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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神击落太阳     唯一法神txt下载     唯一法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〇九十九章. 进退择

    因此用坦克和火箭炮将中军大帐围起来之后,赵光怡依然安心地呆在缺乏空中掩护的营帐里,并没有如同银尘曾经给他说的那样,在坚硬的山石上开凿出个防空洞来。此时此刻,哭佛被一颗核弹炸成虚无的消息已经传来,甚至于轰炸后的效果,都通过红后的全球监视与通讯系统传递到了赵光怡的面前。

    中军大帐之中,玄苦,玄智,万人往,杨无敌,赵光怡几个人围坐在一架圆形的电子指挥台周围,指挥台的圆心部分,立体化行军态势图显示在圆形的液晶面板上,看起来就像被一块玻璃挡住的小小沙盘,指挥台的周围部分,长方形的液晶触控面板愣是排除了个先天八卦阵,五个人坐在核定人数八人的指挥台周围,每个人都看着眼前液晶面板上展示的惨状。

    那是一个半径三十里的大坑,看起来仿佛通向地狱的门户,那大坑里一片漆黑,半球形状的底部光滑如镜面,甚至真的像一块黑玻璃镜面一样反射着灰色的天光。直径六十里的圆坑之中,没有老鼠,没有苍蝇,没有蚊子,没有蟑螂,没有细菌什么都没有。

    可瑞安带着哭佛还有天邪寺的信众,以及那些被天邪寺掳掠而来无辜的女子,都在那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爆炸之中化为了最彻底的虚无。可瑞安这样的流氓世界意志,拥有好几个殖民世界,拥有概念生命一样的不受普通物理攻击的“虚无性”的神级恶魔,依然在核弹的爆炸中彻底玩完。银尘投下的并非普通的原子弹,而是反物质炸弹,正反物质相互湮灭之后产生的巨大能量,早已超过了中微子聚合体或者中间玻色子聚合体的承载上限,于是极其靠近爆炸中心,那结果肯定是一瞬间就被融化成只比夸克大一点的粒子碎片,消散在空中。

    光辐射,冲击波,蘑菇云,这些天地异象慢慢尘埃落定之后,展现在赵光怡他们面前的,只有这么一座大坑,一座如同被禁咒轰击过,永世也愈合不了的大坑,虽然这座大坑之中没有多少核尘降,但是大坑表面的核残留依然辐射出强烈的中子波,而那黑色玻璃一样的地表,此时的温度只怕也有上千度,足以融化铜了。这样恶劣的环境,当真比金星表面还不适合生物生存。

    凄惨无比的大坑周围,方圆五十里一片火海,山石在融化,草木早已变成碳灰,滚滚浓烟代替了蘑菇云遮蔽了天空,方圆百里内的居民早已闻风溃散,尖叫着连滚带爬逃走,可以想象,不久之后,“天灭北武帝”的可怕谣言将在南北两个帝国不可抑制地传播开来。

    核弹,从来都是工业文明的禁咒。

    “对于眼下的形势,诸位有什么看法吗?”赵光怡强忍着内心之中的恐惧,看完了“傀儡宗出具的战斗报告”,有点迫不及待地抬起眼睛,望着玄智,如今苦禅舍生取义,自怕整个寒山寺就指望玄智这一辈人了。

    “阿弥陀佛!”玄智看着那惨烈无比的画面,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哀叹,却也没有说出更多了,他很清楚银尘若是不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干掉哭佛,掌门恩师的牺牲将毫无意义不说,只怕日后全世界都得变成这个样子。

    “师弟无需自责。”玄苦结果话题,平缓的声音中,慢慢带上了一点寒山寺领头人应有的雍容气度:“寒山寺,顾念苍生,这些流民,我等想办法安置就是了,只是哭佛最后受惩之地,方圆百里都得就此放弃,若将来赵施主有幸荣登九五,还请想点办法迁徙民众……”

    “这个自然。”赵光怡点头,神色间没有多少焦虑,却带着抹不去的迷茫:“我今日将各位招来,其实就是想问问各位今后的打算,我等以飞燕城之祸起兵,如今飞燕城的祸根已经被完全挖走,我等……”

    “陛下!盾天城建州奴儿已经枕戈待旦,难道我们不应该攻取”杨无敌听到这话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赵光怡,在他看来,攻取盾天那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而盾天的重要性仅次于潘兴,乃难比交通锁喉之处,放在手边的战略要地不能攻取,这……

    他的话没有说完。

    “盾天虽好,可是打下来又有何用?如今我们攻取盾天,看似锁住了南北通途,然而我等肚腹,也就是虎方口以东到三途河第六大寨这一段,可有什么险要位置能守住吗?虽然当面不过是越皇名下已经烂透了的城防军,可是以越皇和建州奴儿之间的关系,难保不会被建州奴儿暗度陈仓!虎方口还好些,虎方口北面的三十六里平原,那可是真正无险可守,建州骑兵一冲,我们的守备军是没法抵挡的,毕竟如今我等,战车部队不过能当先头,火箭炮部队也不过是个强力支援,十四万战无不胜的大军,看似所向无敌,面对的可是整个天下!杨将军,恕老夫无能,如今咱们能留在城头日夜巡逻的占领军,也即是戍卫部队,不过是江湖豪侠们组织起来的义军而已,和魔威阁,神剑门组成的伪义军也没有任何区别……这样的守备力量,不可能顶得住建州奴儿的突袭,而一旦城破,军民都要遭到屠杀的!”

    杨无敌听了这样的解释,也一时间沉默下来低头看着电子沙盘。同时赵光怡转头问寒山寺如今的真正主事者玄苦大师:“大师,贵寺今后……”

    “阿弥陀佛!”玄苦此时的表情也有点垮下来,但还维持着基本的仪容:“虽说除恶务尽,消灭天邪寺传承势在必行,可如今真相已经大白,缺心和尚和海千仇只有借助哭佛的力量才能重振天邪寺,没了哭佛,他们就和没了《解体**》的魔威阁一样,或许可以苟延残喘几年,最终也要消失在这世上的,我等佛门之人为天下苍生而战,平东海,战哭佛都可以,但绝不能参与世俗王朝的更替,否则又会变成另外一个法华寺……法华寺原本也是佛门清修之地,只是百年前跟着七朝的开国先皇骑兵,才有了年前那入驻皇宫的威仪,也也是在那时,金银财宝供着,阿谀奉承哄着,先守不住色戒,接着荤戒,杀戒,一切戒都守不住,最后才被天邪寺的妖僧们攻陷了,成了妖僧们的一支……寒山寺顾念苍生,出则为天下人平定奇祸,入则为天下人清贫苦修,达摩祖师严令门人参与王权征战,如今纳诺未来手上拿着缺心遗物,这”

    “大师的意思是,打算班师?”

    “正是,正如灭罗渊一死,我等便不会和章鱼族纠缠一样,如今哭佛灭亡,天邪寺失去了妖法之源,眼看着和桑天亮的魔威阁一样,沦为有名无实,失去传承的‘伪门派’了,对天下苍生的危害只会越来越小以至于无,我等也不必穷追不舍了,如今就算北人皇帝立天邪寺为国教,天邪寺也会因为行事疯狂又没有相应的妖法庇护,必然在人人喊打之中迅速解体,而就算北人皇帝将天邪寺秘密立教,秘密传承,最后还不是像当年紫风闲人那般教运衰微,传承断绝?贫僧看来,那串被捡去的佛珠,只怕此时正慢慢衰竭妖力,最后只能变成一件普通的玩器了。”玄苦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才总结道:

    “天邪寺千年祸患,皆因哭佛而起,佛本慈悲,为众生之苦而哭,这原本没什么,可是天邪寺的缺心和尚以私为公,将佛祖苦相臆想为佛祖怨恨天地,轮回万界不仁而众生刍狗,于血天黑地之间诞生哭佛,便成了与佛祖坐相相对的哭佛,又以哭佛为天邪寺邪神像,叛出寒山寺,创立了天邪寺,为祸至今。哭佛一旦碎裂,正如八百年前佛祖坐相被人击碎,邪宗灭佛,天下饥荒,佛难,人难,那次我等靠着众位正道施主的救助挺了过来,可谓得道多助,可天邪寺,恕贫僧无能,没看出来他们哪里得道多助了。我等此次发下般若令,主要还是因为哭佛,如今昔日善缘果报,哭佛被从红尘万相之中抹除,那么我等也算是功德圆满了,若果建州奴儿再次发生屠城惨祸,我等还是要管一管的,但今日纠集义军横行于荒原之上,只怕也有违祖师戒训啊!阿弥陀佛!”

    赵光怡听了玄苦的话,仔细想了想,便觉得十分在理,江湖事情必定江湖了,寒山寺虽然一心顾念苍生,但也是极有原则的,不肯打着为天下苍生如何的旗号,行那攀龙附凤,插手王朝兴衰的事情,否则和那被天邪寺收买污染的法华寺又有什么区别了?寒山寺始终都是超然与世俗之外的佛门清修之地,不过度参与政治和商业,始终都是孤独地探索着神功与佛法的终极奥秘清净圣地。赵光怡知道心思不单纯者进不了寒山寺,这个清贫恬静的苦修之地,还是不要沾染世俗的红色尘埃为好。

    “这样甚好,老夫先恭贺大师功德圆满”赵光怡一拱手。

    “阿弥陀佛!不敢当,功德圆满的是苦禅恩师……”玄苦竖掌于胸前,低声道,他的声音里充斥着一股磐石般的坚硬沉重的悲怆。“苦禅大师功德圆满,却连佛珠,舍利都没有留下,也不知道寺中那些前辈高人的舍利塔,对此是否有些羞愧了?”苦禅这么想着,微微佝偻下去,似乎对赵光怡鞠躬行礼。赵光怡可受不起这样的大礼,赶紧将他扶住了。

    “各位施主,实在惭愧,寒山寺如今使命已尽,不能在与各位戮力灭魔了,天邪寺的余孽,寒山寺的门人弟子自可以徐徐扫清,还请各位施主……”玄苦将话说到这份上,赵光怡三人都知道,再强行挽留他们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从现在开始寒山寺集结僧众甚至义军的行为不再有什么意义了。于是赵光怡便将大小将军召集过来,为他们简单送行。

    寒山寺班师极为低调,没有任何仪式,因为他们如今虽然解决了立寺千年来最大的祸患,却不算大获全胜,反而“败”得相当难看,苦禅大师,元婴十三重的超级宗师,就这样尸骨无存地离开了人世,以自己一身血肉,修为和舍利金身,化为佛法无边,准确无误地击杀了缺心和尚(顺带杀了海千仇),其功德自然无量,却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给寒山寺留下。

    失去了苦禅的寒山寺,正式成为一个没有元婴高手坐镇的门派,他们虽然依旧是天下佛法神功之极限,但再也不是那个有着三位元婴高手的超然门派了。

    对于这一点,玄苦是不担心的,因为他和玄智,玄生,玄云等等玄字辈的“弟子”,早已修炼到了舍利也就是金丹的极致境地,此番大战也明悟良多,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自然会成为元婴高手,到时候寒山寺就不仅仅是三个元婴境界的人坐镇了。

    退走寒山寺的军营并没有变得空空荡荡,因为万人往领导的各路正道义军,并不需要遵守什么般若令的约束,般若令是召集天下武士共同对付邪魔的召集令,又不是皇帝的圣旨,并无效力控制义军,万人往他们的义军,更多地希望能借助赵光怡光复国土,将南国子民才能过建州奴儿的铁蹄之下拯救出来。他们其实单纯地希望将全国都打造成存南行省那样的先进世界,因此就算哭佛已经被轰杀成虚无,他们也依然为了这个理想聚集起来,因此,赵光怡的十四万大军后面,始终不渝地跟着十七万义军,整个新旧军队混合的武装力量,高大31万人。

    这还不算存南行省中,那些积极参军结果没挤进去的人。

    送走玄苦之后,中军大帐里只剩下三个人万人往,杨无敌,还有赵光怡,他们三人在指挥台前面六目相对,一时间居然茫然不知所措。赵光怡经过了这么多天的战斗,已经深刻地感受到绝对技术代差下战争的冷酷与无聊。“毁灭你,与你何干!”这句话,时常将他从打盹儿的状态中惊醒。

第一千一百章. 蝶舞

    “盾天打还是不打?不打盾天,我们总也不能就这样退回到姑苏吧?那我们打下来这么大地盘岂不是……”万人往其实很赞同杨无敌进攻盾天的主张,他其实很想让存南行省的新政能够扩大范围,而新政只能在赵光怡的领地内执行,因为只有赵光怡和赵凌云知道全套的新政方案,所以想要推广存南行省欣欣向荣的新政,唯有帮助真毅亲王扩大领地。

    “陛下,就算我们将来守不住这点地方,当前盾天城的建州奴儿也必须狠狠打击一下,他们如今已经占据了麋鹿盆地,摆开了骑兵军势,甚至拉出了青龙决战营,我等若是此时撤退,只怕会被天下人耻笑。”

    赵光怡听了这话,有点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道:“其实老夫也咨询过银尘,想知道他的战略目标和方向,可是”

    赵光怡叹了很长很长的一口气,接着道:“他超脱了,不再管老夫和老夫的存南行省了!”

    “怎么说?!”万人往和杨无敌大惊失色:“他怎么……难道要抛下我等,去什么地方吗?”

    “老夫如今已经没法用他给的这些东西,联系到他了,也不知道这个惊才绝艳的孩子,究竟想要什么,或者说,因为苦禅的死受了什么刺激?老夫”赵光怡没说完,忽然听到指挥台里传来一道陌生的,如同笨蛋女孩一样憨厚又不失清冷的声音:“大家好,我是蝶舞,傀儡基地的分布控制ai,我奉最高委员会唯一总裁银尘长官的命令,赵光怡先生的首席军政参谋,请问你们中间哪个是赵光怡先生?”

    这道声音响起的同时,指挥台上所有的屏幕上都出现了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女孩形象,她的形象部分参考了林轻雨,但比林轻雨还漂亮许多。赵光怡,万人往和杨无敌三人都一脸惊骇地低头看着她。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孩,一时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差不多一个呼吸的时间,赵光怡才涩声道:“老夫便是赵光怡,你是”

    “我是蝶舞,红后的二级虚拟智能单元,你可以认为我是傀儡宗某个部分的实际掌控者,红后的下属,而银尘长官,对红后拥有完全的所有权,自然对我拥有根权限。实际上银尘长官是整个傀儡宗的最高长官,对傀儡宗实施完全控制,他如今委托最高智能单元红后创建了我,全权辅佐赵光怡先生,如今赵光怡先生已经被提升到二级指挥官的权限,在不违反最高委员会的指令的前提下,可以随意使用我。”蝶舞说道,声音平平的,一点儿感情也没有,让赵光怡觉得生冷难近。

    “创建你?难道银尘已经可以大变活人?……”

    “我并不是人类,只是一个人工智能,怎么说呢,你可以认为我是器灵之类的东西,傀儡宗整个是一件珍品圣器,这样总好理解了吧?我虽然有固定的形象,但是没有身体,无法为赵先生侍寝,还请原谅。”蝶舞说出来的话让赵光怡老脸通红:“停停停!老夫的儿子都快结婚了!老夫还不至于那么没脸没皮,你且说说,你能帮老夫做什么”

    “我能为你调用包括空天战斗机在内,总数量不高于二十五万的傀儡军团,帮助你完成所谓的统一大业。请注意,你如今没有核武器使用权限,因此无法调用任何核子爆破武器,包括刚刚为击败哭佛投下的那种核弹,想要使用核武器,请向最高长官银尘递交申请……不过他只有很小概率会批准。”

    “社么!?”赵光怡吓得差点跳起来:“调用傀儡?!而且还有二十五万?!”

    “是的,你的恶权限只有这么多,想要升级暂时是不可能的,因为如今最高长官银尘并没有通过任何军功考核与奖励办法,您现在还只能是个二级指挥员,”蝶舞的声音依旧平平的。

    赵光怡狠狠吐出了一口气,他此时才意识到银尘说的那所谓“超脱”是什么意思,他放权了,真正让赵光怡去掌握一支攻无不克的究极铁军,放任他的发展,而银尘,显然能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掌握着全局,确保赵光怡不会跳出银尘的掌心。赵光怡此时就算还不知道银尘已经荣登神座,一言一行都可以成为禁咒或者神迹,但他仅仅从银尘彻底拥有傀儡宗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银尘的超脱,是真的,笑看涛生云灭的超脱。

    赵光怡不知道这样的超脱是好是坏,他此时反而迫切地想要见到银尘。

    “那么……”他双手食指按着太阳穴,强迫自己集中精力理清思路:“你对当前的局势有什么看法?”

    “先生,您依然需要进攻盾天,因为最高长官将在盾天城里展开某些行动,蝶舞知道银尘长官的部分计划,但无权像您透漏,银尘长官将帮助您夺取盾天,但这之后,蝶舞不建议您继续北上。”蝶舞虽然没有感情,语气生冷,但对于情报分析和态势掌握那绝对是赵光怡都冰不上的大行家,毕竟她的算法和数据库碾压人脑:“您可以在已经占领的地方发展生产,在险要的地方加强战备,您的那些义军,可以参与谍报战争和军垦,将三途河两岸发展成为您的后方,在未来五年之内出兵向东征讨越皇政权,接着转向北面征讨纳诺未来政权,预计十五到二十年内您可以逐步统一整个大陆,并且您不需要重振大陆经济,因为您治下的占领区已经相当富裕,新占领的地方只需要几年便可以快速恢复经济,同时,您和您的家人以及朋友将接受一项长期的寿命改善计划,您的寿命将会延长三倍,您的家人也会根据身体状况延长数倍寿命,但是,您必须克制自己,不能施行如同建州奴儿那样的反人类暴政,您在攻克城池之后,不能下令屠城,您不能在全国范围内强征大量女子并且夺取她们的贞洁或者限制她们的人身自由,你不能迫害不同政见者,也不能破坏选举,您必须建立一个君主立宪或者干脆是选帝共和政体,必须允许您的官员为您提供宝贵的建议,最后,您必须发誓保卫您的国家,使之不受到诸如盎格鲁人,野蛮人以及索拉斯人的入侵,在包括建州人等一切国内民族受到境外民族压迫,并且国土受到威胁时,您必须坚决抗争到底,不能妥协,不能出让任何一平方厘米的主权,您必须防止外国人在您的国土上获得过度的治外法权,以及防止他们控制您的政府和经济命脉,为了做到这些,蝶舞将竭诚为您服务。”

    赵光怡听了蝶舞的话,已经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他身边的两位大将也一脸惊悚,他们都知道银尘的故乡拥有极度发达的文明,却没想到这个文明居然恐怖如斯,一个临时制造出来的器灵都比赵光怡这个军神还厉害了!那么那个文明中的人,那个文明中的成年人,究竟有多么强大?

    他们二人忽然感觉到十分庆幸,庆幸银尘是因为某种极其特殊的原因才被降临到这里,庆幸他既回不去,他那故乡的人也找不到这里,否则,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神功文明都将在几分钟之内,被更高等文明的力量彻底抹除。

    他们庆幸,庆幸银尘始终如一地坚持着,要将这个世界本身的文明,发展到和故乡相同的高度,而不是如同傀儡宗一样,要将这个文明直接抹除。

    赵光怡忽然想哭。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还想跟银尘说几句。”

    “好。”蝶舞这次居然爽快地同意了,过了一会儿,赵光怡的耳机里传来银尘的声音,那声音显得沙哑,语气却特别空灵:“赵先生?”

    “银尘。”赵光怡的声音在颤抖:“你,难道想离开我们?离开赵凌云?离开林绚尘吗?”

    “没有啊?我只是不想以一个指挥官的身份在战场上混军功了而已……”

    “乃你所谓的超脱……”

    “是力量突然变得太强,强得我都有点失去方向,幸好我知道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在世间打滚能锻炼心性,于是我便打算真正投身江湖……反正我能将我和林绚尘的生命变得很漫长……让她和我过几年快意恩仇的日子也不错,庙堂之高,章服之美,这些对如今的我而言实在太容易得到了,反而不重要,我不想以什么大将军啊,宰相啊的身份继续生活了,我想当个普通的江湖客……所以我将蝶舞送了来,希望赵先生能看在赵凌云的面子上,帮我将天下正道们运作起来,我如今……没有心情也没有那个资格再去运作他们了,因为我的力量已经强大到破坏江湖的平衡的地步了,我如果偏袒一方,那么最终整个江湖都会变成那一方,江湖,以及武士们修炼神功的动力,也都要消失了,那样的话我建立起来的神国和我等的故乡又有什么区别?我又如何能保持风源大陆文明的独特性呢?老先生,您可能觉得我这种说法太天真了……但我已经无法找到另外一条前进道路了……”

    “老夫知道!老夫知道你是个好样的!天下第一高手其实非你莫属了!”赵光怡赶紧打住了他的话,因为他听到银尘说漏嘴了,他听到了银尘说的“神国”二字,赵光怡曾经听河老说过,银尘将来,是“绝对能捅破那层膈膜”的人,而那层膈膜,赵光怡知道就是所谓的人神界限。

    赵光怡忽然觉得,银尘不该是天下第一高手,因为他已经超出了人的境界了,高手不高手对于他有异议么?

    赵光怡的心放下来了,彻彻底底地放松了,他一手扶着耳机,温言道:“银尘,万事小心!进入盾天府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没事的,我已经在里面了。”银尘轻笑道:“老先生还是多听听蝶舞的意见吧?盾天这个城市,炸坏了挺可惜的”

    “老夫愧领军神的名号半辈子,可也不是银样枪头!就算用暗卫,老夫也有信心将盾天拿下!”

    赵光怡说得豪气干云,可是他知道,盾天城的战役,其实比想象一定更加无聊。

    【同一时间】

    白银色的法神站在盾天城巨大无比的城门下面,摸了摸鼻子。

    “这么早就关门了……”此时太阳才刚刚西斜,而盾天府的北门,已经彻彻底底合拢了。

    按理说,扼守间罗山脉缺口要地的盾天城也算是依山而建,一座城市完全将山口堵死,从南边打过来的禁军大队除非执行战略机降否则不可能绕到北门,因此无论是为了保障军需,还是给这座城市的居民一点虚无的信心,这个时候都不应该将大门合上,可现在,法神面前的大门就是这么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样。

    盾天府的城门分为大小两种,南北城门都是大城门,真应了盾天城的名字,如同塔盾一样牢不可破,这种神门是用红热钢母岩混合着烧热的铜水熔铸出来的,重达三万八千市斤,也就是十九吨重,这么重的城门,以风源大陆青铜+铁器的冷兵器科技实力,不可能造出什么起重机吊起来,因此它实际上像是两扇对开的,在特定的滑道上滑动的推拉门,这是为了避免做成对开门,被敌人用攻城锤撞开的设计,虽然法神压根不知道十九吨重的门板会被什么样的攻城锤撞开“难道实际上用的是战略导弹?”

