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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神击落太阳     唯一法神txt下载     唯一法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〇六十九章. 降临音

    雷公公的神功变了,从血月狼毒变成了狂猎云波掌,双掌交叠,右手推着左手朝前,手腕处汇聚起螺旋状的蓝色云涡战流,战流凝结于手心,爆发出一层层不断增生的冰盾,那冰盾如同攻城锤一样,随着雷公公的动作猛撞而来,正面顶住鬼厉名的巨大拳芒。

    当两人的寒气劲撞击到一起的瞬间,雷公公就很不堪地吐出一口血来,脸色猛变的同时,一双阴狠的眼睛里也满是屈辱和怨毒。他上当了,他认为自己上当了。鬼厉名挥出的这一拳根本不具备任何拳头的轰击力,或者寒冰的穿透力,甚至连最起码的冻结力都没有,只有一股山峰般的碾压力,用银尘的时髦话来讲,那就是这种拳术根本打不出暴击伤害,也打不出钝器伤害,只有破万的碾压伤害。

    附带领域的拳技,仿佛一整个世界直接推挤到对手身上一样,一拳轰出连是否击中要害都不用考虑,直接就将对手全身各处无论是否是要害的地方都碾压一遍。那轰击而来的拳,看似是冰,实际上,是光,是激光冲压一样的轰击。

    惊天拳芒之后,便是寒冰碎裂的撞击,鬼厉名苍老坚硬的拳头命中雷公公灌满了魂气的坚实胸膛的瞬间,血月陨落,饿狼碎裂,蜘蛛破灭,云波流散,一切属于血月狼毒和狂猎云波掌的寒冰力量都消散了,只有一道光束般的冲压力,在冰山塌陷的轰鸣声中碾压过雷公公的全身。

    被那一拳命中的瞬间,雷公公感觉到的不是钝器临身的剧痛,而是永深海极渊的窒息,他感觉自己深陷冰冷的水泥之中,全身的骨肉仿佛被无数根纯钢的滚子反复碾压一样,传出一种由四周向中心挤压的剧痛。鬼厉名那一拳之中,不仅带上了深海死界的领域力量,也带上高压寒冰的附属攻击。

    寒冰爆碎之后,藏蓝色的身影暴退。

    雷公公被这一拳打得倒飞出去,一头栽进了会客厅里面。长长的辫子几乎碰倒了里侧的门,鲜血与碎冰哗啦啦地四散飞溅。此时林轻雨早已消失在这扇门的后面,而这扇看起来像是木头质地的小门,正在飞速合上。

    雷公公顾不得自己变得有些越发沉重的伤势,赶紧爬起来,打算在鬼厉名再次轰出拳头之前顺着这道门冲进都护府的内部,抱着万一的希望寻找赵光怡。雷公公知道自己此时除了找到赵光怡之外的一切行动都是无效的,甚至除了见到赵光怡之外,他这条贱命都没有多少价值。他爬起来,迅捷无比地转过身,迅速无情地伸出手,然后摸到了门把手。

    他晚了一步,通向都护府内部的,装修考究的小门已经关闭了,彻底关闭了。

    身后,鬼厉名的气息忽然消失了,雷公公顿时汗毛倒竖,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会在一任巡抚的府邸里遇上一个擅长隐匿气息的宗师,那应该是只有杀手行里才会遇到的,专门修炼某种绝密体术的人。雷公公不知道和他对拳的人是谁,只是本能的认为赵光怡真的贼心不死,阴谋叛逆,否则一个正常的巡抚不会养着一位杀手宗师在都护府里,那是要招致很多嫌疑和非议的,不过赵光怡既然摆明了要造反,那么种种异常行为也不用找什么理由了。雷公公心若死灰,整个人几乎只靠着胸腔里那点细小而光烈的信念支撑着,握住把手的手忽然松开,接着紧紧握拳,拳头之上幻化出寒冰的魔狼狠狠一拳轰入小门之中。

    冰刺炸裂的瞬间,木屑纷飞,雷公公猛然一个转身,身体近乎本能地朝木屑纷飞的源头靠过去,同时转向面对着被木屑击中的某个方向,那里,在无尽的木屑和冰渣之中,一道原本不应该存在的人影被迫现出身形。

    魔威阁的胎息秘术虽强,但是被其他东西打到依然会暴露出来的。

    雷公公瞪大眼睛,看着那恶魔般的老者抱着膀子,歪着头看他,老人身上韩雾升腾,魂气散发,将纷纷扬扬的木屑挡住。雷公公本能地朝后退却,正如同他曾经在某个地方被训练出来时那样,击碎木门倒退而出,避过最有可能威胁他的敌人,可是他此刻并不能后退,因为他的脊背和另外一只手,意外地触到了冰冷又坚硬的东西。

    那是凯夫拉合金装甲。

    雷公公没有转身,只用手一摸,就颓然发现这道门并没有被打开。他所看到的木门是假的,木门后面还有一扇铁门,似乎是寒冰玄铁打造的门,冰冷,坚硬,不可撼动。雷公公知道自己打不开这样的铁门,因为他第一拳没有打开,那么再多几拳也无济于事。

    “或者可以用雷火子打开?”危机时刻,雷公公脑中旋风般的一回旋,灵光突降,也懒得和眼前这个老人多说什么,忽然鼓起全身的勇气飞扑而出,一双手上爪影变换,冰气爆发,血月之下饿狼奔突,也在那同一瞬间,他草身后扔出一根细细的棒槌。

    那并非棒槌,而是棒槌形状的粗陶瓶子,瓶子里面,装着黑乎乎的火药,瓶盖上的引信,早在他扑击出来之前,就被点燃。

    引信头上那一点红芒在寒冰涡流之中着实难以辨认,可是引信本身散发出来的硝烟一样的味道难以瞒过鬼厉名这样的宗师。

    鬼老怪笑一声,身形如同幻影一样后退,居然仅仅靠着后对一个动作,就将雷公公的舍身扑击避让开来。雷公公身后,雷火子爆炸开来,除了腾起一团烟雾,崩裂出许多碎陶片之外,竟然毫无建树。

    就在那爆炸响起的瞬间,鬼厉名轰出第二拳。

    那一拳如同幻影,如同幽灵,如同世界负面的邪恶梦魇,却唯独不像是真实的拳术,那一拳太快太快,仿佛冥渊之中喷射而出的穿天圣光,又仿佛超越光速的虫洞忽然开启又关闭,那一拳太强太强,仿佛百万吨级的星际战舰,呼啸着从身上碾过。

    雷公公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就被这一拳精准地打回了原来的位置,依然是靠近里间小门的那个位置。

    雷公公倒在地上,仰头看见自己刚刚丢出雷火子的位置上,一片熏黑类的痕迹,却根本没能将那小铁门炸裂任何一点点。“你……你们……”雷公公一手捂着受伤的腹部,伸出满是血污的另外一只手,颤巍巍地指着鬼厉名的鼻尖,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么几个字。

    他没有想到,这个赵光怡,居然处心积虑地营造出来这么一扇铁门,以及这木墙后面明显加了料的铁房子,还伪装成了都护府里一进门的玄关大厅,伪装成会客用的雅间,这种营造,非一日一月能够完成,必须是在都护府建造之时,就设计好,加了料,随着都护府一起建造起来才行。这么想来,赵光怡应该早有反志,甚至在灵皇时代就有不臣之心……

    “大意了……”这是雷公公此时最强烈的感悟,在南国其他行省无往而不利的雷公公,没有料到赵光怡这里如此险恶,也没有料到赵光怡只怕连先皇都不服,如何能在乎作为子侄辈的越皇呢?雷公公此时真有一种忠良之辈落入奸佞之辈的魔爪的痛苦感觉,身体上的疼痛,根本难以压制心中的不甘。

    “好在洒家侍奉明主,自古忠良多搏命的说法在洒家这里可行不通。洒家愿为君上鞠躬尽瘁,君上,恩师又如何眼睁睁看着洒家只身犯险?这年头,传送类的灵宝可多得是……”雷公公一边这么想,一边装作体力不支地放下手,眼睁睁地看着鬼厉名一步一步走来,此时此刻,什么圣旨,什么内务府小总管的身份,都无法抵挡住那位老人的杀意,雷公公知道倘若那老者说话算数,那么自己身上这道圣旨多半会被当成厕纸

    他凝神闭气,战魂悄悄脱离身体,钻入自己随身携带着的一件中品宝器之中

    与此同时,鬼厉名已经到了他身前一丈远的地方,老人华丽非常的紫色袖子里,闪过同样颜色的可怕锋芒。

    战流灌注,寒冰成锥,透骨锥周围汇聚起螺旋状的寒冰推力,即将从袖口中飞出

    金色的聚魂式在雷公公身下浮现出来,鬼厉名一眼看出那是空蝉

    这一刻,异变陡生,小小的,只有火烛照亮的会客厅里忽然红光大亮,一片红色的光膜在墙壁,房梁,立柱和地面上铺成开来,同时光膜之中出现无尽的聚魂式,一股股强大到恐怖的冰魂气息爆发出来,蓄势待发的鬼厉名和雷公公同时感觉到浑身一冷,身上的战魂居然被冻结了。

    “警告!军机重地发现非法传送!判定为间谍行为!请区域内的人员中止传送!cilabas将闭锁亚空间通道,擅自传送后果自负!”

    “警告!军机重地发现非法传送!判定为间谍行为!请区域内的人员中止传送!cilabas将闭锁亚空间通道,擅自传送后果自负!”

    “警告!军机重地发现非法传送!判定为间谍行为!请区域内的人员中止传送!cilabas将闭锁亚空间通道,擅自传送后果自负!”

    中年男子的声音忽然在整个会客厅里响起,接着,鬼厉名进来的那扇大门,也就是都护府的正门直接关闭,随着一声液压传动的轻响,大门锁定,同时一阵妖风袭来,火烛全灭,红光也消失了。

    鬼厉名的视野中立刻亮起绿色的光芒,仿佛在无知无觉中被植入了某种芯片一样,靠着科技和魔法的双重力量,鬼厉名迅速接通了系统的“无间夜视”,仿佛观看红外成像一样看到绿色的界面中,没有色彩的灰阶画面,此时雷公公已经悄无声息地爬起来,靠着那扇小门紧张戒备着。

    鬼厉名敢赌一两黄金,雷公公现在绝对两眼一抹黑,毕竟这世上天生夜眼的人都是珍惜濒危物种,哪能那么容易就遇到一个?按理说,此时是最好的偷袭击杀的机会,可是鬼厉名没有上前,反而悄悄退到了大门处,他不知道那些他根本搞不明白的“机器”究竟会闹出什么事故来,他只知道那些死脑筋的家伙说不定会发疯起来将整间会客厅变成熔炉,他此时能做的,就是接通系统中的“传送”选项赶紧逃走。

    鬼厉名和万剑心等人的传送能力都一样,都是银尘的【破空转移】而不是风源大陆上的【空蝉】,因此就算封锁了亚空间通道也无所谓,鬼厉名知道这些,但不明白原理,银尘少爷搞的那些东西不是他能想明白的。

    他准备溜号了,至于留下什么人讯问什么情报之类的,完全没必要,鬼厉名认为应天府做什么都不会影响赵光怡,更不会影响银尘,没必要在无用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他连那道圣旨的内容都懒得知道。

    就在此时,雷公公的声音忽然在漆黑的会客厅里响起:“哎呀呀!刚刚还说着要给什么人黄袍加身,这会儿就如同弃子一样和洒家关在一起了吗?洒家就说呢,老丈你境界如此高深,眼光却如此不堪,凤凰择良木而栖,你投靠的主子,似乎并不看重你啊?洒家也知道,这囚笼一关灯一黑,接下来不是灌下野毒汁将咱们一块儿溺死,就是化骨毒云之类的生绝之毒,毕竟能设下如此陷阱的人,大都不是心地善良之辈。”

    鬼厉名没有回答他,因为此时他没有工夫管这个家伙抽什么风,他正在全神贯注地应对突然加进来了一道声音:“怎么回事?有人非法空蝉?我们的基地什么时候这么容易被渗透了?”

    这是银尘的声音。鬼厉名听到之后立刻毕恭毕敬地回答:“少爷,应天府来的人,带着圣旨,在这里等了一会儿不耐烦了,闹腾起来,老夫打他,他要逃走,在会客厅里就想空蝉,结果就变成这样了……少爷?那些铁家伙是怎么想的?”

第一千〇七十章. 天魔笑

    “都护府建筑内部使用亚空间通道,要申请配额和权限的,否则进入亚空间之后会被强制截断通道,人会退回原地,不过基本上就只剩一团碎肉了……这家伙带着圣旨?什么圣旨?”

    “洒家有圣旨传给巡抚赵光怡……”雷公公也听到了银尘的声音,以为来了一个公允的家伙,赶紧摆出一副还算和蔼的官腔,可他没说完,就听到银尘语带惊讶和不耐烦地说道:“有完没完!今年收的那个什么纲……额外的钱……总之收钱的队伍前脚刚走,你又来传什么狗屁圣旨了?你们收钱也太勤快了吧!给我差不多一点行不行!就算是街面上收保护费的黑帮老大,那也要实实在在提供保护才行啊?你们面对建州奴儿给我们提供了什么保护了吗?没干活还好意思收钱?!”银尘的声音刚刚落下,就听到鬼厉名没能忍住的笑声:“少爷这比方……”

    “洒家不是来收钱的!洒家是因为他赵光怡私藏了赵家女子,被御史风闻启奏,皇上为了这事发了脾气”雷公公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迫停下了,因为黑暗的“囚笼”之中,爆发出一股无比恐怖的威压,空气本身的重量仿佛忽然增加了好几百倍,几乎能在突然到来的静默之中,听到雷公公全身骨骼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雅婷妹妹,我绝对不会再次犯同样的错误。”银尘的低喃没有让雷公公和鬼厉名听到,因为他们听到了也不会明白,银尘轻轻低喃,眼前似乎再次浮现出张雅婷那小小的微笑着的圆脸,许多年过去了,她的音容笑貌不仅没有模糊,反而越发清晰起来。

    银尘沉默了一下,空气中无形的重量忽然一轻,接着蓝紫色的光芒亮起,扩散在空气中,原本闭锁的大门忽然打开,让外面的阳光照进来,照亮了鬼厉名苍老又勇猛的身姿。“鬼老?”银尘的声音里面,掩藏着一整座寒冰地狱。

    “少爷尽管吩咐。”鬼厉名轻轻拱手,龙凤呈祥团花大水袖再次施展出来,显然,人老成精的他已经知道银尘要说什么了。

    “处理叼他。”银尘说完,白银色是身影就在雷公公还米有反应过来之前消失了。

    “好的。”鬼厉名笑了,那笑容在雷公公的眼里恐怖如魔:“少爷没说吧圣旨留下,那么你身上没一个零件是有必要保留的。”鬼厉名笑着说完,就从袖口里射出几道粗大的黑色利芒。

    那是重型暗器透骨锥。

    他抬手的那一瞬间,和着寒冰气息一起爆发出来的风雪,居然拥有返虚五重的力量。他在出手的瞬间,就发动了《天魔解体**》。

    雷公公的惨叫,怒骂,诅咒以及求饶,响起又消失了,自始至终,他甚至都没有搞明白自己死在了谁的手上。

    另外一边,在都护府的院子里,三百多人的阵势黯然退场,因为一个人,仅仅一个人,就用车轮战将三十二人全数杀败。

    那是一个剑客,一个手持光器的剑客,那剑客的剑,看起来普普通通,或直刺,或横斩,或回旋,或崩,或挂,每一招每一式都清清楚楚,可就是没有人能挡住一下,所有的拳斗士,所有的所谓的大内高手,都在出拳的一瞬间,就被那人找到破绽,一剑上去,要么要害贯穿,伤重不治,要么身首异处,横死当场,没有一个人,能接下那人的一招,也没有一个人,能将自己的战魂,风雪,寒冰或者拳术,落在那人的身上。

    那人的身法如同清风,那人的剑法如同光芒,皇天后土,**八荒,陡然之间只有他的苍蓝剑气纵横捭阖,全无别人表演的余地,这个几乎开了无双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万人往。

    万剑心的师父,天下剑道之极。

    【平成元年七月初二】

    这一天注定不凡。

    这一天,赵光怡见到了聂挽留,知道了藏在潘兴城里深深宫墙后面的秘密,知道了北武帝早已被人李代桃僵。这一天,应天府里来的雷公公行刺赵光怡,虽然完全没有成功的可能,但也让赵光怡和他身边的人,知道,姑苏和应天府,真的到了彻底决裂的地步。而这一天,真正被后世史书记住的,却是一篇文章。

    这篇文章,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故弄玄虚的旁征博引,只有一股英勇无畏的民族情怀,将大大的“正道”二字,书写与天地之间,将浑浑噩噩的天下人心中的正义感,悉数点亮成明灯。

    这篇文章的文笔内容如何先不说,单是那署名,就足以震动了天下。

    那文章的署名不是已经退隐江湖的书画圣手十斗才,而是已经在去年四卅之时被“处决”了的,天下文道圣手的

    尹!山!峦!

