歪了一个角度,然后身子一让,避过那要命的一击,当然他的冰盾碎了,他此时只能发挥出来普通天选者的实力。
腰椎上的大才奴锁碎了不说,体内的战魂也彻底萎靡下来,如同爆发之后的虚弱。他现在只能动用战流打击敌人,这让他普切需要一把称手的武器。
他飞速后退,飞出一片梅花镖来阻击敌人,然后被那个奇怪的敌人用大碗一一收了去,居然连一只飞镖都没有落下。他后退到城墙边上,刚刚捡起一把堪用的铳枪猛然感觉到后颈一凉。
战流临体!
他旋风般地将长枪如同棍子一样甩动起来,锋利的枪头划伤了此时突然摸上来的许多人的肚腹,然而没用,战魂化形立刻让伤口强制闭合,不说肠子,连血都没有流出多少来。
他将挂着那杆三眼鸟铳甩飞出去了,重重砸向那个使用大碗接住他飞镖的人,也就是千里幻形的牛德福。牛德福此时正不紧不慢地追上来,看到三眼鸟铳很飞过来,故意怪叫一声:“得!这个老夫可接不住!”赶紧远远地跳开来。谁知那三眼鸟铳最终也没有落了地,被另外一个人发出一道罡风一挡,然稳稳接在了手里。
那个人就是银尘。
刚刚的白光闪爆,就是他发出的神教就极大审判之术伊斯霍尔肯末日圣光,将王爵的【器】灌注在光芒里,就可以将所有的兽化变形消灭成虚无。他现在已经彻底掌握了【器】和【元素】之间的组合方法,使得他不再需要某种特定的元素来克制战魂兽的【形态】了,当他没有将【器】灌注在元素中时,使出的魔法就像之前发射出来的火焰和雷电一样,并不具备完全终结寒冰战流的威能,最多只能形成冰火对冲。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天罡死
银尘的出现,是牛德福最大的依仗,这位当惯了乞丐等等下等民众的千里幻形的分舵主,早已将狗腿属性修炼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见了银尘,知道他来给自己撑腰,便连游击战术都不用,竟然打算和一位天选之鞭刚正面了。
银尘拿到三眼鸟铳,并没有急着将它变形成什么称手的武器,反而举起来对准了瓜尔多兴,玩票一样拉动的后面的激发线。
他在瞄准的瞬间,原本想围住瓜尔多兴的千里幻形的好手们齐齐一声怪叫,赶紧散开来了,仿佛瓜尔多兴身上散发着化骨毒云一样,瓜尔多兴自知不到两丈距离内中了铳弹必死,登时激发了凶性,狂叫一声,根本不管自己的实力还剩多少,居然连防守都不做,直接催动出一股雾化的毒流,幻化成一团勉强看出来是条巨虫轮廓的蓝色云团朝银尘打来。
这一手果真厉害非常,更是趁着天则松动的瞬间突破了一丈距离的限制,直扑两丈内的对手,包括牛德福在内的所有人看到这一手之后都惊呆了,天选之鞭的实力此时暴露无遗,就算是作为对手也不得不佩服呢。
然而银尘拉动细线的瞬间,一股黑色的烟雾从三个抢眼里同时发射出来,火光短促地闪烁了一下消失了,而那一团蓝色的云雾也直接被暴风撕裂,瓜尔多兴身上顿时多出了许多个喷血的孔洞,眼看着就不活了。银尘原本想说些什么,却没有想到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量从铳枪上传来,直接将他顶得倒退出去好几步,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后坐力?”银尘简直惊呆,可是他根本没有时间惊讶,因为瓜尔多兴放弃防守简直就是精心计算出来的
挠钩挂在城墙上可没有人解下来,此时已经有了越来越多的人上了城墙,不仅仅是千里幻形的人,还有英雄会的人。
还有刘天罡。
这个老家伙刚刚上来,还没站稳脚跟呢,猛然看到一位浑身喷血的朝廷鹰爪子的背后忽然爆咋开来喷出一道刺目的血光。
“天选之枪”他只来得及转动了下这个念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红色的光柱直挺挺地刺入了他的身体,掠夺走他的全部生机,然而那道红光并没有“杀死”他,反而让他原本僵硬住的身体软化下来,像活人一样软化。红光消失的瞬间,刘天罡原本被瞬间掠夺了生机的身体焕发出新的生命力,他的脸甚至就在光芒暗淡下去的瞬间,变成了瓜尔多兴的样子。
银尘射出了斩咒光,但是没用,或者说,第一次没有任何用处了,因为瓜尔多兴使用的,并非雷神或者鬼神的力量,甚至不是风源规则下的力量,而是来源未知的,掺杂了诸如苍天水晶宫的残余力量和卡诺尼克尔文明中某些生化改造力量和这个世界上诞生的土法巫术的,大杂烩一样的混沌的力量。
这是一种彻底不被神则控制的,连邪神们都无法掌握的力量,这种力量就如同宇宙背景辐射一样恒久而混乱,仿佛所有元素波动过流掉之后剩余的杂波。银尘的斩咒光,无法影响这种能量,但是,他也不是毫无办法。
这种能量的运行模式完全就是固定的,要命的冷却时间别想用任何办法缩短一秒,瓜尔多兴使出了这类似于北辰星和红魔老人的特殊手法之后,短时间内,不能再次附身。
他也不需要再次附身,他此时早已陷入了癫狂,他附身刘天罡就是为了
“保存自身,破灭城市”
寒冰战流前所未有地强大起来,发出了近乎元婴高手的气势,不过那只是气势,或者说,是一种引子。
他身后展开风雪的领域,领域之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座精致的聚魂式,接着,黄金魂雾荡漾起来,化为无法阻挡的巨大波纹韩扫过广阔的水面,湿漉漉的城市里,许许多多的死水潭忽然爆发出一根根尖锐的冰棱,在刚刚解除了火灾隐患之后,冰灾,居然再次降临。
银尘身后的城楼忽然整个爆炸开来,化为一道冲天的蓝色闪光,而银尘预留在那里的报废了的银色雕像,迅速变形,变成一道巨大的银色半透明罩子,挡住了爆炸了的城楼飞射出来的尖锐碎石和木片,然而,就在银尘发出斩咒光和骇入咒缚,准备彻底制停这个疯子的瞬间,其他几座城楼也相继爆炸,一时间惨叫裂空死伤枕籍。
斩咒光和骇入咒缚都被挡下来了,挡下这两招的不是什么人,而是风源,是世界本身!
“孩子,天则已经变了,凛冬将至,这个人,是凛冬的号角。”
“为什么是他?”银尘听到了那旁人不可能听到的声音,在心里默默问道。
“他从出生开始就被我引导着,作为凛冬的号角而存在的,他原本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人类,我指的是那些个异界文明发动清洗之后的……他其实是用来对付那个异界文明的,因为我无法掌握那种东西,但是,你。来了,而且你能够控制那种东西,那么他和他所在的族裔,引发凛冬,就是最后的价值了……”
“为什么要发动凛冬?”
“没有凛冬,怎么使用风雪?风源与雪神,就是母亲和儿子的关系,如今亲子已死,我只有你这个养子了。”
“你不很蚩尤吗?”
“不敢恨,原谅我的软弱,蚩尤背后站着的世界意志,是任何其他世界意志都不可能去招惹的,我还是通过他的推荐才召唤到了你……他叫盘古。”
银尘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盘古,在加布罗依尔语中的意思是【根源】!!
一切法则之源,一切神意之始,一切神秘力量的总集,也是万神之始祖,他挥动巨斧劈开天地,将一元化为两仪,他的手足分别化为大梵天,上帝,道祖和佛陀,躯干化为宇宙,头颅化为生命的原始动力,一颗眼睛化为加布罗依尔太阳系,另外一颗化为三体星系,牙齿化为其他的宇宙文明,而脑组织,据说变成了整个仙界。
他是万神的始祖,无尽源头的源头。他的意志,其实是整个世界意志体系的领导与总纲,他的意志可以随意更改任何其他世界意志,就连无度和可瑞安都逃脱不掉。
“你见过他?”银尘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抖。
“应该说只有我这样的存在才能见到他,神道和世界意识之道是完全不同的,神拥有神国,然而我等,就是世界本身,世界就是我等的身体。”
“好吧,那就这样吧,不过建州奴儿……不,应该是奴化文明我是一定会消灭的!”风源的话,银尘秒懂的,但是对于风源的感情,他是一个头两个大,风源并非他的母亲,却要成为他的母亲,而这个母亲不仅不声不响地拿走了他包括黄金魂雾在内的大量魔法成就,将这些变化为天则武学,更送了他两个以前根本不敢想象的神座,让他一举封神,如今他的主要工作,就是修正自己的神国法则,并且以此为依仗进军天阶。
天之法师,自始始终我是他的梦想。
就在他和风源交谈的同时,寒冰已经笼罩了整座城市,然而这并没有给人们带来太大的困扰,因为修炼寒冰魂气的人们十分地不畏惧寒冷,虽然夏天的寒冷着实让许多人抱怨。
也就在这一瞬间,冰灵道在瓜尔多兴的脚下展开,他邪笑着被那冰灵道发出的大量魂雾包裹,瞬间消失。
银尘没有阻止他,因为没有意义,当他背后投靠着的整个建州奴儿都崩盘了时候,他又能逃难到什么地方去呢?