    此时面对紧闭的城门,法师银尘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无论用挠钩爬墙也好,还是直接张开幻想之翼飞起来也罢,都只有上了城墙,从驻守在这里的敌兵之中突围出去,沿着城墙后面的阶梯跑进城里,此外没有别的选择,因为一个普通人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打开这两扇十九吨重,还被特殊的机关顶住的岩石与青铜混合的大门的。

    但很可惜,此时站在这里的是此世唯一的法神冕下。

第一千一百〇一章. 盾天

    银尘伸出手,摸了一下那厚重的城门,他只做了这么一个动作。

    大门,仿佛被某种无形的电气化机关控制着,无声无息地打开了。十九吨的大门,在开门的整个过程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安静地如同末日死寂。

    大门打开了差不多六步宽的缝子,并没有完全打开,不跪对于瘦小又稚嫩的银尘来说这已经走够了。

    他信步走进盾天府的北门。

    大门在他身后无声无息地合上,直到这一切都完成之后,他的身后才想起一声短促的警号。

    “有用吗……”银尘冷哼一声,信步朝前走去,他的前方,出现了一段一模一样的城墙,城墙上有几座一模一样的城门。

    一切都和他刚刚看到的一样,似乎他从来没有用某种神秘的力量无声开启大门。银尘知道,这就是盾天府,引以为傲的“瓮城”。

    他朝前走着,白银色的长袍十分十分显眼,因为此时北面的瓮城里除了他根本没有人

    弩箭呼啸着朝他飞来,然后诡异无比地停在半空,一动不动,既不下落也不继续往前飞行,法神的周身没有任何防护,似乎连不动霸体都没有,完全就是一副血肉之躯的样子,可是他周围的空间,似乎完全就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完全拿物理定律不当回事的世界。无论弓弩还是火炮发出的铁弹,都在爱他周围一丈的远的地方忽然停住,仿佛被胶水粘牢了一样悬停在空中,直到银尘走出五丈才忽然咣当噗通地落了地。如此诡异的景象让守城的官兵心里都发了毛,以为这个人身负天恩,有神灵护佑,不能胡乱攻击,便在几个行伍长的小沈命令下,停止了攻击。守城的建州奴儿也不是傻子,知道这么大一座城池,根本不可能被一个人攻陷,何况这个人虽然行为诡异了点,却是从北边来的,没准不是南方派来的刺客呢!

    此时银尘虽然一身银袍,却也拉上了兜帽,他的银色长袍在如今盛产各种银色丝线的南方也不算什么,就是在北方都未必有多么特立独行,因此也不会有人天真地认为他就是银发妖魔,而且,虽然核弹轰击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可镇守城池的建州奴儿们还不知道哭佛已经彻底消失的消息,自然不会联想到此时孤身一人的闯入者,能给这座城市带来什么巨大的影响。

    不过,该防范的还是要防范一下。城头上的几个伍长见事情有点诡异,便悄悄告诉了主管城池治安与“教化”的因陀罗神官大人,这些神神道道的家伙们,才是最适合用来对付这种诡异反常家伙的人,神官大人们当然好好夸赞了一下前来报信的伍长,满带着对南方帝国江湖人士的研究**和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警惕,默默关注起银尘的动向来。

    这么一来,银尘居然无惊无险地走过了整个瓮城,甚至真正的盾天城北门都在他使用手段之前自动打开了一条只有一步宽的小缝,容他通过,也算是这座城市对他表示欢迎了。

    然而当银尘走进真正的城市中时,才发现似乎漠然之间,换了世界。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却不是法师眼中熟悉的世界。在他的印象中,世界上的南方帝国,或者说旧南国领域,其实就是由田园牧歌和一座座秀航一座座姑苏一座座应天府一座座潘兴城组合起来的七彩绘卷,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商贾兴盛,每个人身上的绸缎都称得上姹紫嫣红,街道两旁的建筑巍峨秀丽,飞檐斗拱之上便是七彩色的琉璃顶,这种种一切拼合在一起,才符合银尘这个新晋法神对“南方”二字的期许,而他此时看到的盾天,却是一副割裂的画卷,光亮亮的繁华都市与暗沉沉的饥荒末世对冲起来的世界,仿佛就在他进门的一瞬间,这里就变成了天堂与地狱的对冲。

    银尘此时还不知道,盾天府北边的城门,直到三天前他的兵锋抵近麋鹿盆地的时候才关闭,此前,这座城市虽然两易其手,但是面向北的城门,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合拢过,为了这一次将大门关严实,建州奴儿的老爷兵们用鞭子抽着从别处抓来的苦力奴,在门下的轨道中硬生生铲了一上午猫粪。

    整座城市,三天前才彻底断绝了人员流动,而储备的粮食,很可能够这座数万人的“小城”挥霍上的几个月的,前提是这几个月中,建州奴儿们不要增援。

    很可惜,即便是这仅仅关闭了三天的北门,也学又要在随后的某天大肆敞开。法师进城的时候,“北武帝”御驾亲征坐镇盾天的消息已经封锁不住了,而整座城市里的人呢,似乎没有任何一个会奢望南国的赵光怡亲王来解救自己。

    因为有了皇帝坐镇,整座城市里的人似乎都处于一种盲目的自信之中,银尘在盾天城里最主要的长剑大道上走着,以法神之姿态依然走得跌跌撞撞,因为此时大街上虽然不至于摩肩接踵,却一定能称得上车水马龙,大批的建州兵卒们鲜衣怒马,背后的铳枪直插苍天,在明媚闷热的阳光下,每一根青铜枪尖都反射出绿油油的光芒,如同淬毒的獠牙。兵卒的旁边,就是更大规模的平民,或者说富商,由于建州奴儿们善于养殖和经营,虽然海禁但是不禁内地通商,使得原本就靠着南北通商富裕起来的盾天府,此时依然是两河膏腴,而行商之人,没有神功护体,那是没法保证生命与财产安全的,因而满大街的商人们,大都配备宝器,身后跟着好几个膀大腰圆的保镖,这一下就将原本人流如织的街道弄得有点拥挤了。银尘在大街上走了短短一段路,见到了153个穿得起丝绸长袍的平民,却发现没有一个人的修为在入体一重之下!虽然他们修炼的是战流而非罡风,但这样的修为也让法师警觉起来,蓦然发现如今的江湖已经不是他五年前见过的江湖,甚至不是从东海秘境归来时见到的那个江湖了。神功文明,在寒冰与风的双重推动下,又有了向前发展的迹象。

    正街之上,繁花似锦,人人鲜衣怒马,哪怕是年轻的女子,也穿得如同彩霞般艳丽。大街两旁飞檐斗拱,彩色琉璃顶下面,牌匾连成排,大门敞开如林,每一间店铺里的小二都笑脸相迎,似乎从来没有感觉到战争的阴云已经弥漫开来,没有从关闭四座城门这样的大事中嗅出一丝丝危险的味道。银尘抬头看天,只看到一整块明媚无辜的湛蓝,一丝云都没有,他只能对着太阳比划了个中指,便一头扎进一条小巷中。

    进入小巷,便是另一个世界了。

    法师刚刚进入小巷的刹那,就看到一个身穿青蓝色长袍的彪形大汉迎面走来,一脸晦气,横眉竖目,青蓝色的长袍罩在身上,丝绸都被下面的肌肉绷紧了,看起来就像一件带着宽大袖子兜帽和松垮下摆的紧身衣。彪形大汉的胸口上,青蓝色的面料上绣着一枚铜片,铜片上镌刻着一朵云被一只拳头打穿的景象,比喻拳裂云天,武破天行,这个标志看得银尘一愣,几乎就停住了脚步,他当然知道这个标志的意义“天行武馆”!

    北国知名镖局,潘洋城第一大武馆,也是“噩梦”开始的地方。

    那横眉竖目的男子看起来几乎和银尘一样大,是个壮硕如牛的少年,而此时一脸凶神恶煞的他,正充满威胁地一步步朝银尘走来,他身上的气息不是入体几重,而是化气七重,在如今江湖豪侠普遍要求入体境界,一玄子张白生这样的小虾米都在化气一重的徘徊的险恶江湖中,依然算是鹤立鸡群的强大,银尘此时还不知道,这个人在盾天城里随便乱走,碰到比自己强的人的概率可能不超过百分之一。

    他充满威胁地走过来,浑身上下冒出森蓝的光芒,那不是《清风决》的力量,那是《雪峰战决》的力量,《雪峰战决》那是从库里扎利德大草原深处流传出来的神功,在罡风盛行的五年前,就开始修炼战流了。

    风雪在那男子身体周围旋转起来,每一片雪花都尖锐如同刀片。少年走过来,手里拿着的并非什么武器,而是一具童尸。

    那是一具三岁小孩的尸体,已经瘦弱得看不出究竟是男孩女孩,那尸体上不着寸缕,肋骨高高突起,甚至有点刺眼,四肢却细得如同吃剩下的鸡骨头,那尸体的皮肤惨白一片,在阳光下反射出冬季般的寒冷。少年倒提着童尸的一条细腿儿,看到一个白银长跑的家伙走进小巷,便轻轻将童尸扔过来。

    他是在挑衅,挑衅一个身上毫无寒冰波动,而且会走那些大人物绝不肯走的小巷的人,他眼里那个白袍人身上的长袍,是最便宜的,不能染色的那种蚕丝,几乎只有破落的贵族才会穿这种“没有颜色”的东西,水银蚕的丝线质地介于亚麻纤维的最劣质的真丝之间,产量比亚麻都大,被称为“野生蚕丝”,是下众人民的礼服,上等人的囚服,穿这样衣服的人,如果身上没有什么寒冰波动,还要钻肮脏腐臭的小巷,那么他就是一个可以随便欺负的软蛋。

    于是这个少年就将童尸扔了过来,今天因为他赌博输了,便需要帮着某些人打扫街巷来还钱,他反正也是个天行武馆中不起眼的小虾米,帮助打扫卫生也不丢人,可是看着小巷里遍地的饿殍,他也心烦意乱。

    可怜的小孩子被甩过来,被银尘轻易避开,然而避不开的,是这条小巷里几近遍地的躺尸。

    输掉最后一条内裤的赌徒,人老色衰的妓女和她生下的小龟奴,被解雇的小二,父母破产逃亡丢下的孩子,残疾儿童,残疾成人,乞丐叫花子,当然还有被抄家了的失去一切的破落贵族的家奴,以及冒着生命危险来城市里讨要生活的失地农民,破产佃户,都集中于这盾天城里,繁花似锦背后的黑暗。人世间从来都是灰蓝色的,不论春叶烂漫,夏花斗艳,从来都残酷如凛冬。

    小巷里,屎尿齐流,蚊蝇乱飞,老鼠欢叫着代替了秃鹫,残酷地啃食着一切倒伏者的尸身,血肉皮骨,脑浆内脏,转瞬之间就只剩一滩血水,那简直不是老鼠,而是长着四条腿的食人鱼。

    “妈了个巴子的!下次再不赌了,再不了!这次被胡汉三骗了个精光,要不是怕被告了老张头,被赶出镖局,我他妈哪可能来这里干这事儿啊!”那少年气咻咻地转转过身去,双手上灌注的大量的寒冰,将手掌和发霉的尸体完全隔绝,抓起另外一滩半腐烂的尸体直接朝着银尘伸过来。

    那尸体在空中就散了架,内脏和血液忽然凝固成冰,霰弹一样洒出来,朝银尘兜头罩下。

    法神冕下伸出一只原色的手,在空中轻轻一握,似乎是想抓一把空气变成罡风,然而风并没有围绕着他飞起来,法神境界的银尘如今几乎忘掉全部的咒语,只需要一个念头,意出法随,便可以幻化出任何魔法。

    哪怕这种魔法需要的元素,他并不熟悉。

    他伸手在在空中一握,头顶上硕大的太阳辐射下来的良好的平行光,忽然之间就汇聚起来,变成一道粗大的激光,咻地一下将那腐尸笼罩,只一瞬间便将那破烂的尸体连带着四散飞溅的内脏一起净化为虚无,却将附着在上面的冰气保留下来,以一团冰沙的形态飞到了银尘面前,甚至直接从银尘的身体中穿过去。

    法神冕下早就化身为幻影,一瞬间向前飘了十丈,几乎到了那少年的面前。少年看到法师出手,心里登时紧张起来。“这人是黑气楼还是凌霄阁的?这么邪异的路数……”他这么想着,双手之上立刻寒冰凝聚,却并未一拳轰来,而是摆出了防御的架势,不得不说,天行武馆的战斗教育十分成功,面对强敌,进攻没有意义,防守才有意义,虽然防守意味着受伤而且失去进攻机会,渴死防守一定能减轻伤害,留下命来,而进攻,一旦被高手防住,一个反鬼相杀下来命就没了。

第一千一百〇二章. 微醉悔

    “你这样做是不行的,将遍地路倒扔到一起并不解决问题。”天则降下来的时候,比这位少年还矮一头的银尘低着头,语气平静地说道,少年没有听出他的声音,更不会将十年前那个“每天都有新故事”的神功废材天真又清朗的声音和耳边着低沉沙哑,带着令人迷醉的魅力的声音联系起来。少年,也即是和银尘同一批进入天行武馆的孤儿张九儿,此时正一脸警惕地瞪着法师银色的兜帽顶。

    “我待会儿就将它们点起来,我从衙门里领了火油来……话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张九儿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腿肚子都在发颤,天则降临,意味着眼前这个人很可能是个神功高手,而不是不会神功的杀手,在天则越来越严酷完璧的如今,决斗天则只对神功修炼者有效,杀手行事的时候不会触动天则,当然,也不受天则“一对一”的保护,一经发现绝对会被围殴致死。

    “没用的,这些老鼠说不定就是瘟疫的源头,这么热的天,衙门不认真处理掉这些死人,只怕……”银尘摇摇头,在他看来如果建州奴儿当局不把这些“路倒”当回事,那么一场黑死病般的恐怖瘟疫,绝对会代替赵光怡将这座城市完全彻底地屠灭,比建州奴儿历次屠城都要干净彻底。“病毒面前是没有贵贱之分的。”银尘补充道。

    “哪有?这些人每天都在情理,而且他们昨天一定还活着,今天才倒在这里了!”张九儿见银尘久久没有动手,便有些松劲了,他觉得如果对方是个不露相的世外高人,以自己刚刚两次挑衅的无礼举动此时他张九儿估计早就和这些路倒作伴去了。

    “甚至早已经进了老鼠的胃。”他这么想着,愈发惊恐地发现自已无论如何激荡战魂,面对眼前这人都没有出手的信心,他觉得消小腿肚子已经不再颤抖,反而两腿像棉花一样软。

    “这样还像回事。”银尘说着,从手掌心里喷出一股火焰,他喷火的一瞬间,张九儿脸色惨白如死,因为他喷火的瞬间,身上爆发出王爵般的气势,而张九儿身上的冰气,直接就在高热中消散了。

    一道巨大的火光在银尘手掌心里短促地闪亮了一下,熄灭了,接着整条小巷里红光一闪,烈焰升腾又马上熄灭,小巷里的所有秽物全部被焚烧成一片凄惨的灰烬,整条小巷都变成了干燥的灰白色,像是一处戈壁。

    “你……”张九儿已经吓得连防守架势都散了,面对这样诡异的,可以瞬间破去寒冰战流的人,他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命根本不在自己手里。

    “我没事。”可对方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杀意,连敌意都没有,甚至于没有一丝趾高气扬的得意,只有一股落寞,仿佛从高空中自由落体一样的落寞:“想不到你如今也沦落到扫大街了啊,生活,可曾放过谁?……”

    “您认识我?”张九儿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样,两眼放光,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位大人,嘿嘿,小的愚钝,一时间没认出来您……”他此时已经不是横眉竖目的了,挠头的动作很憨厚,如同十年前那个憨厚的七岁幼童。

    人生就是这样,一天到晚嚷着和过去诀别,结果到头来很多东西都不曾改变。

    “我知道你是张九儿,至于我是谁,你不用知道,因为你,还有那些见过我的人都已经忘了我。”银尘叹息道:“只是没想到……”

    “那个,不是那样的!”张九儿憨厚地说:“我不过是和胡汉三打赌输了才这样……我一个天行武馆的镖师哪可能沦落到扫大街呀……”正说着,几个真正衣衫褴褛的人推着一架木车缓缓走来,木车上堆着高高的尸身,大人压着孩子,建筑如同送往憎恶合成车间的罪恶工车,他们才是真正来打扫街道的人。

    “胡汉三吗……”银尘知道胡汉三,正如银尘知道天行武馆的张老头,张妈和总镖头张威武一样,胡汉三是银尘那一批进入天行武馆的孤儿中,悟性最高,修炼速度最快的一个,张老头没少用胡汉三来挤兑银尘,只是胡汉三碍于《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后续部分,被银尘“卡着脖子”,从来米有和银尘真正动手过。

    有的时候,著作权和芯片一样能将人逼疯。

    “我觉得你以后要少赌博,无论和谁都一样,你已经是个正式镖师了,就算为了天行武馆的声誉,也要注意防范金融风险……”银尘一边说着,一边从他身边经过,朝小巷的另外一头走过去,他的目标是都护府之类的军事重地。

    “等等!”张九儿在背后叫住了银尘:“虽然我真的想不起来你是谁了,但是我……总之你帮了我的忙,请你喝一碗总也不过分吧?”

    “不必了。”银尘转过身,冷冷回绝,七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除夕的早层,是他一生中少数几个极难忘坏的时刻,他有时候真的在想,如果自己当时跪下来求情而不是耍什么书生脾气,那么他会不会就这样和张九儿一起,在镖局中度过一个平凡的十年,甚至一个平凡的人生,他也学就不会遇到张雅婷,不会害她牺牲自身来挽救他这么一号“小白”,说不定就在聂挽留的恻隐之心下隐姓埋名地活下来,过着一个普通女人的一生,他银尘也绝不会有勇闯天剑关的事情,也就不会遇到冯烈山,遇到张萌萌,遇到云无月,不会被迫见证一整个“真正的魔威阁”的血色牺牲。他也不会背负着两个女孩的死亡与人生,痛苦挣扎般地活过这么十年。

    人生坎坷如魔的他,有时回头望去,真希望自己能平凡一点,能过得舒服一点,但,他知道,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逆流而上的文明者,一个冲向时代极限的读书人,一个妄图操控天地的魔法师,他骨子里就受不了那种平凡。

    直到如今,他才有资本,有资格来享受这份平凡,因为他已经荣登神座,他已经算是功成名就,他已经可以操纵大地与天空,光芒与火焰,他已经部分实现了自己的理想,他可以稍微放松一段时间了。

    于是他打算做一个平凡的江湖客。

    他就这样离开了,白银色的身影从小巷中阴暗潮湿的阴影下面经过,到达光亮亮的正街,他的身影在被正街上的阳光照亮的一瞬间,张九儿立刻喊了起来:“等……”,他只喊出了一个字,那身影就消失在光芒之中。

    张九儿在那一瞬间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真正回忆起来,银尘的背影被太阳光照亮的一瞬间,他忽然觉得那白银色的背影是那么熟悉,熟悉得让人害怕,仿佛久远的曾经做过的噩梦忽然间变成了现实。他的脑子里闪过了半道灵光,可是那半道灵光并不足以提示他回忆起什么,他开始拼命地回忆起自己简单又简短的一生,发现无论是在清醒还是在睡梦中,从来没有哪个时刻能遇见这么一个,使用火焰克制玄冰的高人。

    他摇摇头,转身走向巷子的另一头,他此时还需要回到荟萃楼去。

    这间临街的酒馆名叫“荟萃楼”,土爆的名字在盾天这样的小城市里能让附近几条街的地面都抖一抖,只因为这家的主子是个烤小乳猪的名家,有神功修为,为人豪爽,是江湖“散客”中有名的大侠。当然这所谓的大侠是个魔道,勾结官府,欺行霸市免不了,可是他的烤小猪就是好吃,他的酒也非常香醇。

    当张九儿走进大门的时候,酒楼内热烈恶氛围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张九儿依然从那亮堂堂的氛围中感受出一点点暗藏着的诡异。

    他抬眼看了一秒临街的大厅,里面坐着很多人,但似乎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张九儿这样的镖师,全部穿着天行武馆的镖师服,青色的长袍看起来十分正派,另外一种人,虽然穿的花花绿绿的,伪装成各种样子,甚至有老叫化,有十二三岁就出来打拼的小男孩子,却始终挣脱不了那一种共同的沉稳阴狠,这些人似乎属于一个新的江湖势力,他们虽然在扮演着各种不同的人生,天南地北地胡侃猛吹着,但在银尘看来,他们每个人似乎都在熟练地背着早就写好的剧本,尽量演着早就安排还的戏剧,这从他们时不时忽然安静下来吃饭吃肉的做作姿态就可以看出,甚至于,那个干瘪枯瘦的老叫花居然可以对着满盆香喷喷热腾腾的小乳猪胡侃一些并不着调的江湖见闻,这本身就十分诡异。

    镖师的眼冷冷注视着他,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他从那人的身上“看”到了寒冰气息形成的非可见光环,显然这个人不是什么杀手行里出来的死士,而是一个真正江湖门派指派出来的高手,化气十重的修为被身上的灵器掩盖住了,很厉害。

    经验丰富的镖师动了动眉毛,没有吭声,他知道天行武馆如今这趟“绝重镖”可不是好相与的,那是皇上特派下来,指定要送到潘洋城里某个大人物家里的姬妾,这个姬妾当然是绑架来的,用一道轻飘飘的圣旨绑架而来,他们这次要运送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姑苏第一美人”,苏菲菲。

    当然除了这个,还有一件光器品级,那是一个曾经的正道大派的荣耀,不过这个东西已经转了几手了,自从被黑天煞的神功污染之后,就成了无主的灵宝,被魔道之人争来抢去的。如今这件东西,要送给某个草原上的大王,自然也是不容有失的,草原上的大王也好,潘洋城里的贝勒也罢,都和皇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旦得罪了他们,天行武馆将失去白道上的庇护伞。

    “所以这次,绝对不能有失!”张九儿最后悄悄瞪了一眼那个伪装成老乞丐的化气高手,心里着实有点打鼓,上了二楼,一边爬楼梯一边还慨叹着神功一道的艰难:“出来混的,都是入体一重起步,想我在天行武馆中也算不弱,天行武馆要不是挂了武馆的牌子,只怕即将颁布的白龙榜上也有名了,却也没有阔绰到能将化气高手请来扮演乞丐的地步!不行,得给老头子说下,这次来者太不善了些。”

    “荟萃楼”不大,就三层,一层比一层贵,临街的酒楼专供饮食,酒楼后面还有一座也是三层小楼,便是客房了,客房后面的小院才是东家居住的地方,在盾天这个商业发达的地方,单纯吃饭的酒楼其实没有什么发展前途,只有综合化的,吃住行甚至**一条龙服务的综合性酒楼才能在残酷无比又欣欣向荣的市场竞争中存活下来,因此荟萃楼必须能够留住往来客商,而天行武馆的人住不起全城最贵的“金满堂”“映月凤泉秀”“好女坊”这样的销金窟,变只有包下半边荟萃楼歇脚。

    “不行的话,得让老头子给老爷说说,赶紧弄来通行条子,让官爷们开门,我们马上走!”张九儿一边想着一边打开雅间的门。

    此时,天行武馆的吃饭时间还没有到,桌子上坐着一圈儿武馆的青年精锐和管理这些精锐的张老头。

    桌子上只有凉菜。

    雅间里,张老头坐着上座,没动筷子,只是一壶一壶地喝着闷酒,似乎愁闷难平。张九儿站在门边上,鼓了几次勇气,身上都冒出寒冰来了,才下定了决心给张老头进言。

    他朝前跨出一步,正要开口,就听到半醉的张老头忽然发出一声近似于哭喊的声音。

    “银尘!!老夫悔啊!!”张九儿的声音里充斥着穷途末路般的凄惶。他一边惊讶于这个几年前在寒冬腊月里被赶出去的小小孩子没有冻死在暴雪之中,没有饿死在除夕夜里,没有被大户人家养着的鬣狗吃掉,没有被什么高人掳掠去做了**或者炉鼎,从此凄惨地死在某个大男人身上或者内脏堆旁边,一边又艳羡于这个男孩身上背负着的无数传说,尤其是轰击血阳与潘兴的建州奴儿大部队的事情,早已成为江湖上最神秘莫测血腥恐怖的传奇,张老头没有想到,一个被自己欺辱了三年,嫌弃了三年,最后背着张威武自作主张将他赶逐出去的小小学徒,一个什么神功都修炼不好的人,居然能有如此大的成就?!