    尹山峦这三个字,何其沉重,对于天下间所有尚有一丝良知与正义的读书人来说,这三个字真的重如山峦,对于天下间一切腐儒来说,这三个字,重如恐怖天命。

    《悲呼祭奠赵氏公主飞燕罹难所作歌》就是这篇最不像檄文的檄文的题目,下首尹山峦的署名,平淡无奇却足以震惊朝野,而洋洋洒洒数千言的悲歌,表达的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读书人,该有自己的勇猛与坚持。

    赵家是第七王朝的皇室,在天下人眼里多少有那么一点儿神圣的色彩,而赵家的姑娘,那些真正有着公主身份的人,在天下人眼里也是比别的姑娘更美一点,她们的美丽并不仅仅在外表,在衣着,更在于那高贵典雅的气质。这些女孩儿们被南方帝国的老百姓当成“全民闺女”,也当成国家的某种象征,如今被送往北国,遭到一群假和尚的任意凌辱,这种惨祸,在老百姓心里,基本上等同于自家闺女被人强暴。

    尹山峦没有说别的,没有说明自己为何“死而复生”,没有说关于风波亭的只言片语,只将这种存在于老百姓心中的朦胧的崇拜感,清晰地点了出来,并且给了一个非常令人信服的理由:

    “……如无大国护佑,便无小民尊严,国破家何存?今日奴儿可以凌辱皇室宗亲,他日便可凌辱天下百姓,国者,防也,内稳秩序,外争民权,是为天道。今枢机拱手让人,社稷蒙羞含辱,天下有识之士,自当奋起,为家乡父老,博得最后一丝做人之尊严,天伦之持守!……”

    是啊,今日建州奴儿可以索要皇室宗亲的女孩们,那么他日,他们就可以用无敌铁骑掳掠走天下百姓家的所有女孩,一起填入那无底洞般的天邪熔炉。社稷之重尚不能保,升斗小民如何自立?尹山峦这篇赶在赵光怡,十斗才之前法波的檄文,真正将一把火,在整个南方帝国的臣民心中点燃了。

    江湖之上,魔道昌楼,正道衰微,可是何为正?何为魔?此时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不论正道之义理,还是魔道之利益,都在建州奴儿索要皇室宗亲女子之时,都在飞燕城里魔气腾起的瞬间,被极大地损害了。魔道之人虽然蝇营狗苟,可那也是有脾气的!建州的奴才道都欺负到了自己头上了,都马上就要将自己的家人绑去做祭品,生性狠辣喜欢滥杀无辜随意牺牲他人利益乃至生命的魔道们,难道还不会跳起来反抗么?

    因此这样一篇名为悲歌的檄文的第一重功用,就是将魔道人士的怒火点起,无论是自立山头的黑山庄,还是在南国有着根深蒂固的利益基础的魔威阁,抑或血魔宗,红魔门,蓝魔殿,狂剑道,万妖门等等一切大大小小的魔道全部发动起来,各自勾连团结,组成大大小小的义军,这些江湖义军们没有和皂衣腐朽不堪的南国朝廷军兵瞎纠缠,直接就冲着潘兴疾驰而去,这些过江枪龙和地头毒蛇们的手段那绝对是惊天地泣鬼神,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在潘兴城周围,飞燕城周围还有北国的腹地之中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义军,这些义军的起兵时间,甚至早于赵光怡的行动时间。

    魔道们的动作,比真王更快,虽然他们面对建州奴儿的铁骑依然没有正面抗击的力量,可是行高手刺杀之事,或者袭扰粮库兵库之内剑走偏锋的兵法,却是手到擒来,严重缺乏民间力量配合的建州奴儿,守住了这里,丢了那里,镇压了这一波,失陷了那一波,总之疲于奔命,而且还要加强姑苏城方向的防守,因为就在这篇檄文流传开来的同时,寒山寺的般若令,也在江湖上传开了。

    而尹山峦的檄文真正厉害的地方,是将天下书生,彻底唤醒了。

    “书生何用?”这是千年文明以来一直没有解答的问题,有人说读书为了荣耀,有人说读书为了求财,有人说读书为了获得权势,有人说读书为了改变出身。这些其实都说明了一个道路,那就是读书为了做官。

    千年以来,“学而优则仕”的制度之下,培养出大批的读书人,却只有甚少一部分才能踏上仕途,绝大多数的人,都在赶考之中潦倒一生,于是那些当不了官的人,那些潦倒书生,就渐渐产生了一个疑问:“若不幸落榜,书生何用?”

    在统治者们有意无意的影响下,大部分的书生认为“无用”,寒窗十载,潦倒一生,满腹诗书,不过一场空,不能登科,一切都是虚无,仿佛自己数十年凿壁借光,捕萤映雪,悬梁椎骨都是白费力气,年轻时志得意满,自视甚高,老大时才知虚度此生,意志消沉,于是大多中年书生,投身腐儒,贬身为奴,为了一口糙米饭,活生生将原本能够踏上科举道路的青白自由身,弄成了永世低人一等的奴才命,其中的痛苦屈辱,又有几人知?

    而这一首悲歌之中,尹山峦给出了答案。

    “读书人,为天下人请命!”

    书生不是只能写会画就是书生,而是比普通人更有思想,更容易了解人间疾苦并发之于声,甚至必要时仗剑执言的义士,才是书生!

    天下读书人,共用一根傲骨。那并非什么“万般皆下品”的行业歧视,而是国难当头之时,挺身而出的勇气,拒绝下跪的硬气,以及为天下人奔走呼号的自觉。读书人手中的笔,理当比刀剑更锋利,读书人心中的国,理当永不言弃。“……沉浮半生又何妨?身份低微又何妨?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尹山峦的刀锋之笔,也就在这一天刺醒了天下人,至少刺醒了天下书生,包括那些在翰林院里听了银尘的些许课程的太学生们的天下书生,这一日才幡然醒悟,原来读书,只是为了做个正道而已,原来正道并非在魔道之外,而是在自己的心中。

    是啊!“舍生取义”四字面前,没有高低贵贱,只有伟大与否。“亡国奴”三字当头,人人皆可叛国求荣,可天下又有谁能背叛自己的血统,肤色和习俗?

    血统面前,无人可以撒谎。亡国了,你将自己当成新国家的公民,人家征服者只拿你当畜生!!

    否则,靠着建州奴儿的包衣御林军维持住天下正统的应天府朝廷,为何还要献上自家妻女?

    否则,天邪寺的祭坛上,为何只有南国女子在痛苦挣扎?

    这世间从来不缺侵蚀正义的黑暗势力,缺的,只有正义发出的声音!而这声音,也最终只有书生和侠客可以发出。

    被伤害的人,往往都是失语的阶级,莫要以为天下乃帝王之天下,谁坐了龙椅水就可以为所欲为,夫天下人,不敢言而噶怒,楚人一炬,可怜焦土,从来都不是什么神话传说。

    ……

    尹山峦的这篇檄文,如同星星之火,成就燎原之势,江湖争斗忽然断档,哪怕是原本处于仇杀中的两派,也各自休兵,各自组建起义军,通过各种手段开进北国,原本在北国境地被建州奴儿们打击得抬不起头来的各种江湖势力,纷纷响应“认祖归宗”,南北联合,渐渐便有了王朝末期诸侯并起,群雄逐鹿之势。应天府司礼监的那些所谓的“高人”们,不用掐指计算,就已经看到了亡国之兆,尹山峦的檄文在唤醒读书人的同时,也给天下间各路龙蛇,提供了一个最好最妙的借口,一个明谋叛逆,武装夺权的正当借口。

第一千〇七十一章. 晨光袭

    这个时候,追究尹山峦的这篇檄文究竟是他人假托其名代写,还是尹山峦真的就根本没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这篇文章,让天下人知道,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不是赵激越,爆公公,建州奴儿之天下,越皇不愿意为天下人出头,那么我等自己来!我等为了天下人出头,自然就是新的天下正统!

    尹山峦的文字彻底让世人惊醒,天下大势,并非控制在所谓的“国祚”“君权神授”之类有形的圣器之上,而是控制在一件从来也没有永远属于过谁的无形至高圣器之上,这件圣器叫做【民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风源大陆用了324万多年才悟出这个道理。

    而面对汹涌难测的民意,越皇的小朝廷里,也忽然间没有了派系倾轧,没有了鸡争鹅斗,甚至后宫之中的宫斗也突然断档,满朝文武就只有一个声音:“穷帝国之力,和北人决战。”

    这个状况,险些将越皇吓死。

    越皇赵激越,登基全靠北人支持,没有先帝遗命,没有传位诏书,甚至连顾命大臣都没有,这样的登基本身就不正统,时刻处在被推翻的危险边缘。皇帝的御林军和贴身护卫都是建州奴儿,而皇帝的文臣武将与后宫嫔妃都是灵皇遗留下来的阉党之人,甚至在赵仁财死后,整个太子党都投奔去了阉党,因此朝中阉党一家独大,爆公公权倾朝野。这次百官情愿,一片主战之声,其实都是爆公公背后点头了的,甚至于,爆公公本身也有了废立之意。

    金丹十一重境界的爆公公可不是什么普通人,更不是什么只知道弄权舞弊的酸臭太监,他是被生理阉割的政治家,胸中大志焉能和蝇营狗苟的满朝文武相比?尹山峦的檄文真正触动了他,而被后党欺压了十年的爆公公单方面地认为自己和尹山峦都是同道之人。“这人嘛,谁不想建立一番功业呢?”爆公公不仅有这样的觉悟,更有对天下大势的“明晰”洞察,他知道要想保住自己的一世荣华富贵,他就必须拥立一个皇帝,必须小心伺候着,可是当这个皇帝已经和自己的政治立场冲突的时候,他就必须再次选另一个皇帝拥立,踹倒前面那个,且必须更加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免得新皇帝再脱离自己的掌控。爆公公是非常擅长借势的人,他借了北人势,拥立了赵激越,为自己赢得了重新整合阉党,罗织党羽的时间,如今他羽翼已经丰满,而越皇已经走到了天下人的对立面……

    于是他酝酿逼宫,可是建州奴儿到底棋高一着,或者说他们的奴性本身就是个大杀器,御林军的都尉亲自找到越皇,下跪发誓脱离建州部族,一心一意为越皇效忠,恳请越皇率军亲征,与北人决战,他当然也编出了一段建州当权者横暴无道,普通的建州人连渔猎生活都过不下去的悲惨故事,矛头直指纳诺未来,实际上,这个都尉身上就带着纳诺未来的“苦肉计”密旨,他说出的任何亵渎纳诺未来的话都是放屁的,将来不会有人追究这个责任。

    接着,一系列脱离建州大统,投奔中原文明的苦肉计轮番上演,将爆公公也迷惑住了,于是越皇终于下定了决心,聚集起全国各处的官府力量,准备“北伐”。

    而另一边,飞燕城遭受的不明原因的爆炸袭击,有人似乎看到天降火雨,引以为灭国之兆,然而哭佛也就在这个不平凡的日子里面正式觉醒,展开了类似于at力场的东西,挡住了火雨,并未受伤,倒是城市中聚集起来的淫僧们死伤大半。

    飞燕城的空袭,并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效果。

    同时,真王赵光怡心无旁笃,兢兢业业地组建起了风源大陆上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机械化,信息化军队,借着尹山峦突然发过来的檄文,名正言顺地师出姑苏北门,于七月初五夜间“偷渡”三途河,正式打响了北伐战争中的第一枪。

    赵光怡以“潘兴禁军遗少三十二部”起兵,留长子赵凌云坐守姑苏,河老何时休,傀儡指挥官林轻雨辅佐赵凌云,稳定后方,自己带着银尘,万人往,鬼厉名等人响应般若令,读过三途河北上进攻飞燕城。他几乎是最后一个完成准备的,现代战争的后勤,可不是多运粮食多运草料这么简单的事情。

    风源大陆上的形势,骤然紧张起来……

    【平成元年七月初六清晨】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建州奴儿的第一大营的旗子上时,这座距离水寨不过五里,自身边长也差不多五里的大型军事基地上空,响起了刺耳又揪心的号角。

    号角声如同鬼狼的呜咽,高亢嘹亮之中浸透了冤魂的泣诉。号角声之上,便是静默又蔚蓝的万里晴空,号角之下,是无数慌忙行动起来的黄铜色的身影。

    仿佛一年之前潘兴城战斗倒过来一样,擅长进攻的建州奴儿们穿起金色的链甲,而进攻他们的南国禁军一身镔铁色的鱼鳞状锁甲。这不仅仅是装束颜色上的倒置,也是战力与勇气上的倒置。身穿铜甲的建州铁骑,其实是因为北边的某些人单方面地断供百炼钢而披甲的质量下降,不得不换上更为笨重的铜甲,表面上看金光四射好不威风,而曾经在潘兴城头上和建州铁蹄拼命过的南国禁军,却因为没钱给新配发的高规格合金钢锁甲涂色上漆而集体变成了镔铁色,一如他们在城头上死战过的敌人。金色铜甲的建州奴儿们鼓足了剩勇,沉默地拿起武器,冲上夯土城头,佛郎机大炮的粗大圆口随着飞轮摇动,慢慢升高,靠着简易的量角仪和尺规瞄准了城墙下面的某一块白土色的空地,而各色的弓弩,也在城头集结为森林。

    土城的正面只有城墙,没有门,而两侧的城门外面,早已聚集起一望无际的骑兵军势,这些军势刚好卡住了山间平地所有有利位置,让包围第一大营变得不可能,来犯的南国禁军,只能正面攻城,用短小的云梯越过第一道城墙,和“城里”的敌人厮杀。当然,在昨天之前,建州奴儿们甚至认为这些人,连第一道城墙都接近不了。

    建州奴儿们最得意的螃蟹阵已经摆好了,早在昨天晚上滩涂阵地忽然失守之后就摆好了,一直枕戈待旦到了天亮,一直等到镔铁色的禁军压迫到攻击位置。

    建州奴儿的螃蟹阵说来简单,就是左右骑兵如同剪刀一样冲锋,剪断敌人军势,而正面则有步兵,城墙和弓箭手硬抗敌人的冲击,这也就是建州奴儿们为什么要在临江的平原上修筑这种宽而扁的土城的原因,只要正面够强,两边的骑兵都“锋利”那么无论是敌人的骑兵还是步兵方阵都可以被轻易地剪断,分割,包围,击溃。比起步兵巨盾长矛来说,一丈高的城墙是更加坚硬的防御,因此按照常理来说,只要两边骑兵不掉链子,他们有信心击溃一切来犯之敌。

    然而此时,这些被称为“建州铁骑”的强大士兵,一边迅速整理着自己的武器,一边惊恐又焦灼地不断抬头看天。他们投敌上的天空此刻碧蓝如洗,没有一片云,灭有一只鸟,看起来澄澈又无辜。可是就在几个时辰之前,一群没人认识的奇怪和黑暗的巨大形体从天空中掠过,同时土城五里外的水寨之中,腾起轰鸣与火光,几乎就在迅雷不及掩耳的弹指间,三千甲士潜伏着的偌大水寨,便被烧成了一片白地,没有人生还。

    在手底下骁勇善战的建州铁骑们不断抬头看天的同时,纳诺五谷一身青蓝色的上好铁甲,带着同样青蓝色的包面头盔,脸色阴沉又气势雍容地走上了外城的城头,作为建州部族里最不受待见的一群人中的普通一员,正黄旗的出身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可见的优势,反而被那个弑杀他九个兄弟的可恶侄子纳诺未来一纸调令就赶到了前线,直面军神赵光怡的兵锋。纳诺五谷此时的心情是灰暗的,应该说自从得知哈兰玄冥被害死之后就没有好起来过,他并不是觉得哈兰玄冥不该杀,只是单纯地认为杀得太不是时候了。

    “赵光怡未死,杀玄冥何为?我国再无军神,面对黄泉锁斩,该当如何?”他的这句话真的可以得罪很多人,而现在,那些被他的真话得罪了的人,便让他自己去面对即将到来的黄泉锁斩了。