冰光,爆炸,金属护盾,还有瓜尔多兴嚣狂的笑声都在一瞬间消失了,一切仿佛被时空中的某种力量生生修正了一样,将痕迹抹除得干干净净,城墙之上一片尴尬的静默,而此时,张威武和铁哥雷才被一众英雄会的人包围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失去了刘天罡的英雄会好汉们个个红了眼睛,却依然没有办法将天行武馆怎么样,因为张威武身边不仅有铁哥雷,还有其他瓜尔多兴抛弃下来的死士,还有几个没了手下的将领,这些人干脆纷纷投入张威武的麾下,组成了第二个天行武馆的护卫团。
“老爷子,玄器爆了,如今咱们能随便空蝉了……”
“走!”张威武忽然大喝一声,抬手就扔出另外一件闪光的玄器,玄器爆发出一团刺目的蓝光,轰隆一下落下漫天风雪,那风雪将天行武馆已经集结在城头上的人一卷,呼地一下就朝北方飞去。
“不要跑!”一个貌似领头的人狂喊出声,甚至发动的战魂化形一击而上,完全没用,除了银尘的斩咒光,这世上根本不存在能打断空蝉的第二种方法!
空蝉神兵的压制机制,那是在空蝉发生之前就起效果的,不能算。何况英雄会这样的三流魔道,哪能弄来玄器级别的神兵呢?
于是一圈人站在城头上,大眼瞪小眼。
“他们走不远。”银尘抬起手,正准备发射奥术将那那些堵门的石头搬开,又放弃了,现在开不开城门已经屁用都不会有了,因为真王的大军,还有几十秒钟就会攻打到这里来,他已经控制了大半个城市。
城市里可能还会有些皇统人士在反抗,但是这点返矿和没有一样。
银尘话提醒了千里幻形和英雄会的人:“对呀,只有圣器能够空蝉千里!”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传送千里尚且需要巨大的魔法阵和大量的能量,空蝉更不用说,能量和神兵本身的复杂程度与结构强度就将距离限制死了,而且空蝉的人越多距离衰减越厉害,张威武大手一挥是爽了,但实际上他们最多向北五十里,否则,他们这样的镖局也要失业了吧?
空蝉普及,不代表人类就进入瞬间移动时代,那是到了星际文明中期才能做到的事情。
“他们最有可能出现在伏绝镇,或者湘淮镇,总之差不多就是阿么一片地方。”银尘转身,准备走下城墙,回到城市内部,似乎完全不打算再插手这种事情:“你们这些分舵和外围势力的用处,到这里就顶头了,赶紧联系你们的主子,也就是暴雨梨花派本身,让他们出面围追堵截吧,接下来,有的折腾呢。”
他说完就走下城头,消失在黑夜之中,只留下一群人和牛德福面面相觑。
……
盾天城破凛冬至。
城市完全被南国禁军占领的那一刻,正是寒冰最鼎盛的时候,整座城市里遍地冰霜,冷得如同数九寒天,而一墙之隔的城外,依然天朗月圆,七月的闷热扫荡原野。
这种情况也出现在其他的一些城市里,这便是后世史书工笔时常提到的“凛冬之警号”,七月的反常现象让天下所有人都意识到,今年的冬季只怕不好过,以后的冬天,更难熬。
凛冬警号造成的直接影响,不过和一场雹灾差不多而已,但是它的长远影响一直持续到第一共和国建立之后的很多年,它并不仅仅意味着神功转水的全面的变革,也意味着一场大冰期的到来。
赵光怡是在走进破烂的都护府的瞬间,接到红后的“冰期将至”的警告的,这个警告,直接将他以盾天城为依托,一举北伐拿下潘兴夺回国祚的幻想打了个粉碎。
当然那仅仅是幻想,赵光怡原本制定的比较稳妥的办法是派出那些组成义军的门派部队在两河流域游荡,袭击各个城市的建州奴儿官府,疲惫敌人,为将来的大规模北伐做准备。赵光怡此时已经不顾上别的了,作为一个旧时代的军神亲王,一个还算称职的政治家,消灭建州奴儿这个种族已经成为他的旗帜和口号,将种族战争进行到底,已经成为他的纲领,或者说他从部下的所有需求中提取出来的最大共同需求,成为了他的目标,他已经反过来,被这种并不能保证正确的政治目标推着往前走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各方布局
当然,驾驭需求和动员部下这种事情,赵光怡其实比魔胎之子赵凌云更老辣许多,他知道种猪仇恨并不能凝聚多少力量,至少不能凝聚出一股持续的,正面的力量,因此他也时不时变换旗帜,用其他的需求来掩盖甚至暂时取代这种需求,而凛冬将至的警报,给了他一个特别好的机会。
赵光怡不急,他不像他如今在世的一切竞争对手那样着急了,蝶舞那半是许诺的规划让他放下心来,甚至有些有恃无恐起来。他在坐到那座还没有来得及搬走的,纳诺未来留下的龙椅宝座上的第一秒种,就宣布了一个命令:
“凛冬将至,满仓之蚁尚可活命。禁军及义军等暂停行动,就地分区防守,戍边军垦!”尽管晚了些,但这样的命令还是在全城人民动手铲掉冰霜的同时传达了出去。如今已经是太阴历法七月初了,按理说夏种冬收的一季作物早几天就应该开始播种了,尽管这一季作物只能是比较耐旱耐寒的奇麦和一些周期短的蔬菜水果,但对于今年可能突然变得很严峻的冬季来说,却是重要的补充。赵光怡宣布完这条命令之后,就开始通过蝶舞像红后基地订购一些体型巨大的无人机,来帮助他在平原之上挖掘壕沟,修筑营垒,同时也点开了隔离墙和铁丝网的建造计划。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哪怕蝶舞不说,赵光怡也知道存南行省的难民收容度几乎为零,倒不是因为这里物产贫乏,而是赵光怡给臣民们的画的饼太大了。
他知道自己此时在统治一个国家,一个微型的,还没有自立为王的小国家,而不是在玩什么白左脑残发明的《寒霜朋克》,一些残酷的决定是必须要做出来的,否则,他没法带着这么一千万人去征服世界。
存南行省现在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物质最丰富的地区,它的富庶已经有了超越血阳城的架势,因为它是个全产业链的生态系统,而不是血阳那样只有工商业,粮食大半靠买的孤城。
他的举措提醒了银尘。年轻的法神随即命令红后将所有的生物实验室打开,分批培养食用作物,包括给宇航员吃的面包虫在内的一些速生肉食也开始占用大量的培养皿了,银尘知道自己很赶时间,没有工夫细细计较什么有机食品非转基因的,他如今控制着的地盘广袤又分散,从七月到明年开春,天知道人口变化会怎么样,无论是血阳还是天选者们,其实都没有任何可以放心的抗灾害能力,然而凛冬的号角已经吹响,这个冬天,绝对不会有什么上苍的仁慈。
“要是给我来个大规模的冰气时代,那乐子就大了。”他这么想着,下达了命令,同时计划着自己的下一步修炼。
“入世啊……真是麻烦的事情呢。”
……
哭佛败亡的消息还是很快地传播开了,虽然如今的空蝉技术还不足以支持人类的远距离瞬移,但小巧的信封还是可以做到瞬息千里的。当然随着消息的证实,盾天府西边三百里处那个巨大的坑洞也展现在各方势力头脑的眼前,狠狠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数十里关山尽皆焦土,连老鼠蟑螂都无法生存,一看就知道是上天降下神罚之后的诅咒之地,而那规整无比的圆形地狱的外围,便是已经失控了的,降下雨水都无法扑灭的特大山火,将茂密的原始森林付之一炬,周围五省七十六县数十万人开始大逃亡,在平成元年这个本应该国泰民安的丰年里,生造出来一股庞大的逃荒队伍,几乎直接将周围的地头蛇势力冲垮了,当然,人力资源紧缺的各方势力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纷纷趁机“发了一笔战争财”,几十个原本十分不起眼的小门派一夜之间兵多将广,开始四处征战起来了,当然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当太阳再次升起来的时候,纳诺未来还没有回到潘兴,还在浮血河上的大船里随着波涛一起晃荡,天则变动之后丰沛的降水让这条河几乎变成了异界版的怒江,撞船事故不断,不过皇上乘坐的御用宝船不比其他的官船,自然要安全许多,就是有点摇晃。
“海千仇死了,佛珠也丢了。”纳诺未来看了一眼龙傲田送来的票拟之后,直接将这张黄纸条子塞进了蜡烛里,哭佛败亡的消息对他而言是个重大的挫折,却也没有丝毫的冲击力了,昨天上午看到的那一朵惊天的蘑菇状黑云,其实就已经给他足够的预警。
“从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感觉到哭佛的气息了,那佛珠……想来也没有用了吧……”纳诺未来坐在临时宝座上,托腮沉思,他知道此时自己和天邪寺有关的一切都完蛋了
“来人,拟旨,擢升杜传昌为国师,准许他随意发展毒龙教,人数不限,同样的特权,给因陀罗的总教主那不冷错一份……”
“皇上,那国教的事情?”他身边传出一道媚态十足的声音,这声音里只有一股单纯的柔媚,柔媚之余便是苍白的空无,这种单纯的,如同人形玩具一样只用来讨好男人的声音,只有可能出自当今世上最有权势的女人艳后之口。
“免了。”纳诺未来有些烦躁地挥挥手,顺势将手伸进艳后的天选礼装里面,轻轻揉搓着,艳后立刻媚眼如丝地低声哼哼起来:“朕累了,随朕一起去休息吧!”