第一千一百〇三章. 乐羊势

    他后悔啊,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狗眼,将这么好的苗子拱手推入除夕的漫天大雪之中?他后悔,因为他明白,银尘从来么有真正加入过任何一个神功门派,他那不会神功的破烂身体也承受不了什么惊才绝艳的武学,因此他的一切成就都靠着自己,无论他是在荒郊野外还是在天行武馆里呆十年,最终的成就都和如今没区别,都是可以站在高高的城头上抬手就把攻城大军给灭了。

    “这样的人,若是留在武馆里,我们能沦落到今天吗!千里幻形有什么了不起的?够人家一招禁咒打得吗?”

    他后面那句低喃将张九儿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了,聪明的张九儿知道,此时说什么老头子都听不进去。

    雅间里的气氛凝重起来,比楼下热烈而诡异的气氛更加诡异,深暗得如同无间血狱。张老头愁闷的自己给自己倒满一杯酒,一杯苦酒,然后狠狠用手一捏杯子,黑色的如毒的药酒里面漂浮起一层碎冰。张九儿知道,这样以来,药酒只怕比平常时候更苦。

    张老头如今也有一点修为了,培元十三重,也算是个上进的人,当然想要上进,付出额外的代价在所难免,就比如这毒药也似的苦涩药酒,不喝这个,张老头连培元一重的修为都不会有,在如今凶险难测的江湖上还怎么带队行镖呢?就是靠着这点修为,张老头明显感觉到有人进来了,半眯着醉眼抬头,首先看到的是天行武馆的标志性青色长袍,便不在意地挥挥手,道:“你刚上来,知道下面的情况如何?”

    “机会来了!”张九儿精神一振,立刻将自己的所见和想法都说了一遍,末了着重强调:“老头子,大堂里坐着的那些个叫花子,小商人,只怕个个都不好惹吧……”

    “草木皆兵!连点定力都没有!”张老头刚刚正在幻想着银尘,一抬眼见了张九儿,将回忆中的银尘和眼前这个张九儿比较起来,这一比较就气不打一处来了,张口便厉喝一声。等他看着张九儿的脸都快绿了,才狠狠地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算是消了气,用很慢很懒散的声音道:“千里幻形这潭水深着呢……他们虽然是个江湖门派,但也基本上属于杀手行一类了,擅长伪装刺杀,窃取情报,这次他们冲咱们来,想来也是受人所雇,指不定背后还站着什么老东西……你真以为南国这边,和咱们潘洋城里一亩三分地儿一样吗?就小猫两三只?”

    “那我们……”

    “定力!”张老头气得敲桌子:“你以为你是个什么鬼东西?你能想到的,老爷能不知道?先不说咱们天行武馆从来也不是吓大的!老爷手里的技艺深厚着呢!就说这次,为了这镖,朝廷可没有少费心思,也是出人出东西的!一个化气十重还是十三重的家伙就把你吓住了?你也不看看除了那碗丐牛德福,大堂里面能有第二个化气境界的人?”

    老头子说完,忽然也不知道胃里面哪条馋虫发了疯,就觉得一阵十分难受的空腹感传来,他也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直接抄起桌上的乌木筷子就夹起一片冷酱的牛肉。

    “来来来!先吃先吃!”他吆喝着,众位年轻镖师纷纷拿起酒盅,倒上浅浅的甜酒,给老头子敬酒起来,雅间里面一时气氛暖和起来,如同窗外明晃晃的阳光,然而坐在侧座上的张九儿,内心之中的恐惧如同旋转着的黑洞一样慢慢扩大,要将他的五脏六腑一起吞没,他忽然觉得此时此刻像冬天一样冷。

    【与此同时】

    盾天城里,有一个相当具备威望的经商家族被称为乐氏,虽然这家的主人喊了快一百年他们“复姓乐羊”但是全天下的人,无论是他们的客户他们的皇帝还是他们的“上帝”都为了图方便叫他们“乐家”,甚至以讹传讹成了“月家”,久而久之,在全天下的悠悠众口之下狼狈败退的乐羊家族,也只能默默地在自家大宅的门楼上挂上低调的“乐庄”牌匾,哪怕这家人的大公子任何时候都自称“乐羊领航”,也依然被称作“月家少爷”甚至“月领航”……

    而如今,这个和天下人的偷懒意愿作对了近百年的家族,却成了盾天府中最为显赫的家族,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那奢靡豪华又防备森严的庄园里,住进了一位(应该是)全天下最为尊贵的客人,这位客人尊贵到什么程度?乐羊家族的现任族长,堂堂盾天首富乐羊温,心甘情愿为这位客人做书童!

    此时此刻,太阳刚刚偏了西,刚好就是寻常人士用过午饭,寻常死囚即将砍去脑袋的午时三刻,生得眉清目秀又虎背熊腰的族长兼大商人乐羊温,正毕恭毕敬地跪着,捧着几卷厚重如砖的书,这书并非什么生涩难懂的科学巨著,或者读了就让人沉迷的文学名篇,而是类似于“风源大陆版《资治通鉴》”的奇书《千年国事》中的几卷,《千年国事》这部上万卷的超巨型丛书,作者并非什么盯着“文正”名号的铁笔杆子作家,或者什么领域的泰山北斗,而是许多人,许多署名“御史”的人,这些人在千年来的文明历史中默默无名,却也可以称得上惊天动地,因为他们这群注定位低权重,腰杆子必须硬过笔杆子的家伙,硬生生在cilabas的全球监视系统的数据库之外,用墨水和丝绢建立起另外一套属于315号文明的数据库,这便是足以超越四库全书的《千年国事》。《千年国事》这部书,成书不受任何帝王朝代的干扰,当权者只能翻越前朝部分,而每个朝代,每个帝皇,都不知道为什么,不管如何困难都要坚持让御史们将书写下去,写到永远,正如《千年国事》第一卷扉页上的那句宿命预言一样:序章起,文字始,卷册分,皇朝易,章节长,安乐业,全书完,天下亡!而此时乐羊温手里捧着的,便是“兴隆三十四年卷”,“法烨十年卷”和“朱寒元年卷”这些都是记载数百年前的某些事情的古书,古书的册页之中,夹杂着同样质地的黄绢,算是书签,书签上写的东西,多半就是读书笔记了,这些笔记最后也得乐羊温亲自抄写下来,交给起居舍人编入起居注,最后这些起居注也可能变成《千年国事》中的几句话。

    乐羊温跪着的地方,是曾经他的小妾们无数次用嘴舔过的地方,就是他自个儿的华丽大书房门前的地板,那可是黄花梨木的地板,特别彰显这位富得流油的顶戴商人的身份的地板,这种在寻常大户人家里足可以当餐桌的木料,在盛行奢靡之风的魔道官商眼里,不过是可以随便踩的地板而已。

    此时他跪在门口,甚至没有任何资格进入那曾经只属于他的大书房,那书房里摆满了他从各处巧取豪夺来的珍奇玩物,真正的书倒没太多,毕竟乐羊温并不迷信腐儒学说,也没有成为翰林院文豪的才华,大多数时候,他都觉得神功比书本有用得多。

    不过显然,此时霸占这里的乐庄“客人”一点儿不这么认为,他下令在比较空的书架上摆满了书,而且将那一屋子古玩也撤走了,客客气气地堆放进乐庄防卫森严的仓库,并在原来的架子上摆上了他自己喜欢的,更加奢靡无边的珍玩。

    那珠光宝气,将原本有些阴暗白天都要点蜡烛的宽广书房照得透亮,连蜡烛都省了。不过那住进乐庄的客人毛病很多,在满屋子宝物灵光中间,在那张做工极端复杂而考究的金银双线十字交叉纹大圣芬芳普陀鹅耳枥木的书案上,依旧点上一支造型寒酸的普通油灯,简洁单纯的黄光在满屋子各色灵光之中,开辟出一圈干净而安静的天地。那片小天地中间,就坐着那“至少是全国最尊贵”的人。

    纳诺未来此时就伏在书案旁,一边阅读着从潘兴,从应天府,从千里之外的凤凰城源源不断汇集而来的“邸报”,一边还要三个军机大臣帮忙,翻越随身携带着的《千年国事》的抄本,从短拳千年的血腥历史之中,寻找问题的答案。

    可怜的影子大帝纳诺未来,其实一直以来也只能做一片影子,他虽然也是个雄心勃勃之辈,奈何是猪圈里头的狮子,空有一身才学,却无得力手下,他任命的文武百官,武将们都还可以,大体上能有帝厉摩罗的水平,文臣却是十分不堪了,除了奴化教育之外,就只会贪污**,横征暴敛,厉害点的可以加上内斗一项,这些文臣只会搞人,不会做事,因此全国各地出了任何比较大的问题,都得上报到纳诺未来这里,让他亲自想办法,于是便出现了一位非常勤政的建州皇帝和他的军机大臣们一起翻书找答案的情境。纳诺未来推门登台之后,迷信古人,迷信腐儒学说,认为历史从来不会向前发展,只是一个又一个王朝的轮回,因此一切问题,都是已经发生过的问题,比照古人的经验智慧,便一定能解决得得心应手,当然事实也“差不多”如他想象的一样,靠着从古人那里要解决方案,纳诺未来居然真的将一个庞大无比的国家管理住了,“管理好了”,从去年秋冬季篡位夺权差点杀掉李玄启直到如今,他的帝国至少在内政方面还没有出过问题

    他并不知道,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许许多多看起来无关痛痒,实际上非常致命的问题,都被他的基层官员们瞒报了,而这些问题堆积起来,几乎可以想象到“楚人一炬,可怜焦土”的后果。

    纳诺未来在正午之前半个时辰就用了午间御膳,这是他的习惯,上午早点吃,腾出一个长长的下午来批阅奏折,也就是通过写字来处理整个国家的政务。纳诺未来虽然勤政,但大半年下来,他对早朝越来越敷衍越来越缺乏耐心,主要是因为早朝之上,文武百官很难真正解决什么问题。这样一来,一个独断专行又勤勤恳恳为国操劳到令人感动的君王形象,就在大半年的君王耦合中形成了。

    臣子是比奴才都低一等的存在,因此无权跪在书房里,更没有权利在帝王面前长时间站着或者坐着,乐羊温此时只能跪在门口,尽心竭力地忍受膝盖上传来的酸痛的同时,偶尔抬起头瞻仰一下那越发显出威仪的主子。“这书房……皇上用着才般配啊!难怪我这么多年坐在里面,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常年养尊处优,颐指气使的他又如何受得了这样的“屈辱”和痛苦呢?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贵跪过一个时辰了?不,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乐羊家的少爷,一生中大概只需要跪祖坟吧。他一边心里想着各种安慰自己,说服自己的念头,一边感觉到从骨髓的缝隙里涌动出来的那股真切的屈辱与不甘。这种屈辱与不甘仿佛蚂蚁一样在关节缝隙里钻来钻去,搞得他浑身刺痒无比,酸痛的膝盖也愈发不堪起来,如同起义的暴民。乐羊温的脸色苦下来,他感觉到心中正在滚雪球一样滚动起一股越来越难以抑制的烦躁,这股烦躁几乎要让他的身体左右摇摆起来,被那三个作为阉人的军机大臣发现“行为不端,跪姿不敬”而招来棍棒伺候。

    乐羊温咬紧牙关,以一个商人最极限的持仓的忍耐力对抗着心中的烦躁感,那股烦躁感如同他面对巨额亏损时的愁闷,但又有些像他收到江湖豪客寄来恐吓信扬言要刺杀她的寝食难安……“等等!”乐羊温突然沉静下来,浑身的汗毛倒立起来,活像一只炸毛的猫,他似乎明白了,这种跪了一个时辰才出现的烦躁是因为

    书房里满屋子的宝器珠光之中,忽然混进来一道影子,一道模糊的,暗沉沉的色彩,尽管这不是形容银色的修辞,但书房里此时的情形给乐羊温的感觉就是如此。

第一千一百〇四章. 杀机现

    油灯的黄光晃动了,原本不该晃动的,现在晃动,虽说书房必定通风,但没有任何一个富户家里的书房是能够刮起穿堂风的,那对腰椎不好。

    金杆朱批的御用红笔停下了,那红色的蝇头小楷,在浅红色的纸面上排成非常工整清秀甚至于柔媚的一行。纳诺未来抬起头,橙红色的瞳孔中反射出十分不耐放的冷光。他的思路被打断了,他刚刚想出来了一条绝妙的“策略”被着晃动的油灯光芒以及光芒中一起晃动着的杀意打断了。他藏在黄袍下面的黑色念珠,也在这个时候缓缓游动起来,黑檀木的珠子和脖颈上的肌肤摩擦的感觉,如同冰冷的电锯锋芒划过,居然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感。纳诺未来故作雍容地放下笔,将黄金杆子的笔轻轻支在笔架上,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他直起腰,一双橙红色的眼睛往来搜寻着,黄袍外面,慢慢凝聚起蓝色的水珠。

    翻越厚重古书的军机大臣们依旧满头大汗地劳作着,没有心思注意到书房里气氛的变化。缺心和尚的念珠忽然从黄袍下面浮上来,很诡异地浮上来,没有破坏黄袍。纳诺未来有点烦躁地一把抓住还在游动着的黑色佛珠,将他从头上摘下,握在手中,一层层寒冰在黑色的佛珠上凝结,却依然是黑色的,黑色的寒冰凝集成一列列尖锐的黑色锋锐,如同绽放的黑色闪光。

    当书房里的光线暗淡下来的时候,军机大臣们才忽然停住翻书的动作,他们茫然四顾,发现满屋子的珠光宝气都暗淡下来,不仅暗淡,还变得柔和许多,仿佛原本璀璨尖锐的光亮忽然变成温润内敛的玉色。“谁?”纳诺未来的声音孤零零地响起来,尖锐的嗓音有点儿像狼叫,他这一声喊,不仅将军机大臣惊住,将乐羊温吓得抖了一抖,还将门外静立着的带刀侍卫惊动了,呼啦一下,一个半圆军势就将书房唯一的出入口堵死。

    满屋子的珠光宝气开始流动起来,仿佛风,仿佛水波,仿佛镭射幻影,那些流动着的光芒在书房里的空地上慢慢聚焦成一个点,凝华成珠子。

    那珠子发出非常温润的,宁静的,柔美的白光,那光亮散发出来,仿佛帝皇一样统御着满屋子的宝气珠光。那白色的光珠出现的瞬间,纳诺未来明显感觉到手上的佛珠颤动了一下,如同受伤的蝮蛇,他赶紧一屁股撞飞身后沉重的沉香木椅子,几乎是跳起来一样从坐姿变为一个有些奇怪的神功起手式。一双橙红的眼,死死盯着那颗杜玲玲的佛珠,可全省市上下慢慢凝结出来的冰甲,分明在左右两侧和后方更加厚实一点,显然,他防着刺客从任何一个地方的偷袭。

    纳诺未来身后传来慌乱的翻书声,显然军机大臣们正在慌乱地收拾东西,这些军机大臣没什么智谋,更没有能对付刺客的武力,他们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就是奴颜婢膝了。

    白色的佛珠越发明亮,如同徐徐升起的旭日,盘绕如蝮蛇的黑色佛珠忽然一弹,不受控制地挣脱了纳诺未来的手,高速旋转着朝那白色佛珠撞去。黑色的佛珠上结满了尖锐的冰刺,高速旋转之下,竟然犹如电锯一般,硬生生劈开了书房里凝重的空气,朝那白色的佛珠撞击而来,那声势不可谓不惊人。纳诺未来看到此处,脸色惊得一片潮红。他昨天捡起这串佛珠,实际是想要借此操控哭佛,掌握能够为王朝永久续命的重器,却从未想到这佛珠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不错的邪神兵,他看着那串佛珠如同电锯一样旋转着切割过来,听着满屋子弥漫起来的嗡嗡声,一时间目眩神迷,就差流了口水。谁知那串黑色佛珠虽然能切开空气,却无法切开佛珠发出的白色光线,反而黑色佛珠上那层层黑色坚冰,仿佛被点着的炭火一样冒出一道道青烟,居然直接化成了灰烬,而不是如同正常的玄冰一样遇热融化。

    那佛珠在空中静静悬停着,周围的珠光宝气却加速波动起来,最终无数霞光凝结成了一个人,一个身穿银色长袍,带着兜帽的人。

    这个人出现的时候,乐羊温的大喝声才响起来:“有刺客!”接着他跪着的身形猛然间横飞起来,在空中根本不变换姿势,就那么“跪着”放下手中的书,以一只结了冰的硕大拳头,直直轰向白银色的兜帽头,他出拳的速度不仅快绝,而且角度刁钻,行动也很突然,甚至于他的身形都飞过了一丈距离了,他的声音才从后面传来。

    乐羊温的做法非常符合规矩。亡者在上,带刀侍卫没有王令是不能上殿的,任何理由都不行,但是乐羊温他是书童,地位相当于一品文臣大官,自然不受限制,当然,作为文臣,面圣时候绝对不能带着武器,甚至连铜钱都不能带,此时他全身上下都未必能搜得出二两金属。

    乐羊温只能以战魂之力迎敌,当然他根本没想将来人打倒,只想阻止他一下,好上自己精心跪着伺候过的皇上有时间喊:“侍卫上殿擒贼!”,那样一切都解决了。

    然而那“浮现”出来的刺客,实在强得可怕。他根本没有分心对付飞来的乐羊温,只是一挥衣袖,甚至连手都没露出来,一道粗大的龙卷风就从袖子里喷射而出,在空中迅速变大成为一道满是透明激波的风墙,直接在乐羊温面前展开,如同一张大网一样将他兜住。风暴之中,空气激流并未凝结成刀剑,反而变成无数透明的战锤,轰隆隆地将乐羊温身上的寒冰气息砸得粉碎,乐羊温那里受得了如此连续高频的震荡冲击,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捣成了稀泥,当场一口血喷出来,腿也伸展了,拳头也软了,仰天便倒下来,直挺挺地躺在了名贵的黄花梨地板上。

    堂堂武道行商,家族首长,就此翻了白眼儿,他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刹那还暗自感慨,“老夫化气五重的修为也不算浅薄了,怎么练让对手分心对付一下都做不到呢?”