    他是第一大营的第一先锋都尉,炮灰中的炮灰,他和他手下625个弟兄一起,站在一丈高的土城上,以锁甲防御敌方的弓矢,以手中的弓弩作为还击的武器,天变之后,武器便不再是肢体的延伸,而是作战距离的延伸,或者说战魂的延伸。脚下一丈高的城墙,已经让除了超长矛和铳枪以外的任何近战武器接近失效,大刀长剑,盾斧斩刃,花枪拳刺,都根本没法够得到城墙下的敌人,当然下面的敌人更够不着他们了。

    以城墙为正面的螃蟹阵,那是建州奴儿一系列螃蟹阵中最强的。高高的城墙隔绝了战魂和战流的直接威胁,而登城梯的通过量十分有限,因此双方都处在只能靠着弓箭来杀伤的态势中,虽然破元箭的陪房已经泄露,如今南北两国大把的破元箭,倒也真的可以杀敌于数丈之外,可是同样因为神功转水,人人失去罡风护体而凝结冰甲,使得锁甲的防御力大幅提高,想要破甲伤人,就必须用重头硬箭,近距离直射才能穿甲,这么一来,弓矢的射程因为箭头太重大幅度缩水,变得不过三枪(三根六米超长矛首尾相接的长度,刚好十八米,六丈)到五枪远,这个距离下,开弓搭箭必须在一秒内完成,否则没机会射出第二箭,因此各种自动张弓的机械弓和弩,代替了原本两米高的大弓,而近距离射击时那骤然提高的准度,也让军阵级别的战争变得更加血腥。

    以城墙为正面的螃蟹阵,自天变以后无往不利,虽然建州奴儿在北面一路割地赔款,可这螃蟹阵镇压暴民,清剿异族起来那真是战功赫赫,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在三途河北岸弄出十座土城来原因。螃蟹阵绝对是当今综合防御战中最强大的军势,没有之一,纳诺五谷和他的顶头上司纳诺弗雷将军,也是靠着这城池与骑兵结合的军势,才胆敢出现在真王的面前。

    此时此刻,纳诺五谷背着大弓,却并没有张弓搭箭,而是在看他的手下,625个人,每一个人张弓搭箭的姿势。他对这个姿势非常计较,计较到稍有偏差就会用战魂教训人的地步,而他的手下非常认同这种计较,因为这种计较出来的弓矢之雨,杀起敌人来特别快。

    他校准了最后的两个新来的兵丁地,这两人年纪都和银尘一样,不过十六七岁,稚嫩的脸蛋上一片铁青,显然还十分紧张。纳诺五谷在教训他俩之后,说了几句勉力的话,看到两个孩子的脸红了,才离开,纳诺五谷其实并不相信自己刚刚说过的任何东西,因为他看到对面那招展的真王旗的时候,就做好了和黄泉锁斩同归于尽的准备。

    他此时已经顾不得天空中会飞些什么了。

    “所有人!不要抬头看,盯着前面的敌人!你们是建州铁骑,不是潘兴城上守城的那些垃圾!你们的长官是我纳诺五谷,不是潘仁贵那个混球!再发现有谁抬头地,我就将你的脑袋切下来,装在炮筒子里发射上天!佛郎机!准备好了没有?”

    “好了!”应和声此起彼伏。

    纳诺五谷的训斥声远远扩散开来,一直传到对面的军势中,一直传到了猫在第一线的赵光怡的耳朵里,按理说,赵光怡这样的主帅不应该太靠前,应该坐镇中军,可是赵光怡实在按耐不住激动又忐忑的心情,身穿普通的锁甲跑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这一战,对他而言不仅仅是反击北方帝国的第一声号角,也是他苦心孤诣了快一年的“现代化军队”的首秀,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这一战,是他赵光怡军势生涯中最高成就的试金石。

第一千〇七十二章. 初弑射

    他绝对不能搞成银尘口中的滑铁卢的。

    此时此刻,太阳刚刚升起,朝阳之下,城头一片橙红,城墙一片墨黑,看起来巍峨而隽永。赵光怡懒得拿望远镜,一双暗蓝色的眼睛死死锁定着那正黄色的大旗,心中滚动起无限激荡的情绪。

    他拿出一把手枪,这是他用来发号施令的东西,而不是什么杀人的工具,赵光怡也是个迷信战魂的拳斗士,并不佩戴武器。

    他的身边站着杨无敌,实际上杨无敌根本没有别的地方可呆,除了锋线,杨无敌不是一个后勤将军,也没有多少决胜千里之外的妙计,他擅长的就是战场临阵指挥,军势变换,他的军势进攻时像洪水,防守时像沼泽,总之各种坑对手。而现在,他在赵光怡驾临之前,才刚刚将他的军势从渡轮上卸下来,摆好进攻架势。

    他此时打算派出的士兵一共三百人,都是步兵,实际上赵光怡的军队中已经没有擅长冲锋的骑兵了。杨无敌的三百人步兵小分队都没有大大咧咧地站在平原上给纳诺五谷来射箭,而是简单地挖了一些坑道,穿着锁甲跳进去,从腰后面摸出机枪接上弹链。风源大陆上的士兵,人人战魂附体,战流涌动,负重能力不是远古的加布罗依尔人能比地,因此他们不需要步枪手,人人都可以带一挺轻型机枪,12.7毫米单管轻机枪,可以杀敌于百步之外,精度也能和抵近射击的弓箭相当,穿过铜币中间的方孔,但射程像床弩,射速像河汉星幻,威力像返虚高手,而且“也不重”,因此这种军备其实是可以淘汰建州奴儿整个战争体系的,碾压级别的神器,不少兵丁甚至那它当护身符,当传家宝,当镇宅用的圣器。

    这些铠甲机枪手一边挖着坑道,一边小心翼翼地前行过来,小心翼翼地避开佛郎机大炮可能的射击点,佛拦击大炮虽然先进,有可调的高低射界和方向射界,但是它的轮机笨重非常,转角速度基本不用指望,这些兵油子们就一边看着那些大炮的炮口,一边用简易的量角仪计算出大概的落点,然后奉行散兵线的他们就将坑道挖得歪歪扭扭,避过了这些落点。

    他们的坑道一直推进到了离土城三里不到的前线,这个距离,机枪还不能伤人,但是如果在坑道里将迫击炮摆上呢?

    不,不仅有迫击炮,还有可以消耗战魂气大幅度增加射程和准确度的狙击步枪,这种步枪是银尘专门设计的,灵宝类光器,发射30毫米口径榴弹(有综合效应弹,破甲燃烧弹等许多种弹),威力不必赘述,关键是在这个近战为王的世界里,这种武器可以快准狠地打击3里外的目标,保证破甲,不保证能留下全尸……

    这些来自五湖四海,曾经可能是逃兵败将,禁军余孽,魔威阁叛逃弟子和一些江湖上的刺客杀手之类的出身的小兵兵,此时带着无上的荣誉感和决死的信念,摸索到坑道尽头,他们中的狙击手端起远比轻机枪沉重得多的狙击榴弹炮,熟练地填上一发势大力沉的高爆杀伤弹,俱都瞄准了佛郎机大炮上的炮手,寂静地等待着耳机里传来的军令。

    是的,耳机,银尘的现代化军队并不仅仅是机械化,更注重的是信息化,在这支无敌的队伍还没有完成合成化改编,还没有太多重型装备尤其是海空部队根本就是短板的情况下,单兵战场态势系统以及全天候全战场条件单兵指战系统已经配装完毕,包括伙夫在内没有一个遗漏的。此时在最前面的一条坑道里的狙击手雷九儿,不仅带着耳机,还带着单兵ar界面,那类似于大号墨镜的装备中,居然还显示着整个第一大营的防御布局图,那图像来自于无孔不入的无人机,而不是什么间谍卧底。

    他等待着,而他的长官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赵光怡背着手等待着敌人布置好防线,等待着五里外的城市不再闹腾,等待着那正黄的大旗总算迎风招展起来,才慢慢地,如同the boss一样吐出一句话。

    “暂时没有空袭了。”

    “无妨,我们陆战就可以拿下他。”杨无敌抽出腰间的佩刀,这是他的金刀,也是金刀门的门面与旗帜,这把刀可能以后很少能渴饮敌血,但杨无敌觉得,从今天起它的威力似乎凭空增加了好几倍。

    这把刀是杨无敌佩戴一生的长刀,玄器,与山门里越来越多的大夏龙雀相比,显得破旧又软弱,可杨无敌舍不得换掉它,因为它是金刀门的精神所在。

    “金刀门,忠烈满堂……”杨无敌轻轻抚摸着黄金大刀厚重的刀背,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将,挚友兼君王。

    赵光怡点点头,掏出手枪,仿佛一个裁判一样举起来,对准太阳。

    但是他没有来得及扣动扳机。

    因为对面的大炮吐出了一道火焰。

    仿佛大地被天神之鞭狠狠抽了一下,方圆几里的土层都微微颤抖了一下,大炮发出怒吼,黑色的圆头铁弹从炮口中昂扬地飞出来,在空中划过一个高高的抛物线,重重落在雷九儿身后不远处的空地之上,一时间,地动山摇,坑道里多处塌方,腾起的烟土在空中抛洒出一片伞盖状的云雾,接着细细的泥沙和稍微粗粝一点的碎石浇下来,哗啦啦地淋了雷九儿一身,在他全身的锁甲上敲出叮叮当当的音乐。雷九儿扁起嘴巴,集中精力等待着耳机里进攻的命令。

    进攻的命令,从五里外的城楼上传来,那是一声嘹亮的军号。

    在那军号声中,赵光怡的发令枪声音如此微弱,几乎不可辨别,杨无敌挥动长刀的声音也如此轻微,仿佛面对洪潮之时柔弱无力的反抗,然而杨无敌的声音依然能够准确地在每一个士兵的耳朵里响起,字字清楚,句句明确,没有冲锋号,没有战鼓的伴奏,只有彻底地冷酷与坚决。

    “前锋突击!”

    真王的军队里没有冲锋这道命令,因为能发起冲锋的,只有枪膛里的子弹。突击这个词,在军中的意思其实是“冲锋到指定位置对敌扫射”。

    “杀呀!杀到北人的姥姥家去呀!”雷九儿身后响起林贼子的爆吼声,这个来自十万大山的矮个青年是个天生的大嗓门,人也热情躁动,他的吼声在对面骑兵的轰鸣与呐喊之中孤零零地,没有人应和,那声音孤零零地响起来,孤零零地在一片翻身跳起的银色身影中消失了。

    锁甲铿锵的声音,战流爆发的声音,散兵突击的脚步声,都从坑道的两侧传来,传到了雷九儿的耳朵里,而此时的雷九儿,正在像的逃兵一样拎起长枪撤退。

    在林贼儿那一声野蛮的吼声响起之前,雷九儿已经将人生中的第一颗子弹发射出去了,那颗子弹特别大,带着从粗粗的枪管里喷射出来的一道火光和并不浓密的烟柱,靠着尾翼稳定着飞向远方,那是雷九儿用床弩都射不出来的距离。

    那颗粗大无比的子弹落在了敌人炮手的胸膛上,瞬间化为一道刺目的闪光,那闪光是赤红色的,夹杂着血和火焰,那赤红色的火光变成稳定燃烧的火海之前,似乎接连引爆了其他的许多东西。

    土城之上,一片血肉横飞。

    雷九儿射完着一炮之后立刻逃走,优秀的狙击手从来不在一个地方连开两枪,从来不会,而雷九儿的目标,就是成为天底下最强大的狙击手之一他知道这辈子自己不用指望成为天下最强的剑客,最强的拳术师,最强的军师或者最强的大臣,他神功和文采都不足以支撑他跻身最强的行列,他能依仗的,只有手中这杆媳妇一样亲爱的枪。

    他逃走了,成为真王部队中第一个“逃兵”,然而真王部队中这些没有胆量的逃兵,却在整个战争中不停地制造着死亡。

    他们制造的死亡数量并不大,却非常致命,当雷九儿们射完了一个基数的弹药之后,从欧兰远购而来的昂贵的佛郎机大炮,就全部损毁在了土城顶上,那是比一千建州铁骑的全身行头加上抚恤更贵的损失。

    纳诺五谷此时就站在城头上,眼睁睁看着己方这边的大炮被一尊又一尊地爆破损毁,却毫无办法,狙击手就算穿铁甲也习惯于隐匿,加上射程远的超乎想象,纳诺五谷还没法理解究竟是什么样的武器能不知不觉地伤了这些大炮。“难道是巫术?”他想着,越发觉得束手无策。

    稀稀拉拉的人冲锋到了百步之外,然后一个个突然趴下,没趴下的人也尽量猫着腰,似乎躲避着什么东西,那些银色装甲人影手里都拿着鸟铳也似的武器,而且似乎还系着一条特别宽的金光闪闪的腰带。

    “留神!”纳诺五谷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紧接着就听到一阵类似于十几匹马一起奔驰着的,微弱又高频率的声音,他的号令脱口而出的瞬间,他和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本能地催动了战流,一层层玄冰的甲胄从锁甲上浮现出来,然后,迅速爆炸成碎冰。

    城头上站着地弓箭手,整排整排地倒下,仿佛无形的电锯切开了他们的肚肠。浓重的血腥味道仿佛毒素一样爆发性地在土城顶端扩散开来。

    纳诺五谷感觉到胸口一痛,仿佛一根很尖很尖的锥子刺入胸膛。身边的兵丁惨叫着倒下,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中,他身上的寒冰与锁甲破碎的声音反而听得不是那么特别真切。纳诺五谷感觉自己被狠狠推了一把,双腿之上毫无力气可言,原本在体内奔腾不息的魂气忽然间跑了个精光,只剩下空虚软弱的**仰天倒下,倒在大团大团的血泊之中。纳诺五谷瞪着眼睛,视野被苍蓝色的无辜晴空占满,接着天空慢慢变红,变成血的颜色。

    他的耳朵里面滚动着巨大的血流声,仿佛自己的脉搏被放大了几十倍上百倍。“战争经验丰富”的他当然知道,这是重伤欲死的危险表现,他倒在血泊里,在敌人还没有来得及登上城墙之前,他还有足够的时间

    时间足够她释放一个聚魂式了。

    鲜血之中,一道金色的光芒亮起,在大滩的血迹上勾勒出复杂的几何线条,那线条组合起来,形成一幅惟妙惟肖的贪狼投降。金色的光芒亮起的瞬间,血液逆流,纳诺五谷觉得正在飞速冷却下来的身子一热,手脚之中,又鼓荡起用不完的力气。

    金色的魂气化为旋风,扶摇直上,一个呼吸后完全消失。纳诺五谷艰难地爬起来,虽然又有了行动的能力,但眼前依旧血红一片。

    他用手支撑着夯土城楼上的垛口,差不多站直了,抬眼望去一切尽皆血红,血色的视角里,敌人似乎还在前进。

    纳诺五谷伸手朝背后抓去,握住了他背后的长弓,他将那铁,木,牛筋和某种野兽的角复合起来带着些许机械零件地大弓举起来,另外一只手闪电般抽出一根重铁箭矢,对准了迎面而来的敌人,他感觉面前似乎有无穷无尽敌人朝他涌来,这些敌人一边跑一边撕下身上的铁甲,露出忽然膨胀起来的血肉,纳诺五谷忽然大吼一声,张弓的手一松,一只利箭飞射而出,敌人倒下了,不断地倒下了,似乎那一箭变成了无穷多箭,纳诺蝮蛇本能地搭上第二箭,飞射而出,又似乎有更多的敌人倒下,身经百战的他忽然觉得不对劲起来,他忽然发现那些敌人似乎总是在眼前冲锋,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冲上来搭建登城梯,更没有一个人真正登上了一丈高的土城。纳诺五谷觉察到这种异样,浑身汗毛忽然乍起,他迅速无比地抽出第三根箭,持弓的手上爆发出坚硬锋利寒冰漩涡,漩涡的边缘形成一股向内吸噬的风压,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聚魂式在箭杆上形成,这根箭矢带着强大无比的穿透里以及寒冰的爆炸力,被他狠狠地,孤注一掷地射出去。

第一千〇七十三章. 铁甲融

    弓箭在空气中摩擦出尖锐无比的啸声,一层层风压扩散开来,尖啸着将空气扰动起来,一层层透明的涟漪扩散开来,眼前血红色的画面,如同玻璃一样碎裂。

    朝前冲锋的人影没有了,耳边轰鸣着的血流声没有了,眼前一片血红也没有了。纳诺五谷扶着垛口,成为一片静默的城头上,唯一直立着的个体。

    他转骨头,看到正黄色的大旗倒下了,他将长弓挂在背后,艰难地走过去,双手抓起白桦木的旗杆,将大旗再次竖起。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吧?”他望着眼前的景象,无望地低喃道。

    【同一时间】

    铁蹄的轰鸣声,已经开始震撼鼓膜,杨无敌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离城寨只有几百步远的地方,而林贼儿,则正在土墙下面一百步的地方,撅着屁股举着枪,对着垛口后面的弓兵倾泻着子弹。

    当他平生第一次用枪杀人的时候,感觉自己手里握着的不是什么喷射子弹的武器,而是一架噶草机,那垛口后面锁甲的城墙,弓箭的森林,仿佛高高的金色麦穗,被他一排一排收割倒下,那些中弹的人,或者即将中弹的人,在如此可怕的武器面前显得无比可笑,他们朝着林贼儿放箭,在还有百步距离的远处朝他放箭!