“喳!”艳后的喘吁吁地应了一声,声音已经有点变调了。
纳诺未来站起来,正准备迈开步子向前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用另外一只手招了招:“来!”
龙傲田从不知道那个地方钻出来,恭顺地像条宠物狗。
“皇上”
“传旨下去,寒山寺乃佛门清修之地,不是任何人可以伪冒假托的,王土之上,修佛之处只有寒山寺一地,其余的,都是天邪寺余孽,即日起全部取缔了,寺中资财,要各省严肃督办,一文不少地报送京城……下去办吧!”
“喳!”龙傲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影一样的兴奋,行礼之后就快步走出去了,还很体贴地随手关上门,不一会儿华贵的楼船之中就传出艳后那特有的柔媚又兴奋的尖叫。
“一百积分到手了!灭佛取材!”龙傲田高兴极了,实际上他现在正在完成一个叫做“能臣”的任务,这个任务是不是银尘发布的很难说了,但是任务目标很明确:“为朝廷金库聚敛大量财富,手段不限。”
任务是长期的,可以分为许多步骤,完成一个小小的分项就是一百积分,简直比做断背山还容易多了。
他得意洋洋地召集群臣来商量这件事情,却没有注意到一位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年轻人阴狠的眼神。
这个年轻人,叫做杜传昌,他因为没有能够给纳诺未来带来自己的妹妹而受到了很重的处罚,几乎惨死,但是纳诺未来看重他的毒龙教的最后一个传承者,会用毒,便到最后关头没有杀他,只给了他一个内务府的小官将就着,半是供养半是软禁地将他“收藏”了起来,而纳诺未来的皇后艳后却看中了杜传昌完美的身体,便悄悄将他引为入幕之宾,当然这个绝对绝对是秘密的,纳诺未来这种心胸本就不宽广的人如何能忍受一顶绿帽子呢?
杜传昌阴狠地看着龙傲田走了,内心之中满是对龙傲田“办砸了许多事情却依然能够得宠上位”的嫉妒,同时,也对他背后的那位所谓的“北武帝”真正切齿痛恨。
“纳诺未来害死了师父,想要抢走妹妹,还要……还要占着娜娜(艳后的名字)的身体?!凭什么?凭什么这么一个阴谋篡政的卑鄙小人,就能稳坐那所谓的九五之位?!”杜传昌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如同一条毒蛇一样如此想道,他那碧绿色的眼睛里,流转着辛辣的嫉妒,还有浓艳的爱慕。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爱上了艳后,这个自诩天下第一完美男人的青年,这个自认为天下间一切女孩对他而言都可以任意采摘的傲慢青年,平生第二次清晰得感到恋爱这种麻酥酥的美妙感觉,第一次,他在见到张萌萌的被秒躯体的时候产生了这样的感觉,然而那时的美妙感觉极其短暂,没过一会儿就随着张萌萌的死亡变成了淡淡的失落与悲伤,接着便被银尘即将报复的恐惧代替了,而如今,他又感觉到这股浓艳酥麻的感觉,而且,是长久的,恒定的。
杜传昌终于知道,自己是个姐控,他的年龄比张萌萌小,更比已经年过三十的艳后小,可他就是禁不住喜欢那种她们那成熟的,柔软如同貂皮垫子一样的怀抱。
爱情,对于杜传昌这种可以出卖自己身边一切人的人来说,是最奢侈的际遇,如同高挂在房梁上的罂粟果,明知够不到还让他产生无限的渴望,甚至不惜为此铤而走险。
“哭佛完了,皇上就想拿我当替代品,然后让那不冷错那个鬼老头子制衡我?哼!真以为毒龙教是那么好相与的吗?黑毒(可融入战魂兽的生绝毒)可不是你们能想象出来的力量呢!当然,为了解放艳后,为了得到我真正爱着的人,我也不介意被你们好好利用一把!毒龙教被因陀罗抓住的把柄,就从这个所谓神海派头子开始好了……!纳诺未来,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他这样谋划着,身形越发往那阴影之中缩进去了。
【三天后,凌晨时分】
啪!
“威武天行!”一声清脆的鞭子抽动声,击碎了黑夜的宁静,之后便是一道清朗的,听起来时分年轻的声音,顺着鞭子的脆响远远传播开去。
路依旧是黑暗的,只有前方的灯光在风中摇曳着越来越近。一群衣衫还算整齐的人骑着疲惫的杂色马,沿着黑暗而宽阔的官道行走,在看到前方那渐渐逼近的亮光的同时,也不由得多给了马儿几鞭子。
他们的速度提高了一成。
他们无惊无险地进入了光亮的地方,那些在风中摇曳的光亮,不是什么点灯,只是一座小镇上疏离的烛火而已。
雨一直在下,细得不像是夏天该降下的雨滴,细细的雨线落地成泥,被马蹄带动着,飞溅地到处都是,甚至一群杂色马中间护卫的马车的顶棚上都沾上不少。
十几辆马车上装着成堆的食物以及更大堆的草料,毕竟没有人知道前方的城池村落是否还能在战火过后苟存,而在这十几辆马车中间的一辆车中,不时传来低声的啜泣,这啜泣声十分诡异,听起来像是一位少女被人捂住嘴肆意玩弄一样。
当然那里面并没有什么少儿不宜的场景,只有一位身穿长裙,被捆的像粽子一样的年轻女子,她皮肤雪白一头乌发光亮无比,精致的五官上却也浮上一层淡淡的憔悴,她闭着眼睛随着车身颠簸摇晃着,似乎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她眼睛里的绝望。
她的对面盘膝坐着一位老者,虎背熊腰,坚毅的面容上虽然沟壑纵横,却也依稀能看到年轻时英俊的轮廓。他闭着眼睛,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呼吸极其悠长,显然在运功调息。
他并非什么天才人物,一天之中自然不能运功太长时间,但此时本不该是他运功的时间却在运功,显然,他嘴角出挂着的一丝淡淡的血痕,说明他的情况并不如同往常。
车队的领头依然是那个只有培元境界的张老头,似乎招惹银尘的过失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当然,真实的情况是此时还没有人顾得上这茬,整个队伍里的人,都在专心致志地做着他们该做的事情。
“威武!天行!”清朗的声音再次喊起,马队却比较低调地进入了烛光摇曳的小镇,小镇原有的围墙之属,早已在建州奴儿大军过境之时拆除了,此时的小镇要不是尚有一排排木质的房屋,只怕真的和随聚随散的集市也差不多。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至伏绝
小镇和一年前相比并没有太多的变化,除了没有了围墙,最大的变化就是新开了一家客栈,十分具备北方风味的福临客栈,这家客栈仅仅因为价格便宜就将原本作为血滴子据点的伏绝镇挤得生意萧条,却有不敢真个关门了。
当然这家客栈本身的生意也没强到哪里去,虽然伏绝镇沟通南北,却因为连年的战事让商贾们都退缩了,往来的人也逐渐少了起来,何况北人的军政经济重心都有着南迁潘兴的趋势,原本主要靠前往凤凰城大型商队发财的伏绝镇,也有些凋敝起来,更让两家客栈的日子变得紧巴巴的。
“威武!天行!”的趟子声最后在福临客栈的门口响起一次,就歇息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客栈正门边上的院门里,当最后一个人进去的时候,原本一天到晚都不见得能关上几秒的院门直接关闭上锁。