    银袍刺客放下手,空气中的激波兀自震颤不休。纳诺未来已经知道来者何人,挥挥手让军机大臣退下,让侍卫散开。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整个建州奴儿部落的灾星,再好的带刀侍卫都对付不了,甚至金丹境界的哈罗都对付不了,唯有元婴境界的海千仇可以计较一二,但是海千仇如今已死……

    “纳诺五毒!纳诺硫酸!”他赶紧喊出两个人的名字,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远远传来的脚步声,而这么长时间里,银色长袍的刺客没有动手。

    “我原以为,你满屋子摆上这么多珍贵的器物,是为了炫耀你的财富和权势,却没有想到,你拿它们来防贼啊!你真的不怕谁给你碰坏了不成?”银袍刺客放下手之后,就很轻松地,如同聊天一样说出这样的话,仿佛他不是来杀人,而是来会面老友的。

    “这些东西,哪能有朕的性命贵?”纳诺未来冷峻地说道,此时他的心里一片宁静,全部的意识,全身的战魂,甚至书房中每一分寒冰气息,都集中起来,专注地对付着眼前的刺客,他不会认为来人有除了要他的命以外的任何意图,也没必要分析他的其他意图。纳诺未来会将所有擅自闯入的人当成要来杀自己的人,因为他的皇权得来的非常不正统,他屁股底下的龙椅,坐不稳。

    “不,这些东西都是文化,可以流传千古,而你不可能活到千古之后,你最终的归宿并非皇陵之中一捧黄土,而是变成史书上的一段文字,懂吗?你的命和这些东西的命比起来微不住道。”魔法师轻声说着,全然不顾两位天选之鞭已经到了门口,其中的纳诺硫酸,还是一位元婴高手。“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个道理你现在还不明白,只能说你其实坐在火山口上而不是龙椅上。”

    “废话真多。”纳诺未来在看到纳诺硫酸出现在眼前的瞬间,就露出了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来人,救驾!”他说着伸手一招,那串黑色的佛珠就倒飞回来,重新落在手上,同时从那书房的门口,忽然暴起一道雄宏的身影,那身影在半空之中就展开了八只多节的手,每一只手上都凝结出锋利的拳刺,风雪砸空中凝结,一根根细如牛毛的冰针在蓝色的寒雾与狂风之中凝结出来,如同从四面八方射来的暴雨梨花针。纳诺五毒与纳诺硫酸,居然不顾天则同时出手,以江湖人鄙视的二打一策略围攻刺客。

    白银色的刺客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一只手终于伸出了袖口,在空中轻轻一握,满屋子的珠宝名器忽然亮堂起来,一道道拇指粗细的激光从大面积的彩色光华中凝聚出来,如同万剑穿空般刺向飞扑过来的纳诺五毒,光束临体,寒冰爆裂,空气中传来一阵凌汛般的冰水混合与寒冰碎裂的声音,纳诺五毒身上多余的肢体立刻融化断裂,变成混合着碎冰的水落下来。然而他身上的冰甲并没有完全碎裂,似乎曾经无往不利的斩咒光此时失去了效用一样。

    银尘的手指在袖子里轻微颤动了一下,他的周身忽然树立起无形的墙壁,万千根牛毛细针就在飞速突进的过程中忽然停住了,接着一层层细密的玄冰堆砌在针尖上,将细密的冰针变成越来越粗壮的冰片,冰块,冰柱。

    “禁大封。”由冰针成长起来的寒冰碎块忽然之间化为旋转的暴风雪,轰鸣着呼啸着朝扑来的纳诺五毒笼罩过去,风雪飞旋如同霜刃的狂舞,却在某一个瞬间忽然风雪分离,狂暴的风压将纳诺五毒挡住,同时那些看似锋利的冰块狠狠砸在他身上,碎裂开来,却并没有给他造成任何损伤,那些冰块缺少战魂的凝练,非常脆弱,落在身上立刻碎成一片片冰屑,然而那些冰屑似乎完全不受到物理因素的影响,弥漫开来的时候并不朝空间中飘散,只是牢牢粘在纳诺五毒身上,接着,凝聚成冰牢。

    暴风雪凝固了,整个凝固成一根巨大的冰柱,比起高压寒冰更强出一个等级的万劫冰牢,将纳诺五毒彻底冻结在中间。

    禁大封属性转移。

    冰柱形成的瞬间,冻结在中间的纳诺五毒身上没救冒出小禁术的蓝色闪光,天选者们的小型禁术,便是将身体的一部分转变成战魂兽的形态,纳诺五毒的身体慢慢融化开来,甚至连他身上的衣服首饰锁甲兵器也一起融化开来,变成一种黑色的媒体,那液体迅速膨胀增殖,如同疯狂分裂的细胞,慢慢膨胀出一只身长一丈的巨大蜘蛛。蓝色的冰柱被这股力量轻松撑裂。

    这个过程持续了三秒,也即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对于纳诺五毒和他身后掠阵支援的纳诺硫酸来说不过须臾,但对于银尘来说已经很宽裕了。在这仅仅够一次神功吐纳的三秒钟里,银尘就已经化身为幻影,瞬息之间便到了纳诺未来的跟前,这一下,什么救驾的举措都白搭了,因为银尘已经一伸手就可以够到纳诺未来。

    纳诺未来的脸色瞬间煞白,因为即便已经动手,即便距离如此之近,他依然感受不到银尘身上的任何气息,如果闭上眼睛,他根本发现不了这么大一个活人,还是有敌意的活人。被欺进的纳诺未来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准备运用他从古书上学到的,被无数个帝王无数次运用演义到极致的应对刺客的技巧,他张开嘴,还米有来得及说出任何一个字,就感觉胸口一阵剧烈的麻痹与疼痛。

    一把黄金袖剑从白银色的袖口中突刺出来,穿透了他的胸膛。那一瞬间,变成蜘蛛的纳诺五毒忽然间恢复了原形,一本正经地,没有任何愤怒或者惊恐表情地站在了银尘身后,那一瞬间,纳诺硫酸发出半声暴怒的吼声,却被纳诺五毒用眼神冷冷阻止。那一瞬间,第三个救驾者出现在了书房门口,身上爆燃起一股龙形的气息,那股龙形的气息并非水的力量,甚至不是雷电的力量,而是血的力量,黑暗的力量,那部气息是如此残破,如此卑微,如同风中残烛一样,在空气中摇摆不定飘飘忽忽,颤颤巍巍地,如同做贼一样,在满是珠光宝气的书房里有限的暗影中艰难地跳动几下,没入了纳诺未来的身体。

第一千一百〇五章. 傲田奠

    原本被贯穿了胸膛,血流满地的纳诺未来,身上忽然在展开一面人脸盾牌,那盾牌大如屏风蒲扇一样拍过来,瞬间就将银尘拍飞,那人脸盾牌拍飞银尘之后便碎裂开来,同时纳诺未来手中的黑色佛珠发出红色的血光,将盾牌的碎片与门口那逐渐倒下,甚至逐渐萎缩的身影一起吸收,变成一刻血色的蛋,那血色的蛋完全就是一个魔法盾,而且几乎具备无敌特性的魔法盾,靠着他保护的纳诺未来,不仅瞬息之间恢复了伤势,还有多余力气打开冰灵道,接着寒冰的推力飞速滑向门口。

    “让开!”纳诺未来喊道,纳诺硫酸此时反应了过来,瞬间避让的同时,一个突进步就窜到了书房之中,不等纳诺五毒有什么反应,立刻推出一掌,掌心之中风雪汇聚。

    寒风夹杂着雪片,旋转着朝银尘轰击而来,真正如同钢刀组成的风暴,面对这样的风暴,银尘的光芒,暴风,雷电与奥术都不能抵挡,唯有和王爵的“器”重新融合的火焰。法神冕下轻轻后退一步,似乎想要避开那股危险的暴风雪,不过暴风雪的攻击范围虽然只有方圆一丈,但是随着纳诺硫酸高速前进,那一丈范围始终笼罩着银尘。一时间,银尘的眼前满是蓝色的雪花,边缘锋利如刀,速度极快,灌注了战魂气息的雪花也如同钢铁锻打的飞镖一样坚硬。这无数雪花组合成的蓝色风暴,仿佛将纳诺硫酸隔空一掌变成了残酷无比的凌迟。

    重掌袭来的三秒钟里,银尘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置身于曾经无比熟悉的领域深海死界之中,尽管这个领域比他曾经用到的那个还要不完整,几乎没有那种深处千米水下的极端的寒冷,只有窒息,压迫力与选本划过皮肤表面的刺痛,但也非常可怕,就算拥有霸体甚至神意,他都绝不敢什么都不做就用身体硬抗。

    寒冰笼罩的瞬间,珠光宝气的书房在视野中消失,正犹豫着是变成蜘蛛还是变成人的纳诺五毒在视野中消失,毫无存在感的乐羊温在视野中消失,只有纳诺硫酸和他轰击而来的一式重掌。“魔法师”身处于冰天雪地之中,空气几乎变成了水,身上每一处地方承载着重压,冰冻和冰刃的切割力,就修五年前安歇被他困在领域中的敌人一样“束手无策”,“逃不出领域只能坐以待毙”。

    然而他如今早已不是五年前那个会一点魔法的软萌男生,他是法神,他手中凝聚出来的火焰,足以化为神威地狱。

    手指从袖子里伸出来,烈火从指尖喷射出来,寒冰的领域中轰然炸开火焰的地狱,苍蓝瞬间变成赤红,窒息的深海,顷刻便为燃烧的天空。

    当天空中旋转着的火焰笼而来之时,一切魂气,魂力,战魂和神功都完全消弭,冲锋而来的纳诺硫酸瞬间从元婴高手变成了普通人,原本淡然地带着狞笑的方块脸瞬间僵硬,刚刚半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就被一只从六尺之外飞来的火焰手掌印在了肚皮上。他身上的锁甲在与火焰手掌接触的瞬间,就被安静而猛烈的高温烫得直接卷曲起来,整个腹部鳞甲都变得通红一片,眼看着那青铜甲片都要慢慢融化开来。这一掌下去不要紧,不仅锁甲融化,里面的紧身衣更是立刻燃烧一起来,从纳诺硫酸的前胸后背四肢百骸中冒出细细的火苗。纳诺硫酸被着火鸦烧得惨叫一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腾身而起,妄图逃离火海却不想一头撞在了书房的横梁上,只听得咔嚓一声,横梁断裂,没有戴着铁盔的金钱鼠尾头也如同烂西瓜一样爆裂开来,里面的红白瓤当场四散飞溅,浇了纳诺五毒满脸的脑浆。此时纳诺五毒也被笼罩进那范围远超一丈的巨大火焰漩涡之下,一脸绝望地抬头看着那火焰漩涡中飞速回旋的火流星,已然全无反抗意志,更是早将“救驾”二字忘到了九霄云外了。领域燃烧天空一开,他身上的魂气魂兽都立刻被封死,再也不能调动分毫,火进冰退,恒古至理,纳诺五毒原来没有太当回事的,只不过如今在那火焰之中,感受到了那股无可名状的绝对压迫力量,才忽然明白这个道理背后的滔天恐怖。

    纳诺硫酸从空中跌下来的时候,粗胖的身体早已烧得只剩下十分之三,内外的衣衫都化作了灰烬,青铜锁甲也整个变成一团明晃晃的红色液体洒落下来,他那无用的焦尸落下来,就摔成了好几份,不远处的纳诺五毒,孤零零地站在旋转着的烈火之下,无助又彷徨。

    此时的纳诺五毒真希望自己能找个老鼠洞钻进去,总也好过面对一任事实上的王爵,当然他还不知道,此时的银尘甚至不是“王爵”这个境界能形容的。

    在成为法神之前,银尘无法将斩咒光化为斩咒火。

    斩咒之火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旋转着朝中心收缩,直到变成一个小点消失不见。趁着这点工夫,银尘已经到了书房的门口,而纳诺未来早就跑的不见踪影了。

    银尘在书房门口停下来,低头看着脚下这人,或者说,这其实就是一张人皮,早就没有了血肉。这张早已变了形的人皮,银尘是不认识的,但他视野中的系统还是老老实实地加了三个字的标注:龙傲田。

    “这人是龙傲田……”银尘眼神一眯,视野之中画面转换,看到天府基地中某一处完全隔离的实验室中,光着身子的龙傲田蜷缩在培养槽里,仿佛一只正在等待被注射某种病毒的小白鼠。眼前画面再变,龙傲田的系统使用记录浮现出来,银尘扫了一眼,摇摇头。

    龙傲田可能是苍天水晶宫中唯一一个使用系统的记事本的人,他在记事本中只留下了一句话:“哪怕我本身已经无望,也要借助他人之手除掉你!”这句话重复了很多遍,而且每次重复都在临死一刻,足见这种恨意多么深重,银尘不用猜都知道那句话应该是对谁说的,毕竟龙傲田,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底细的“法则之子”吧。

    “红后,根据现有情报安排一个使命任务链,让他最后必须和我决斗,并且不能借助任何额外的力量。”银尘心念一起,便给一个月后复活的龙傲田安排了命运。接着他大踏步地走出书房,旁若无人地在乐庄中转悠起来。

    没有人敢于拦阻他,准确地说是没有人拦得住他。“魔法师”时而身化幻影,时而将霸体展开为神域,轻松接下所有攻击,时而用狂风作为武器,拂袖弹指间将大股的铁甲禁卫打得散了军势,从人墙中的巨大缺口中轻松钻过。纳诺未来这个建州奴儿皇帝已经消失在偌大的庄园之中,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就算知道也没人会说,驻守乐庄的建州奴儿亲兵们依据乐庄本就故意营造成迷宫的复杂地形,摆开龙门阵一样的连环军势,设下各种阴狠歹毒的机关陷阱,妄图阻止住这个对建州奴儿来说最恐怖的刺客。然而,银白色的身影似乎从不迟疑,绝无犹豫,更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茫然无措,他似乎早就知道纳诺未来藏身何处,要从什么门进入,而那些辛苦设置的机关,对于他来说,简直如同玩具一样可以随意搬弄。

    比如

    银白色的身影,在几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急战转进,毫无迟滞地一路奔行,终于在一座包铜的大木头门前面停下来,平视着那包铜大门上的寒铁铸锁。

    寒铁,又被称为玄寒冷铁,几乎不能被融化的超硬合金,这种金属制作成的锁子,对于风源大陆上的人来说,只能用钥匙打开。

    银尘看着那寒铁锁子,看着锁子下面压着的厚厚的包铜大门,看着大门两边如同迎宾队伍一样披甲持刀的辫子兵,冷漠无言地抬起右手。

    中指与食指的尖端,连续射出两颗紫色的奥术飞弹,紫色的短促光柱命中那几乎有成年人胸膛那么大的镔铁色的锁子。大门之上覆盖着的聚魂式发动了,蓝色的冰光慢慢凝结起来,勾勒出一座复杂的大阵,然而大阵只是静静地覆盖在门上,并没有被激活,没有变成厚厚的冰墙将银尘挡住。

    那镔铁色的被认为完全不可能开启的大锁子,就在没有人触碰,没有任何钥匙捅入锁眼的情况下,缓缓转动着内部的机械,提升了杠杆,咔嚓一声,解锁了。

    那锁子仿佛被两个无形的人配合着卸下来一样,无声无息地整体抬升,将锁杆从后面的门闩上的两个圆孔中拔出来,接着整体慢慢前移,平平稳稳地无声无息地放在了地上,接着门闩也自动缓缓落地,然后包铜大门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缓缓打开。

    带刀侍卫们在银尘出现的那一瞬间就拔刀了,可是没有人冲上前来,因为银尘周围环绕着三颗火球,在一丈范围内巡逻着,它们散发出来的那种让冰雪消融的,克制战魂兽的热量,差不多也能辐射出一丈远,因此在三颗火球的压制下,无人能够使用战魂,也就意味着无人可以挡住眼前的银袍刺客。

    他们只拔了刀,就见银色的身影一个恍惚,便到了那打开的大门之内,二十四个带刀侍卫没有起到丝毫作用,正如那乐羊家精心设计的大门与锁头。

    大门里面,是一间不太宽广的会客厅,纳诺未来依然坐在主位之上,当然,银尘现身的时候他也马上站了起来,一抖手,左手黑色佛珠,右手指尖变形出类似水母一样的丝状物。

    “还真令人失望啊。”银尘进门之后的第一句话里,就充斥着“一切也只能到此为止”淡淡失望:“我还以为,你真有那个魄力将那串佛珠交出去,以换得自己的千秋基业,你也看到了,你们这个种族内部都不团结,纳诺五毒在你身陷危局的时候,不肯挺身救驾,而转动着别的心思,想来你的命,或许真的不如那间书房里的某个摆件值钱呢。你……难道从来不为自己的后路想想吗?”

    “你的目标是这串佛珠?”纳诺未来晃了晃手中的黑色佛珠:“而不是朕?”

    “我还没有无聊到去刺杀一个随时会被顶替的所谓的皇帝。”银尘冷冷道:“建州奴儿内部是个什么德行,我几乎和你一样清楚,为了那个位置,为了成为整个建州部族的主人而不用给什么人当奴才,族中所有人都在做着一旦有机会就杀光自己亲属的准备,为了唯一的主子的名额,唯一的做人的尊严,可以不择手段……为此,纳诺五毒和纳诺蝮蛇连天选教的信仰都可以抛弃,私自建立了因陀罗,再族内搞什么种姓制度,这事情你知道吧?或者,作为一个昏庸的皇帝你可以装作不知道?”

    “朕早已知道,也早已习惯了,只有你这种弱者才会大惊小怪。”纳诺未来笑起来,脸部的肌肉十分扭曲,银尘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其实并不想笑,他的笑容不是勉强,而是一种类似于神经官能症一样的痉挛般的笑容。那笑容之中潜藏着许多的无奈,许多的愤恨,许多的抗拒,许多的凄惨,许多的悲戚,却似乎同时也被许许多多的人强迫着去笑,去开心,去欢愉。银尘在乃一瞬间觉得那是妓女的笑容,虽然妓女的笑容出现在皇帝的脸上显得很违和,但他感觉就是那样的。

    “我建州大奴的文化中,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从东北建州归海寺苦寒之地,一路撵着尔等到了三途河边,便是因为我等的强大无比。因陀罗(银尘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耳朵动了动)创立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没想给天下生灵一分富余,因而天生万物不足以养人,人只能吃人,吃其他生灵,经过残酷的淘汰才配得上生存,而你等南国种猪并不明白,反而以为自己守着一亩三分地从春天吃到秋天,就是天经地义!……我等是狼,尔等是猪,强弱相争,卵石相搏,高下立判了。”纳诺未来痉挛地笑着说完,左手的佛珠一抛,似乎能很轻易地指挥起那件邪恶的神兵,而银尘手里的轮回珠,忽然之间就自己飞起来,直冲着黑色佛珠撞击过去。

第一千一百〇六章. 地裂岩

    银尘赶紧点出一指,想要聚集起周围环境的光线支援轮回珠,他此时此刻除了“消灭天邪寺宝物”以外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在他眼里,整个建州奴儿部族和不过即使用肥皂水吹出来的一个泡泡。

    可谁知,就在他点出一指的同时,纳诺未来尖笑一声,伸手一挥,无尽的冰棱从会客厅的空气中析出,瞬间落向角落里的烛台,寒冰的冷气冻住了烛火,橙黄色的烛光忽然熄灭,整座会客厅里顿时一片漆黑。

    纳诺未来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恬静而冷酷,那笑容中忽然灌进无穷量的自信,他缓缓地,陶醉般地闭上眼睛,仿佛时间一下子倒退到了几十年前,四岁的的他被哥哥姐姐们逼着吃屎后的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那个夜晚没有星光,没有任何光亮,可纳诺未来就是凭着声音,凭着他天生的一双耳朵,将七个哥哥九个姐姐统统杀死,让他自己变成了排行第一的人,甚至没有留下任何作案的证据。在全黑天里,纳诺未来就有这样的恬静的自信,一切声音,但凡被他听到,他就知道那声音的方位,远近,乃至高度。

    他听到了银尘因为光线一下消失而变得惊悖的吸气声,他听到了轮回珠和黑色佛珠撞击的,如同金属互相敲击的声音。那一瞬间,他根据自己听到的吸气声,成功地辨别除了银尘所在的位置,于是脚下微微用力,身形展开

    空气忽然整体凝固了一般,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寒冰的气息如同大幕一样盖住了整个黑暗又狭小的空间,没有人知道这间会客厅为什么没有窗户。

    就在这静默的黑暗中,纳诺未来腾空而起,黄袍在空中无声无息地展开来,如同暗夜之中的巨大蝙蝠,无声翻滚着的长袍中忽然射出五根水母刺丝状的,透明的指骨,那些指骨如同丝线般柔软,却带着钢鞭一样势大力沉的无声气劲,阴狠地扫向看起来手足无措的银尘。

    那些刺丝在银尘的身边忽然停住了,很诡异地悬浮在空中,而白银色的法师依然大睁着眼,白银色的瞳孔中,居然慢慢渗漏出紫色的光华来。

    奥术无间夜视。

    魔法师抬起手,在空中虚无地握了一下,仿佛垂死的病人虚弱地想抓住人世间最后一点弥留的光阴,他那稚嫩的右手什么都没有抓住,除了暴风。

    光芒,暴风,奥术,严寒,雷电,时间,金属,火焰,诅咒,这才是他这个菜鸟法神“元素亲和力”有强到弱的顺序,或者说是他的神意强度的顺序。在正常的环境中,他最容易操控的是光线,在黑暗中,他最容易操控的便是暴风,在没有空气的水中,他最容易操控的便是奥术,若想绕过这个顺序,就必须集中精力,靠着主观意识去调整,而不是靠着本能。他刚跟那一个动作出自本能,原本以为会将暗影汇聚起来,从冥渊之中绽放光芒,当暴风无声无息地在手中汇聚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能操控黑暗。

    他能操控的,远不是“黑暗”或者“暗影”能形容的威能。

    空气扭曲了。银尘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手掌握着一股旋转着的巨大风暴,那风暴之中似乎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能量,可是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无论是视野中纳诺未来扑来时抖动着的长袍,还是他手指变成的刺丝,抑或银尘手中那一股本该轰鸣着的风暴,都丝毫没有声音。银尘握紧的手一张开,本想狂风炸裂,靠着空气爆炸的冲击力将纳诺未来顶飞出去,却不想掌心前面一阵沉闷凝滞的波动,一股透明的巨大涟漪横扫而出,空间之中一阵猛烈摇荡,却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纳诺未来被那涟漪扫到,虽未曾被什么样的冲击波震得吐血,可是身上黄袍一阵违反常理的抖动,于无声之间,黄袍撕裂,鲜血飚溅,甚至一块块碎肉都飞散出来,简直如同被人砍了好几十刀一样。喷着血打着旋儿倒飞出去。

    银尘蓝色微变,此时他才知道自己手中的风并不仅仅是风,还是【空间】。他只要将手中的风暴压缩之后再释放,就会产生【次元斩】一样的效果,因为是空间本身的波动,他的这股风暴便没有了声音,也没了任何冲击力,只有一股恐怖至极的撕裂力道。银尘仗着无间夜视,十分同情地看了纳诺未来一眼,这个时候他才又时间集中精力,在手中凝聚出奥术的紫光。

    纳诺未来滚倒在地,身上流出的血已经将砖石地面染出一大片的殷红,当然这种颜色此时只有银尘看得见。银尘手中紫光亮起,正准备照射在地变出一堆金属雕像来缠住他,自己好想办法在无关的黑暗中凝聚出别的元素来对付那黑暗的佛珠,不曾想纳诺未来倒地之后并不曾挣扎着起来,只是伸手往某处一按。

    轰隆一声,银尘的脚下登时向下炸裂开来,机关转动的声音也是随后才响起来的,银尘脚下一空,周身本能地汇聚起风暴,给他提供了一股悬浮的力道,没让他第一时间就跌落下去。他低头一看,只见脚下的地板仿佛大门样左右对开,下面却是一作至少五丈深的竖井,竖井底下光滑平整倒是没有什么林立的枪阵,只不过这么深的竖井,寻常人栽下去也摔死了。

    银尘看到那竖井的瞬间,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伸手一招,狂风压缩,空间爆裂,竟然对着那串已经将轮回珠围困在中间的黑色佛珠发出一道次元斩,空气中无声划过一道剧烈的扭曲,紧接着一道细细的裂口就在黑色佛珠旁边张开,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力顿时将黑色佛珠和轮回珠一起吸入了未知的异空间。