    哪怕是吊射,重头破元箭也不可能射到百步之外。

    “趴下呀!你们这帮混蛋!”林贼儿怪叫着,状如疯癫,实际上现在他就处在半疯狂的状态,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作为南国败军之中的兵油子,他连杀良冒功的龌龊勾当都信手拈来,根本不会在乎几条人命的,可是正因为他杀过人,上过战场,才会明白在你死我死大家一起死的血腥战场之上,杀人是最困难的事情,只有被人杀才是容易的事情!

    战场之上,你死我活,每一个人都在拼命,面对一个个拼命想活下去还带着强大寒冰力量的敌人,林贼儿和许许多多的普通小兵一样,必须压榨出全身每一分潜力,用武器,用战魂,用拳头甚至用牙齿才能搞定一个又一个敌人,林贼儿从来没有想过以一敌众,从来没有想过一拳打倒两人,他从来都是靠着天则保护,和一个又一个敌人连续的决斗,连续地交错破防,连续地在一瞬间贯穿敌人的弱点,取走他们的性命。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那些凶狠而强大的,每一个人就需要拼死相搏才能勉强干掉的敌人,居然能像麦子一样整整齐齐地成片倒下。

    受了一点文化教育的林贼儿觉得,他不是在战场上杀人,根本就是在屠城。

    不,就算是屠城,那些无辜的百姓总也会反抗一下的,杀良冒功的时候,他也险些被人打残过。上过战场的林贼儿心里,有着根深蒂固的观念,战场之上,功勋殊为难得,甚至活下来就是非常不错的战功了。杀一个敌人是为军功,杀五个就能当伍长,杀十个就是勇士,杀一百个,那是超人吧!

    可如今,他这么一条弹链打光十分之一,估计就躺下了小一百了……

    因此他几乎疯狂了,他从来没有想到军功来得这么容易,容易得过往半生的拼杀都成了笑话,他也常来没有如今天这般清晰地意识到,战争不是他所经历过的残酷,而是根本没有任何底线的残酷。

    他们有枪,他们就可以杀人如割草。建州奴儿有铁骑,就可以屠了潘兴之后,还能向南国索要更多的公主。

    战败者,别说人权,尊严,连存在的意义都不会有的。

    林贼儿近乎疯狂了,疯狂地大喊着,居然提醒着他的敌人如何躲避,可是没有用,一点也没有用,那些射出的弓箭根本飞不到他的面前,佛郎机大炮上烈焰熊熊,炮手的位置已经被大火吞噬了,金色的锁甲之敌成片成片地倒下,直到再没有一个人站着,再没有任何一件东西树立着。

    直到大地之上响起隆隆的铁蹄,震得人站立不稳,直到耳机里传来杨无敌声嘶力竭的吼声:“前锋撤退!躲开铁骑!中军出击!火箭炮阻断骑兵!快点!给老子快点啊!”

    他这个时候才抱紧了手中的枪,仓皇转身逃遁,他的身后鼓荡起巨大的风压,一道坡空声尾随而来,他本能的一个侧闪,躲开了从天儿降的猛恶一击。

    一根粗粗的箭杆出现在他原来站着的地方,林贼儿咧嘴笑了一下,拔步飞奔。

    那是床弩才能发射出来的重箭,威力惊人,但是因为没有任何可调节的射界,想要射中伸手灵活的单个士兵无异于天方夜谭,这种武器自从发明出来,就是专门对付步兵与骑兵方阵的利器,它只能射击方阵,根本没有瞄准精度可言。

    而建州奴儿在螃蟹阵中很少使用床弩和弩车,因为他们自己的铁骑,就在床弩的射程之内左右横移,剪刀般切断敌阵,布置大量的床弩就意味着大量的误伤。

    林贼儿掉头逃走的时候,正好赶上建州铁骑们悍勇无畏的冲锋。这些骑兵从两侧的城门中冲出来,在已经被马蹄反复践踏而平实如砥的弯道中完成加速,当他们越过夯土城头,直面着赵光怡的部队冲锋而来时候,他们自身已经达到了最大的速度。

    这冲击力完全不可能抵挡,因为这是将近六千人的大军,不是杨无敌第一梯队的几百人能够抗衡的。

    这些铁骑从正面城墙的两个犄角旁现身的一瞬间,就分成了四股,两队差不多六百人的小队骑着奔马,旋风一样冲击过来,直扑三百人的突击队。这三百个人几乎个个都是机枪手,手里还有将近满额的一条弹链,还有一把仅仅闭锁了保险的机枪。这六百人靠着战马的提供的高速度,两把尖刀一样刺向三百位拥有现代武器的死神。

    六百骑兵将长矛和铳枪合体的异形武器挂在鞍座旁,摘下背着的复合短弓,在颠簸的马背上熟练地张弓搭箭。他们不用手拉缰绳,靠着身体的重心就能控制着胯下的战马冲向目标,越过坑道或者躲避难走的烂泥地,他们的双手在颠簸之中几乎丝毫不晃,箭头稳稳地瞄准着在野地里四处乱跑的敌人。

    而林贼儿他们,也明知自己跑不过这些骑兵,干脆就转过身来,稀稀拉拉地聚在一起,冲着六百骑兵举起了手中的机枪。

    “来吧!”林贼儿在扣动扳机的瞬间大吼道。

    两股小分队冲向林贼儿们的同时,建州铁骑的大队在五里纵深的临江平原上飞驰,六千骑兵全部身披人吗连体黄铜锁甲,背着机械短弓,一只手握紧了缰绳,另外一只手举起原本挂在马鞍上的铳枪。那铳枪实际上是长矛和铳的结合体,一丈长短,铁杆铜头,沉重无比的青铜矛尖呈现出四棱锥的形状,在战马提供的冲力下具备极高的破甲效果,但没有任何横斩的杀伤力,那长矛远比一切拳术,双手重剑,斩马刀以及绝大多数的战魂的打击距离更远,一般而言能杀敌与一丈之外,一丈五尺之内,粗壮得成年人都无法完全握住的长矛下面差不多一尺的地方,还挂着一条碗口粗细,前膛装弹的鸟铳,鸟铳和长矛结合的部分,是一条设计巧妙,做工精致的滑轨,方便鸟铳在骑兵与长矛的尖头部分之间来回移动动。那鸟铳分为三眼,滑膛霰弹装药,使用一种可以依次击发每个铳眼的特殊火石结构燧发也即是说一次装填可以连开三枪,三枪过后,还能江鸟铳滑回来,只用长矛作战。这种长矛加上鸟铳的重量就十分惊人了,而身披重型人马连体锁子甲,骑着体重千斤的极品千里马的建州铁骑,每一个人的前冲的力量都足以撞毁一辆四轮马车,这些重装骑兵,几乎是这个世界上除了造价极其高昂的弩车以外最重的作战单位,当个冲锋起来就如同人肉坦克一样,更不要说这几千人集合在一起的冲锋了。

    大地的颤抖远胜于佛郎机大炮开火的那一瞬间,十里方圆的小平原上仿佛迎来了地震,潮湿的泥土被剧烈的震荡弹飞到空中,扩散成湿漉漉的尘雾,赵光怡的面前差不多一里左右的地方,沙尘已经翻滚如波涛,金色的锁甲连成一道刚硬的洪峰,无数根铜头铁枪的尖锋,在蓝色的战流中汇聚成一片刺眼的冷硬反光,四方锥形状的铜枪戳在身上立刻一个方形的洞口,无论是聚魂式还是普通的包扎都不可能止血,也救不回性命,而无论战流凝结出来的冰墙还是覆盖着寒冰的锁子甲,面对如此可怕的冲锋,都没有任何一点点抵挡之力。

    这一刻,建州奴儿们的无敌铁骑,以完全彻底的神威之势展现在南国禁军们的面前,让它们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身的渺小。锁甲的洪流势不可挡,看起来真有一股所向无敌的威势,然而赵光怡看着让整个视野都颤抖起来的金桐色的洪流,露出了一个冷酷的笑容。

    他没有下达任何新的命令,因为没有必要,因为再如何震撼的铁蹄奔行的声音,也不可能掩盖得住头顶上呼啸而来的毁灭异响。当铜甲的洪流暴起的同时,湛蓝的天空猛然一亮,数十道橘红色的光焰如同陨星般划过天际。

    陨星的尾焰,连接着一片从地面上腾起的火光,那火光的周围,就是赵光怡方正严整的中军。火光如同灾寝的华盖,从南**队的中心处腾空而起,扩散着变成一朵黑漆漆的烟云,一股呛人的发射药的味道扩散开来的同时,那些划过天际的陨星陡然坠落。

    它们仿佛经过了精细的算计一样,直挺挺地在了建州铁骑的锋线之上,那火流星集群的尖头,就是一根根粗大的铁筒,铁筒从天而降,无与伦比的冲击力将寒冰,锁甲和血肉一起撞击成稀烂的泥雾,而那些铁筒本身似乎也十分不结实,在撞到骑兵的瞬间就猛烈地破碎开来。

    那不是破碎,那是爆炸,一团团红光就在蓝色与金色交织的骑兵锋线上绽放开来,迅速蔓延成一场完全彻底的失控的燎原大火,火灾滚动如潮,红云腾起的瞬间,火焰裹挟着飓风爆发成灼热的流岚真罡,将窒息,灼热与爆炸冲击带给六千骑兵中的每一个人。

    大火翻卷着燎过平原,同时第二波火流星也再次降临,一头扎进建州铁骑最密集的区域,大火化为流云,爆炸化为罡风,世间一等一的强大骑兵,瞬间化为断肢与碎脏之雨。

    烈焰过处,遍地红莲,红莲过处,森罗万象尽归尘土。

    六千精兵,六千战无不胜的建州铁骑,就在这么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全军覆没,尽归虚无。

    现代战争的恐怖,终于第一次以完全的姿态,展现在这个时空的人类面前,火箭炮,银尘专门设计出来终结骑兵时代的武器,第一场首秀,就以零伤亡的姿态,将风源大陆上最强大的骑兵之一,建州铁骑,尽数消灭。

    火箭炮发射过后的三十息工夫里,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冲向三百先锋军的六百剿匪铁骑,就在此刻忽然拉住了缰绳,用了差不多三丈的距离才将战马停住,而他们对面的那举着机枪的步兵,也在这一刻松脱了扳机,仿佛忽然间子弹卡壳了一样。这能在平原上自由晃荡着的仅有的小一千人,就在这个时候全部转头看着硝烟弥漫烈焰熊熊的平原,那里,除了断肢碎脏之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一个人在哭喊,没有一个人在惨叫,没有一个人在翻滚,没有一个人在抽搐!甚至没有一具勉强完整的尸身!除了满地破碎,就只剩下满地的破碎,前两轮齐射中的火箭炮都用的是综合效应弹,窒息的温压,飞溅的钢珠,旋转扭曲的破片和可怕至极的燃烧剂,都一股脑儿地倾泻出来,在平地上肆虐,没有任何掩体,没有任何壕沟,在平地上冲锋而来的建州奴儿们,根本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防御的手段,密集的军势,青铜的枪锋,灌满散弹的鸟铳,还有堪称精良的人马连体黄铜锁子甲,这些,在火箭弹的综合效应弹面前,都是如此可笑,以至于可悲。

第一千〇七十四章. 小兵的癫狂主将的缅怀

    林贼儿举起长长的机枪,指着离他最近的一个敌人,已然忘了如何扣动扳机。他眼睁睁看着,看着那位骑士的右手缓缓松开,一丈两尺长的重型铜头铁枪,缓缓落地,重重跌落在一片泥泞与血污之中。

    “如同蒙尘的信仰。”这是林贼儿此时最直观的感受。

    林贼儿没有系统,看不到卡诺尼克尔文明终端里对于远古文明战争的惨烈描述,自然不知道,用长矛对抗火箭弹,那不是疯狂,那不是愚蠢,那是世间最彻底的无能。什么骑士的荣耀,什么战魂的信仰,什么征服者的高高在上,在这个世界中最本质的力量技术实力面前,统统都是手术台上挣扎着的青蛙。

    莫笑骑士的荣光蒙尘,莫恨对手违背了公平竞争的原则,战争从来没有公平一说,落后就要挨打,真理永远在大炮射程之内。

    核心技术,从来都是一个民族的生存之根,百万年来从未改变。不要说什么我等有市场,不要说什么我等有韬略,核心技术这四个字,是一切民族崛起与自立时,绕不过的大山。建州奴儿的铁骑再强又能如何,建州奴儿的奴文化再能荼毒天下又如何,面对现代战争,他们从来都是一群等待宰杀的土著。

    林贼儿不会明白这些,他只是直观地感受到了不同战争形态的残酷,他虽然不明白什么叫做降维打击,但是他能够通过身体的本能感受到敌人的绝望,感受到那种无论怎么努力都完全卵用不顶的绝望。

    “卧槽!这就完了!”他终于被心中憋闷着的感情逼得大吼出来,原本就很大的嗓门在这突然变得落针可闻的寂静战场上响起,登时如同王一池静水中狠命扔进一块砖头,将原本静止着的,僵硬着的战场再次启动。

    战场活了。

    林贼儿面前的那位骑兵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狂躁的惨叫,狠命第一拽缰绳,死死将马镫踩到了最低,他胯下重达千斤的骏马嘶鸣一声,旋风般的转过身,闪电般地朝着侧面城墙冲锋而去,那匹骏马的身影如同流星赶月,瞬间掠过了城墙,沿着城墙侧面开辟出来的窄小通道,得得得地疾驰而过,几乎眨眼间,就消失在土城的后面。

    那个骑士做了逃兵。他当然不会逃进城里,而是逃亡向两河流域广袤的乡村。林贼儿没开枪,他本能地觉得不应该赶尽杀绝,他又不是建州奴儿。

    他没开枪,放走了一个,却不想这么一个逃兵的榜样出现之后,被建州奴儿们吹嘘成绝对不会有逃兵出来的建州铁骑,居然整体转身溃逃。

    第二个人,策马转身。

    第三个。

    第四个。

    第五个。

    ……

    直到第六百个。六百骑兵小队无人伤亡,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和三百步兵先锋正式交手,可是两轮火箭弹的齐射打击,将他们的军心和士气伤害致死,他们没有继续下去的勇气了,他们或许曾经十分勇敢,但是再如何勇敢也不敢拿长矛去捅火箭弹啊。

    他们策马转身,朝着土城两侧的夹道逃走,而土城之上,没有一个弓箭手举起弓箭朝他们射击,因为没有意义,因为唯一的弓箭手,刚刚从被流弹击中的伤痛中挣扎着站起来。

    就在此时,林贼儿和雷九儿的耳机里,同时响起杨无敌清晰无比的命令声:“前锋朝两侧运动,收队,注意为骑兵让开道路。”

    “骑兵?哈?我们还有骑兵吗?我们这帮子杀魔还用得着骑兵?”林贼儿没吭声,可是心里老大的不屑,在他看来有了火箭炮的军队要步兵就够了。

    他朝战场的一侧运动过去,半路上遇到了拎着狙击枪的雷九儿,两人结伴“逃跑”到了战场侧面的禁军步兵集群中,他们的身影如同一滴盐水落入大海,瞬间融化消失在银色锁甲的集群之中,这些银色锁甲的禁军战士此时持枪挺立,如同仪仗一样,默默观赏着一场不可能有什么悬念的胜利。

    【差不多同时】

    赵光怡抬起手,想发出什么额外的指令,但最终还是放弃了,颓丧地放下了手。

    他转头看了一眼杨无敌,看到这位前锋将军脸色灰白地从前线返回他身边,象征着韩勇于无畏冲锋的金刀早已归鞘,斜斜地挂在一边,显得特别疲惫与颓废。他全身的黄金铠甲发出耀眼的光芒,纤尘不染,干净地像从不真正上战场的仪仗,没有一丝铁血杀伐的气息。