院子里闹腾起来,乱哄哄一片马儿嘶叫,更乱哄哄一片人声鼎沸装卸草料。草料这种东西,在现代运输体系中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累赘,却是古代战争中最核心的资源,有多少草料,证明你又多大的机动能力,能控制多大范围,以及能发动多少强度的野战,当然对于商队和镖行来说,草料其实就是命,也是商业信誉,草料够不够,决定了这趟子出行能不能准时抵达,会不会有赚头。
对于这支天行武馆名下的押镖队伍来说,也是如此,车上有些发黏的干草料要赶紧卸下来喂马,免得再放上几天发霉了,那让马吃下去说不定就能毁了这趟行镖,而福临客栈常备着的鲜草料要赶紧装车,毕竟他们可没有两天工夫在这里闲着。
院子有门通向客栈大堂,因此当这里还是一片乱哄哄的时候,张威武已经被下人搀扶着从车上下来,从侧门进了客栈大堂。
客栈大堂很普通,木质的桌椅,木质的地板,木质的楼梯和回廊,木质的柜台,一切都是木质的,只有四面墙上窗户之间,挂着一幅幅也不知道哪个秀才写下的字句,多是些发财吉祥之语,话有点酸,字也稍微难看了些,不过这种小地方,将就一下也就算了。
张威武进来的时候,前台的掌柜早就和张老头商量好了,或者说他们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这间客栈在几个月前还接待了一次张老头,识人有术的掌柜自然不会轻易忘记天行武馆这样的大主顾,何况他们拿着官家的文书,自然能放下一百个心了。掌柜兼任店主李莲英立刻就就将他们安排好,就在张威武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给张老头交代清楚了。
张威武根本没心思看张老头手里捏着的一沓子令牌,他此时正全神贯注地留意身后,在他身后不到半丈的地方,两名弟子夹着那位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走路的姿势有点歪斜,但好在还算配合。张威武知道她在车上的时候腿也是被捆住的,因为她会几招很厉害的腿上神功,虽然说,学腿上神功并不是一个女孩子该有的礼仪,但是她依然学会并且踹晕了好几个天行武馆的弟子。
张威武原是防止她突然发难的,可是这位女子似乎已经认命了,安静地走来并没有什么异动。张威武领着她走到规格最好的上房里安顿下来,伺候她吃喝拉撒的是天行武馆里专门训练出来的女弟子,每一个都是好手。
这些女弟子中也不乏柔美漂亮的,当然她们尽管接受了许多的格斗训练,个个都是实力不俗的拳斗士,但她们更多低是接受一些琴棋书画和礼仪品德方面的训练,她们原来是为了给某些小家碧玉的商人女儿贴身保护的,甚至已经有了一些闺阁之中的名气和人脉。
不过今天,她们负责照顾一个被捆住手脚,嘴里还塞着哑簧(一种口球)的美艳女子,这位女子看起来二十三四岁左右,外表真是秀丽温婉,虽然她的神功一点都不秀丽温婉就是了。
这个女子就是苏菲菲,秀杭公认的第一美女,当然她实际上是个歌姬,或者叫做歌妓。
苏菲菲号称卖艺不卖身的,但是二十好几了如果还是处子的话会让人觉得很奇怪的,具体什么情况,张威武和他那些甜美有忠诚的女弟子们都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他们只知道这个女子必须完好无损地送到潘洋城因陀罗大教主刚版日川的怀里,这样他们就能得到一笔很大的款项以及更高的信誉,可以再从潘洋的另外一家商号里贷款出另外一笔巨额款项,这样他们就可以做“那件事”了。
当然为了维持住天行武馆的商业根本,他们还另外接了几个镖,其中一个就是比这个女人还重要的“困锁之雨”。
困锁之雨要是给了叶赫维琳的族长,天行武馆就飞黄腾达了,至少至少,以后西域的镖路就可以开展起来,那就是黄金如淌海,信誉永不倒了。
“开玩笑,西域镖行,那是天下闻名的大镖行啊!老夫干完这一趟,有生之年也能赢个’镖王‘的头衔了!”张威武从安置苏菲菲的客房里出来,美滋滋地想着,似乎完全没有押“绝重镖”的压力。
这也和他目前面临的情势有关,他从盾天空蝉逃出来,只前进了五十里就显影出来,带队立镖前行,结果三天下来,愣是没被千里幻形的人找到!
当然完全不被千里幻形的人发现是不可能的,除非他让趟子手收声,伪装成商队静默上路,不过那样一来会被剪径的大盗收保护费的,估计辛苦几年的收入都得赔光,而他喊了趟子,那么过往黑白两道都得给面子,毕竟天行武馆虽然是武馆,也算一个较强的门派,随便招惹那会被灭门的。
喊趟子会暴露给千里幻形的人,最后招来暴雨派的疯狂反扑,但也给张威武招来一堆助拳党,这年头,谁没有个要护送到位的东西,张威武自己虽然第一次走这路,可是张老头他们已经轻车熟路五年了,建立了大量的人脉,一些人因为感念他押镖保住了自家重要的人或者物,加上顺路,便都挤在队伍里,或者干脆去给她们打前站,断后路,因此整个队伍不仅庞大到了三百人以上,还有许多好手坐镇,就算千里幻形来了也未必会讨到便宜。
镖行和门派是一样的,助拳党也有一套专门的规矩,和丰都城里一玄子遇到的门派招募差不多,只不过不是匿名的,都是些熟人,还要签一种用宝器(天行武馆用的是灵器)作为载体的,类似于魔法契约一样的有效契约,确保忠诚度,当然,这种契约无论从形式还是效果上看都像是冰霜系的魔法誓言,互相发誓,违反了就受到严重的冰霜伤害,虽然血腥点但是公平而保险。
这是基于天则的商业规则,用的久了就成了所谓的江湖规矩。江湖是个很奇妙的地方,道德准则,伦理规则,商业规则,法令,天则等等都会成为江湖规矩,形成一个完整而有效的生态系统,就是对犯规的人惩罚重了些,难免在运行时血肉横飞一点,实际上是很好的国家法律的框架,可惜,魔道当道的千年文明,从来没有哪个势力会借鉴这样的规则体系,反而闭门造车一样搞出了许多套与此不兼容的体系,体系之间必然抗争,双方打着打着就成了侠以武犯禁了。
当然这些和张威武关系不大,他现在就想安安静静地会客房睡一觉。“这路赶得……”他自语的时候顺便打了个哈气。
当然这些也和张老头关系不大,因为此时他将自己的工作甩给张九儿让他帮着盯着,自己却要接待一些人了。
他们是来助拳的,当然,准确地说是被派来的官家护送队伍,一共三个人。
丁卯大师,鸠杀婆婆,北辰星。
怎么说呢,死亡flag立得飞起的三个人吧。
张老头当然不知道这三个人就是正在赶来的四人小队的移动靶标,招仇体质已经满级了,此时他还正热情地招呼几人,多订了几间房给这些官爷住呢。
他们一起进了原本给鸠杀婆婆定下的好房,四个人对着一根桐木柱子念经歃血结交盟誓,不过是双方发了誓言,然后石柱上出现了血写的名字而已。一切都按规矩来了,三位大官好像没有人摆架子有异议。
三人的到来给整支队伍打了强心针,原本那些对逃出盾天城还心有余悸的武馆弟子们也放松下来,本来都在客房里躲着呢,现在出来大模大样地坐在大堂里,低声聊着天,这些弟子都是苦出来的,凌晨一过,只怕睡不着也不敢睡了,干脆强撑着挨到天亮,看看天明的时候能轮班休息不。
一般而言,劫镖之类的不会在白天发生,因为各路官府,包括伏绝镇这么大点地方的镇子巡防营和不远处的江防营对镖局都多有照顾,因为押镖是正常商业行为,劫镖才是非法的暴力犯罪,前面说过官府的老爷压榨子民,捕快们却都心怀正义,得了民心,因此这些江防巡防的兵痞子们再如何不堪,也是勇气和作风问题,让他们对光天化日之下打劫视而不见,他们还不能做到。
何况哪家镖行白道上没有几十个朋友?