    银尘指尖微颤,一圈无声的震波扩散开来,黑暗凄冷无序的异空间中,忽然于混沌中伸出一条秩序的管道,将黑白两股佛珠全部收入天府的虚数空间里,紧接着,银尘赶紧将黑色佛珠召唤到手上,然后浑身风压暴起,自己大头朝下主动栽进竖井之中。

    他的手握住佛珠,手中汇聚起雷电,想将佛珠震裂,结果没成功,手中汇聚起火焰想将佛珠烧毁,也没成功,放出绿色的石化索命咒,却被佛珠吸收了。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纳诺未来也只以为他开动了机关让银尘掉下去,此时的建州大奴皇帝仰躺在湿冷的地面上,保命仙丹已经服下去,只等一时半刻药效发作,抹平全身上下的“刀伤”,他仰躺着,瞪着高高的岩石拱顶,露出一个痉挛又得意的笑容:“还好他没有飞行类战魂,否则被那样羞辱地吊在房顶上,岂不是……罢了,在下面活活渴死饿死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何况那个刘天罡已经饿了这么许多天,也该吃吃人了。”此时他还没有发现,自己忽然之间就将海千仇的遗物丢掉了。

    银尘缓缓落在竖井底部,同时竖井顶上的那两片地板,也在机关转动声中缓缓合上。黑暗之中,他下落的身姿,如红黑夜中恶魔的翔舞,放肆又雍容。他落在大坑底部的一片废墟之上,到处都是碎裂的桌椅和四散的碎散瓷片,甚至还有些许浓茶的汤汁流过脚边。原来那会客厅里大部分的“砖石”地面,都被伪装成了这个地陷机关,而为了迷惑敌人,在这必定要陷落下去的地面上,摆了三张八仙桌,上面放了许多茶碗,还有专门的人给到了香茶,戏份不可谓不足,也是下了相当的本钱了。银尘落在竖井的底部,微微巡视一圈,便确定这里断无生人之理,整个竖井的底部根本没有任何一道门户,而竖井四壁之上都是光溜溜的坚硬岩石,十五丈的高度也不是任何人能爬上去的。

    脚下的岩石地面并不干净,反而肮脏且散发着恶臭,原来这里已经死过几个人了,都早已变成了被踢得到处都是的白骨。阴冷潮湿的地上还有一层颜色诡异的白霜,显然是某人靠着强大的寒冰气息将坑底的沼气凝结了,否则镇还要将人毒死。

    这满地的冰霜,对银尘来说就是一种警兆。

    【三个呼吸之后】

    黑暗之中,一切声响终于静止下来,唯有苍茫的静默将这里完全笼罩如浩瀚而不可知的虚空。就在这地狱般的死寂中,一道苍鬼般衰老的影子,于无声之中,慢慢接近他,几乎没有呼吸,几乎没有心跳,更不可能有任何脚步声传来,甚至于他身上慢慢化形的战魂兽都没有任何声响发出。他就如同勾魂的黑无常一样,慢慢靠近黑暗中也是一团漆黑的银尘。他的十根手指中的八根,在无声的静默中,迅速从三节风化成23节,每一节上都长出了一对小小的勾爪,勾爪的尖端无声地汇聚起剧毒的坚冰,如同八条漆黑的蜈蚣,老者接近到银尘身后一丈的地方,忽然间无声无息的跳起来,电般的伸出早已变形的双手,迅捷无比的抓向银尘的双肩,通知他的嘴也如同蝮蛇样,张得很大,两条犬齿如同獠牙一般长长的伸出来,眼看着就要咬向银尘的脖颈,这一切都无声而迅速的发生,在于一瞬间,而法师在这一瞬间,并没有办法从黑暗之中变出光亮,便只能从手掌心里发出无尽的风雪。那风雪旋转变成一股巨大的龙卷形态的暴雪,将老者完全笼罩其中,紧接着,随着银尘的令咒,风雪凝结成冰柱,将老者整个冻结于其中。

    “禁大封!”寒冰凝结的声音喧嚣而起,随后归于沉寂。老者被冻结在冰柱之中,苍老的身体上猛然爆发出一道刺目的蓝色光晕,那是暴风雪的力量,然而那股力量只是爆发了一瞬,就完全彻底的衰竭下去,显然老者在这黑暗的地下死亡囚笼已经饿了许多天了,哪怕有战魂维持,哪怕他强如合道宗师,此时也没有多余的寒冰气息,以供挥霍。

    银尘抬起手,指尖亮起奥术的紫光,然后彻底的消散下去。白银色的瞳孔中闪过金色的符文,系统界面配合着无间夜视在视野中标注出了一个名字。

    刘天罡。

    这是一位真正的正道高手,同时也是和鬼厉明结下了许多仇怨的老者。他那一首强大无比的冰屑旋转功。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却始终。无法战胜鬼厉明,手中凝魂摄魄,他们之间的仇怨不过是你打我一圈,我打你一掌之类的江湖义气,从来也没有说是能够累积加小,因为刘天刚本身就是一个正道,不屑于去做那魔道之人才会做的事情,而鬼厉明虽然化生魔道,这始终以离恨天的时间作为自己生存的标准,也从未想过去做那些邪魔之事。于是两人之间的所谓仇怨就成,单纯的义气之中,谁比谁的神功厉害,谁比谁的手段高明,就这样跌跌撞撞翻翻滚滚的几十年到如今,鬼厉民已经踏上另外一条道路,而刘宪刚却身陷死地。

    银尘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那诺未来在这里,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他一定是那个刺杀诺未来失败了的人,但却不是一个唯一的失败者。在他脚下的这许多的白骨之中,也许就有更多的仁人志士来刺杀下,而银城他自己是不打算刺杀那位来,因为他已经打算将那诺未来的整个事业,连同他的精神和意志一起粉碎成灰。

    因此银尘对他说不上课,但绝对不会有好脸色看。他任由老者散发着微弱的寒冰气息。催动的几乎枯竭的冰屑旋转功,一点一点从寒冰之中挤出来,趁着这点时间他拿起手中的念珠,于黑暗之中,仔细端详起来。

    “得想个办法破坏掉它。”银尘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从手心里涌出各种各样元素光芒。那些光芒落在黑色佛珠之上,将黑色的木头佛珠照亮出一片迷蒙的色彩。

第一千一百〇七章. 刘天罡

    和轮回珠一样,这一串佛珠之中,其实只有一颗佛珠是有用的,其他的都不过是普通的木头珠子而已,银尘从黑暗之中集中神意弄出一把细细的金色光剑,将佛珠上用人发拧成的线截断,将黑色的檀香木珠子一颗一颗取下来,每一颗都十分沉重。“刷点漆,刚好可以做一桌子台球。”银尘不无恶意地想着,同时将那颗真正的“哭佛神珠”(姑且这么称呼)单另拿出来,放在手上,借助无间夜视仔细观察起来。

    “完全没辙。”银尘看了半天,只能无奈地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此时哭佛神珠内部,早已没有了哭佛的气息,也没有“檀香宗”散发出来的那一股骚包的香味儿,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死寂的气息,那股气息是缺心和尚的气息,是熔岩血渊的气息,是紫风闲人的气息,是紫渊血狱的气息,那股气息如同和任何东西都不反应的超稳定化合物一样,懒散,沉闷,僵化地沉淀在木头珠子中,似乎拧成一个死结,又像是形成了一个特别稳定的防壁结构,总之任何元素力量都渗透不进去。银尘初登神座,还不敢贸然拿神意去试探这种“异宇宙”的东西。手底下也没有任何炼金工具或者附魔拆解工具来折腾,只能弹指发出两颗小小的奥术飞弹,落在脚边潮湿阴冷的岩石地面上,让地面的石料变形成为金属,竖起一方小小的保险箱,银尘将黑色的佛珠放进去,盖住保险箱,转动了好几圈密码锁,接着发动神意,从嘿咱之中强行汇出一道道有气无力的光束,在保险箱表面附上三十六层皇天敕令大封魔印,他不敢用冰属性的禁大封,生怕这颗邪恶的佛珠能量那属于寒冰的力量也吸收掉。

    银尘将整个箱子丢进虚数空间,接着拿出了轮回珠。

    轮回珠是苦禅的遗物,按理说只有寒山寺的门人才能用,可是银尘这个绝对还没有出家的男孩子,居然不用任何骇入咒缚就可以随意使用这颗神珠。轮回珠漂浮在他的头顶上,不仅将黑暗无比阴冷潮湿的竖井底部照亮,也在刘天罡的眼前照出了一个银白色的森然的影子。那威力绝伦的佛门至高圣器轮回珠,居然被银尘当成了照明用的灯泡。轮回出的光芒照射到蓝色的冰柱上时候,寒冰融化,冰柱崩解,冰柱之中的刘天罡,也随着碎裂的冰柱一起倒下。

    然而倔强的老头可不会就这么简单地认了输。他在倒下的瞬间依然挥手发出一道湿冷的风暴,那风暴卷动着冰柱碎裂后余下的冰渣,甚至将某些稍微大一些的碎块喹片都打碎成更细小的寒冰粉尘,化成一道反而十分干冷的暴风雪,朝银尘兜头罩来。银尘和他的距离刚好一丈,隔空发出这么一股干冷又锐利的暴风雪,便已经是他的极限。老头子倒在地上的时候,挥出去的一掌已经到了末尾,手无力地铺在碎瓷片和汤水之中,衣衫褴褛的手臂就像一条用旧了的橡皮水管。

    面对着兜头罩来的风雪,银尘很“客气”地回敬了一掌,从他掌心里喷出的,是一道雾状的火焰,火焰只闪动了一下,灼热的赤色光线一度盖过轮回珠的白光,接着那火光便化为一大捧飘散的火星消失了。火光消失的瞬间,碎冰组成的风雪也同时消失不见,红蓝两色光芒在空中碰撞了一下就彻底没了踪迹,仿佛那不过是个虚妄的梦,只剩下干净的透明的风压一圈圈扩散出来,吹动着白银色的长袍猎猎作响,如同被仙气鼓荡。银尘以半个胜利者的姿态走上前来,轮回珠在他头顶上跟着移动,将白银色的身影照得愈发瘦高虚幻,仿佛只要给他一把镰刀,一只沙漏,他就真的变成了那收割生命的阿努比斯。

    他走过来的时候,老人已经闭上了眼睛,摆出一副死硬的样子。银尘没有从他那核桃般的老脸上看到多少不甘与不屈,只看到了绝望与放弃希望之后干硬的坚持,正如他的成名绝技,那如同戈壁上的风沙一样干冷的冰屑旋转功。银尘知道冰屑旋转功至少在天变之后是一种很普通很普遍的神功,有点像清风决,属于那种人人可以修炼但是庸才别想练好的神功,而脚边这个老人,显然属于天才。

    风源大陆上的天才都是努力的天才,不是智慧的天才。神功转水之后练功不会太累,但是冷得不行,多少人练了一个小时就受不了那其实不会对身体造成危害的可怕酷寒而放弃,只有少数人如同这个老人一样一根筋地修炼下去。

    “年轻人,看你也是个有志气的,杀了老夫,将就着吃吧!同时祈祷有人能够来救你……”刘天罡闭着眼睛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这个“新来的”家伙有什么动作,便闭着眼睛,语气绝望地说道,银尘听出来他已经彻底放弃了,也不知道他在这个黑暗的囚笼中熬过了多少无聊无望的时辰。银尘听着他的话,觉得他的声音和语气像极了升阳老人。

    老年的坏人不值得尊敬,老年的好人,却该加倍珍惜。

    “抱歉。我是鬼厉名的弟子,你不该舍身喂我的。”银尘蹲下来,沉重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调侃。银尘确定自己不喜欢刘天罡,也没有任何想要收服他为自己办事的任何想法。他不喜欢也不需要这个人,因此理论上他应该可以完全不理会这个老头子,自己开时空门自己走,留着他烂死在这里。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他蹲下来,故意离老头子很近,似乎想欣赏一下他暴怒地跳起来的样子。很可惜,刘天罡只是惊讶又愤怒地睁开了眼睛,那一双湖蓝色的瞳孔里锐芒一闪,接着重归于寂。

    “是吗?没看出来。你的功法不像他,心性也不像,他是个恶人,不,是魔头,如今只怕也和桑天亮一样跪舔建州奴才的靴子,毕竟建州奴才再怎么欺压百姓,也欺负不到魔威阁的头上来,你大概是背着他偷偷来的吧?”刘天罡的话银尘听懂了,他从老人的嘴里了解到了一个十年前的鬼厉名,而不是魏务良死后的鬼厉名,更不是四卅之夜于仓皇之处重生的鬼厉名。刘天罡已经老了,老到他认识是江湖也和她一起老了去,不发展不变化,老到他已经跟不上时代,纵然摸索出神功转风雪的途径来,也无用了,因为他眼里的江湖和真正的江湖相差了十年。

    “鬼老要是知道我来这里,他一定拼了命也要杀光这个宅子里的上到皇帝下到老鼠的一切生物,哪怕从杜无心那里借来生绝毒也在所不惜。”银尘这么想着,却没有说,他觉得和这个已经过气的老人争论没有意义。老人就是个旧时代的正道老武士,单纯又执拗,很不讨人喜欢,但是有价值,字少他的神功是有价值的。

    沉默着的银尘的手心里,浮现出一颗丹药,一颗医治重伤,带有部分起死回生的功效的丹药,这颗丹药可能比天地鬼神丹便宜许多,可是在江湖上依旧有价无市,因为药方可能已经失传百年。

    孤本丹药的香味四散开来,在佛珠的光亮下更显得沁人心肺。依然饿得不轻的老人喉头狠狠动了一下,却没有起身,更没有伸手去抢,也许不问青红皂白就在黑暗之中偷袭吃人的做法,已经背离了他的道德底线,在明知道自己真的活不长的绝望之下,他已经没有更多的勇气或者说力气去再一次触犯底线,做出抢人丹药的举动了。

    当然,也可以说他认命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抢得过银尘,干脆在生命的最后一点时间里重新拾起作为正道的荣耀。刘天罡骨子里其实更偏向于小正道,有正义感,但除了练功以外没有什么坚持。

    老人的喉头动了一下,便什么也没有说,而此时白银色的少年不得不开口了:“拿着!难道我还要喂你不成?你又不是我媳妇。”法神冕下的语气中满是不耐烦。

    “给老夫?!”刘天罡惊叫了一声,他的声音此时才显出真正的衰弱银尘早就看出来,长时间的饥饿,已经让他的器官开始衰竭,现在就算给他准备一顿大餐,也救不回来他的命了。

    “是啊!快拿着吃了,别嫌苦,这里没水嚼着吃吧!真实的,跟个婴儿一样!”银尘十分不耐烦地将那一颗其实价值巨万的丹药塞给刘天罡,便站起来走远了一些,刘天罡身上的味道已经和毒气差不多了。

    “你小子下次再诓老夫说你是鬼厉名的弟子,老夫亲自杀上魔威阁问明白!”刘天罡一手握着丹药,瞪着眼睛吼道,满脸都是被人骗了的愠怒,一双蓝色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相信不愿相信的惊悖。银尘背着他摇摇手,意思是别计较了。刘天罡看到他的动作,从鼻孔里发出一声满意的冷哼,才一口将丹药吞下。

    他根本没有咀嚼,直接将大号药丸吞下肚去,然后盘膝坐起,咬牙鼓荡出一点点风雪气息,在身子下面的弄出一个简单的聚魂式,慢慢恢复起来。

    他的气息慢慢变强了,强到银尘不得不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他:“合道十三重?比起平常状态的鬼老一点儿也不弱呀?”

    【一刻钟后】

    “小友,虽说咱们现在还看不到希望,但无论如何,大恩不言谢吧。”刘天罡从阴冷潮湿的地面上站起来,枯瘦的身体上慢慢鼓荡起蓝色的风雪,显然已经差不多回复到最佳状态了。他在轮回珠的光亮下转头看了下四周,又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头顶,似乎能透过那彻底的黑暗看到十几丈高处那两扇伪装成石头地面的机关。他此时完全看不到的,是纳诺未来疯了一样满处找一串黑色的佛珠。

    “你对眼下的情势有什么看法吗?”刘天罡见银尘只是背对着他不说话,有点尴尬又绝不敢动怒地加了一句,他此时虽然具备了合道极致的实力,可依然没有看透银尘的底细,甚至连银尘的身份来路都不知道。刘天罡根本不可能相信银尘是鬼厉名的弟子的。

    “传送吧,这玩意你能爬上去?”银尘伸手指了指四周光滑的岩石面,口气挺冲的。

    刘天罡看了看那似乎是被抛光了石壁,苦涩地摇摇头:“若论攀岩的工具,老夫凝冰也能造出来一些,利用战魂,钩索都不成问题,可是这黑牢里的墙面地下,都是特殊处理过的,光滑如大理石不说,也很难用玄冰凿开呀!”他自顾自说着,忽然想到银尘刚刚给他说过的连个字,不由得一愣:“等等,你刚才说了什么?”

    “传送!”银尘语气冷硬,此时他正在调试自己的神意和神力。“发生施展传送和瞬移应该不需要咒语。”他的脑子里闪过这句话,没说出口。

    “传送?”刘天罡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字。湖蓝色的眼睛里亮光一闪,但又马上黯淡下去:“你说的可是空蝉吗?这乐羊府里面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一天到晚都有护山大阵保护着,哪有什么空蝉用的宝器能够从这里脱险出去?当然,年轻人,你要真是魔威阁那种阔绰门派中的人,手里真有一件灵器或者玄器,老夫人当这话没说过。”刘天罡说到最后半句话,已经算是低声嘟哝,根本没有报什么希望,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说的那如同梦话般的推测,可是事实在眼前以令他惊悖的方式展开。白银色的魔法师只是单纯的抬起手,没有任何运转神功的扭捏作势。也没有任何咒文咏唱,只不过抬起手向空中一点而已,仿佛他那稚嫩的手指点中不是稀薄的空气,而是整个世界的命脉。就那一点之下,象征着空间规则的金色涟漪慢慢荡漾起来,在那涟漪中浮现出一道金色的门户,那门户的里面居然就是。顿天成熙熙攘攘的主街。

第一千一百〇八章. 接应者

    半步天堂,半步地狱,那几乎不是用咫尺天涯就可以形容的神迹。刘天罡看到那到门户的时候已经震惊的无以复加,几乎下巴都要脱臼了。而银尘此时也没有什么耐心跟他解释,直接粗暴的拉起他这根干瘦的老头,一步跨进门去,那一步跨越的便是生与死的界限。

    他们通过了众生的门扉,逃出了黑狱。

    当他们出现在顿天城的大街上的时候,刘天罡对着银尘深深的一拜,语气非常诚恳的说道:“这次侥幸脱险,少侠的恩情没齿难忘。少侠想来也是我辈中人。来到这盾天府并非是来游玩的,必然想要有一番大作为,不慎失手而已。只不过如今伪朝贼人势力颇为猛恶,朝廷鹰犬遍布,少侠想要找一个人藏身之处,只怕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老夫倒是有几个经典的去处,不仅那些朝廷鹰爪子们很难想到,而且少不了许多打点,几重保证之下,倒也无妨了。不知少侠可否赏光呢?”银尘听了他的话,分析出其中许多层意思来。

    “想来前辈是在这里啸聚群雄,准备干他一场?”

    “那是自然。”刘天罡不无骄傲的说道:“自从盾天府杯建州大奴占据了以后,老夫就联络江湖上好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在这里啸聚起事,不过一直都没成,这才让老夫有些着急抓狂,亲自跑去乐羊宅子刺杀纳诺未来,结果没成,在那黑牢里呆了也不知道多少天了。少侠想来也在那狗皇帝面前,不小心失了手……如今只怕朝廷的海捕文书马上就要降到头上了,少侠即便不打算近期起事也可以在老夫那里稍微躲藏一阵,总也好过被那些所谓的因陀罗发现了。”刘天罡一个劲的劝说着,银尘见盛情难却便点头答应和他一起去躲避一时,不料他们所到的地方正是那荟萃楼。也就是天行武馆落脚的地方。

    刘天罡肯定知道,天行武馆的人和朝廷往来密切,属于典型的朝廷狗腿子,于是他看到荟萃楼门前那一根天行武馆的镖旗时候,着实吓了一跳,还以为老巢被人端了,直到看到碗丐坐在门口吃茶,才放下心来,他知道这个老乞丐身上犯的事也是很多的,朝廷正四处要人呢。他能坐在这里,说明这里还是比较安全。

    刘天罡走进门来,和几个相熟的江湖豪客互相见了面,大伙都称他为前辈,显得毕恭毕敬,毕竟他的神功修为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强,在江湖上真的算是鼎鼎大名了。银尘和这些人见了大伙自然又是一阵惊讶,接着便是一波一波地劝酒,备极热情,毕竟银尘在潘兴城里的赫赫战功,是这些江湖豪侠们都心生向往的。

    他们在一楼的一处偏厅里摆了接风宴,荟萃楼的一楼偏厅原是一条狭长的走廊,特别适合摆上流水席,原本也是用来预备大宴时候的副席,如今被这荟萃楼的主人改成了价格次一点的包间,这包间抵触偏僻又请了些水平不高不低的书生画匠弄了许多字画,如同招魂幡一样装裱满墙,更显得幽暗起来,荟萃楼并非特别注重经营这里,往常若不是那些穷书生“赶考的”既付不起雅间费用又想要一块安静的地儿,和“贱民”们隔离开来,只怕也只有大厅里实在坐不下的人才会来这里,此时这偏厅之中也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都是书生打扮,却个个满口慷慨悲秋,大骂建州奴儿祸国殃民,搞得盾天府“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一个一个都是副愤青的表情。而这偏厅的最里头,却是一堵光溜溜的木墙,上面什么也没有挂,只见那木墙周围忽然就出现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极其有规律踩了某个特定的地方几下,那木墙就如同乐羊宅子里的地板一样开启,几个端菜的小二排着队,毕恭毕敬地走了进去。一个机灵点的书生觉得不太对劲,便拉住小二问那是怎么回事,谁知这里面所有的小二童工,那都是被许了个将来进入“江湖大派”锦绣前程的后备弟子,个个受过些许训练,自然口风极严,只说那雅间是客人订的,报出的价钱也略坑,书生听了,不疑有他,便放任不管了。

    而这偏厅尽头的隐秘雅间里面,刘天罡自己创立的门派“英雄会”,正摆开筵席给自家太上掌门接风洗尘,压惊去晦,千里幻形这号天然盟友自然来捧场,银尘也被邀请过来了。

    这偏厅中暗藏的雅间何等隐蔽,天行武馆的人初来乍到,都还不太知道。酒还没有过三巡,刘天罡就已经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大概原委,原来这次大伙集中起来,并非是为了刺杀纳诺未来,或者营救他这个早就留下绝笔信不让门人来解救他的老头子的,而是要动天行武馆的镖。这次天行武馆押送的东西,不仅将姑苏城秀杭两地文人雅士得罪个干净,也把江湖上颇有些名气的暴雨梨花派(简称暴雨派)逼上梁山,那暴雨派的镇派宝物传承了几百代了,据说是比寒山寺的师承都久远,总之门派圣物被夺,暴雨派无奈只能举派跳起来拼命。

    “苏菲菲?!那可是老夫的弟子呀!”席间刘天罡听了比他低一辈的碗丐的简述,登时胡子眉毛头发都立起来,几乎让梳着的发辫震断了头绳,变成一颗爆炸头,他那苍白色的胡子已经差不多蓝了一半,柔软的长须如同钢针倒竖,上面冰气郁结,一根根细碎的冰针顺着胡须的方向生长出来。

    “还有光器‘水龙丹’,那可是真正从海银肚子里取出来的东西,也是‘暴雨梨花派’镇派宝物,你说这次朝廷,这做的是人活吗?”碗丐语气沉重,颇有点壮士一去兮的味道,刘天罡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什么荟萃楼都是虚的,这里分明就是暴雨梨花派的一个据点。“千里幻形”也好,刘天罡自创的“英雄会”也罢,都不过是给这个强大的门派打下手的而已,如今朝廷夺走了水龙丹和苏菲菲,那真是要和他刘天罡不死不休了还是怎的?