    “陛下……”杨无敌只说出了这两个字,后续无穷无尽的话都被赵光怡摆手挡住了。赵光怡看着眼前狼藉得如同帝国陨落般的战场,喉头滚动了好几下,才终于吐出了一句话:“将军,钻进你的战车,带队冲锋吧。”

    他的语气中满是一个时代的落幕,满是一个落后蒙昧的文明的最后喘息。他知道,从今天起,风源大陆上的战争,以及靠着战争维持住的政权,君臣,忠义,国祚,都将迎来一个崭新的时代。在新的时代里,世界按照新的游戏规则运行,不能适应这种变化的,就只有黯然出局的下场。

    他看到杨无敌敬礼领命而去,他知道一场奇迹般的伟大胜利已经唾手可得,可是他心里没有一丝高兴的感觉,没有一丝胜利者的得意洋洋,只有一片褪色的苦楚。

    他感觉自己前半生的三观,以及和这三观联系着的一切军事素养,战斗韬略,指挥技巧,甚至在灵皇面前的那种军人的正直和坚持,都统统变成了笑话。指挥过大小无数战阵的军神皇帝赵光怡比任何人都明白胜利与和平的难能可贵,比任何人都明白建州铁骑的残忍与可怕,可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胜利,居然有一天会来得如此容易,容易得让军人的尊严与坚持碎裂成渣滓。

    他原本以为,自己带来这几千“现代化部队”中的样板部队,来攻取建州铁骑驻守的第一大营,可以在这南国的土地上,在这三途河的北岸,在这个看起来平淡无奇的早晨来一场新旧文明的初次对决,来一场现代战争打赢古代战争的骑士决斗,来一场十分具备仪式感的史诗战役,却没有想到,得到的却只有单方面的集体处决,只有一场无聊透顶的血腥的屠杀。

    他原以为这是一场值得纪念的战役,为此他不顾银尘的劝说,执意停止轰炸,执意派出步兵和敌人进行第一次交锋,并且取得了颇具备仪式感的微小胜利,却没有想到一切都在火箭炮对付步兵之后戛然而止,失控地滑向彻底而短促的结束。

    火箭炮所过之处,没有一个活人,也就不可能有什么负隅顽抗,不可能有什么决死逆袭,不可能有什么闪光的忠义和军人的勇武,只有死亡,没有俘虏没有伤兵只有最彻底的死亡。

    火箭炮对付骑兵,原本是赵光怡维持这种骑士对决般的仪式感的手段,他原本想着用火箭炮遮断骑兵的进攻路线,逼迫建州奴儿门用步兵对付步兵,然后等他的坦克阵上来之后,再用坦克的正面装甲去撞建州奴儿的铁骑。赵光怡知道那些脱胎于傀儡的坦克有多么可怕,那冲击起来的力道只有大城市的城墙,自然界的山体,地行龙那种等级的怪兽和同样质量的坦克才能抵挡,任何骑兵,无论是建州铁骑,盎格鲁铁骑还是各种型号的决战营,都绝对没有任何阻挡之力,用人马连体具装锁子甲骑兵对撞坦克集群的后果只有一个,就是被正面装甲锤成肉饼,然后被履带碾碎成饺子馅,黄铜的锁甲就算附上寒冰战流也不会硬得过坦克装甲的。

    他根本没有想过,真正淘汰骑兵的,是那看起来只能算作支援的火箭炮。

    两轮齐射,不过两辆火箭炮车的覆盖打击,就将这世上最强大的建州铁骑全灭了。这个时候,赵光怡才明白银尘曾经给他说的那四个字:降维打击。

    “如何?”银尘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这就是你要的骑士对决?”

    “我也没有想到居然如此无聊。”赵光怡的语气中满是破灭:“我连黄泉锁斩都摆出来了,谁知道……”

    “降维打击就是这样,冷酷到容不下一丝怜悯。赵老先生,请记住发动降维打击的一方的那句宣言:毁灭你,与你何干!”

    毁灭你,与你何干!

    这血淋淋的七个字,点醒了赵光怡,也让他有些激荡的心情彻底平复,只不过他再次看向那夯土城墙的时候,嘴角只有一抹苦涩与怜悯混合着的笑容。

    “玩火者必**,常年用暴力奴役着天下间大多数无辜者的建州奴儿,最终,也只能败亡于这绝对蛮横的暴力之下,靠武力侵略别人的,最终也会被更野蛮的武力侵略。呵呵,呵呵呵,好啊,好得很!好一句毁灭你!与你何干!”

    赵光怡相通了,他知道自己的那种虚无的怜悯,和对面敌人的垂死挣扎一样可笑。

    他想通了,终于扶着耳机,对杨无敌说道:“将军,是时候结束了发动总攻。”

    总攻,就在这时,残酷无比地展现在纳诺五谷的面前。

    【平成元年七月初六早上十时整】

    南国禁军的骑兵冲锋,终于到来了。

    夯土城头上的纳诺五谷呆呆看着对面腾空而起的巨大烟云,心里咯噔一下,他此时还没有往现代化重型装备的方向去想,因为他不可能预先知道南国人有坦克这种“核武器”,他首先想到的是,从烟尘的规模上看,敌人的骑兵真多,可能有数千人甚至上万人!

    “敌袭!敌人总攻了!”他爆吼一声,一手捉住军旗,一手从腰后面的行军囊里抓出一根响箭,用牙齿咬住拉绳,伸手一扯,只听一阵细细的爆鸣声响起,装有特殊火药的响箭被安装在其上的火药桶推着,朝天上飞去,飞到差不多十丈高度爆炸开来,变成一朵很亮的红红的火花。尖锐的爆炸声将警号传递给了整座土城。纳诺五谷十分欣慰地感觉到土城传来万众一心的微弱震颤,他能感觉到无数只脚正在从后方登上城墙,接着,他身边再次聚集起来许多人。

    纳诺五谷的手下已经全部损失掉了,他此时不会去指挥别人的部队,反而甘愿当普通一兵,将军旗交给旁边的士兵,自己拿出大弓来,咬着牙搭上了三支箭,他要发绝招了,那是他的最终决战奥义,流星夺魂箭。

    从他的奥义级武学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位彻底的军人,一位彻底的骑士,他的决战奥义和拳术无关,是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的箭术。

    他的所有行为,都贯彻的一位骑士的忠诚与勇武,可是他并不知道,他要面对的敌人,背靠着家乡,身后就是父老妻儿,肩扛着屈辱,王都被屠国土沦丧,手里操纵着的,却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提及的恐怖。

    为家乡父老决战者天下无敌,骑士尚且如此,何况车兵。

    纳诺五谷感觉到土城颤抖起来了,他知道敌人的骑兵已经开始加速了,可奇怪的是,先不说骑兵直接冲击城墙究竟能有什么意义,单单就是那冲锋也显得太草率了些,对面的敌人,似乎从开战以来,就没有响起过一声战鼓,一声军号。

    “没有冲锋号的冲锋是无力的。”这是纳诺五谷能够理解的常识。

    对面的军势滚滚而来,大地的震颤之中,慢慢掺杂进远比冲锋号更加响亮的轰鸣,那轰鸣,真的如同地裂山崩。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随着那轰鸣颤抖摇荡,剧烈的颤抖让纳诺五谷根本没法很好地瞄准前方。他不得不提前放出寒冰力量,将端着弓的手冻结在垛口上,稳定住箭头。紧接着,躲在垛口后面的纳诺五谷和新上来的建州弓兵一起,看到了烟尘中冲突出来,一整排灰绿色的方盒子。

    这些方盒子大如战车,造型简洁而诡异,更诡异的是它们不需要任何牲口来拉,而且没有任何一只轮子接触地面,仿佛是靠着两条不断移动着的铁带朝前奔行,这些方盒子上没有任何撞角,没有任何近战武器,只有一根粗长的炮管,那炮管看起莱和武成永固大将军炮一样口径,但是身管长出太多,不懂火炮技术的纳诺五谷也不知道要那么长的身管有什么用处。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南国人又弄出了什么先进的新式武器。

第一千〇七十五章. 首战告终

    那些灰绿色的方盒子以骑兵不可能达到的恐怖高速冲过了短短的五公里,几乎到了城墙底下,这个时候,新上来的守城都尉才反应过来,赶紧大叫着命令手下发射床弩(抬弩),同时准备好滚木石和火油,可是没用,灰绿色的方盒子距离城墙还有最后一百米的距离,滚木石不可能抛出那么远,火油更不可能抛出那样遥远的距离,而粗大的弩箭射击到坦克的表面,那真是连漆皮都蹭不掉一点。

    坦克们集体刹车,如同最精锐的兵阵一样令行禁止,接着,他们身后的滚滚烟尘散开来,露出整整一个方阵。

    整整一个方阵的坦克,齐刷刷地微微抬起炮管,那一个微调的动作看在纳诺五谷的眼里,便只有最极端最无情的绝望。

    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尽管他此时还站在城头上,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实际上举起军旗真的是他一生中做成的最后一件事情。

    火光与硝烟就从那林立的炮口中喷神出来,那声音大得如同天崩地裂,世界消亡,纳诺五谷只感觉到脚下一阵末日般的震颤,接着就是一阵可怕的失重感。

    他从夯土城墙上摔了下来,他脚下的夯土城墙已经整个消失了,面对着敌军的最宽最厚的城墙,整个消失了。

    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才知道敌人为什么要用这些方盒子来冲击城墙,因为这些方盒子面前根本没有城墙,就算原来有,也能给变成没有城墙。

    纳诺五谷一生中最后的一点感觉,就是身子一热。

    一发炮弹在他胸口爆炸了,他四分五裂的飞起来,和他身边的人一起碎裂地飞起来。他所守卫着的城墙后面,瓮城之中空空如也,四周的城墙上占满了人,弓弩滚木石和大炮,然而没有任何意义。

    坦克集群再次启动前,天空之中出现了不详的黑影,那黑影看起来很小,但实际上很大,那黑影是银尘早就在姑苏城里备下的a10炮艇机。

    居高临下的弹幕扫射下来,直接将城墙上的人和武器打成一团碎渣,尤其是点燃了火油,造成了城头上不可抑制的火灾。而坦克方阵就趁着这点混乱的时机,履带一转,轰鸣着启动,大炮发出连续的怒吼,居然直接将半截瓮城的侧边墙连带着内城的正面城墙和寨门一起炸飞成碎片。

    夯土城墙防御骑兵冲锋,步兵进攻的效果非常不错,可一旦被爆破弹轰击,立刻化为灰粉,建州奴儿选择夯土建城出于对建造速度和成本的综合考虑,却完全没有想到,已经被“海禁”“陆禁”搞得完全无法获得西域诸国援助的南方帝国,居然还能弄来这么多,这么先进的大炮。潘兴的城墙尚且抵挡不住佛郎机的轰击,何况夯土城墙。

    钢铁的履带崩飞了碎石,碾过还没有来得及冷却的血肉,不少还剩半个身子的人挣扎着发出冰蓝色的战流,可是蓝色的寒冰无法战胜红色的火焰,还有灰色的钢铁身躯,那恐怖的钢铁重甲,仿佛无可抵挡的无敌铁骑的锋线,轰鸣着碾碎一切崩飞所有撞翻全部轰烂了整个世界,完全彻底地蛮不讲理地冲进第一大营的核心区域。

    那里早已乱成一锅馄饨了。

    铁甲战车的冲锋路线是彻底的直线,毫无圆润度可言。直线冲锋是骑兵最喜欢的冲锋路线,最短,最直接,速度也能保持在最大的状态,然而就算是建州铁骑也绝不敢在攻城的时候一路向前,不讲迂回和战术,那样只会一头撞死在城墙上,毕竟人马连体锁子甲和铜头铁枪也撞不开夯土的城墙。

    可是坦克就可以,别说夯土城墙,就是红砖墙,拥有大炮的坦克车也能打出个足够大的孔轻松通过。不同武器早就了不同的战术,不同的战术早就了不同的战争理念和国家意识。建州奴儿就算输得再惨也是风源第一铁骑,他们输得不是勇气和军队素养,作战意志,输的是代差……

    就比如现在,那些在内城的精锐铁骑虽然混乱了一阵,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在理清了思路适应了坦克车的轰鸣之后,悍勇地从城墙的废墟中冲杀出来,几乎全部。

    骑马的,用战流逼迫可怜的马儿冲向敌阵,没骑马的,召唤出战魂跳上去,手误骑士铳枪发动决死的冲锋。焚烧血肉的禁术的金色闪光整片整片地亮起,甚至于大部分的战魂扑击下来的瞬间,魂兽哀鸣着和主人一起自爆……

    然而坦克车们岿然不动,自顾自地一往无前,大炮轰鸣着将寒冰与血光击飞,履带旋转着嚼碎骨骼和铁枪。这堪称悲壮的最后冲锋,最终也没有让任何一辆战车停下来。

    炮艇机不知何时已经黯然离去,似乎也不忍目睹着悲壮的一幕,坐在指挥车里的杨无敌没有看到战场的全部,他的车长镜里只有敌方主帅的身影,然而他将潜望镜旋转了一圈又一圈,也依然没有占到那个所谓的主帅。

    在后方坐镇指挥的赵光怡看着整个战场上弥漫着的血脉禁术,战魂自爆,甚至天选之枪,无奈地摇摇头,自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没有变化,似乎完全不被那些向着不可能发起冲锋的人感动。“威武之师,不如文明之师,不论他们面对强敌的时候如何勇猛,喜欢屠城的野蛮部队就该接受文明的制裁。”这就是此时赵光怡的想法,他从来没有对建州奴儿抱有丝毫的同情,从来米有,无论是潼关的鞭尸暴行,还是妻子的血泪归途,抑或潘兴的屠城惨状,这些统统都是他一辈子需要背负的血肉迷离的剧痛,正如银尘心中的张雅婷一样。

    这个时候的赵光怡,才是真正的铁血真王。

    “华斩风,带步兵摸上去,将碍事的排除掉。”他的命令冷冰冰的,而华斩风的回答也坚硬如岩:“收到!”

    步兵上去了,雷九儿和他的队友们忙着用点射弹清理那些冲过来的战魂和天选之枪,而建州奴儿决死的反扑也在军旗倒下之后没多久就结束了,整整一座三万人的大营,居然连一个像样的冲锋都没有发动起来,就被彻底轰杀成一片燃烧着的废墟。

    离正午还有三刻钟,战斗结束了。

    白银色的战靴,踏上了还散发着些许热量的土地,这里是建州奴儿们的中军大帐的原址。

    白银色的身影,在接近晌午的阳光之下,依然诡异地不太明显,仿佛刻意将自己隐藏起来的刺客。他的周围,堪称广袤的内城废墟之上,跪伏着将近千人的巨大的坚硬如岩石的死寂。

    “一支军队的战斗意志,也是有上限的。”这就是此时白银色的高贵身影没有表达出来的想法。尽管内城被大炮轰塌的瞬间,3万守城大军以自爆战魂的方式发动了决死的冲锋,可依然没有挽回迅速崩溃了的士气,当火炮,榴弹枪和机枪交织成冲不过去的火网,当火箭炮营进行了第三轮第四轮齐射之后,一波犹如困兽之斗般的反冲锋,就被迅速扑灭下去,而战斗结束的时候,还有一千人没来得及发动禁术,当然,他们也不需要发动什么禁术了。

    这一千人就在被坦克围起来的时候,集体跪倒下来,看着他们的主帅,在燃烧成废墟的中军大帐前,拔刀自刎。

    拥有战魂的拳斗士和骑士,没法用战魂和战流自杀,必须借助一件冷铁打造的兵器,因为用站魂力攻击自身,发出的任何招式都会被战魂一口吞了。

    天变之后,无论南国北国,将领们甚至都尉们都佩戴长剑,或者战刀,这些武器并不是用来杀敌的,而是在身陷绝境的之后,能给自己留一个体面点的结尾。

    这种体面并不仅仅指不会被敌人捉到刑房里百般折磨,更是一种仪式,一种血淋淋的投降仪式,正如这个世界上足够血腥的将门决斗一样,战败的一方想要投降,不是挂白器,而是主将自杀,或者部下献上主将的头颅或尸身。

    主辱臣逃,天经地义,这个“逃”指的并非仅仅是逃亡,而是叛逃,叛变的意思,当然,建州奴儿作为奴才道中资格最老的求索者,怎可能容忍这样反噬其主的所谓“天经地义”呢?他们早在发展下线的时候,就给属下们植入了许多秘密而诡异的罩门,“大才奴锁”不过其中之一,当主将们感到战事失利时,他们完全可以激活这些罩门,逼迫着手下们做出刚刚那样悍不畏死的冲锋壮举。