暴雨梨花派这样的门派,虽然在盾天看起来像是合法的山门,实际上依然是个非法组织,因为朝廷一般不会承认江湖门派的存在,或者说他们只承认江湖门派的驻地和成员合法,他们的江湖活动尤其是跨界的江湖活动一律都是非法结社。千里幻形也好,还是已经确认解散了的英雄会也罢,这些家伙要是敢在伏绝镇里公然劫镖,那就等着被巡防营的人剿灭了,巡防营再寒掺一千人总够,而且还有制式的灭魂弩箭。“民不与官斗”有时候就是血泪换来的教训啊。
这就是在福临客栈外面的几间民居里,昼夜十二时辰三班倒一刻不停监视着福临客栈的几个人的想法。领头的李锥子郁闷地想着这些,不由得深沉地叹了口气。
他原本是英雄会的人,但是如今已经没有英雄会了,江湖上大多组织就是这样,掌门一死,,整个玩玩儿。李锥子一直都是个正道,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的,他追随刘天罡就是因为刘天罡本身是个正道人物,沉沦在暴雨梨花派门下,也不过是仰人鼻息寻得保护伞而已。李锥子的师父刘天罡本身的性子还算正直的,可如今他死了,他的所有徒弟只能投身魔道,真不知道哪天就被彻底污染成魔道的一份子,年轻时候的梦想,心中的正义,以及修炼神功的初心一朝泯灭,那就换来永世沉沦了。
“点子到了,不过看起来越来越扎手了,给头儿(暴雨梨花派的分队负责人,因为不是师父,没什么感情,因此才有这么冷淡些的称呼)说一声吧,这次也不知道大人(暴雨梨花派的掌门,因为和英雄会隔着一层,而且明令解散了失去刘天罡的英雄会,所以才会有这种有些生分的称呼)能不能搞定这么大的阵仗,丁卯和鸠杀都来了,操!”李锥子骂骂咧咧地转身出门了,当然他走的是通向腐臭的小巷的后门,这个时候走前门有点傻了。
千里幻形的人自然追踪到了天行武馆的行踪,也料到他们在伏绝镇上歇脚,毕竟任何一个镖局能带的粮草就那么多,行程也就基本定死,但是他们毕竟不是神剑门六扇门这样的大势力,哪里能一下子就在伏绝镇布置下来一个大阵仗呢?他们只不过在伏绝镇上简单设伏,这样的伏击圈对于如今的天行武馆构不成威胁,所以,李锥子才要将观察到的具体情况会汇报上去,让暴雨梨花派赶快构建堪用的伏击圈。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丁卯现
三天时间,已经够暴雨派消化刘天罡死亡的悲伤,以及重新整合内部的势力,将千里幻形和英雄会完全收拢在门派内部了,不过对外依然称为千里幻形,以便麻痹张威武,毕竟千里幻形的掌门赵春涵顶天了就是个分神二重,而暴雨派的掌门梨花生,那是张威武都不见得能轻松应对一派宗师啊。
李锥子飞快地跑走了,他并不担心丁卯,鸠杀或者北辰星这样的人物,毕竟他们虽然是官,却也有这害怕所谓的“匪”的一面,尤其是丁卯,金丹高手不假,但并非天选之鞭,而且和天邪寺不清不楚,只要将行踪暴露给江湖上的某些门派或者某些渠道,杀手行和仇家当然蜂拥而至,到时他可就是泥菩萨过江了。毕竟哭佛完蛋后,杀光头的风潮在各地兴起,一旦被认出是邪僧,那就等着被追杀吧。
李锥子很理解丁卯大师的,混迹在天行武馆的队伍里到达目的地,是最保险也可能是唯一保险的方法了,至于鸠杀,北辰星,他们都有仇家追杀,自然不是秘密,尤其是北辰星,田万载那是真的很想要他的命的,这和樱释玄其实并没有太大关系。
他跑走了,然后就从凌晨时分开始,一直到日上三竿,伏绝镇里不断有人进进出出,而天行武馆方面几乎一无所觉。
毕竟镇子还有点规模,而且千里幻形的人伪装的本事还很厉害的,他们又不真的往客栈的方向汇聚,反而像是闲逛的镇民,自然难以被人发觉。
【正午时分】
“丁卯大师,这次可真是谢谢您了!”张老头和丁卯大师在大厅里一处用屏风隔离出来的雅间中相谈甚欢,天行武馆的人对和尚没什么偏见,因为飞盐城惨祸也好,灭佛取材也罢,这些和他们都不相关,他们就是个常年押镖习武的,就算又女孩儿也一律是手脚利索的女弟子,这些人淫僧们第一时间还不会想到要去碰,它们还沉浸在和赵氏王侯千金交欢的快乐中时,就被突如其来的核爆烧成了灰。“核弹之下无冤魂”和天行武馆没有什么联系。
丁卯和他没有利益冲突,又被朝廷指派过来,半公半私地和天行武馆一起走一趟,这样的保镖也不知道那里还能找到,张老头自然对他十分客气,当然也没有太客气,因为张老头背后的张威武,那是真正的天选之鞭,而面前的丁卯并不是。
“唉,不客气,不客气!”丁卯竖掌于胸前,十分端庄地说道,此时他根本看不出来一点点邪恶淫僧的特征来,反而如同一个清净修为的高僧:“贫僧也不过是恰逢其会,顺路而已,还不至于让施主如此客气的,咱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一路之上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
他的声音尚未落下,脸色已有些变了,一双苍白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身边大开着的窗户。
这窗户也是奇怪,明明大开着,却偏偏垂下一道纱帘,从里面往外看,还能看清外面的街景,可从外面朝里看,就是一道月白色的帘子遮住了窗子。此时丁卯脸色一变,身上慢慢腾起一股黑色的水雾一样的煞气,神色也凝重甚至有些恼怒起来,一旁的张老头不禁也变了脸色,赶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一个年轻人刚刚走进客栈,这个人身上背着盘缠包裹,还穿着丝绸长袍,看起来不像是什么赶路的脚夫,倒像是出门游玩的公子,这种孤身一人出来玩的公子……几乎可以肯定是江湖豪客。
年轻人相貌非常英俊,神色却是冷漠如剑,当然他的腰间悬着一把宝剑,乌木剑鞘白银吞口应该是,总之看起来价钱不菲,几百两黄金少不了的,他背着一小包盘缠,估计不过是衣服和银钱之类,穿这么好,还带宝剑,显然家境不错,敢独自出来,实力一般都是化气(看年纪不可能是分神)境界,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像张威武一样曾经使用过天选之枪,那样的话至少也是天选之鞭的实力,那就可怕了。
张老头张开嘴,正想叫个人去打听一下这人是谁,别到时候是千里幻形的人混进来,搞内部突破。就听到“啪!”地一声,丁卯大师一掌差点将桌子拍散架。
“万剑心!”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阴阳怪气起来,吓了张老头一跳。张老头不知道这是丁卯大师运起神功后的表现,直觉得周围有一股死灰色的寒气聚拢过来,不由得打了个摆子。
“贫僧,去会会那万施主。”丁卯慢慢吐出一口气,似乎是平复了心中的怒火,才慢慢站起身,转过屏风,眼看着就要朝万剑心那里包抄过去
张老头忽然感觉到一股恐怖的恶寒,那股恶寒和刚刚丁卯散发出来的寒气根本不同,仿佛是某处地狱忽然漏风了,从冥界阎罗直接刮出一股寒意到了人间。
那股寒意带着剧烈而明显的麻痹力量,使得张老头不再打摆子,却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冻成了一整块。
张老头的感觉并不是因为精神紧张而产生的幻觉。他的背后,隔着窗子和纱帘的福临客栈的外面,站着一位银泡银发的年轻人,正朝窗子里面伸进手去,他的诡异行动引起了守卫在客栈周围的几个助拳党的警觉,也让暴雨派纠集来几位帮手关注起来。这个年轻人几乎伸手掀开了纱帘,他的手指尖亮起战魂化形特有的闪光,可之后什么东西也没有变出来。他的手并没有变成任何动物的肢体,也没有变成骨节组成的杀人工具,只是释放出了一朵寒冷的冰花,就从窗户边收回来。
寒冰魂气波动的一瞬间,正向万剑心走去的丁卯大师忽然停下脚步,猛然回头一看。
张老头被人完全冰封在一根巨大的冰柱里,这是江湖上最厉害的战魂气和最强大的寒毒才能做到的事情。
“有高手!可能是万人往!”丁卯大师立刻凝神戒备,他的双手掌心里,那原本镶嵌着邪神兵的地方,早已变成了两只真实的青蛙之眼,只不过几乎有整个手掌大小。
他旋风一样转过身来,摊开手掌心,摆出一副摔跤手的临战姿态,身上没有寒冰魂气冒出来,因为他此时正在使用战魂化形。
他正对着已经被冰封的张老头,一双白色的瞳孔中渐渐翻滚起邪异而疯狂的神色。
银发年轻人收手回来之后,似乎犹豫了半个呼吸的时间,才有了下一步动作。
按照那些暗中观察着他的人的设想,他此时应该赶紧朝客栈的正门走过去,冲进客栈里面继续追击他的仇人,或者放下自己要做的事情转身逃走。他刚刚那一个动作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能一击毙敌的架势,因此接下来的行动无非这两种,继续攻击,或者一击不中远遁千里,不过他都没有采取这样的措施。
他的身体忽然之间变得透明了,整个透明了,而不是皮肤或者肌肉变得透明。
他从一个活生生的年轻人瞬间变成了一道淡淡的幻影,鬼魂一样轻易地穿过了客栈的木质外墙,进入了客栈,那场面就像一条幽灵被阳光晒化了一样,给所有观察着他的人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白天见鬼?”很多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这样想着。