    “怎么打算的?晚上动手吗?”刘天罡低声问道,虽然压低了声音,可也没有故意回避着人,一下子就让一边坐着安静吃肉的银尘听到了。银尘这个时候挑挑眉毛,知道这刘老头果然不是和鬼厉名相反的存在。鬼厉名是披着魔道皮的正道,而刘天罡……绝望的时候还能心向正道一点,一旦脱了困,立刻露出本性啊。

    “千里幻形?英雄会?暴雨梨花派?呵呵,这些要真的是正道门阀,早就加入文明圣殿了还用等到现在自己想法子单干吗?若是赵月诗遇上镖局绑架,黑!天行武馆除非人人开着高达否则别想押成这镖!哪像你们这些家伙……”银尘一边吃着肉,一边暗自琢磨着,一声不吭,也没有对突然沉默下来的氛围有任何表示。法神不用眼睛看,就能感觉到刘天罡的心跳猛然加快了几下,又恢复到正常,显然刚刚那一瞬间,他以为银尘会直接站起来告辞,按照江湖规矩,偷听别人**密谋,甚至无意中听到,都会招来杀身之祸,寻常的做法就是别人一起头,立刻回避,起身告辞,这时候刘天罡会起身挽留,至于银尘答不答应,刘天罡都有备案的,哪知银尘竟然如此“上道”,坐着不动,那就表明不愿置身事外,要帮忙了。刘老头断然不可能意识到银尘和天行武馆中还有一段公案未了不说,对与建州奴儿相关的人事都也看不惯,能破坏就破坏,反正他都法神了自然不怕事儿大。

    “天行武馆今天才住下的,还不知道苏小姐被弄到什么地方,在不在荟萃楼里,那水龙丹却似乎是被张威武随身带着的,他身边还有几个面孔生冷的,修为也不弱,怕是朝廷的鹰爪子。”碗丐说完,朝银尘这边隐秘地看了一眼,他的眼神中没有太多的阴谋,只有一点点歉意,显然只想请银尘来助拳,而不是真的想拿他当肉盾挡在前面。

    银尘听着他的话说到这里又停下,屋里又是一阵沉默,便知道自己不能再装下去,便将油汪汪的侉子往桌上一搁:“两位前辈的意思不会是今晚只是试探一下吧?且不说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不会不会,我们其实都相互知根知底了,江湖上混的门派也好,镖局也罢,但凡有点名气的,谁家的手底下的路数不是被对头知道得一清二楚?前期的功课要做的,否则闷头上去,门派的传承都长久不了。”刘天罡显然是个急性子,没等银尘说完就解释起来,想来也是,就算每个人都留着一手,但是表面上的功法路数那是没法掩藏的,除非银尘这号根本不会神功,没法被人感知寒冰气息的人,或者从来没有在人前出过手的人,但凡能被人提上名号的,手底下的路数也基本被人摸清了,这样行走江湖才不至于稀里糊涂地惹上得罪不起的势力,被人杀了随便扔到荒郊野外。行走江湖,修为是护盾,眼力是护身符,趋利避害与冷静,是命长的根本。

    “……就算不打草惊蛇,我们也最多有今晚一次机会,各位别忘了真王爷的大军可就在城外!”

    “攻城?!”牛德福和刘天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失策的懊悔。“大意了!这个方面没考虑到哇!真王的大军,如今是顶顶厉害,想来三途河水寨到了盾天这之间多少关卡,多少建州奴儿的铁骑,都被他的大阵给破了,如今啊,世人都说他的黄泉锁斩是神人留下的阵势,与之对阵要天打雷劈的!”碗丐用很夸张的语气说完,刘天罡也接了口,道:“就算是以前的黄泉锁斩,建州奴才们也赢不了,大伙儿都知道那迷路盆地里除了四面土坡,一马平川,能有棵树挡路算是了不起了,这么平整的地面,骑兵对骑兵,以建州奴儿只会闷头硬冲的笨蛋军势,陷入锁斩里面岂不是死路一条?老夫估么着现在外面已经杀得血流成河了吧?这盾天,说不准啊!”

    两人这么一唱一和,在座的几人都明白了,这盾天府一旦被兵临城下,形势立马不同,天行武馆的张威武只要不是头猪,绝对不敢将天行武馆留到攻城来临的时候,否则一旦有个好歹,他们这帮人落在真王爷赵光怡手里,那估计没什么活路,必须在攻城之前准备停当,押镖上路,因此张威武绝对没有等到第二天晚上的道理,今天他们留宿,很可能就是最后一夜的准备时间了。

    “那这么一来,可也麻烦。原本想着今天探探他们的实力,同时四处查访下苏小姐在什么地方,日后再做打算,如今这么一来,只能一切仓促了。我们是要变试探为强攻,直取张威武性命,夺得光器,还是四处煽风点火,布下疑兵大阵,逼他们乱了阵脚,露出破绽,知道苏小姐的下落?”这时另外一个陪坐的江湖好汉开口说道,这是个相貌成熟稳重的青年人,比刘天罡低两辈,比碗丐牛德福低一辈,这个人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但是他的师承名气很大,是《八方风雨同舟棍》韩凌霜的弟子岳云阁,韩家的八方风雨棍,在韩凌霜手里推陈出新,成了《八方风雨同舟棍》,增加了六路新棍式,使得原本一人使唤的棍术可以五人甚至十人合用,围成战阵以破敌人军势。这种棍术一人用也可,十人用也可,虽然说未必是什么顶级的神功路数,但胜在易学易用,十人修炼和一人修炼的过程完全一样,甚至使唤出来的路数都可以完全一致,大大节省的培养手下的时间,因此在江湖上流传甚广,韩家的名头也就出来了。岳云阁作为开山大弟子,自然棍法优秀,“战力彪炳”,便也在核心会谈中亮了相,只不过,他的神功和智谋其实也入不得银尘的法眼。

第一千一百〇九章. 十年

    “这个……”这一下,大伙儿都有点愁,刘天罡抬起眼看着银尘,希望他给一个解释,银尘喉头动了动,本不想多说,但是自己已经半推半就地被卷了进来,那么就别掖着藏着了:“简单。虽然荟萃楼是我们的据点,有主场之便利,但实际上根本不适合在此动手,一来这个据点经营日久,一旦打起来,等于就暴露了,一切设施也好人员也罢都得放弃了,损失很大的,毕竟谁也不知道黄泉锁斩适不适合攻城呢……二来,银尘听各位说这一趟镖要送往潘洋而不是潘兴,那可是千里路程,以咱们千里幻形的能耐,哪里不能设伏做卡,埋伏他几次?这次他们不敢走空蝉,是怕有人使唤神兵拦截冰灵道,只能用土办法送过去,这么一来,我们的机会其实很多,还不如干脆大度地放他们一马,任由他们沿着自古以来几乎就是唯一的南北大道前往潘洋呢!我们在这里不动,反而成了疑兵之计,让他们一时半刻都不敢放松心情,这么耗上几天,等他们放松了,我能再下手,岂不稍微容易些?”

    他这一说完,所有人都竖了大拇指,刘天罡和牛德福直感叹不愧是传说中的英雄人物,小小年纪,这兵法军势都比寻常人厉害,更不要说驱使火焰的绝招了。众人再次商量了一下,便开始互相劝酒起来,一顿“给刘大爷的接风宴”吃得耳酣脑热,好不快活,到了午时末尾才散了去。

    【午时末刻】

    太阳明显偏西的时候,银尘才耳酣脑热地慢慢走出来,虽然法师基本上都禁酒,但是加布罗依尔毕竟不是什么恐怖原教旨主义横行的地区,禁酒令也不过是某种劝诫,真到了该喝的时候也可以随便喝点,与其说法师禁酒,不如说法师禁止酗酒或者工作期间禁酒,毕竟很多酒后魔法试验和醉驾的危险程度一样。

    “现在喝酒还是有点受不住……十七岁还是有点早了。”银尘在荟萃楼里晃悠着,用平日里很少出现的姿势闲散地踢着步子,全身每一个零件都在晃荡,因此此时的画风变得非常诡异。他晃悠着内堂出来,到了主厅,朦胧之中看见没了碗丐的主厅已然群魔乱舞,真正放开了手脚不用演戏的千里幻形的好手们本色出演起来,反倒比他们扭捏造作的高谈阔论更让人放松警惕,显然牛德福的密令已经传下去,大伙儿都知道要从长计议,也不执着于此时此刻了。银尘晃荡着穿过大厅,想去门外晒晒太阳,让自己清醒一点,浑然不觉就进的几张桌子上,许多千里幻形和英雄会的小虾米们都偷偷看他,呀眼神里的崇拜都要溢出来将桌子淹没了。没办法,魔道也似南国的魔道,在对付北人尤其是建州奴儿这点上,正道和魔道其实没什么差别。

    银尘正刚刚往那大厅的中间走了一步,忽然一阵冷风袭来,法神冕下极其不堪地打了个寒战,一下子清醒过来。

    换撒的白银色瞳孔猛然聚焦,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几人,全然不顾大厅的声音忽然安静下来许多,不复先前喧嚣鼎沸。他此时面对着三个人,而他的眼里只有一个人。

    他静静注视着走在首位的张老头,看着他比十年前枯槁苍老了许多的面容不禁感觉胸腔里那一股隐隐作痛的怒气一下子泄露出去一小半。

    “生活从来也没有饶过谁。”银尘这么想着垂下眼帘,在目光的交锋中“败下阵来”,白银色的长袍一摆,居然打算避让天行武馆的人,他的动作惹得千里环形的许多魔道好手发出嘘声,就连在一旁观察着的碗丐牛德福也暗自摇头,只有眼界比他高一点刘天罡不为所动。人老成精的刘天罡看得仔细,银尘避让绕路的时候,那步伐沉稳得像个元婴高手,明明太阳穴微微下陷,身上并无一丝神功气息的“白银传说”,走起路来一股宗师的派头,却又不是假装出来的,每一个动作细节都十分自然,那是心中有股宗师气概的人才能表现出来的,而不是妄想自己是宗师的人能假装出来的。这种在避让的时候还一副宗师派头的表现,让刘天罡心里暗赞的同时也完全没了底,他知道这是江湖斗争中最危险的信号,如同雄狮在牛群面前“败退”,隐身入草丛一样,狮子从来不会害怕牛群,暂时退避就代表着伺机而动,再次出手必然雷霆一击。刘天罡不知道银尘和天行武馆之间的渊源,他此时只觉得此次劫镖成功的希望陡然增大起来的同时,收拾首尾付出的代价也必然很高,不过,夺取光器的任务是关乎东家兴亡的大事情,什么代价都得支付的。

    想通了这些,刘天罡再看那三个天行武馆的人,只觉得那根本就是三具尸身。千里幻形的弟子们的嘘声,就显得特别刺耳飞,仿佛一瞬间整个千里幻形的智商都断崖式下降一样。刘天罡皱了皱眉,想让牛德福暗中阻止一下,可眼睛余光扫到牛德福那一脸嫌弃失望,便赶紧咽下话头,他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和盟友闹分歧。

    银尘避让开来,而张老头没有朝前走,反而微微侧了侧身,让自己始终正面直对着银尘。他的心里此时真的不是滋味。

    “酒醉能常醒,悔恨不曾退。”这就是此时张老头的内心写照,他酒醒了,可是对昔年赶走银尘的悔恨并没有因一醉而方休,如今乍看到银尘活生生站在面前,那悔恨更如同毒药般反噬起来,同时,他也知道如今和这位银发少年是彻底地对立起来。天行武馆侍奉建州皇帝,为虎作伥的事情也干了不少,虽然从来未在南方作恶,却是维护着那些在南方作恶的北地贵族的利益的,和银尘以及他身后可能代表着的南国有志之士早已势同水火。张拉头不止一次想过,昔年若未私自做主将银尘赶走,如今银尘说不定也和他们一样,侍奉建州皇帝,为了一个飞黄腾达的梦而努力,眼前这些江湖宵小,只怕早就可以不当回事,而盾天城里的形势也不可能如此紧迫诡谲,毕竟没了银尘,真王能不能打到盾天还很难说呢,可现在,张老头知道自己不能后悔,不能软弱,更不能堕了天行武馆的威风,于是心里一边抗拒着悔恨,一边拼命鼓动着战魂,将全身毛孔张开,让体内的寒冰魂气喷出来,在空中雾化成蓝色的云团,以壮声威。他始终保持着正面面对银尘,那架势竟是一步也不肯退缩了。

    银尘感应到他身上的的寒冰气息,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微微转身,也正面对着张老头不过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张老头身上,反而越过他的肩膀落在了他身后的胡汉三身上,声音低低地说道:“昔日一别,那故事的结尾也来不及讲述,没想到一拖就是六七年了。”

    胡汉三听了他的话,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张老头素来知道银尘擅长讲故事,而他的故事也如同某种硬通货一样在他那一批的小孩子中流传,成为拉帮结派的手段,这也是他不喜欢银尘的诱因之一,想不到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个小子还想着这一套,这么一想,内腑里的火气不知怎么就窜起来,对银尘的悔恨与向往也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原本僵住的脸上也绽放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没想到过了真么多年,你还是个拿着那些小孩子的故事糊弄人的家伙,老大不小了,居然依然一身白丁,没有任何修为傍身,你这辈子就打算这么过去吗?你也不看看人家胡汉三,和你同岁,已经是化气四重的好手了,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名号,你的?见面第一句话又是那小孩子的故事,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长不大么?”

    张老头越说着,自己胆气越发旺盛起来。而听到他这么一说,原本不打算理会的胡汉三也冷冷开口:“小时候咱家爱听故事,被你捏着把柄也就算了,如今咱家已经成家了,小孩子的那一套,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吧!那些有的没的,没有个结尾又有什么要紧?”他这么一说,满座的嘘声更大了,有些人甚至说这个银尘肯定是个沾名钓誉之徒。

    银尘听得他们二人如此挤兑,心里还是有些气的,不过他没有暴跳起来骂,或者直接动手,只是发出了一声半是叹息的冷哼,接着用一种很舒缓的语气说道:“张老头子,十年前我初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胖老头,如今十年过去了,你邹然再如何英雄了得,也已经两鬓华发。英雄难逃暮年,而这十年你老得也太快了些,看起来仿佛跳过了六十岁一样,从知天命直奔古稀。你都这样了,还有心思来嘲讽我不会神功的人生吗?”

    银尘的话让张老头的脸色变了几变,显然十分切中要害的,可是张老头心中的原则与傲慢,依然强硬地顶着他的脊梁,打算对银尘强硬到底,打算让银尘当众出丑,打算让他在醉酒的时候那一声声“悔恨”彻底变成放屁。“得不到的就毁灭他吧。”这就是张老头此时近乎本能的想法,也是最符合他的立场与利益的想法,十年了,天行武馆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银尘,完全变了,成了天行武馆飞黄腾达的一大障碍,银尘与建州奴儿的仇怨,等同于他和天行武馆之间的嫌隙。

    于是张老头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依然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十年了,十年了啊!你虽然长高了,声音变了,却一点儿长进也没有!除了小孩子的故事,就是小孩子的诡辩把戏……”

    “诡辩吗……”银尘的话音里忽然满是落寞与萧瑟:“看来今天非得动手了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在袖子里喊喊动了动手指,表面上看似乎没有任何动作。然而就在他的话还没有落下的这么一个令人疏忽的瞬间,周围的空气猛然汇聚起来,变成一团气功炮一样的罡风,无声无息地砸向张老头的胸口。

    张老头感应到周围空气的变化,赶紧运起神功《七寸流星拳》的起手式,战魂激荡,胸口瞬间凝结出一件寒冰鬼针胄,钢针倒竖,好不威武,却不想一团压缩空气狠狠撞在心口,接着猛然爆炸开来。

    罡风爆炸,一圈透明的冲击波轰鸣着散开来,居然将三人一起推向一丈远的后方,同时也将两旁的几张桌子炸得粉碎,桌上的残羹剩饭立刻爆炸成漫天雾霾,混合在碎瓷片,烟云一样扩散开来,周围千里幻形的好手们登时高声怪叫起来,赶紧运起各种各样的神功,变出水墙来阻挡,好险没有让那扩散的黑色云霾弄了满脸狼狈。银尘这一手,倒是将诸位暂时镇住了,却也引来许多“有见识”之人的鄙夷。“罡风终究已是昨日黄花。”碗丐牛德福低声来了一句,只怕是千里幻形中大多数人的心声。

    这一波风暴轰击确实将众人一起闹了个手忙脚乱,可再强大的风波也打不穿灌注了魂气的冰甲水墙,伤到后面的人,顶多将寒冰气息抵消一部分,却也要付出十倍以上的代价。银尘这么一手下来,整个大厅里根本没伤到一个人,却搞得如同天象惊变一样声势浩大。

    张老头被罡风冲击波推出一丈远,他身后的胡汉三和一位面色黑红的老者也后退了一样的距离,这点其实细思极恐,毕竟胡汉三是化气四重,那老者只怕合道一重修为往上,如此强大的修为居然和张老头一个入体都没有达到的人退开了一样距离,期间没有任何办法提前稳住身形,这就很要命了。银尘的风暴之中不含冰雪的力量,却含有空间的力量,他的罡风炸开的瞬间,实际上连带着整个空间都抖动了一下,自然会让三人退出一样的距离,也就是说他的某些法术根本无视对手的修为。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天行武

    张老头被这一下打得气血翻滚,玄冰战魂差点直接在体内爆碎,变成最精纯原始的战魂气,那样他得花上至少五个月来修复战魂,否则行功遭受反噬,和人动手便是奢望。他被罡风打退,气血翻滚的同时也怒火攻心了,毕竟一个堂堂战流拳斗士被罡风武士轻描淡写地一个眼神逼退一丈,传出去那就是天大的笑谈,天行武馆就是3000年的信誉也栽不起这个大跟头。他此时满脑子想的大概只有找回面子,甚至放点血来复仇了。

    他根本不知道,人,终究抗不过神的。

    银尘手里掌握着罡风极限,一种虚无的,类似珍品圣器一样的“权限”,这世上有多少罡风她就能调用多少罡风,真要用巨量的罡风磨平张老头的一身神功修为不在话下。他刚刚出手,不过是用罡风的爆炸力作为一点警告而已,真惹急了他还用的什么罡风,直接将石化诅咒混合在空气中的寒冰气息里一个万毒皆杀,估计整间一楼大厅里得死掉一半,控制一下范围,足够让张老头当场变成石像。

    张老头被打退了,气血翻腾加上怒火攻心,一张脸登时通红一片,白胡子一根根竖立起来,变成很大一捧,将他的嘴都埋没了,只见到脸上的胡子在蠕动:“罡风?你现在辛苦修炼出罡风能有什么用?”他的声音从胡子堆里传出来,轻蔑的口气中醋味飘散,几乎酸倒了周围看热闹的一圈千里幻形的弟子。银尘听了他的话,表情不变,却发出一声沧然的冷笑,原本雍容肃立着的身体终于有了大幅度的动作。

    他双手在身前一并,两手同时下握,原本空无一片的手掌中居然立刻浮现出一把银色的细长太刀,别的不说,就这一手无中生有的本事,便将暗中观察的碗丐也吓了一个大哆嗦。张老头更是脸色猛变,他很深冰气爆发,一团带毒的蓝色暴风雪在身体周围盘旋起来,两手骨节出长出灰白色的骨质拳刺,眼看着就要鼓起勇气,以寒毒之力催动七寸流星拳和银尘拼命了,却蓦然被身后伸来的手掌按住了肩膀:“老张,这个小子可是银发妖魔,大意不得!”一道沉稳中带着许多沉重感的声音传来,张老头脸色一松,心头的怒火和屈辱强行压下去一点,低声道:“师兄,此子留不得!任何机会都要抓住!”说着便拉过正鼓起战魂要和银尘拼命的胡汉三,朝后又退了一步。张老头身后合道高手走上前来,每一步都沉重阴冷如同冰山,踩在地面上,发出足以和周围所有千里幻形的好手以及天行武馆的镖师们心跳共振的声音,短短几步之内,整个大厅里面的心跳声就被他整合成一种声音,仿佛他的双脚就控制着众人的心跳一样。

    这种感觉,让包括牛德福在内的所有千里幻形的人都白了脸色。心跳频率被人控制的感觉,大概就是小命捏在别人手里的感觉了。

    整个大厅里都弥漫起一致的心跳声,唯一不同的就是银尘自己的心跳声。银尘双手持刀,长刀横卧,银白色的刀鞘上不时闪过一道道森然的蓝光,那是雷电的力量。

    走来的天行武馆合道高手身上冒出青色的暴风雪,那是掺了散魂剧毒的寒毒之力,神功转水,毒行天下,几乎所有的神功都能淬炼出毒劲,于阴冷之中腐蚀人的皮肤肌肉,血液经络,有些厉害的人物甚至可以腐蚀木器岩石,仅有各种金属不惧寒毒腐蚀。寒毒以淬炼战魂时使用的有毒物质划分类别,比如此时这个合道宗师使用的就是“冰蓝蝎尾针”剧毒,是和生绝毒红热蝎尾针截然相反的毒素。