    而当他们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拼杀的属下时,他们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背叛更高级的上级,暗中通敌,将手下反而当成筹码交换出去,一种,就是尚有些良知建州将军,自己以死谢罪,为手下赢得生存。

    “主将既死,敌卒不杀。”这是自第三王朝就开始的战争规矩,是这个世界上遗留下来的不多的战争文明之一。从第三王朝开始,到如今的第六王朝“复辟”,南方帝国,几乎所有入主了潘兴或者其他天下公认的都城的王朝,都默默遵守着这样的规矩,别说真王的军队,就连越皇的军队也有不杀降的惯例。

    因此,当银尘站在这里,站在这最后的一千人的面前,低头俯视着脚边新鲜倒下的建州守将之时,一切的作战行为都停止了,第一大营这座夯土筑造的带有瓮城的军事城郭,已经被南国“禁军”彻底摧毁,而不是占领。

    七月的骄阳之下,此时只有西面的半截城墙还勉强矗立,其余地方早已沦为一片废土和血池。

    3万建州铁骑,没有一次像样的冲锋,没有一次像样的城防,甚至几乎没有完成几个像样的战术部署,就被无情地射杀到只剩下不到1000,若是按照世界上现有的战争规则,骑士们就算用斩马刀砍3万人也得好几天呢。

    银尘低下头仔细看着这位他还不知道名字的敌方统帅,能够率领三万人的统帅虽然在几十万建州铁骑中算不上稀有品种吧,但也是位高权重,身价不菲了。这位三万人的头领穿着特别建州风范了长袍和锁甲结合起来的战袍,胸腹被细密的鱼鳞甲死死护住,上面还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而两条袖子却是钢蚕丝作为衬里的柔软华贵的马蹄袖,下摆则是兽皮缝制的镶满铜钉的皮甲,总之这样式兼顾了审美和防护,不失为一种十分新颖独特的衣装样式,但是他摘掉了头盔的脑袋却十分丑陋,光秃秃地,上面梳着两块铜钱大小的发髻,发髻仿佛被拉长了的什么软体动物的触手一样,被黑色的细绳编织成细细的发辫,随着他的倒下盘绕在地上,如同死蛇,这就是著名的金钱鼠尾,奴性的标志,窝里横的徽章,据说留了金钱鼠尾辫子的人,一定内战内行,外战外行,最是会坑自己人,而跪舔外族主子的皮靴的。这样的人,理应如同那些“精日”一样被送上梵蒂冈的火刑架。

    但此时,拥有这么一条老鼠尾巴的人,居然心甘情愿地为了他手下的1000个奴隶慷慨赴死,纵然他也有畏惧建州奴儿朝廷下诏赐死的因素在内吧,但是银尘看着他的脸,似乎没法将他和什么“伟大”的屠城铁骑联系起来。

    这个能够统治三万精锐军队的主帅,从生到死,可能都没有活过十七年,他,就从脸上那细密的绒毛上看,也可能仅仅和银尘同岁。

    银尘知道:“建州部族的将军是靠出身和勇悍两个标准选拔上来的,他们可能未必多么精通兵略,但一定英勇无畏,因为只有英勇无畏的人,才能统领一支几乎不能被抵挡住的无敌铁骑。当然,这样的主帅身边”

    “不对!”银尘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抬起头,他的目光被兜帽遮住,没人看到,但是他身后赶上来的赵光怡和杨无敌都能觉察出点什么。

    “怎么了?”赵光怡温言问道,他的语气里满是淡退了荣辱沉浮的沉稳。

    “这个家伙身边的军师呢?”银尘指指脚下。

    “逃了。”杨无敌的声音很笃定:“主辱臣逃,虽说建州奴儿始终避讳这一点,但这一点还是正常发生着,而且被他们利用起来,建州奴儿的大军中,有着类似我等的督军存在,只不过他们的督军,也就是师爷,不掌权,只有出谋划策和向上级打小报告的职能,既不掌权,也不担责,战事失利,他们先弃主帅而去,然后到了更高级的大人物那里,再将战况汇报出来,这样敌人的特点,主将失利的教训,都能被一一吸取,至于主将,战败就死了吧。”

    “他们是来监视主将的?”

    “差不多,不过没有我等以前那么严重,督军大权在握,主将如同傀儡,而实际上建州奴儿的主将很有决策权柄,当然能力上也个个不凡。这位……虽然不太出名,但是勇悍和谋略也还有些的。”

    “明白了。”银尘踏出一步,没有人看清他究竟这一脚怎么迈出的,他就直接越过了那位倒地死去的主将,到了跪伏着的那些人面前。

    “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究竟为何而战?”

    他的声音在逐渐变得炎热的空气中均匀地散布开来。

第一千〇七十六章. 再征程

    魔法师说这句话的时候,以他为中心刮起一阵干净透明的风,将湿漉漉的水汽些血腥味冲淡了许多,这股风是无色的,没有火焰的热,没有寒冰的冷,也没有罡风的冲击力,只有一股淡淡的诡异的香气,这些香气如同毒素,也如同某种精神的暗示,将魔法师原本需要用目光来实现的精神魔法,通过类似“万毒皆杀”的手法轻易地散布出去,达到蛊惑人心的目的。

    通过狂风释放出来的诅咒,目前还仅仅有两种,一种是石化,而且是只能将物体变成金属的特异石化魔法,另外一种,就是黑暗梦魇。此时1000俘虏都陷入黑暗梦魇之中,被无形的精神波动控制着,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回爵爷。”一道稚嫩的声音在跪地的俘虏中响起,银尘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却一时没有锁定那声音究竟是谁发出的:“我们这些人都是跟着上面的王爷贝勒一起出来打仗的,只要打赢了,就能得到得到正式的旗名,就能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

    “仅此而已?”银尘的声音忽然转冷,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了。

    “打下整个天下,我们就都是皇族了,整整一个建州部族都是皇族了,我们这些普通的旗人,就可以像想在的贝勒爷一样,不用干活,就有吃的……”那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憧憬。

    “仅仅如此吗?”银尘的声音忽然又松软下来,只不过他那貌似轻松的语气中,早已灌满了冰冷如东的失望:“如果你们只是为成为奴隶主而打仗,那么对不起,因为你们曾经屠城过,所以你们连做俘虏的资格都没有”

    魔法师说着,慢慢抬起手,空无的手掌心里灵光汇聚,似乎要变化出什么威力强大的武器,可就在此时,那稚嫩的声音接着响起,强行中断了他的动作:

    “我们这些普通的旗人,不过是听着贝勒们的这个说法一路懵懂而来,原本抱着能发家致富一辈子不用干活的想法地,可谁知,打下这么多地盘,从建州归海寺到了潘兴城,抓了中原人不下几百万,我们却依然是蛮夷,是低人一等的半开化的猴子!我们建州人难道真的就天生低贱吗?难道住在建州归海寺那苦寒之地,白天捕鱼打猎勉强度日,晚上还要防着北边的魔物侵袭的我们,真的就该世世代代受那饿肚子的苦命吗!我们也知道家乡的黑土只需要洒下种子,不用耕作就能丰收,可是一年接近九个月冬天的建州,根本不可能长出多少东西来,为了生计,我们不仅要种燕麦,还要种植人参!将人参拿到集市上卖,才能换回更多的粮食!可是!无论北武帝还是南灵皇,都将我们看作是蛮夷!人参有多贵重我们都知道,可是走南闯北的商人根本不愿意多给钱!我们只能忍痛贱卖,有时候被欺负得惨了,我们也只能起兵劫掠,希望冲过雁荡五关抢一点燕麦回来,可南北两个皇帝对我们的策略,不是听听我们的心声,去制止那些奸滑的商人,而是简单的‘防秋’!一来二去,我们也渐渐绝望了,不甘心和愤怒只能压抑在心底,几年几年看着族中的父老相继饿死,终于没法子了,才将仅有的粮食全部给了我们青壮年,按照邻里关系结成方阵,跟着贝勒们冲杀出去,哪怕杀,也要杀出一个明白来!我们建州人,也是中原的一支,我们也是因为战乱才跑到了东北建州的苦寒之地,我们的作物,耕种技术,还有建造天选归海寺的初衷,都源于古时的中原,我们原本就是中原人,在苦寒之地呆久了,怎么就变成矮人一等的蛮夷了呢?我们不服!我们就是要杀出一个明白来!”

    “杀出一个明白来!”

    那稚嫩的声音仿佛让1000跪地等候发落的战俘产生了共鸣,在黑暗梦魇的作用下忘却了战败的屈辱和坦克方阵的恐惧之后的建州人们,终于发出了埋藏于心底最深处的声音。这世上除了野心家,没有人愿意打仗,可是这世界从被cilabas培育出人类之后,就从来没有停止过战争,从来没有。贪恋宝座的人渴望战争,策动战争,吃不饱饭的人需要战争,尾随战争,建州人如果丰衣足食,和中原人一样有做人的尊严,又何必全民皆兵,用极其匮乏的财力支撑起畸形强大的军队呢?擅长养猪和烹饪猪肉的建州人,难道没有爱好和平的潜质吗?有,但是寒冷残酷的现实,不允许他们发挥这样的潜质。

    银尘微微测了测身,示意侧后方的赵光怡,这就是一个王者要面对的最直接的问题,外部秩序的问题,是将恶行累累的建州奴儿像老鼠一样“人道毁灭”,还是真正负责任地为他们考量过,真正给他们以生存。虽然说“人都要靠自己”,但有的时候,弱者无以为继,需要强者赐予生存的能力。

    赵光怡听着这些话,看着这些跪地上,表面死气沉沉实际上已经解脱了的人,重重地点了点头,而他身边杨无敌,也终于发出一声松气一样的叹息。

    国仇家恨,从来不是种族灭绝的理由,统治者犯下罪行,难道要那些连自己的命都掌握不住的普通人来偿还么?何况建州人,并不是什么化外蛮夷,也不是什么一衣带水的邻邦,他们,和中原人没有本质的不同,他们使用着中原的文字,语言,节日,祭祀,历史,历法,甚至于婚嫁习俗,他们,其实和这块大陆上的其他人一样,都是不同政权下的同一个民族。

    风源大陆上千年来的分裂与对抗,其实,都是内战而已。文论南北两个帝国的统治者的姓氏如何更换,无论潘兴,洛圣都,潘洋,凤凰城怎样交替着轮换着成为天子脚下的“内城”土地,这片罡风宇宙中最活跃,最精彩,最血腥甚至最色情的大地上,始终只有一个天则那就是天下一统。

    因为他们来自同一个种族。

    因为他们的文明被无形的手影响着,从来不曾有本质上的差异。

    因为他们,从来都抱着同一个信念,潜意识里,就似乎要去完成同一个使命。

    他们是cilabas培养出来的重回星辰大海的后备文明,他们从来都是一个整体,不可分割,尽管如今,cilabas重启红后的使命已经完结,也不需要刻意去重建最高委员会,但并不是说重构文明的努力就失败了失效了,银尘和红后,林轻雨和林绚尘,万剑心和赵凌云,其实已经接过了cilabas的使命,誓要将风源大陆上的文明,带向星辰大海,带向罡风宇宙的无人深空!

    因此,银尘不会天真地认为,单纯的种族清洗能解决什么问题,尽管他曾经叫嚣,建州奴儿如果继续屠城,他就要将这个民族从星球上清除出去,可那时她还米有知道星球文明的真相,没有整个红后基地作为后盾,除了手中的禁咒,他的底牌很少,他的眼界,也不可能达到如今的高度。

    红后基地,才是银尘如今最强大的魔法,是足以改变一切的力量。征服建州奴儿部落其实和征服天选者教派一样简单,一袋种子就够了,何况建州地区的黑土,那是上天赐下的永业实验室,对于任何一种形态的碳基生物文明来说,足够的粮食本身就是威力最大的核弹。

    银尘侧身不过是想试探一下赵光怡的态度,他知道赵光怡不可能真的放下对建州奴儿的仇恨,而他想说的就是他们要对付的是一种思想,而不是一种人,就算将建州奴儿真的消灭了,奴化文明的阴霾也不可能就这样散去,必然会在其他地区死灰复燃,这样的话,他们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除了徒增杀戮没有别的效果。

    不过他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字,因为他身后站着的是赵光怡,不是赵光灵,雄才大略的赵光怡很容易看穿他的想法,也对他的想法赞赏有加,赵光怡没有看穿的,只有银尘实现这种鞋想法的手段。

    风停了,而银尘下一个问题也接踵而至,这个问题听起来似乎无关既要,却将建州奴儿统治者们的黑暗与恶心,暴露在赵光怡面前。

    “你们对天宣教怎么看?就是那些在鲜卑利亚生活的天选教民?”

    “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信奉大神的人。”那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贝勒们信奉的因陀罗,还有什么寺庙,我们不信的,我们只听从大神的教诲……”

    “那你们的战魂呢,被移植来的?”

    “哪有?我们这些普通的旗人,哪有那个闲钱去找圣女们做战魂仪式呀?我们也是自己观想出战魂,自己摸索着起来的,归海寺石碑上无名神功,每一个字都有一辆马车那么大,族中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到,就算是眼睛不行了找个亲友念出来不也行么?”

    那年轻的声音的回答就是如此突兀,突兀地揭露了一个套中套一样的骗局。银尘忽然意识到,建州奴儿被弄成这样的奴化精神的侍奉者,也许,还有另外的更深层次的原因,也许,他们是某种隐藏更深的邪恶势力的试验品和牺牲品,一如无度的苍天水晶宫。

    “会是天邪寺吗?”银尘不知道,他他明白自己必须知道。

    “那么这样吧。”银尘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按照规矩,战败一方主将死,那么手下的兵卒可以解甲归田了,我呢,用一点种子和几页农书,换取你们身上的锁甲和兵器,你们拿着这些,既可以留在中原,找个地方弄快地种粮为生,也可以想办法回到故乡,将救命的种子带给你们的亲人。我阿尔特雷该亚姆银尘,以王爵之名起誓,我所给你们的种子和农书,是真正抗寒,抗旱的良种,虽然不过是燕麦种子而已……”

    他说完,不出意外地收获了这一千人的感激涕零,这一千人中不是没有聪明多疑的人,可是燕麦的种子,本身就是可口的食物,哪怕银尘给他们的不过是煮过的种子,那也相当于发了路费了,比起风源大陆上讲规矩的军队,就地解甲归田,漫无目的的自由放生,要好得多了,当然,几年以后他们才会发现,王爵根本懒得欺骗他们,他们分到地,不是什么可以吃的盘缠干粮,而是400建州人打破农奴身份,真正作为自由民活在黑土地上的希望火种。

    春天洒下种子,几乎不需要耕作就可以在秋天获得丰收的黑土地上,洒下地,是经过了卡诺尼克尔文明终端演算了324万年,进化了324万年的超级良种,抗寒,抗虫,抗旱涝,抗盐碱化,抗倒伏,甚至抗冰雹的,产量虽然听起来不高,却能够保证收获“神赐种子”,一袋种子,一把燕麦,强壮的不止一个民族,而是一整个文明啊。

    “这世界上,无论什么政体,能解决实际问题的政体就是好政体,无论什么信仰,能相信此世幸福并且带领着人民去追求这种幸福的信仰就是正确的信仰!国之大者,唯祀与戎,祭祀就是祈求上天给个好收成,收成好了,这个国家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尤其是在外部没有战争的情况下。”

    ……

    这一千人感激涕零的走了,而真王的队伍也再次开拔,向着第二座城池挺近,他们必须快速消灭建州奴儿布下的第一道防线,以十座城池为主干的防线,这样才能给后续上来的十几万大军和十几万义军腾出足够大的空间,建立前进基地。赵光怡知道自己领导的这支军队,无论如何依然是一支新旧文明混编的军队,他手底下的正规军完全一副机械化重装集团军的架势,可是他要照顾着的民间义军,依然还是和建州奴儿的铁骑方阵处在一个时代,甚至连像样的锁甲,长矛和铳枪都没有呢。

第一千〇七十七章. 虎方口

    这天下并不是每一支骑兵都叫做建州铁骑,也不是每一支骑兵都用得起三眼铳铁杆铜头枪的。由仁人志士们组织起来的义军,更类似于江湖门派联合起来的大型民兵团,虽然十几万人的规模听起来很恐怖,但实际上连攻破螃蟹阵的实力都没有,他们最后甚至是被苦禅带领着,尾随在真王的禁军锋线后面伺机而动,准确地说就只能当维持光复区的二线部队。