银发年轻人在变成幻影的同时,还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拉上兜帽。
银蓝色的幻影轻易地穿过了墙壁,出现在张老头的身后,此时张老头已经被整个冻结在寒冰之中,无法挣脱,也没有死,就像是一个被绑架并且被击昏了的人一样。银蓝色的幻影慢慢实体化,变成了一道修长但瘦弱稚嫩的银色身影,白银色才长袍在满屋子的青色长袍中显得有点扎眼。
银袍人晃动了一下肩膀,显然对丁卯大师已经警觉起来显得有点不满,而此时,万剑心已经找地方坐下来,敛氏夫妇正跨过门槛。
他们四人的行动和暴雨派的行动没有任何关联,作为突击先锋的牛德福完全不知道这四个人居然还能来帮忙,当然,真正会帮忙的只有敛氏夫妇二人,万剑心其实只是
一道幻影,真正用来刺杀丁卯或者就杀或者其他什么和天邪寺有关的人的幻影。
就比如现在。
敛氏二人跨进门槛的那一刻,就看到刚刚被小二安排着坐下来的万剑心猛然站起来,无声无息地拔出雅间的长剑,然而他拔出了并非是伏绝天征,而是一道蓝色的电芒。
电芒化为一道粗大的波浪形状的光亮,忽然照亮了整个大堂,天行武馆的人警觉起来,却看到那到电芒如同将万剑心整个人的身体吸收掉了一样,彻底变成一把巨大的雷电长枪,刺向丁卯大师的后背,那出招的跨度简直有五丈远。
电流无声无息,没有带动一丝空气,而且完全和寒冰战魂不是一个体系的,因此丁卯大师毫无所觉,直到电流临体的瞬间才感觉到危险,却已经晚了,他被那一道电流击中,然后被麻痹。
强大的电流不仅仅麻痹了他的运动神经,还会给他的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电流通过身体产生的高温就足以让他全身大部分肌肉坏死了,不过好在丁卯大师也不是什么弱者,金丹巅峰的实力虽然还没有完全转化为战流,却已经有了不错的战魂兽。他在电流临身的一刻大吼一声,颇有点佛门狮子吼的味道,那一声大吼仿佛天邪寺的某种密咒,在战魂气被电流凝滞,近乎完全指望不上的情况下,依然令他魂体分离。
神功战魂离体。
虚抱于丹田之前的两只手掌,从掌心里喷射出大股的银蓝色水流,水流仿佛生命的本源一样,在他丹田前方的空气中汇聚成一个球形的漩涡,漩涡之中自然浮动着一对金属质地的邪魂的眼睛。
漩涡状的水流凝结了,并没有变成玄冰,反而变成一只半人高的大青蛙。青蛙是蓝绿色的,和其他所有的战魂兽一样都是半透明的,可以透过它黏糊糊的绿色皮肤模糊地看到里面的血管骨骼和内脏。青蛙蹲在地上的那一刻,一股强大无比的电流被从丁卯大师的身上导引开,几乎没有怎么伤害他就被吸引到青蛙的身上。
“呱!”战魂兽发出一声痛叫,完全由冰元素凝聚成的幻想生物根本不跑冰元素的攻击,却十分惧怕其他元素的冲撞,虽然雷电并不克制玄冰,但是雷电的元素立场和寒冰的元素力场至少是不兼容的,两股不同的力场相互冲突,正如望天峰顶上的两股气团的冲突一样,会完全对等地粉碎开来。
青蛙被这一道巨大的雷光打得痛叫的同时,一双白色的邪神眼睛,也就是青蛙头上大得夸张的蛙眼,同时变成了血红色,两道暗淡的血光忽然就从瞳孔之中射出来,居然在空中转了个弯,同时绕过冰柱的左右两侧,落到了猝不及防的银袍人的身上。
银袍人,也就是银尘,在这一瞬间立刻感觉到一股蚀骨的阴冷,仿佛置身于紫血仙山上的毒水池中,他眼前的冰柱,张老头,客栈和青蛙完全消失了,只有一望无际的血海,学海之中,翻滚着漂浮着的累累白骨。
“意境!精神打击!”银尘立刻明白过来,在他清醒的的一瞬间,血海消失,他又回到了客栈之中,而此时,只剩下寒冰魂气可以用的丁卯大师,才刚刚起步朝这里冲来。
银尘知道,若是换了别人,只怕就会迷失在血海之中,于绝望之中放弃抵抗,被丁卯大师轻易地一掌击杀。
事实也如此,丁卯大师迈出沉重有力的步子,咚咚两步就冲到了他的跟前,银尘毫无畏惧地伸手一掌,将挡在面前的冰柱推到了一边,腾出手掌来狠狠一掌挥出。
“飞龙击贼炎炮!”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地·伏
掌心之中射出巨大的火球,丁卯大师猝不及防之下,围绕周身的暴风雪立刻凝结,变出一面玄冰的塔盾,单手举着就在面前一挡。
火球命中冰盾,两者接触的位置立刻变成一个红蓝相间的漩涡,缓缓旋转着,而丁卯就在这一刻被阻挡下来。
他感觉到体内的战魂气仿佛泄洪一样飞速流逝,这种流逝并非被动的,只要他能脱离那冰火交融的漩涡,就可以停止功力外泄,但是他不能,因为他清楚地意识到,此时他是用大量战魂气的流逝,阻挡着熊熊燃烧的火焰近身。
“折箩马娜!”丁卯大师高声喊出一句睡也听不懂的密咒,双脚稳稳扎在地上的同时,双手顺势推出,一双厚厚的肉掌之中爆发出两股阴寒的冰雾,冰雾在空中凝结成两条蛇龙,蜿蜒着一头扎进冰火漩涡之中,推动着那漩涡朝银尘压迫过去。
银尘手势变换,火球和连着银尘手掌的尾焰忽然变化成一道粗大的光柱,带着一股净化万物的力量刺入冰火漩涡,那团旋转着的冰火气息立刻爆炸开来,反而化为完全没有热气或者寒气的透明的风暴,朝四周扩散开来。
丁卯大师姿势再变,摆出污秽明王法劫咒的起手式,一道淡蓝色的水雾从他身上腾起,形成一圈荡漾着涟漪的屏障将爆炸开来的罡风挡住,而银尘仅仅袖口一张,就将横扫过来的罡风收入袖子里。
“怎么?还想在我面前来一手《绝罗往冲》?”银尘冷冷地嘲讽了一声:“也不看看形势如何呢!腕电真空破!”
藏在袖口里的左手,变换了个爪型的手势,一道透明的罡风就在丁卯大师的屏障内部旋转起来,无形利刃砍杀向丁卯大师毫无元素能量防备的身体。
冰和风又不一样,寒冰魂气虽然克服了罡风无法护住正下方的毛病,但是又出现了只有离体一尺以上才能凝结成盾,墙,以及结界的弊端,此时丁卯凝结出一圈寒冰屏障而不是一身厚重的冰铠,明显有些托大。
他凝结出来的那一圈寒冰屏障,至少离身体有三尺远。
然而当风刃在他周身肆虐的一刻,预想之中鲜血飚溅的景象并没有发生,反而一道道比冷的水流忽然从他身体里喷射出来,在半空中旋转着凝结成冰刺,反将无形风刃抵消殆尽。
“以为佛爷真的会用什么劳什子的《绝罗往冲》?”丁卯尖刻地笑了一声,抱元守一的姿势一变,漠然伸手一指银尘:“邪佛说天下万物既然为苦,那还要天下万物作甚!”
这半文不白的邪典版“佛曰”,差点没让银尘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虽然很想笑,但总觉得眼下的气氛万般不对,而他又是个冷着脸冷惯了的,自然不愿意笑出来,便只能紧绷着脸,左手忽然一抬就要接招
如同施法一般,银尘的脚下忽然爆炸出许多冰刺,冰刺之间一条条黏滑的车头一样的东西迅速窜上他身体,眼看着就要将他捆缚起来,那舌头装的红色管线表面的黏液,在亮堂的大堂里,显出微微泛滥的反光,显然是某种抑制魂气的毒素,同时舌头表面还分裂出无数结疤一样的吸盘,吸盘里面还长着一圈细碎的利齿,显然可以缠住敌人身体的同时,吞噬他的血肉,这构造几如生化兵器,而攻击方式,更是让银尘想不到。
“怎可能!居然反被人耍了!”银尘在第一条舌头接触身体的瞬间,就化身为幻影瞬移躲开,他原本想着用万剑心的身影作为欺骗,暗合一个《五雷正法》法术偷袭丁卯,却在战斗中忘了丁卯还有一只离体的受伤战魂兽,出其不意地以法术一样的攻击方式接触到了他的身体。
不过,神的尊严很难被侵犯,银尘的身体在被舌头缠住的瞬间就消失不见了,让丁卯一阵紧张
真正的法术在丁卯大师紧张戒备的瞬间爆发出来,他的脚下一片火海,火海之中一道道火舌至少能够得着膝盖,丁卯大师赶紧在脚下炸裂开大量的冰棱来抵御这足够将双腿烤焦的高温,可他发出的所有寒霜都在火焰之中软化成水,接着蒸发成气体。他的寒冰青蛙也在一声怪叫之中腾空而起,化成一道青烟飞入他的身体,虽然战魂兽回归了,可也暂时不能用了,对于拳斗士来说,不能进行化形攻击,实力只能发挥出五成左右。
丁卯和天下间所有的和尚(尤其是假和尚)一样,对轻身神功研究很不到位,无法发挥出一身修为的三成,因此面对着方圆一丈的火海魔法,他也只能忍着灼痛大踏步地朝一旁冲去,同时力灌双脚,加上邪佛功《污秽明王自在金钟罩》,总算是没让烈火真的烧到了身体。
火焰和寒冰接触的瞬间就爆炸开来,变成一圈圈横向扩散的冲击波,罡风爆发,将大堂一角的桌椅和屏风一起掀翻的同时还传来一声寒冰破碎的脆响。禁锢着张老头的寒冰态禁大封居然因为冲击波的苏虐而碎裂了。
和千手蹈天禁大封不同,普通的禁大封是冰棺咒的变体,因为高压寒冰被风源拿去当了天则,所以银尘只能使用这个魔法代替高压寒冰,甚至几乎代替了所有的寒冰魔法。银尘作为法神,代表着的,是世界的另外一极,火焰,他的所有魔法都可以以火焰来施展,火焰魔法也可以诞生出其他的元素。
丁卯大师连续奔出五步,总算脱离了火海,当然火海也在他的自在金钟罩之下被对冲湮灭了,变成了风,而这些风,在银尘手里继续回旋的同时,居然再次化为火焰。
火焰如同永世不可逃脱的诅咒,旋转着化为一道红色的龙卷风,随着银尘隔空一捏,呼啸着再次朝丁卯汇聚而来,这招的基础依旧是腕电真空破,银尘根据魔哭冥斩拳发明的元素武学。
风火联合魔法,真腕电死葬血风!