    剧毒的暴风雪围绕着这个走来的中年男子,他**着上身,肌肉发达的双臂间传来骨骼移位的咔嚓脆响,一双手臂上,岩石般高高隆起的肌肉慢慢蠕动变化,一根根铁背龙脊骨上的骨刺一样的尖锐白骨,从粗壮的一倍的手臂中慢慢长出来,骨刺尖端,寒毒汇聚,呈现出冰晶一样的色彩。

    银尘微微眨了眨眼睛,视野中的系统立刻提示,这个人的双臂骨骼结构已经完全变了,变成一种类似生物型高出力装置一样的构造,许多关节凭空生长出来,组合成多重曲柄连杆一样的结构,中年人的一双拳头也是等比例放大了,却并没有什么结构上的变化,依然是一双古铜色的铁血杀拳。

    银尘自然之这道这一双杀拳的威力,他已经猜测出来这个梳着金钱鼠尾辫子的中年男子,很可能就是天行武馆中属于“隐藏力量”的供奉级人物,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个人会这么年轻这么强大。“难道是……人造天选者?甚至人造天选之鞭?”银尘心里盘算着,太刀的刀鞘有又朝里面收了收。

    寒冰毒气和杀拳是分开的,这是合道境界的逆向用法,“功气两分”。银尘若是进手招架杀拳,那么带着毒素的暴风雪就会围住他,哪怕没有伤到他的皮,只是在他身上留下一些冰屑,也能让毒素入体,打断他的战魂气运行,封住他的战力。而如果他要分出精力对付暴风雪,那么杀拳必然长驱直入,给予他直接的打击,这么一来,面对中年男子的《七寸流星拳》,银尘似乎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杀拳转瞬即至,银尘便在此时两手一分,长刀立刻拔出三寸,他拔刀的速度看似不快,可是周围的时空猛然坍缩起来,脚下的红色地砖甚至都被吸了起来,一副时空错乱的可怕模样,他周围的光线立刻黯淡下来,空气中闪烁出蓝色的细碎雷电,,一股杀道级别的庞大威压轰然爆发,将中年男子发出的暴风雪凝固住了一个既短暂的刹那。

    拔刀的动作陡然加快,刹那时间一道蓝色的闪电弧线化作霸空的刀芒,闪裂而出,在半空中就化为千百万道雷电,朝中年男子横扫而去。刀芒狂扫,凝滞的暴风雪在男子发出第二道战魂气的瞬间再次启动,加速旋转着朝银尘席卷而来,却被爆炸的罡风冲击得四散飞落。中年男子的拳头最终还是和银尘手中的长刀硬碰硬地撞击在一起,两股纯粹的机械推力轰然相撞,在接触的位置上爆炸出一圈暗白色的气浪。银尘手中的长咔嚓一声便断裂开来,然而雷电组成的霸空刀芒之上附带的剧烈罡风狠狠扫飞出去,居然狼狈地摔在三丈外的地,这一下,连银尘自己也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将金属武器和罡风结合起来用,威力居然增幅这么大。

    白银色的法师放下手,白银色的袖子遮住手掌,只露出半截刀刃,断刀的尖锋落在地上,迅速融化成一团金属液,接着如同水银一样蒸发消失。银尘手里的半截断刃,断口之上金属一阵蠕动,仿佛话的生物一样生长出一截剑刃,刀背变薄,两面开光,断刀变化成一把样式普通的长剑。法神雍容大气地抬起手,神意降临,剑出法随,一道恐怖无比的剑气随着他一招非常简洁明了的横斩轰射而出。

    那一剑,天地变色,世间一切都变成彻底的冰蓝,却又分明没有一丝寒冬的气息。附带着杀道力量的最终决战奥义,居然被银尘随手一挥就使唤出来,加上他刚刚拔刀时的那一瞬间天地变色,短短两招之内,就连着处了两招暗合杀道的决战奥义了。

    “《千雷万闪死界拔刀式》?”牛德福是有见识的,金刀门弟子们最基础也是最难对付的绝学他当然认得出来,可是将这么一招顶多能和战魂结合的神功练出杀道级别的威势,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甚至江湖上盛传的金刀门青年领军人物拜狱都做不到这一点,只有韩空谷之流,这些威名在外的宗师级别人物才可能会这号技巧,可银尘一个连弱冠都不到的小孩子,居然可以随手发出这样的绝技,这让碗丐牛德福意识到,“盛名之下无虚士”有时还真是至理名言。

    至于银尘第二招最终决战奥义,牛德福必须承认自己根本没看懂!

    “仙剑!?”刘天罡倒是看懂了一点,但他宁愿不懂,因为他看到的真相太过于骇人听闻了。他能够感受到,银尘那一剑的剑气并不如何强烈,至少从他身体里发出的气劲很弱很弱,可是这点剑气居然能够引动上天,将天地间的某种力量汇聚起来,壮大自身,这就是只有传说中的“神仙”才能发出的“仙剑”。“仙剑”之气并无水火风雷之属,似乎就是一种特别玄奇又高端的力量,刘天罡当然不知道这是时空之力,而银尘挥出的这一剑就是时间之剑。

    “岁月无情!”寒光笼罩过来的时候,被打飞的中年男子已经稳住了身形,右脚在地上狠狠一踏,红砖碎裂,冰棱炸裂,整个人登时贴在天花板上,轻巧地避开了银尘一剑。这是“顶上挂号”,非宗师境界不能完成的奇功,周围看到的人,哪怕是千里幻形的人都低声喝了一句彩。中年男子看准了银尘收招很慢,动作甚至僵硬在那里,嘿嘿一笑,立刻飞身扑下,一招《七寸流星拳》中有名的苍虎双爪扑直捣过来左拳笼罩银尘头脸,右拳笼罩前胸肩膀等要害位置,硕大的拳头周围依旧风雪随行,同时为了防止这小子反击,立刻调整战魂,在身上凝结出一套完整的寒冰锁甲来。

    双拳既出,风雪随行,拳风未到,带有腐蚀性的阴冷寒气已经到了银尘的周身,即便是霸体也挡不住这种连带着神魂,意志,体力,脏腑,血肉一起侵蚀的寒冰毒气。银尘松开手,长剑直接消失在空中,蓝色的时间剑气也消失无踪,而剑气所过之处一片衰朽,仿佛转瞬之间就过去了千年。

    “来得好!”银尘的声音冷酷如寒冰地狱,在中年男子扑下来的瞬间,他忽然化身幻影,幽灵一样轻巧避过了双拳和暴风雪不说,居然十分神奇地刚好卡在了中年男子的背门死路里,抬手便要打出什么招式来。

    中年男子毕竟是合道宗师,甚至还可能是天选之鞭,被人抄了后路的瞬间,发出去的重拳立刻收招不说,全身的战魂瞬间沉寂下来,连变化过程都省了,直接就从半异形的状态变成了正常的人身,他旋风一样转过身来,同时双手在身前交叉,手臂上血肉激荡皮骨扩展,居然硬生生于刹那之间变出两副肌肉组成的长方塔盾,将自身双重保护起来。

    刘天罡看到这一幕脸色已经灰了,“闪返瞬错破防”虽然是江湖上公开的技法,但是能做到的人,刘天罡还没有见到过,今次才第一回看到活人能使出这样的技法的,当然震惊加恐惧的无以复加,以至于连银尘在方寸之间能发动交错破防这样的细节都忽略了。他眼睁睁看着银尘鬼魅一样绕过那镖师的双拳,到了背后,随手向上一撩,感觉像是要抛出什么暗器来,然而并没有任何毒针飞叉梅花镖之类的从袖子里飞出来,反而飞出来一块硕大的黑布。

    那黑布中间缝着一块铁盘,似乎能自主在空中旋转,旋转的过程中,黑布借着旋转的力道中布纵向展开,如同忽然张开的斗篷,黑布的边缘缝制着一圈金属牙齿,边缘极其锋利,闪着黄金色的金属反光。这片黑布在空中高速旋转,如同刀轮般朝中年男子劈杀过来。中年男子不敢硬接,只能将暴风雪加持到最大,几乎变成一片水幕般的墙壁。朝前推去。总算将黑布击落。

    风雪幻化为潮汐。将银承用魔法实现出来的神功《斩风燕破》击落,同时带着一股余波朝银尘推去,看起来就像一道一人高一丈宽的水墙,那水墙之中蓝色黑色的闪华不断浮现,显然带有散魂剧毒。银尘不待放下手,两指清弹,两串奥术飞弹电射而出,落入水墙的瞬间就让中年男子身子一晃,左边的鼻孔冒出一条细细的血线,显然已经中了奥术飞弹中的“反噬”魔法。他发出的水墙就在银尘面前直接凝固,不是凝固成冰,而是凝固成一堵看起来就没什么刚度的泥巴矮墙。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凛王至

    两人隔着忽然变矮只有半个人高的泥墙,总算可以暂时放下手,喘上一口气了。中年男子紧紧盯着银尘,脸上的表情变了三下,喉头动了三下,终于还是忍不住冲口而出:“在下天行武馆张重山,领教银发少年英雄高招!”

    作为一个骑士时代的标准拳斗士,他任何时候都以和人比拳却不自报家门为耻辱,毕竟连自家姓甚名谁都不敢说,还指望有人看得起你那几手神功吗?他此时先于银尘自报家门,不仅仅出于一个拳斗士的原则,更处于威慑对手的考虑,天行武馆并不只有张威武,还有座下四大弟子,第一名就是张重山,人称“毒拳判官”,是北方帝国著名的御前检点尉,也算是出入宫城的皇帝禁卫了,这个家伙虽然领的是侍卫官职,但干的是缉捕凶犯,帮助皇帝铲除异己的特务活计,要不是北武帝担心他和张云一个姓,又都出身于潘洋城,可能会有些亲戚关系,只怕七年前那个暴雨之夜就没有聂挽留什么事情了,而张雅婷的牺牲也绝对不会起到丝毫作用,甚至银尘会被逼得直接自爆和整个北方帝国同归于尽。

    好在一切都只是如果,但这并不能弱化这个张重山的可怕,他是毒拳判官,一拳下去能让人魂气散尽,五脏溃烂,而且他功利心很强,非常看重皇上派遣下来的活儿,任何时候都不允许出现什么偏差变故,故而每次下手都很重很绝,今日他现身荟萃楼,以他的固执,整个事情都不要想着善了,而千里幻形和英雄会的人,也必须有大半赔在这里了。

    他是官面上的人物,又实力强横,自然威名一出,四座哗然,就连刘天罡都有些动容,脸色抽搐着想着要不要干脆放弃。碗丐牛德福更是自己先泄了一半士气,低声对刘天罡道:“刘老,我们要不算了吧?暴雨派也没说他敢跟皇上直接叫板啊……”

    “开弓哪里有回头箭呐?”刘天罡犹豫了一瞬间,涣散的眼神就重新汇聚起来:“老夫将皇上都惊扰了,英雄会如今也折了大半精锐,此役若是再不成,老夫的英雄会日后就是老鼠会啦!还能收到什么弟子?”他说完,看到牛德福有些不情愿地撇撇嘴,脸面不动,可心里还是鄙夷地冷笑一声,他心里清楚,暴雨派既然放他出来做事,就没有让他回头服软的后路了,这年头,毒这种东西若是只能要命那就好了。

    张重山很满意地享受着周遭投来的畏惧目光,却发现银尘根本不为所动,他也有点无奈地扁扁嘴,心里想着:“没法子,这个小子是敢拿整个皇族来威胁皇上的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比哈罗还危险,指望他服软?手下见真章是唯一的路数。”

    想通了这点的张重山冷冷一笑,激活全身战魂,原本变成正常人手臂的双手再次发出咔嚓嚓的骨骼移位声,他缓缓拉开架势,将胡汉三和张老头两人护在身后,身体周围的空间中析出一粒粒蓝色的冰晶,冰晶相互碰撞着凝结成风雪

    他还未变形的手上忽然出现了一只小小的药瓶,用拇指弹开瓶盖,任由里面的粉末状物质在风雪之中挥发了一阵,将周周身的风雪染成紫色。那是孔雀胆的毒素,比起他用惯了的苍蓝蝎尾针的毒素不消多让。这一切准备好之后,他便低喝一声:“来吧!让本官看看你这个传说中的少年英雄究竟有多少成色”

    “呵,无聊。”银尘的手中忽然旋转起荣同样的冰蓝色风雪,只不过那风雪之中并没有任何一点点切割力,也没有任何毒素,看起来如同最普通的风雪,那几乎是只有入体一重实力的风雪,面对合道高手的毒风雪显得尤为可笑。张重山看到这一股软绵绵的暴风雪,眼中闪过愤怒和鄙夷:“你就拿这个对付本官?”他正说着,忽然看到银尘收起了暴风雪,放下了手。

    他趁机一拳轰出,带着孔雀胆毒素的紫色雪片旋转着包围了银尘,然后被银尘手中忽然绽放的紫色光球推开,朝着张重山倒卷而回。那些被紫光侵染过的雪片在瞬间就变成了半金属状的,冰晶不是冰晶,刀片不是刀片的东西,在干净透明的风暴中,如同霰弹一样射向张重山。张重山面对着如同河汉星幻一样的“飞镖攻势”,一点儿也不乱,显然和暴雨梨花派有过几次交手经验的他,知道如何对付这密密麻麻的“暗器”,他挥出一半的拳头忽然缩回,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摆出一个气合状的手势,周围的风雪忽然划分为两圈,内侧顺时针旋转,外车逆时针旋转,两层风雪的夹层处,硬是被他用带毒的雪片摩擦出来一道道雷光,雷光扩散,风雪化为水雾,瞬间就在他的呼魂气之下凝结成水墙,接着寒毒爆发,水墙冻结成冰墙,在雪片倒飞回来的电光石火之间,就完成了这么多动作,足见合道修为的可怕。

    钢刀一样的银蓝色雪片扎在冰墙上,如同射入水泥墙中一样,根本不能穿透,只能密集地挂在冰墙之上,这座冰墙的底座,恰好就是被奥术变化出来的水泥矮墙。

    雪片落在冰墙之上,原本应该就此停下了,可是那每一片雪花上就像附着了一整只战魂兽一样,蓝光亮起,疯狂地生长起来,几个呼吸间就膨胀着彼此相互融合,变成一根顶到天花板的巨大四棱冰柱,这一下,银尘的经典魔法“禁大封”的施法过程全部暴露了。

    张重山咧嘴笑了笑,银发少年的功力并不如传说中的那样非人,因为他在自己眼前就失手了一次,不仅攻势被完全破坏,而且还将一门神功的底子给暴露出来。这还不算,真正要命的是将他“虽然可以打到远处,但是任何神功只能发不能收”的致命缺陷暴露在张重山这个合道高手的面前。

    得到这个信息,他便不着急了,神功只能发不能收,首先意味着出招之后破绽是固定的,其次意味着无法通过收招维持体力,长期拼斗下来必然处于下风。张重山此时觉得自己的战魂兽应该化身为一条耐性十足的老狼,慢慢迫近着银尘这只鲜嫩多汁的小兔兔。

    他收起左手,右拳之上风雪消散,只让拳头忽然膨胀的一圈,接着轻轻一拳打出,几乎是将拳头放在了面前的冰墙上面,不见怎么加速使劲,就用拳头中蕴含着的寸劲一冲,轰隆一声便将整座冰墙连同着四棱冰柱一起打碎成粉末,张重山瞬间伸出左手,战魂气一吸,居然如同擒龙功一样将漫天冰粉吸附到了手上,变成一只硕大的白色寒冰拳头。白色的寒冰巨拳不像蓝色的那样晶莹剔透,冰块内部雾蒙蒙的,还有着蓝,紫,黑三色杂质,看起来就像一块用脏了的旧塑料。这表明寒冰结晶的程度很差,质地非常脆,稍微的重击就可以让它如同玻璃般碎裂。

    张重山左手被白色冰拳冻住,伸出右手整了整长袍,显得尤为从容不迫。“还不错。”他语气轻松,和刚刚如临大敌的表现判若两人:“总算也不是浪得虚名,不过,你还年轻,经验不足先不论,手里的玩意儿到底圆融了没有呢?”他看着银尘那白银色的兜帽,轻笑起来,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银尘没吭声,多重控制魔法对于法师来说是小意思,但比起控制一个魔法反复变换,频繁出招的炮台流才是最好的选择,法术不是武学,反复咏唱之下增益明显,而这种增益完全不受外界因素的影响,因此炮台流法师比起精准操控流的法师活得轻松得多,除非目标是小体积高防御高机动的,需要精准打击,否则法师们发出去一个魔法之后便不再管,没命中的话再来一发就是。

    所以说,身负《血裂魔皇绝式》的银尘并非不能精准控制发出的魔法,而是他懒。他甚至懒得和张重山解释,大概因为杀人不需要解释吧

    白银色的袖口中,紫色的奥术闪光在指尖闪耀,然而“魔法师”和“毒拳判官”都没有出手,因为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极强大的威压忽然从某个角落里爆发出来笼罩住了全场。

    周围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起来,千里幻形和英雄会弟子们议论的声音似乎都变得十分遥远模糊,只有一阵渐近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

    踏。

    踏,踏。

    踏,踏,踏。

    脚步声仿佛某种凝华成实质的恐惧,无声无息地笼罩下来,刘天罡当先走出藏身的阴影之处,转向某处,在他的带动下,散乱地坐在一楼大厅里的英雄会弟子们纷纷都站起来,空无一物的手上长出多余的骨刺,变化成附带毒素的拳刺或者利爪。他们的周身慢慢旋转起风雪,风雪打着旋儿,慢慢弥散开来。

    千里幻形的弟子们彻底停住了议论声,一个个弯下腰,或者缩起身子,从怀里袖口里倒腾出一把把闪光的锋利金属,金属的边缘汇聚起冷硬的风雪,和满屋子的雪片混合起来,更将一楼大厅染成苍蓝色。

    然而那些被蓝色冰雾推动着的雪片,忽然凝滞在半空,一股牢笼般的寒冰力量轰然笼罩下来。银尘脸色微变,那表情不是恐慌,而是惊奇,因为他感觉到那股寒冰气息并非天选之鞭,而是

    杀道。

    他从七年前开始,直到如今都最为熟悉的“最终决战奥义”。

    只不过,他还是第一次发现,杀道居然还有这样的用法,或者说灌注了杀道的最终决战奥义,可以不是【进攻手段】。

    “辅助类的最终决战奥义?有意思!”银尘想笑,但是他没法笑,气氛不对,完全不对。

    那脚步声仿佛踩在除了银尘以外的每个人的心坎上,强迫着除银尘外的每个人的心跳和它的频率相同,并且在静止的空气中产生了一股固定频率的,可怕至极的震荡,这种震荡简直如同次声波武器一样吓人,银尘左右看看,当先看到胡汉三的鼻孔中滴滴答答地往外淌出一颗接一颗圆球状的血珠子。

    “魔法师”银尘伸出手,在空中微微颤动了一下原色的指尖,一缕纯正无比的罡风扩散开来,仿佛猛然一砖头将玻璃彩绘打碎了一样,空气中,准确地说是空间中直接爆开无数条细微的裂缝,接着一声气功炮爆发般的巨响轰然响彻耳膜,大厅之中漂浮着的雪花直接碎裂成蓝色的水雾,随着一股恐怖至极的刚硬的空间震荡,直接就消散在空中,大厅之中又恢复到原来的色彩中去。

    角落里的莫木楼梯上,,挥掌与某种脆骨爆碎的声音立刻倒卷而回,那声音就像打碎了好几只软胎瓷瓶,并不特别清脆。法神位阶的银尘听得很清楚,那碎裂声中夹杂着一声吃痛的闷哼。

    银尘放下手,轻轻放下兜帽,此时身份已经暴露,掩藏也没有任何意义,他索性让银白色的长发在周身慢慢回旋起来的罡风中飘荡起来。

    他转向楼梯,最先看到的是一双紫色的靴子。

    “呀呵?”一声奸佞的,如同钢针一样细而硬的声音从靴子上方传来,混合在声波武器一般的脚步声中,足以让人竖起全身的汗毛:“暴雨梨花派那些个无名小辈,难道还能情动什么高人不成?他们的宗主既然这么舍得下本钱,为何不亲自来这一趟?嘿!这可是积年的宗门大耻啊!”

    最后三声重重的脚步声响起之后,一道高大而苍老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那身穿紫色长袍的老者身上,滚动着一股魔神般的气息,让满屋子的人感到由衷的害怕。那老者身上的气势,如同寒冬中喷吐着冰雪的崩龙,冷漠,刚硬又充满了无形的重压。他站在最后通向二楼的楼梯末端,和银尘隔着三丈距离相望。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风云荟萃1

    白银色的瞳孔中,闪过几道微光,系统界面上清清楚楚地显示着“灭魂冰岚”四个字,这是另外一种寒毒,自带如同痛苦诅咒一样的效果,让人失去战魂气的同时,也能痛得失去战斗力甚至失去意志。银尘看着眼前的紫袍老者,看着他一身似乎带有些许官服式样的紫色长袍,看着他紫色的方巾帽,看着他白银色的头发末梢出闪烁着紫色的毒光,确定他不是张威武,甚至不是天行武馆的人。

    这是一个南国人,为建州奴儿做事的南国人。银尘判断出这一点,无声无息地发出一道气流状的冷哼。

    沉默如同天幕般降下,似乎将滚滚红尘的声音遮蔽住了,两人对视一个呼吸的时间,老者身上凝结出冰霜的甲胄,银尘身上却连最起码的一道冰流都没有出现。

    “银尘?”老者细而坚硬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愠怒的颤音,银尘那“轻敌”的样子确实很让人恼火,不过从他刚刚发出的那道罡风来看,这个银发飘飘的小孩子似乎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因为他竟然真的能用风将战虎化形打断。

    “正是在下,不知道阁下又是哪里跑出来的野人呢?”银尘冷冷说完,就感觉到胡汉三身子晃了一下,显然,胡汉三想笑,但是没胆子笑出来。

    他又无意之中暴露了自己“江湖常识匮乏”的一面,银尘对于这个江湖,其实很了解,但了解之处都是比较偏门冷僻,他几乎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神功招式的运行机制和特点,弱点,知道各种军势的方向和特性,知道近乎全部的古代秘闻和江湖规矩,知道全部的聚魂式的特点,知道天下所有宝器和机关的特性,大致了解全部生绝毒和散魂毒的药性,熟悉常规的药理,但是,他不太认得江湖上的“名人”,尤其是最近跳出来出尽风头的那些个“名人”……

    江湖上那些“英雄”的面貌声音,他知之甚少,除了认识万人往,苦禅,何时休,鬼厉名之类的真正强者,就只剩下万剑心,拜狱,祸忌,张白生,林绚尘,樱释玄这样的年轻一代的真正霸主,其他那些沽名钓誉的魔道“大佬”,青年“俊杰”,他其实一个也不认得,这充分暴露了他对于“无价值社交”的反感,以及这些其实真的没什么意义的人脉知识的匮乏。他不认得眼前这个老者,哪怕他是个杀道加合道的高手,他也依然不会认识更不会在意,因为眼前这个人的实力可能连鬼厉名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读书人大都有些傲慢,对于无知无能还故意显得特别厉害的人大都看得不太起,正如有句名言说得好:“霍金不需要察言观色”,有真材实料的人,往往也睡沉浸在自己的真材实料之中,不会为虚头巴脑的事情浪费精力。

    因此,银尘不认识眼前这个糟老头子,当然也没必要,在法神面前,就是元婴高手也未必得瑟得起来。

    “老夫韩凛虚。”合道老者的声音中充满着倨傲:“曾经拜入魔威阁门下,十年后退出,如今散修耳……”他装模作样地抱了抱拳。

    “好吧,魔威阁,银尘。”银尘有点无奈地说道,也装模作样地抱了抱拳。

    “你?!”韩凛虚听到“魔威阁”三字的时候身子不明显地晃了一下,那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惊吓,反而像是要发怒了:“少来消遣老夫,你能投了桑天亮还是那个疯子田万载?”