    而真王的锋线上,银尘代替了杨无敌成为了先锋,直捣敌人的下一座土城,理由竟然是杨无敌指挥的前锋突进太慢。

    在银尘看来,赵光怡那奇怪的中古骑士战争的情节发泄完了,那么一切都要按照冷酷的现代战争的规则进行,于是他只带着坦克集群,也就是单纯的骑兵部队就火速前往下一座土城,

    而赵光怡,很肯能带着他的大部队沿江奔袭,将建州奴儿在三途河北岸沿江建造的十座土城中的数座连根拔起,以确保后方水路的安全,他多半不会进攻全部十座土城,因为这条防线一半用来对付他,还有一半是用来应付应天府那边可能的事变的,赵光怡没那个好心帮着越皇解围呢。

    银尘此去,半是牵制,半是疲惫敌人,这在兵法上是没错的,可问题是,他携带的军械太强大了。

    【平成元年七月初六傍晚】

    虎方口,位于三途河北岸的一处小山村,自从有文字记载以来,这里就一直处于与世无争的状态中,这座小小的村庄不过百十来号人,靠着在山间采摘些草药瓜果和缓坡上面几亩薄田安逸度日,哪怕第三王朝的一条古官道从村子所在的山脚下经过,也没有给这个小小的山村带来任何可见的变化。小山村属于那种前够得着驿站,后够得着县城的类型,过往的豪客富商鲜有进村叨扰的,毕竟看着山腰上那一排排小土房子,也没有借宿的心情,破烂的小房,又哪里比得上驿站里宽阔的上房,和县城处舒适的客栈呢?因此除了落魄穷酸的赶考书生,或者一些逃避追杀的江湖好手外,没有人会理睬明明处在交通线上的虎方口村,直到半年前,一队建州奴儿来到了这里。

    建州奴儿到了这里之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几乎一夜之间,虎方口的小山顶上建起了碉堡炮楼,而山腰上的小村子里,原先的村民都不知去向,当然以建州奴儿的秉性可以能已经不知死活,建州奴儿的军官们,成了这里的“村民”。

    又过了一段时间,从虎方口村子开始到向北数里的地方,建起了一座土城,这座能够容纳一万人军队的大型土城沿着矮山而建,绵延好几里,硬生生将“大道两侧青山绿竹,缓坡之上稻花纷扬”的美景变成了“一条大道南北通,两侧高墙方箭孔”的山水威势。虎方口村北部的官道两侧建立起两座狭长而巨大的土城,并且在缓坡中比较平坦的位置上开设了城门,建立的瓮城,里面驻扎上许多的骑兵,形成可以在官道上疾驰的洪流一样的可怕阵势,这座土城没有所谓的正面城墙,官道之上也不设置什么路障,就用两边高坡上的工事形成威慑之势,无论弓弩,铁炮,滚木石还是火油瓶子都可以尽情往官道上倾泻,看似畅通无阻,实际上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这座土城依旧叫做虎方口,而原本叫做虎方口的小村庄,在经过了一系列十分精细的伪装之后,似乎又变成了那个与世无争的小村,只不过在无害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多少杀机,那就不是外人能够知道的了。

    当太阳光由黄白色变成橘红色,即将落入远方起伏的矮山中的时候,银尘带着他的坦克部队来到了这里。此时他面前的小山村依然宁静而无辜,就连山顶上那个极为险要的地势上修建地碉堡,也被精细地掩盖成了一段自然的山体,甚至大半都处在密林之中,要不是银尘从红后那里调来了这个地区长达半年的高空监视影像,只怕还不一定能发现呢。

    小山村后面的情况,也通过临时支援用的低空无人机监测到了,官道其实已经封锁了,大群的骑士直接在官道上列阵,将道路封死,而官道两侧的土城顶上,许多的投石机,滚木石和火油瓶子真是煮沸的锡都准备完毕,却唯独缺少弓弩和火炮,很显然,禁军的情报已经被逃走的建州军师带到了这里,或者,银尘经过驿站的时候,被建州的军情人员看了个通透。

    银尘独自坐在自己的坦克里,通过观瞄系统看着空无一人的官道。他前方不到五百步的地方就是虎方口,真的像一张方形的老虎的嘴一样险要。一高一矮两座陡峭些许的矮山架住了宽达六驾,也就是允许六辆马车并行的官道。左边的矮山已经被茂密的植被染成了透彻的绿色,粗壮的乔木不会影响坦克的行进,而植被下面的泥土虽然松软,却还有着一定的硬度,并不像沼泽滩涂那样容易将履带陷进去,因此就算那里有着一支靠着茂密的枝丫掩藏住身形的步兵大队也毫无威胁,可那样一座低矮平缓的山丘,坡面都不见十五度以上的,占领了也没有什么意义。而右面的山完全不一样,四十五度的陡坡加上碎石路面简直就是履带武器的噩梦,蜿蜒的碎石路上方,还有各种险要的关卡,堆砌着几乎可以保证能直接命中坦克顶盖的巨大混木,以及半山腰上那如同碉堡一样的村落平房,更不要说山顶上的岩石碉堡了,那完全就是处在坦克炮最大射界外的存在。银尘敢于使用坦克集群,其实就是认准了风源大陆南部平原/丘陵地形特别适合骑兵冲锋的特点,毕竟骑兵能跑的地形坦克也可以,而只有步兵能够适应的山地作战,也没有必要让坦克车去瞎掺和。

    坦克并非无敌,火油瓶子其实就可以很好地毁灭他们,过于沉重的落石和巨木也能击毁坦克,但是,以现有世界上投石机的那种随缘的射击精度想要命中队形其实并不致密的坦克集群,那颗真是要祈祷老天开眼了,何况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投石机的射程恩比得上坦克炮吧。

    观瞄系统的提供的视野其实很差,银尘必须借助无人机提供的额外视野,才能看到在右边山峰更向北一点的官道上,出现了一座人为的大坑,大坑长十丈,宽两丈,深一丈,直接截断了官道,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土工作业,才能在真王攻下第一大营之后如此短的时间里完成这么大的工程,这样的壕沟称为反坦克壕一点儿也不为过,银尘麾下的坦克集群,如果没有工兵帮忙,绝对无法越过这样的地形的。

    当然,这些布置如果用来对付普通的骑兵,那真是堪称天衣无缝的巧妙布置。此时,银尘一直挂在腰上的一枚令牌忽然冒出七彩色的烟云,古代秦国名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这可真是险关啊!”白起的感叹中带着一丝丝忧愁:左边的山坡不用管他,就是右边的险峰,就有骨鲠在喉般的山水势,那峰顶之上,定然有着敌人的轻装步兵,布下弓弩大阵,可直射官道路面上的兵士,山腰的平房虽然单薄了些,可要有人躲在里面用较轻的抬弩朝下射击,只怕轻型的战车都无法抵挡,兵士和战马的护甲更不能挡……你这铁甲战车虽然厉害,却又越不过前面的壕沟,总也需要有人钻出战车来修路,这么一来,伤损就源源不断了,而伤损一大,军心恐怕要动摇了。

    “前辈,若是昔年秦军遇到如此局势……”银尘的声音里稍微带上了点试探,直到今天,他还没有完全学会如何打好一场骑士战争,尤其是没有魔法支援的纯粹的骑士战争。

    “……或者派刺客袭杀敌方守将,或者吓诈,利诱,激将,诱敌走出如此险关,与我交战,方能有一丝胜算,或者迂回敌后,或者干脆放弃,如此险关,和塞外雄关也差不太多,虽然孤立无援,可若是我只能走这么一条道,那还真没办法,你这些战车不是可以在野地里行军吗?为何非要走官道?”

    银尘听出白器的意思就是要迂回包围,但他并不打算这么做,他的部队走的是一条通向潘兴的最近的道路,如果迂回包抄,那就必须走凤阳,龙池,天旭一带,多出几百里不说,沿线都是军民混居的大城,真要攻城搞不好就得进行城市巷战,这对于银尘手上缺乏合成化体系的部队来说,无异于用自身的短板去抗对方的长处,划不来的,而无差别的轰炸不仅缺乏效率,也造成大量无辜平民的死亡,这一点银尘也不会接受。

    他知道自己此刻只有硬闯这龙潭虎穴,无论是为了袭扰牵制北人,还是给后方提供一块稳固的前进基地,他都必须拿下眼前的虎方口,银尘了解整个战局的态势,每分钟都能准确把握,他知道此时自己和手下就处在一个微妙的时间窗口内部,袭击虎方口必然惊动北人,建州奴儿朝廷必然支援虎方口或者后面的什么要塞,这样他们就没精神顾得上赵光怡正在攻取的沿江大营了,那么小十万的沿江防线兵力,要么抽调回缩防守,要么就用这些人当做弃子死磕赵光怡,反正是没有办法增兵的。毕竟赵光怡的攻势不过如同割破手指的刀片一样,虽疼但还不太致命,而银尘的孤军突入那就是往心窝里刺匕首了,万一突破太快冲到了潘兴或者其他战略重镇,那么北武帝辛苦打下来的大片领土要拱手让人不说,建州奴儿的国祚都相当危险呢。

    权衡好了这一些,银尘的眼神也专注坚定起来:“前辈对于‘兵工器’有什么偏见吗?”

    “没有。只要取得胜利就好。”白起回答道:“听你这么自信的口气,是不是又想用那飞在天上的武器打掉他们?老夫在秦国的时候可没有那么先进的东西的,能放只风筝上天已经算是极限了。”

    “犯不着。”银尘冷笑道:“虎方口山顶上的碉堡,就是红衣大炮也没有那样高的射界,就算通过调整整个炮身的仰角人为造出射界来,射程也不够,还容易因为风向让炮弹落回到自己这边,造成误伤,佛郎机就更不要说了,那种大炮的基座根本不可能怎么变动,沉重的炮座如果放在过于倾斜的坡面上,那绝对要仰翻的,毕竟后坐力在那摆着,可问题是,我既没有红衣大炮也没有佛郎机啊?”银尘一边说着,一边像车载指挥系统下达命令:

    “火力支援组,185毫米卡车炮到底准备好了没有?”

    “就位了两台,大帅。”耳机中传来下级军官清晰的报告声。

    银尘没有嫌弃数量少,因为这些大型装备比士兵可难运送得多,战争已经开始了将近一天了,这些真正的大杀器大都可能还处在抢滩登陆的状态中。

    可能有人会问建州奴儿为什么不派水师来截断江面,实际上他们可能已经努力地尝试过了,但是面对遍布着水雷,小型潜艇和无人潜航器的三途可水下世界,他们的努力大概也许可能应该不太有效,毕竟蛙人之类的“水鬼”遇上真的伪装成水鬼的小型无人潜航器也是十分头大的局面。

    后方运力紧张,便只有两辆卡车炮合并两辆专用补给车开了过来,它们按照银尘的命令,在距离虎方口12里地的官道上停稳了,放下四只铁脚,慢慢抬起那长得吓人的炮管,车载电脑根据无人机的多点共测数据计算出弹道,保证炮弹准确射到那厚厚的砖墙之上。

    虎方口山顶上的碉堡,是砖石结构,而不是理所当然的夯土结构,碉堡的地下还挖掘了深深的地道,甚至有地下仓库,足以存放坚守三年的干粮弓箭和其他物资。可驻兵八百,这个碉堡和虎方口本身的土城根本不同,是建州奴儿抵死也不愿意放弃的战略制高点,毕竟这样的险峻地势,可不是轻易能够遇到的。

第一千〇七十八章. 斗将令

    此时,隐藏在碉堡里的八百青龙决战营的超级勇士们还不知道大难即将临头,而在碉堡下面百步的虎方口前哨站里,先锋都尉纽葛丽特(建州正红旗姓氏)福吉正一边喝着砖茶,一边居高临下地眺望着那灰绿色的车队,从第一大营败退过来的几个军师,已经七嘴八舌地将这支新式军队的形貌大概描述了一遍,福吉又派人在各处驿站暗中观察,得到情报后立刻空蝉返回,因此他这时基本上已经摸清楚了这种军队的优缺点,当然主要是缺点。

    建州奴儿们可都不是傻子,他们中没有人相信一种武器或者一种兵种能完美无缺,金刚不破,他们从来不会将建州铁骑单独使用就是明证。此时,福吉根据自己的观察,结合着今天半天里得到的各种情报,大概知道了这支号称南国禁军的灰盒子军队的各种破绽。

    他也为此制定了一个计划,就是那个阻断骑兵通过的壕沟,他原想用壕沟挡路,让这些人停下,然后为了秀壕沟,到山村里来借人,借工具,这个时候他开始上演谍战剧,用建州奴儿伪装的村民将敌军的指挥官骗进小山村里伏杀,之后再利用碉堡或者其他什么想办法全歼敌军,给后方的大帅们一个惊喜,就算最后没法抵抗敌军,他杀了敌人的军官,也给后面的大帅创造了有利的条件了,总之不亏。纽葛丽特福吉为了这个计划,自己都精心打扮了一番,伪装成了个像模像样的村民。他脱下华贵的长袍,换上粗布衣裳,摒弃了从凤凰城运来的贡茶,喝砖茶。

    “说到底他们还是骑兵,这么陡峭的山,步兵可以上来,甚至背山工都可以将转头运送上来,他们却上不来,显然不过是用了奇技淫巧的工器,模仿了马匹的能力而已,以南国人缺少草场缺少良种甚至缺少马上功夫训练的德行,这么大费周章也说得过去呢!”福吉抿了第一口茶。

    “是啊是啊,大人英明……”败退下来的军师之一,同样姓氏纽葛丽特的师爷卢梭点头哈腰,拍着马屁,没办法此时他的是败兵逃兵,究竟是为了情报生死突围前来见都尉,还是为了小命临阵脱逃,全凭这位先锋都尉的一句话而定,是荣是辱,是生是死都要看福吉的心情,卢梭也就没有精神去顾及“军师其实比都尉高一级”这个无关紧要的规矩了,在福吉面前乖得像条宠物狗,这也是所谓“撤下来的主帅不如顶上去的伙夫”的真实写照吧。

    “那铁甲骑兵既然扛着红衣大炮,那么也就有了红衣大炮的一切特性,发射一枚炮弹要装填且不论,但是射击的角度就没比红衣大炮好太多,顶多可以左右旋转而已,咱们尚且在半山腰上,都没有一门炮能瞄准过来,这便是明证,所以啊,这种新式军队也没什么可怕的,至少没有你们说得那样天下无敌……”福吉抿了第二口茶,放下茶杯。

    “是啊是啊!大人智勇无双,小的们都太胆小懦弱了。”卢梭继续拍这马屁。

    “最后一点,这铁甲骑兵虽然看起来威猛的可以,但是,听探子报告那车上到处都是缝隙,若是以烧热的石脑油泼入其中,只怕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呢!”福吉拿起考究在瓷杯,抿下了第三口茶。

    “是啊是啊,大人目光如炬,智计百出……”

    就在福吉抿下第三口茶,深褐色的茶汤还在喉咙里旋转着散发出醇香的瞬间,远在十二里外的官道上,地面微颤,怒吼震天,硝烟与烈焰腾空而起,如同怒龙般扶摇而上,火焰闪烁之中,高强度的滑膛炮口中居然连续射出数枚炮弹,在渐渐变暗的空中划过一条条不甚明显的弧线,朝着虎方口山的顶部飞去。

    廉价的炮弹以将近2马赫的速度飞射而来,在撞击到顶部碉堡的砖墙之后才传出令建州奴儿们警觉起来的巨大声响,穿甲爆破弹轻而易举地射入砖墙,在短延时引信的作用下,停顿了一瞬间才爆咋开来。

    连续的大爆炸让整座山头都在摇晃,感受到椅背传来一阵电流般麻酥酥地震颤的福吉手中的空杯直接飞射出去,摔碎在脚下。军师卢梭本能地跪地磕头,嘴里碎碎念着也不知道在向谁求饶,当震动暂时平息之后,福吉立刻跳了起来,趴到窗口上认真看着。

    下面的军队没有动。

    “奇怪了?”没有一根粗管子指向山顶,这副诡异的画面让纽葛丽特福吉感到浑身发麻,他不知道山顶上的碉堡为什么要爆炸,难道南方国的人真的修炼出什么可怕的巫术不成?

    他正这么想着,第二波炮弹再次驾临,银尘的手下们没有选择齐射,而是交替射击,毕竟这些精兵们射击的是12里外的固定靶标,又不是对抗实训中那些难缠的同行。

    更多的爆炸声和泥石流一样浇下来的碎砖块让福吉醒悟,赶紧缩回头,接着又马上命令小山村里的人迅速转移,他知道既然敌人能发现上面的碉堡,那么也就能发现这里的异常,既然敌人能肆意攻击上面的碉堡,那么他眼前的桌子椅子都有可能肆意炸开。

    他连滚带爬地从密道逃走,逃入了山后面的土城之中,面见了这座虎方口城的主帅达达洛克(镶红旗姓氏)雪文。雪文这个粗豪的汉子是真正的勇士,靠着一刀一枪的拼杀,从镶红旗这个相对边缘的小族中脱颖而出,成为指挥万军的大将。雪文听了福吉的请罪之后,沉默了很久,久得外面的爆炸声都彻底消失了,久得夕阳都几乎变成了正红色,才慢慢吐出了两个字:“斗将!”