这一次,丁卯完全没有闪避的可能,巨大的龙卷风已经将他完全包围,冲任何一个地方突围都是厚达一丈的火焰墙,根本冲不出去,此时他也根本没有任何战魂兽可以动用,因为战魂兽不可能在在如此强大的火焰之中活下来。
他只能鼓足魂气,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绝学,《邪佛哭天宝轮经》。
这是他不动用战魂兽的极限了。
“真邪佛哭天宝轮经!”丁卯大师爆吼一声,一股股灰色的烟云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翻滚着化为内外十三层,最里面的一层化为鬼针胄,其他的全部化为一道道灰色的冰墙,最外层的冰墙刚刚竖起来,就和告诉旋转着的火焰暴风剧烈摩擦起来。
冰墙迅速融化的同时,灰色的雾气开始大量蔓延,这些雾气简直就像是某种快速消耗氧气的阻燃剂一样,蔓延的同时将火焰暴风中的红色光点一样的火元素包裹起来,迅速地窒息熄灭。银尘几乎算是爆发技的一招联合魔法,就在这一重重厚重如同布幔一样的灰色烟云中渐渐减弱,最后熄灭。
银尘冷着脸后退了几步,他能感觉到这灰色烟云之中其实并没丁点散魂毒,但弥漫着一股死寂的味道,简直就是一团石英粉末弥漫在空气中,这个时候,他再次感觉到了詹光身上的那股气息,死寂灰暗的,类似于岩石和沙尘的气息,这股几乎纯粹是土属性的气息让他瞬间明白,丁卯这个人,或者说那几个在风波亭里和他干了一架的邪道家伙们,在或明或暗地投靠了建州奴儿的同时,也给自己寻了条后路须佐之那个死鬼残魂的假神座。
“大地武神。”银尘脑海中闪出这么一个荒谬的名字的同时,就见那丁卯和尚一挥手,原本保护他的十二面冰墙一层接着一层地碎裂开来,变成灰色的粉尘,这些粉尘凝聚成一朵厚重的烟云,旋转着汇聚在丁卯大师的光头顶上。
丁卯一拳轰入旋转的黑云之中,那原本由干粉装的灰色颗粒汇聚起来的黑云忽然间被注入了一道道蓝色是水流,水流在黑云之中化为水雾,原本干燥的灰色烟云团块变成了一朵真正的,湿漉漉的黑云。
那黑云之中,慢慢透出一股微微发光的墨绿色。
“化骨毒云!危险!”银尘的瞳孔一缩,他的系统中显示出高度危险的警号。法神当机立断,伸手一张,五条火笼就从他的五根手指上喷射而出,在半空中就化为一张巨大的火网。
“大封锁咒!”他的声音让此事围拢过来观战(两人处在决斗天则之下)的人群发出一阵地底的惊呼,原来那《大封锁咒》不是别的什么秘术,而是一门神功,一门出自寒山寺的,冷门冷到了只剩下名字几乎从来没有人见过的神功。
银尘和银尘认识的人中没有会这个的,这门神功来自轮回珠。
轮回珠本质是一颗球形舍利子,当然不是舍利境界的大僧凝结出来的舍利子,而是金身巅峰的佛门前辈的遗物,这《大封锁咒》其实就是凝结出这颗轮回珠的佛门前辈自己领悟出来的神功,天知道在寒山寺里传承了一千几百年。
大封锁咒一出,五条火龙相互缠绕,化成一张大网笼罩过去。银尘手法一变,正准备控制着大网将那团毒云收紧呢,忽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手上传来,全身的力气,特别是体力几乎如同被什么魔咒抽走一样疯狂地流失,几乎让他一头栽倒!
“糟了!忘了元素转化!我现在是元素之神,必须用【元素】对付【形态】而不是【用形态对付形态】!”银尘心念电转,知道自己触犯了天则,作为法神,触犯天则的惩罚和普通人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所谓的特权。
他的特权,在于元素的随意使用和所谓的神意。
如今的银尘已经不是王爵,无法使用斩咒光中的特殊效果,但是他丰富的元素变化能力和强大的神意,足以弥补甚至超越这一点小小的缺憾。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银尘就调整过来,手中喷射而出的五道火焰陡然一凝,居然直接变成了五道闪亮的光丝,光丝忽然分裂开来,变成数百道光刃,光刃相互拼接,依然维持着一张球形的光网。
大封锁咒的第二式,就在火焰变成光芒之后陡然加速,球形的火网变成光网,光网带着斩咒光特有的净化力量陡然收紧,瞬间切入旋转着的墨绿色云雾中。
云雾中传来一阵阵不明的惨叫,接着云雾随着光网的收缩而收缩,大量的白色蒸汽从网子里漏出来,变成一朵室内的白云,光网最后收缩成一个小点猛然亮了一秒钟,彻底湮灭消失了。
“最后那下简直就是《皇天敕令大封魔印》。”银尘这么想着,却看丁卯的臭脸上猛然绽放了一个恶鬼状的笑容。
“原来你也怕那化骨毒云”他嘿嘿冷笑起来:“什么银发神童,还不是这红尘业障中的芸芸众生吗?”他笑着,身上爆发出一圈圈金色的涟漪。
那是黄金魂雾,是战魂化形的标志。
银尘神色一凝,双手本能地放在身体两侧,微微一抓,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凝结出王爵之器,变出的武器也不过是最普通的玩意而已。他变出两枚透骨锥,赶紧打出去,却被那魂雾挡住,居然连伤到丁卯都没能做到,他立刻改换手法,以冯烈山的暗器手法打出两枚阴极暗鬼,两发以撒神枪,外加一发真阳陨落,在他变化元素的瞬间,他的身上也荡漾起金色的魂雾。
雷电的飞镖,光芒的枪头,火焰的板斧先后穿过飞魂雾,却被一声冲拳头中发出的巨吼挡住了。丁卯使出了一招少林拳,这一拳本身看起来毫无奇特之处,可是他出拳的一刻,整条手臂连续膨胀变形,居然变成一条铁甲轰龙。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轰龙
铁甲轰龙的尾巴,成了丁卯大师的手臂和手肘,他的拳头完全龙化,凶暴的铁甲龙摆动着四条粗壮的腿,踏空而来,如同一条浮在空中的列车一样猛撞银尘。虽然这并非真正的轰龙,体型也就真体的十分之一左右可是它蕴含着的力量真实不虚,猛撞在银尘发出的雷电飞镖,光枪甚至火焰板斧之上,直接将着三重打击撞成一团散乱的元素闪光,在银尘还没有来得及给自己加上防御的瞬间,顶在他的胸口。
剧痛传来,银尘几乎要倒飞出去,却被轰龙的血盆大口死死咬住,银尘惨叫一声,被轰龙粗壮的四肢按在地上
他立刻化为幻影,如同鬼魂一样飘走,似乎立刻就消失在了大堂里,如同一个虚幻的梦。
而此时敛氏夫妇刚刚赶到这里,还没来得及从围观的人群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助拳者,就已经被幻影一样飘过的银尘暗中叫住。
“快点先定个房间,我们进去详谈,这次,我状态也开始不稳定了。”银尘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敛氏二人慌忙回头,发现没有人关注他们,显然银尘的话别人听不到。
他们赶紧折返到柜台,敛空痕佯装随意地定了两个房间,谎称师兄妹二人(没毛病),便匆匆上了二楼,他们两人的行动,自始至终都没有被人关注或者怀疑,毕竟他们两人身上根本找不出半点和暴雨派或者千里幻形相似的地方。
轰龙消失了,丁卯长长呼出一口气,脸色沉重地将缩在一旁的张老头扶起来:“这次麻烦大了。”他有点烦躁地说着,一旁的张老头使劲点头。
……
二楼房间。
“我没有想到最近的状态不太稳定。”银尘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发射出去的魔法时强时弱的。”
“我的状态也不太稳定,有些招式使不出来。”敛空痕安慰他:“好像月儿也是。”
“从三天前就开始了。”敛月灵轻声道,此时的她显得特别娴静柔美,将一身剑客的锋锐气息藏匿于无形:“先生不必为此自责,那个光头妖僧一看就是宗师级别的大人物,也不知道怎会为这么一个小小的天行武馆押镖啊?”
她对着银尘露出温婉的笑容,却看到银尘一脸寒霜,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笑的问题。“你确定是三天前就开始境界不稳定了吗?”