    “鬼厉名。”银尘随口说道。

    韩凛虚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接着笑着摇摇头:“小子你挺聪明,知道扯大旗来做那床单上的虎皮。可惜,这世上但凡有点志气的人,又如何肯找门派弃徒拜师……你就算学得魔威阁的亡魂杀破,又能有几分成色?你这样的年纪,就算师承名门正统,又能有几分成色?你就算名声在外,手下屠灭无数,可是除了那个准备时间很长还得有人护卫着的大招之外,其他的把式,又能有几分成色?”

    韩凛虚的话说得十分在理,或者说这就是整个江湖的共识,年轻人无论多么天才多么努力,修炼神功,锤炼技艺,揉炼境界,都必须要大把岁月的积累,因此神功一道,年龄也是不可或缺的优势,万剑心惊才绝艳,手握圣器,但是在名声和威慑力方面,远远不如闲散得重操祖业开始卖玩具的万人往,哪怕万剑心的剑术实际上已经超过万人往一丝,但在真正的战斗方面,他依然比起师父相去甚远。

    当然,如果他成长到万人往那个年纪,那真的就是不可想象的恐怖了。

    因为这种惯例一样的共识,所以银尘的名头虽然震天响,但是休想能吓住这些老奸巨猾的江湖名士,这年头,天则变动,神功比以前好修炼多了,纵然境界提升依旧和以前一样缓慢,可同境界下,谁手底下又没有几手独门绝活呢?韩凛虚觉得吧,银尘这小子虽然名声在外,但也都是对付大军团的名声,真正听说他撂倒什么高手?这个还真没有。韩凛虚不会想到银尘放倒的高手不是在秘境里就是在秘境一样的北极基地里,消息闭塞,加上刻意封锁,说起来还真的没有多少人知道。韩凛虚知道银尘是个有为少年,仅此而已,他可不会相信银尘真的可以战胜他。

    刚刚那一下暴风轰击,就能让韩凛虚将银尘看扁了,这年头,谁还用罡风啊?

    “不信拉倒。”银尘懒得解释,何况魔法之类的他也没法和一介武夫解释清楚,看到韩凛虚背着双手,身上慢慢浮现出一圈圈蓝色的风雪,知道一场硬仗无可避免,便将双手伸出袖子,轻轻活动了一下指节,同时很顺溜地甩出了一对龙凤呈祥团花大水袖功夫。

    韩凛虚看到这一幕,不禁“呀呵”惊异了一声,随后笑道:“动作倒是很标准,看起来也没有少琢磨,可惜啊,如今天则变动,讲求的是战流,你却还使用着罡风,纵然再强,又有何用?”

    “废话真多。”银尘装作不耐烦地抬手揉揉耳朵,同时从袖子里飞出一发单独的奥术飞弹。奥术的力量重在变形,击中任何东西都会让那东西改变形状甚至是物质构造,是非常难以对付的魔法。

    “手法还行,就是这速度上欠缺的狠了,你小子才多大,发招的力道都没揉炼圆融吧?”韩凛虚看到紫色的光弹飞来的瞬间,一边笑着一边屈指一弹,那手势非常像发出金针暗器,不过他发出的不是实体化的金针,而是玄冰针,还是带着冰线的玄冰针,只见一楼大厅并不明媚的光亮之下,几道细细的蓝色光线从他手里发射出来,仿佛一只蜘蛛吐丝结网。

    凝冰成针,凝水成线,这是分神境界以上的宗师级别高手才能熟练应用的技巧。而冰针水线之中灌注毒素,那更是相当高深的秘学了。

    “留神!”刘天罡模模糊糊的看到冰气凝结成线的时候就惊叫起来,他此时还不会狂妄地认为银尘这么一个鲜嫩多汁的神功境界又很差的少年能对付韩凛虚这样成名已久的江湖风云人物。

    他惊叫起来的同时,退后到一边观战的张重山“嗯?”了一声终于算是注意到了这个在江湖上也有些声望的老头子,便皮笑肉不笑地迎上去,与此同时,胡汉三也笑嘻嘻地朝碗丐牛德福走过去,嘴里还说着:“碗丐?在小爷我眼里也就是个街边随时路倒的乞丐而已……别人怕你碗丐收天下暗器,小爷我根本不发暗器看你怎么对付!”

    刘德福不得不分心对付张重山,而在同一瞬间,银尘伸手在空中一抓,似乎想汇聚起狂风凝结出风墙,将冰针挡下,可谁知变成神之后全身上下所有地方的元素亲和指数都乱了,靠着元素亲和力的高低来决定瞬发魔法的先后次序的做法已经全然不能奏效。银尘从获得风之极限以来,一直都以风为最快响应的元素,因此他的许多武学动作尤其是本能都以风元素为基础,火,光,水,奥术甚至黑暗等等都需要提前准备一下,不算真正的,毫无条件的瞬发,可谁知到了法神位阶,他最亲和的元素居然变成了光。

    大厅里的光线忽然一暗,窗口射来的阳光一下子扭曲起来,变成一道粗大的激光,无声无息地朝韩凛虚射来,不仅将韩凛虚的那十九根冰针彻底消融,还无声无息地将他身上的寒冰防御轰掉了一小半,真正于无声之处听惊雷。

    韩凛虚面色一冷,浑身冰刺暴涨,几乎变成了只人形的蓝刺猬,他脚步一错,脚下寒冰爆发,一个闪身就到了银尘跟前,老人气定神闲地简单一挥手,掌心里喷出一股阴冷的,淡绿色的风雪,在空中立刻张开成一张淡绿色的毒网,朝银尘兜头罩来。那一瞬间,他如同掌控风雪的苍古之神。

    然而真正掌控神意的,不是韩凛虚,而是银尘。

    “魔法师”的手中光亮一闪,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大厅里刚刚恢复的光线就忽然变得昏暗,一圈金色的光晕在法神身上亮起,如同佛陀周身的光轮,那光轮旋转着着,变成一座小小的结界,将银尘全身笼罩,居然用一种防守“神功”,硬抗下所有的风雪与毒素打击。

    淡绿色的风雪中,寒气凝结出来的雪片一定比青铜甚至铁器更加坚硬锋利,材质几乎不下于钢,高速旋转着的玄冰碎屑如同飞镖般几乎可以将同境界强者的玄冰护甲和金属锁甲一起砍开,此时却只能在光明的结界上撞碎了形态,变成一团团团绿色的腐蚀性水雾,而这些水雾甚至没法附着在结界之上,更无法将它腐蚀出裂痕来。银尘的诸神加冕如今具备了贫铀装甲般的防御力,再也不是只能吸收三次攻击的“水货”了。

    结界化形,双方隔离,此时银尘除非撤下结界,否则不可以进攻韩凛虚。银尘盯着韩凛虚的脸,一秒钟,然后伸手在结界上一敲,金色的结界破碎开来,雅间里的光线变得正常起来。

    韩凛虚的脸微微抽搐,张老头已经完全呆住了,谁都看得出来,银尘能操纵的,居然是这周围的天光。比起将寒冰气息吸收进身体,要用的时候再发散出来的神功修炼者来说,天光这种战斗资源,只怕但凡是个白天都源源不绝,等于说银尘的功力根本就是无限的,韩凛虚想凭借功力浑厚程度取胜,那是做梦了,可是不拼功力,他又能拿什么取胜,技巧吗?

    韩凛虚肯定想到了技巧,这方面他是完全不虚的。韩凛虚名震江湖,号称“千手封魔”,一手暗器一手寒毒武技那是尽人皆知,最终决战奥义级别的气势散发之术反而倒是没有人提及,大概因为绝大多数拳斗士都不明白什么是杀道,也看不出来他这号隐藏手段。

    心中计策一定,韩凛虚立刻脚步一晃,身形围绕着银尘极速腾挪,很快他就在银尘周围刚好一丈的范围内形成一圈紫色的身影,看起来简直如同分身十人一样。这十道紫色的身影真假难辨,同时大袖一展,被绿色寒毒侵染过的梅花飞镖,天女散花一样从各个方向笼罩过来,直如交叉火力。而那些飞镖脱离韩凛虚的袖口,朝银尘掩杀过来的同时,韩凛虚的双臂忽然间就失去了所有的肌肉,苍老的皮肤直接贴在骨架之上,枯骨支离间长出一根根半月形状的锋利骨刀,一双手臂仿佛忽然间多出许多级肘关节一样,从广袖之中伸出来,仿佛带刺的骨鞭一样朝银尘绞杀过去,居然硬生生用两条手臂发出了距离一丈的远程攻击。

    骨鞭一样的手臂末端,双手已经完全变成了鬼爪一样的多节又长满倒刺的构造,就连十根手指的尖端也变成倒长着的弯钩,一旦刺入皮肉立刻就能拽下一大块血肉来,甚至能将骨头钩。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风云荟萃2

    “《寒雾残阳》?”银尘在老者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中,居然还能云淡风轻地说出这样的话来,足见他面对合道高手的心态依然轻松得如同自大,甚至连韩凛虚的进手路数都没有看清。韩凛虚这样的宗师,认真起来怎么可能用寒雾残阳这样的普通神功?他使出的是自家绝学,《蛇骨化心功》。

    这是一种最近才被他参悟出来的神功,真正结合了战魂兽的神功,由于天变时日较短,世上的大部分修士刚刚完成拳斗士的转化,对战魂还不太熟悉,因此使用战流的路数基本上和罡风一样,要么外放战魂形成毒风雪,要么直接凝冰成拳刺靠招式取胜,能够随意使用战魂变形身体的人,都是天变之后,潜心研究新力量要素的佼佼者。

    韩凛虚确实站在这个时代的顶点上,也确实有傲世十年前的鬼厉名的资格,只可惜,他面对的人……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

    如今的天下,还是冷兵器和武者的天下,还是人的天下。

    而他面对的银发少年,早就是神灵了。

    “你用寒雾残阳,是想打破我刚刚布下的结界,从而让那些金属飞镖伤到我?”银尘于飞镖的暴风之中,神色平静地说道。

    “老夫用的可不是《寒雾残阳》……”韩凛虚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甚至他的招式出了一边立刻就得收手。因为他面前的银发少年根本没动,甚至连最起码的伸手虚握让光线汇聚的动作都没有。

    他的飞镖静止在空中。

    他的一双骨手也静止在空中。

    他面前的银尘,和银尘周围一丈的半球形空间,似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宇宙一样,完全彻底地静止了。

    韩凛虚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可怖的一幕,一颗武者的心都有点毛躁了,他当机立断,截断战魂感应,伸出的骨手忽然化为水晶状的寒冰雕塑,接着碎裂开来,而他的双手,又正常无比毫发无伤地从袖口里钻出来。

    战魂的可怕就在于此,凡是被战魂覆盖的地方,几乎可以无限再生,拥有战魂兽的拳斗士和剑客刀客骑士都如同丧尸一样难以杀死,除非击中要害直接杀死,否则连手上致残的机会都没有,也难怪天选者们看不起罡风修士他们在修士面前根本就是不死之身!

    幻化为骨手的寒冰碎裂开来,显出本源的蓝色光泽,可是这些寒冰碎片根本不往下掉落,和飞镖一起静静浮在空中。

    韩凛虚脸色变了几变,伸手飞出好些毒针,结果这些毒针接近到银尘周身三尺的范围内立刻静止下来,如同被粘在空中一样。韩凛虚立刻傻眼,摸着下巴上的白色胡须皱眉思索怎么对付,而张重山,刘天罡,胡汉三和牛德福用余光看到这一幕也完全愣住,原本三对三的战斗就僵持下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张老头的声音孤零零地响起来,却问出了全场所有人都迫切想知道答案的关键问题。结界这种东西并不可怕,无论是光结界,还是风结界,水结界,都至少有个罩子一样的形状,至少让人知道用寒雾残阳之类的神功还是可以破除的,可银尘周身这无形无质的,似乎大概范围也没法准确判断的力场,当真让韩凛虚在内的所有人偶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韩凛虚明明使出了可以更好破除结界的《蛇骨化心功》,却不想练战魂都差点被定住,要不是她当机立断切断战魂感应,那后果可就难料了,现在,他不过是费了许多战魂气而已。

    “静界时空。”银尘的解释更像是某种感叹:“如今我对光的元素契合最强吗?未必,很可能是对时空的元素契合最强吧。”他说着,轻轻抬手在空中做出一个拔剑的动作,一道液体般的蓝色流光在两手之间展开来,那液体蓝光勉强汇聚成一把光剑,完全没有一丝冷意散发,看起来简直不像是用冰水的战流凝聚出来的玩意。银尘单手持长剑,微微转动了一下腰身,一招平淡无奇的横斩挥出,只见一道圆弧形的蓝色剑光一闪而逝,他周围滞空停留着的无数梅花镖,毒针和碎冰雪片之类的东西,都在一个呼吸间飞速凋零。

    是的,凋零,而不是融化或者变成别的什么东西。一股无限衰老腐朽凋零的杀道气息化作无形的精神冲击,轰然扩散,让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都猛然一颤。

    “杀道?!”受到最大冲击的当然是韩凛虚,此时这位老头子已经须发皆张,浑身寒芒爆闪,早已将战魂催动到了极致:“你一个没有战流的废物如何能感应杀道?!”

    “这个不关你的事,你只需要记住,所有称呼我银尘为废物的,不是已经死了,就是走在送死的路上。”银尘冷冷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周围的罡风轰鸣着汇聚起来,汇聚在他的袖子里:“或许你认为我不过是随便借来魔威阁的名头吓阻你,但我要告诉你,魔威阁的神功其实也是可以随便【借来】的,你看好了。”

    他说完故意停了一下,给了韩凛虚将近一个呼吸的准备时间,韩凛虚立刻凝神戒备,他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轻视银尘的心思,将银尘当做一个战流合道境界的高手来对付。老爷子微微弓下腰,双手握拳,指节处弹出骨质的拳刺,一双眼睛死死锁定银尘的每一个动作,凝神戒备的银尘突然偷袭。

    银尘垂下目光,用一个呼吸的时间调节了一下身心,他再抬起目光的瞬间,白银色的瞳孔里满是尖锐阴冷的专注,他无比“随意”地拂了一下袖子,白银色的袖口中暴起一道重锤般的风压,一道黑色的影子几乎如同流光般飞射而出,暗速度,根本不是韩凛虚能够反应的过来的。

    “返虚境?!”刘天罡看到了银尘身上的无形光环,是象征风的白色而不是象征雪的蓝色,虽说白色的无形光环已经算是落后过气可以随便欺负的标志,可是那光环对应的境界,居然是比韩凛虚还高出一大截的返虚境界。

    当然,这也只是银尘模拟出来的境界,法神的境界锁定为“神权境”,元婴什么的都是闹着玩的。

    刘天罡的声音将韩凛虚的闷哼声掩盖住了,但是无法掩盖住后者一头撞断身后半截楼梯的巨大声响。韩凛虚在一阵木头断裂的酸叫声中连续吐出了三大口血,才颓然倒在一地碎木中。他躺在地上,痛苦万分地催动着战魂,硬生生用血肉变形将一件黑红色的暗器从身体里挤出来。

    那是一根黑铁打造的透骨锥。长半尺,粗如成年男子的大拇指,一头尖锐一头凹陷,尖锐的那一头还带着一圈圈螺纹形状的血槽。此时那透骨锥只有根部一点点是黑色的,其余的地方全部被鲜血染透成刺目的殷红,血槽中甚至还带着几丝碎肉。

    “这是《凝魂摄魄**》,我年纪小,只能学这个。”银尘脸上没有笑容,可是说话的语气中充满了恶作剧魔一样的笑意:“这个应该是魔威阁的真传了吧?不信你再看看?”他说着随意将双手往上一抬,四道银色的流光从袖子里爆发而出,直冲着韩凛虚的要害部位飞射而来,被打得几乎掉了小半条命的韩凛虚怪叫一声,背后冰刺爆发,一道蓝色的冲击波扩散开来,直接将他顶着横飞起来,堪堪躲过四道银色光流。

    蓝色的冲击波扩散开来,所过之处遍地白霜,然而无比强大的罡风推动着银色的精钢透骨锥,狠狠射进韩凛虚刚刚躺过的地面,罡风爆炸,寒霜碎裂,木屑化为烟尘腾空而起,几乎即使四朵小小的蘑菇云。银尘冷笑一声,双手连舞,一道道银色的光锥爆发出来,原本混在千里幻形身边的天行武馆镖师们,几乎同时惨叫着倒飞出去,不少人甚至被一道银光硬生生打进墙壁里。

    一楼大厅里,血光爆闪,哀嚎阵阵。银尘随手扔出一堆透骨锥之后,总算在所有人畏惧无比的眼神中停了手,冷冷道:“罡风这种东西,对付寒冰战魂确实不行,但是如果用罡风催动金属,阿么威力远比风雪催动骨刺厉害得多。”他大大方方地将这个结论说出来,却无人应答,因为整个世界除了他银尘,只有不求上进的人,不愿意努力修炼的人,才没法将罡风转化为风雪,才没法在寂静之时集中精神,凝练出战魂兽。整个世界里,只有银尘是个异类。

    他的暗器就是个极大的异类,就算是韩凛虚甚至是鬼厉名,暗器的攻击距离都只有一丈,而他银尘的透骨锥发出去七八丈远依然威能不减。更不要说她还能操控时空,光明,火焰和诅咒。

    银尘停下来,转身背对着已经几乎吓掉了半条命的韩凛虚,转向早已吓得如同中了石化魔法一样呆立不动的张老头:“如何?这就是你十年来从未看得起的,只会编故事耍小聪明的银尘……我刚刚也是在耍小聪明,不是吗?”

    他的表情是冷漠的,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讥嘲。张老头脸色灰绿,仿佛被人蹂躏了千百遍一样,满脸都是委屈和怨恨。

    “你别得意!”他强迫自己说出这四个字,几乎算是咬牙跺脚一样,悔恨在他的胃脏里沉重如铅,可是脸上火辣辣的恼羞成怒接管了他的理智与神经,硬推着他说出很重的话:“天下之大,能人尽有,别以为你会几手邪魔外道的手段,就可以胜得过天下堂堂正正的恶暗之源!……”

    “那你尽可以去找高手来对付我。”银尘冷淡地打断了他的话:“两次秘境都闯过来,我怕过谁吗?”

    “小子!满招损谦受益!”张老头的脸已经从灰绿色变成了灰紫色,几乎是大吼出这么一句话,仿佛忽然间从一个敌对势力的老头子变成了要教训后进之人的长辈:“像你这么狂!哪天非栽了不可!”

    “我倒霉的时候,也没指望你拉我一把。”银尘冷酷道:“我大体能猜出你的心思……”

    “张老头说得对。小子,神功横行的江湖,可不是你想当然地那么简单呢!”银尘的话也被另一人打断了,这个敢于打断法神冕下的说话的人,就是张重山。他一边说着,一边运起神功,激荡战魂。他左手上的白色冰拳正在飞速消散。

    紫色的毒雾,忽然间扩散开来,平均分布在整个大厅里。刘天罡最先发现异常,连忙大叫一声:“留神毒气!”自己却先身子一软,咕咚一下倒在地上,接着他身边的千里幻形的人,英雄会的人都接二连三地倒地了,哪怕有些弟子用玄冰锁甲覆盖了周身都没有任何用处。

    “没用的,本官的毒只有天行武馆的神功能解除,而且不是从鼻孔进入,眼睛,耳朵,周身毛孔,都可以进入,就算发现了也得中招。”张重山得意洋洋地背着手在大厅里走了几步,故意跨过刘天罡等人的“尸体”,接着转过头来,看着银尘依然挺立的身姿。他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似乎是愣了一下,接着露出一个优点无奈但其实并不如何在意的笑容:

    “本官倒是忘了,你不会神功,大概也不会中了这毒……不对,不会神功也会中毒的,这散魂毒中掺了部分生绝毒的成分,比如蓝光冰蝎子的毒……没有神功死得更快吧?还强撑什么?”他说完给正在用聚魂式恢复伤口的韩凛虚一个颜色,后者心领神会,挣扎着起来和张重山一起朝银尘包夹过来,胡汉三看起来有点跃跃欲试,却终究没好意思走上前,只是低头看着碗丐牛德福,似乎想看到他脸上的乞讨之色。

    张老头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张重山那是连拳斗士的荣耀都不顾了,生生上演一部二打一的好戏。一般而言,只有建州奴儿们的官儿才会用这种方式处理江湖问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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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法神介绍:
他是此世唯一的法师,他所处的世界是个人吃人的疯狂世界!玄奇的神功背后,是一个充满血腥和阴谋的修罗地狱。 他从高度发达的文明世界穿越而来,面对此世的黑暗与不公,他奋起反抗,一次次的打击,并不能让他有丝毫动摇! 这是一个孤独的法师的故事,一个与世界对抗的男人的故事。且看修真世界中的唯一法师,如何在野蛮落后的世界废墟之上,重建起一个辉煌的文明! 此世唯一法师,此时唯一真神!成神之路,每一步都留下浸透鲜血的脚印。 书友群552888290,想加群的朋友速度行动起来!唯一法神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唯一法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唯一法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