“对啊?”敛月灵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许是上次伤得太重了没有恢复过来也说不定。”
“差点忘了!”银尘忽然提高了声音,接着语气又软化下来:“你们先到隔壁的房间去,这里地方小,我得先进行一个魔法仪式。”
“好。”敛空痕和敛月灵同时点头,两人并肩出了房间,还没有来得及在悬空的走廊上走几步呢,就看见下面大堂里,一顶艳红的顶戴花翎跳上了一张空桌。
此时,福临客栈几乎迎来了开业以来的最大客流,不仅天行武馆大小三百好人进了客栈,还有另外两百号精壮无比的男男女女也进了门来,一下子就将原本额定五百人的客栈挤得满满,而且还不乏一些纯粹就是过路的酱油党,这么一下,整个大堂里退房的订房的争抢位置的和掌柜吵架的还有只吃了酒席就走的等等挤在一起,整个都乱套了。那二百人可都是江湖高手,虽然人少一点,但整体实力比起三百人的天行武馆丝毫不虚,而那些过路的家伙们,大都是其他各大中型门派的探子或者干脆就是靠山特硬的消息贩子,一个个比起天行武馆和进来的二百号人来说更加得罪不起。掌柜李莲英就算再如何八面玲珑,此时也有点不耐烦了。敛月灵刚刚出了房门,猛不防见到一队儿尉官提刀跨门而入,殷红的顶戴上海淅沥沥地滴着小雨。领头的那个的队官也不给任何人以辞色,直接找了张空桌子跳上去,含了半口魂气一吐,一道开金裂石般的刚硬有力的声音便从他的嘴里发出来,如同广播一样在大堂里扩散:
“列位良民,大家静一静!”他的声音让闹哄哄的大堂一下子安静了几乎所有人,包括和张老头谈得正皱眉头的丁卯大师都转头来看他:“本官奉旨捉拿朝廷钦犯敛空痕,不是来参乎江湖争斗的,希望各位能给个方便,不要妨碍公务!想围观的,在下也可以献丑一二,但请保持距离,不要做那无辜的枉死鬼了!”
他的声音并没有什么亲和力,但是几乎整个大堂的人都发出善意的喝彩声,可见这些捕快警头,在老百姓或者说江湖人之中还有着挺高的人望的,毕竟他们一般只对邪道出手,而邪道,也是魔道之人的敌人。
敛月灵听到他的声音的一刻,脸就白了,根本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她和敛空痕一起,神色凝重地走进隔壁房间。
房间里,银尘很认真地指了一下空空如也的烟台,烟台之中出现了一个暗金色的漩涡,漩涡慢慢扩大,变成一烟台暗金色的稀薄液体,仿佛某种名贵的香槟酒。银尘对着笔架上的大小不一的毛笔打了个手势,那些笔立刻飞起来,依次蘸着暗金色的液体在地上和墙上胡画起来,画出许多圆圈套圆圈的魔法阵,而银尘要做的,就是将各种元素依次注入到这些魔法阵中去。
火焰的魔法阵在燃烧,寒冰的魔法阵已经变成了冰雕,雷电的魔法阵亮着电路一样的蓝光,光明的魔法阵泛出黄金的色泽,黑暗的魔法阵泛着一层层黑气,狂风……好像不用了。
所有的元素魔法阵都布置完毕,银尘才开始魔法仪式,身为法神的他,魔法阵仪式最多需要一分钟时间,而普通的传奇法师需要半个小时,普通的魔法师需要24小时。
【一分钟后】
林绚尘的真身从地上最大的光明之魔法阵中浮现出来,这是魔导师也只能勉强掌握的高难度魔法,光明之缝隙。
它是小挪移术的进阶魔法,用来随时随地召唤战友。
“终于舍得叫我啦?”林绚尘有点幽怨地看着银尘,小嘴嘟起来,粉嫩嫩的好可爱。
银尘笑着将她抱进怀里:“如今我需要锤炼心灵,力量方面,已经不需要怎样修炼了。”他说着一挥手,将房间里所有的其他法阵都消散了,却没法将奥术魔液留下的紫色痕迹消除,不得已他只能很认真地施展了一个净化术。
两人说了一小段情话,银尘简单地将自己目前的状态讲给林绚尘听。林绚尘甜蜜地笑着,半晌才说:“那我以后岂不是神妃了,神的妻子?我倒是记得《玄阳》卷中又记载东瀛国度巫女的传说的,巫女们都自称神妻,可也侍奉王公甚至侍奉浪人,显然是些巫娼……”
“你怎么能和那些人比。”银尘打断她的话:“东瀛王族顶多也就拜一下须佐之那样的伪神,怎么能和我这种天之座相比呢?如今雷神,鬼神,蚩尤的神格和神权完全合一,成了我银尘的神权,这三个哪一样是他们能够得到的大腿呢?”
“所以我也不过私下里自称一下神妃而已,说出去,只怕又要给家族蒙羞了呢!”林绚尘将脑袋埋在银尘的怀里。
银尘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又和她聊了几句,才隔墙传声让敛氏夫妇进来,林绚尘没有看到他们二人比较难看的脸色,只是偷偷笑着,在银尘耳边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在他们中间有点尴尬?”
“我确实不太想当电灯泡……”银尘坦白,扶起林绚尘,让她对着敛氏二人:“你看看他们是不是有些什么毒没有解开?”
“不是毒,是巫毒!”林绚尘只瞄了他们一眼就笃定道:“类似于诅咒的手法,将一种很微弱的毒下到身体里,然后通过某种仪式链接空气中的水,远程操控这些毒并且增强它,达到杀人于无形的目的。说起来这是水属性的高端技巧了,看手法似乎是北方的什么人……”林绚尘自顾自说着,浑然不顾两人越来越黑的脸色。
“我就说呢,怎么可能我境界不稳定你们也跟着不稳定起来了?你们又不像我,刚刚越级突破没几天啊?”银尘终于说出他们二人的“破绽”。此时敛空痕的脸色已经和他的头发一样黑了。
“想来是因陀罗的那帮人……现在楼底下就站着一个!”敛月灵从牙根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银尘却是无所谓地笑笑,一边摸着林绚尘的秀发一边问:“你有办法解吗?”
“我需要下毒之人的头发呀,指甲呀之类的东西,如今这种手法,《解毒》是指望不上了,需要《解惑》中的《解咒》篇才可以呢!”
“那么我就得确定是不是他下的毒了,毕竟你们只知道是因陀罗的人下毒对不对?”他转头问敛空痕。
敛空痕神色颓败:“先生不说我连自己着了道都不知道,又如何能确定是谁……”
“那把你的头发给我好了,骇入咒缚现在才是闪亮登场的好时候!”银尘不由分说地拔了敛空痕额头前三根头发,又拔了敛月灵辫子梢的三根头发,然后叫敛空痕出去要了空盘子和一些空瓷瓶,接着在房间里摆上魔法阵作法。
这次二人没有出去了,而银尘少不得又在墙上一通乱画,将原本清洗干净的魔法阵再次补全,这些魔法阵并不是辅助施法的,它们其实就是各种元素的隔离结界。
银尘可不想这里发出什么元素波动被人查出来,他也知道如今这世上,各种稀奇的魂兽和宝器层出不穷,天知道有谁会有事没事就探查周围的元素波动呢。
他先用黑暗炼金术的手法召唤出一点点血来,然后用毛笔蘸着血在碟子底部画了个通红色的骷髅头出来(简笔涂鸦,没有下巴的那种骷髅头图案),然后又在碟子的另一面用奥术魔液画出一个六芒星,他没有画出倒置的五角星,因为他现在无法使用黑魔法黑魔法需要魔鬼的帮助,而神灵是不可能和魔鬼达成什么协议的。
红色的骷髅和紫色的六芒星画好之后,他在六芒星中心安装了一快人头骨的碎片,当然这也是从异界召唤来的,然后他拿起敛空痕的头发,用火烧焦,变成一片片灰粉撒在骷髅的左眼之中。
银尘的魔力太强了,这种强不是数量庞大,而是质量高,他刚刚将那些片状的灰粉撒入骷髅的左眼之中,那些已经燃烧完毕的灰粉居然再次燃烧起来,形成一颗绿豆大点的小小火星,如同骷髅被点亮的眸子。银尘随意朝着骷髅的右眼眶示意了一下,就见到那眼眶之中自动生成了一座小小的,十分复杂精致的法阵,法阵由绿色的光丝勾勒而成,充满了邪魅的能量。一红一缕两点光芒点亮了骷髅的双眼之后,血色的骷髅图案慢慢变黑,同时呈现出一种烧焦般的枯黄色泽,接着盘子里慢慢渗透出一股股紫色的液体,那是奥术水,是施加了奥术是水而不是能够用于附魔的奥术魔液。
发出紫色微光的蒸馏水如同剧毒一样,闪着邪恶的灵光,在盘子里旋转着汇聚成一面水镜,水镜之中浮现出一张人脸来,这个人银尘不认识,在一旁看着的林绚尘也不知道这是谁。
“你们谁认得?”这是一张涂得花里胡哨的人脸,严肃认真的表情此时也变成了颜艺,那涂装看起来就是某种原始部落画在脸上的图腾,青黑色的底色上满是纵横交错的红色条纹,天知道这张脸原来的肤色是什么样的呢。
“不认识!”敛氏二人异口同声地说,让银尘有一点点上当受骗的挫败感:“他没有亲自出手吗?”
“没有吧。我们其实都被因陀罗的那些鹰爪子砍到过,谁知道他们就会用自己保养的刀了?”
银尘点头:“看来因陀罗的人并不和真正的捕快一样,自己保养自家的佩刀”
他还没说完,就听到水镜里面传出一道嘶哑的声音:“什么人在窥视本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