    福吉深深拜服下去,他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已经腾起了一股烈火般的战意,他知道斗将如今是唯一可行的战略,唯一有可能伤到对方指挥人员的战略,却也是最无奈,最悲壮的战略了。斗将,那就是将几万人的荣辱甚至存亡,都一力扛起。

    “福吉,你带着一半人马,立刻撤退,前往盾天城。”制定下战略的雪文眼神凌厉,语气满是斩钢般的坚定不移。他这道命令听到福吉的耳朵里,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主将我打算以身殉国了。”

    “大人!盾天城也未必守得住啊!”福吉的声音里满是撕裂般的铿锵杂音,可见这位勇敢而有些智计的都尉,此时内心多么激荡难平:“盾天城虽然城高池深,可是敌军也未必只有我们看到的这种战车,而且盾天城如今粮草空虚,士兵不过五万多点……”

    “可是到了盾天城,才可以启动神兵,直接面圣,让皇上知道,这里情势危急!南国那什么禁军军团,若是真的按照野战规矩来,已经算是所向无敌了……”雪文的声音里,终于明确地出现了一丝穷途末路般的悲凉。一叶知秋,一直笃信的暴力血腥能够统治帝国的雪文,自然知道当一股更强的暴力血腥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整个帝国将面临怎样的大崩溃!

    他,和与他一样的大大小小的建州将领都知道,建州铁骑从来都是大战只能胜,不能败!恐怖统治是他们的根基,一旦根基动摇,那些被暴力压制着的民族,家族,门派,杀手行,一定会揭竿而起,到时候他们和第三王朝的下场也差不离,活脱脱地要亡族灭种啊!

    建州人,要么全部战死,要么,战胜敌人!靠着武力和奴役建立起来的极权族群,从胜利走向胜利的时候无可战胜,而一旦遭遇失败,立刻就会变得无比脆弱易碎。

    因此,达达洛克雪文必须找到一条可以击破敌人的计策,不管这样的计策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不管这样的计策有多烂,多么让人不齿,不管这样的计策之后,他达达洛克雪文会不会因此失去魂力,也不管这条计策究竟能不能奏效,他都必须找到这么一条计策,而眼下他刚好有这么一条计策。

    这条几层外壳就是斗将,以天则逼迫敌人派出强大的战士个体来和雪文决斗。这个世界上的规则从来都是如此,不是为了给每个人公平,也不是为了人数众多的一方存在,而是彻底围绕着战力强大的个体展开。虽然战士无法以一敌万,但是他们通过利用强制性的决斗天则,依然可以营造出一个以个体力量为一切衡量标准的社会体系。高端战士之间的决斗,确实可以左右一场战斗的结果。

    达达洛克就是打了这样的牌,用骑兵组成特殊的军势,向上苍表达自己要和敌人一对一决斗的心意,实际上是通过军势级别的聚魂式,营造出魔法领域中有名的“决斗密室”结界,于敌人未察觉之前就将敌人和达达洛克自己困入其中,接着,生死对决。

    “决斗密室”是只哟胜利者才能脱困的结界,而若达达洛克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出来之时,失去了主帅领导的敌军,依然会变回昭和年间那腐朽懦弱的南**队,被达达洛克的天下第一铁骑一击而溃。而且,达达洛克有的是办法,逼迫敌人的主帅出来和他决斗,而不是用一个偏将来糊弄他。

    达达洛克十分明白,决斗的聚魂式一旦展开,空气中的水雾将形成一种气场(元素力场),阻止一切想要绕过决斗强行硬闯的人或者物,将其逼停,那效果绝对比壕沟强多了,这种场是不可能被人力干扰的,甚至于当军势形成之后,达达洛克雪文自己也将没有任何退路。

    他确实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甚至没有留下活路,达达洛克不仅要布下军势逼迫对手决斗,还要保证将他击杀当场,于是他利用了寒冰本身不能延伸到一丈外这个天则,将射手布置在两侧土城的顶端,以一排拳斗士步兵作为掩护,让这些射手使用易于隐藏的连射轻弩,配上可以轻易贯穿寒冰和金属锁甲的散魂箭,躲在拳拳斗士身后,在决斗的某一个瞬间依照达达洛克的手势命令万箭齐射,将敌人的主将或者统帅射死当场,由于箭矢在平地上的射程是六丈,而居高临下抛射能达到数十丈,远远超过寒冰魂气扩散的距离,因此也就不被天则认定为魂气神功的攻击,也就不被认定为围攻,不受到决斗天则(结界)的排斥,几乎可以肯定能杀死敌酋,敌方将领一死,自己这边再以言语,军势等等手段压迫一下,必然将敌人的士气降至冰点,而一旦士气低落,军心涣散,那么无论这些南国禁军装备了什么样的先进武器,都必然被达达洛克击败。

    这就是达达洛克在面对法师近乎无解的强大武器时想出的策略,活用天则,活用寒冰魂气的力量与特性,死中得活,无所不用其极地取得胜利。连续利用寒冰魂气运行规则的漏洞对达达洛克会造成什么负面影响,已经不是这位主帅愿意去考量的问题了。

    作为建州奴儿,他对于任何属下都抱着一丝戒心,因此他绝不会傻乎乎地将自己的全盘计划告诉纽葛丽特福吉,而纽葛丽特在不知详达达洛克内心黑暗算计的情况下,将他当成了一位真正为了帝国,为了建州奴儿永世奴役世界的大业鞠躬尽瘁的大忠臣,大奴才,自然心里无限钦佩,万般崇拜,听了达达洛克雪文那悲壮的话语,听着他语气中不像是装出来的萧瑟与破灭,更是感动地眼泪都下来了,赶紧几个响头重重磕下去:“大人为了帝国,为了我建州大奴所做的牺牲,我等永世不忘,皇上也决不会轻易忘记的!大人,小的苟且偷生,日后给大人烧香啊!”说着又是两个响头磕好,才站起来,长长一礼,转身要了一匹快马疾驰而去。

    达达洛克没有再理会他,赶紧叫人,让骑兵在官道上列阵,做出一副决一死战的样子。

第一千〇七十九章. 斗将始

    银尘从坦克里钻出来,独自一人走到了大壕沟前,他微微俯下身子,看着那壕沟之中新鲜的泥土,脑海之中立刻浮现出了一群骑士军官无奈地上山进村,一边商议着借宿一边打算派人填土平壕的景象,接着画面一转,木讷朴实的村民摇身一变成了精锐的百战之师,轻松围杀了那几个军官,下面的大部队群龙无首,面对突然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锁甲步兵(骑兵没法在这种山地上运动)只能惨叫着投降,然后继续惨叫着任由建州奴儿们杀戮。

    “这样的戏码还真是……”法师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建州奴儿们的计策还可以,不复杂但是有效,奈何魔鬼藏在细节里,刨坑刨出新鲜的泥土,又不盖上旧土或者细沙掩饰掩饰一下,真的很容易将整个谋略的底儿暴露出来。不过,想想那刚刚被大炮打塌了的碉堡,银尘也就释然了,其实这壕沟有没有都用处不大,碉堡里用长弓机械弩一通乱射下来,官道上的人还是得遭殃。

    银尘虽然不太懂骑士战争,但是知道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有个比天则还难规避的原则,就是一支部队的伤亡不能太大,否则军心必然涣散,建州奴儿面对坦克阵时的决死反扑,是极个别的特例,毕竟这世上除了他们再也没有哪只部队集体中罩门,由长官控制下面人的禁术发动与否,这种生死在人的状况,怎么看都像传销。按照白起的说法,一支军队要是死了超过三分之一的人,那么整支军队的士气就被完全打崩了,基本可以保证溃逃,被围困的话,伤亡过半就基本成建制地投降了。而士兵的伤亡,是连带着疾病,自然灾害,交战,饥荒,缺水和军法从事等等因素一起算出来的总和,并不单单指战死的人数,因此一支军队如果遇上毒瘴或者灾年,那也是会直接崩溃变成流民的。

    这样算下来,一个守备的据点如果拼着三分之一的伤亡都拿不下来,那基本上就是无解的存在,而虎方口这个山顶碉堡,若是没有185毫米滑膛榴弹炮这样的大杀器,只怕上去多少人都白搭,除非银尘带队的是一支完全视伤亡为无物的傀儡军团。这么一算,建筑奴儿的计策就相当完美了,无论壕沟里的土究竟能传达什么信息出来,喷射重头散魂箭碉堡都可以让军心快速溃散,至少给官道上的人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此时,虽然银尘用大杀器破了碉堡局,可眼前的壕沟依然阻挡着大军的行径,一般而言,骑兵队伍是不能客串工兵的,一没有工具,二没有专业技术,三受到整个世界的阶级观念的影响,骑兵老爷怎么能干下人的活计呢?虽然真王训练出来的禁军十分强悍,但也无法达到古代加布罗依尔那支无敌陆军的思想高度,因此银尘此时要么回去征召一批工人来修路,要么就自己动手他是魔法师。

    “若是以前,还真不好办,毕竟对冲体质容不下多少土元素,可惜啊,如今的我,是真正的全能法师呢。”银尘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一道灰绿色的光芒照射进了大坑之中,大坑里面的土层被石化了,然而石化之后的土层并没有变得更僵硬死板,反而如同活物一样,一块一块地升起来,仿佛那大坑底下安装着一整套复杂的机关。

    松软的土地变成了岩石的方桩,一根一根树立起来,上升到和大坑边缘齐平的位置,方桩密密麻麻,互相紧贴着,简直如同铺地砖一样拼成了一条长十丈,宽三丈的灰白色岩石带,岩石的顶部像镜子一样平。

    银尘化身幻影,忽地一下就消失在原地,接着,指挥车里发出指令,全员变换警戒队形,沿着官道加速朝北开去。

    烟尘漫起,发动机的轰鸣持续了短短几秒钟就止歇了,银尘的指挥车绕过了右侧的山脚,冲进了虎方口,却在一队建州骑兵的前面停下来。

    虎方口内部的山坡,要比虎方口村所在的山缓得多,指挥车后面的坦克毫不犹豫地冲上三十度陡坡,直接就在两侧土城之间展开一个宽阔而悉稀疏的阵型。

    大炮旋转,一门门战车炮直挺挺的对着站满了人的土城,显出血腥屠杀的威势,同轴机枪上,一道道红外瞄准光线直挺挺地射入堵截了官道的建州铁骑之中,如同密匝匝的枪锋刺入锁甲的城墙。对面的敌人骚动了一下,又平静下来,似乎显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悲壮。

    银尘有点不耐烦地揉揉耳朵,在车载屏幕前面稍微枯坐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慢慢化为幻影,一下子闪现到了那支骑兵队的前面。他感觉此时自己根本不像一个指挥坦克群的将军,反而像是一位独自走下豪车的黑帮大佬。

    银尘并非自愿离开坦克,而是感觉到了一股不可抗拒的念力,或者说,是某种天则的感应,他相信他身后的所有坦克车里面的人都有这样的感应,被天则束缚着阻挡着的糟糕感觉。这种感觉正如决斗时主动逃跑从而受到天则惩罚的感觉一样。

    银尘明白,自己如果不管不顾地下令开炮或者开着坦克碾压过去,那么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很可能全军只有他一个人能够操控的了坦克,其他人的坦克车都将失控,或者说他们的手脚会被忽然冻结的寒冰魂气麻痹住,无法操纵战车。

    银尘不用猜,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对面的建州奴儿动用了什么手脚,他们那看似送死的骑兵军势,似乎暗藏着某种玄机。

    “或者说,是因为军势本身?”银尘暗道,微微抬头审视着拦住自己的这支骑兵队。

    对面的建州奴儿骑兵方阵前,始终屹立着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统帅,和平常的建州辫子兵不同,他全身披甲,就连胯下战马也被金色的黄铜战甲包裹,头戴金盔,头盔上面那一簇鲜红的羽毛,代表着他在这里至高无上的军权,他那闪闪发光的锁甲上,还披着一件辉煌的披风,那披风以姑苏秀杭最上等的丝绸为面料,大红为底,绣着金色的猛虎,猎鹰,豺狼等凶兽的图案,配上祥云和兰草的花纹,显出一股辉煌正道的气势,那件披风大的惊人,几乎如同毛毯一样将他的战马一起裹住,在无风的夕阳下紧紧垂着,如同一面等待扬起的旗帜。那件披风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就是战旗,引领着他身后的精锐铁骑冲锋陷阵,横扫**,而此时,这面战旗一样的披风,却如同掩体一样护佑着身后的人。

    那人看到银尘鬼魅一样出现在面前,不多不少刚好五丈远的地方,头上的羽毛在无风的夕阳下抖了抖,代替了被头盔遮住的脸面做出一个稍微惊讶的表情,接着他闷声闷气的问道:

    “你是这支……南国禁军的统兵大将?”

    他声音是从头盔里面发出来地,带着浓重的闷罐回音,他的语气和他此时的姿势一样,未免有点居高临下的意思,盖因银尘没有马可以骑只能站在地上,比坐在千斤大马上的他矮了几乎一半。

    “嗯。”银尘冷淡地哼了一声,算是回答。那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骑士沉默了短短一秒,显然等待着银尘的宣战或者质问,比如问他为何还敢挡路之类,却没想到银尘根本不理他,就站在那里,兜帽遮面,根本看不清表情。

    他一秒钟之后才发现气氛有点尴尬,便轻轻咳了一声,接着伸手打开头盔上的面甲,露出他那十分年轻英俊的脸:“本官乃三等威武将军达达洛克雪文,两军交战,主将先斗,本官像你提出决斗,你可敢应战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稍微有点盛气凌人,却也十分堂正威武,这样的挑战无论是在骑士圈子还是拳斗士圈子里都十分盛行,而且被挑战的人无论强弱都毫无理由拒绝,否则就是懦夫的表现,两军交战,更是不能怯场,否则真的会影响士气,银尘虽然拥有坦克部队,可操纵坦克的人还是风源大陆上深受这些文化影响的人,一旦银尘拒绝,只怕就算他最后用坦克推平了这里,也会被人盖上“胜之不武”的帽子。斗将的传统有些地方是为神功守则,有些地方视为天则,总是都将其当成一件神圣的事情,认为只有奴隶组成的乌合之众才会胆小拒绝,而斗将的结果,不仅大幅度影响着士气,有时甚至会直接决定战役的胜负。

    “斗将吗?不是不敢,是我第一次带兵出征,也不知道怎么玩。”银尘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坦诚的语气后面安暗藏着满不在乎的轻蔑。这股轻蔑雪文是没有体会到的,他只是对银尘的年轻和坦诚感到一丝惊讶。

    而惊讶之余,也让她的心里更多了一丝侥幸和狡诈。“不过是个初生牛犊而已,想来也是那真王的什么新进的宠臣,可能有些才华便做了大将,却不知道这战场上门道,比起江湖上的险恶沉浮更深不可测呢!”这就是雪文此时的想法,基于这种想法,雪文一直暗藏在心里的某种阴谋也慢慢浮动起来,原本坚硬的,为了建州奴儿献上死忠的心也活泛起来,开始考虑怎么利用所谓的决斗来给自己创造个机会,杀败南方禁军,捞取大量军功的机会。

    “斗将者,就是你我二人马上决斗,败者一方,献出全部辎重军械,兵丁解甲归田,仅此而已。”他说着,周围的空间中忽然荡漾起金色的涟漪,这些涟漪之中诞生出细碎的雪花和蓝色的暴风,仿佛某种结界一样将银尘和雪文圈在了一起,与各自身后的军势隔断开来。兜帽下面的法师的脸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他知道自己大意了,不应该贸然和这个人谈论什么决斗的事情,可是不谈论决斗的事情,似乎空气中弥漫着的某种天则又完全绕不过去……

    “早知道先用远火打掉他。”法师心里有点踌躇,考虑着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先绕过天则,用纯科技的力量取胜了再说一切。在任何世界中,神秘力量总有自己的规则,而修行神秘力量的人一方面利用这些规则,一方面又要想着绕开这些规则,但神秘力量之外的科技,无视一切神秘力量的规则,只和物理学极限相关。简单说来,无论是战士还是法师都遵守相应的天则,但是卡诺尼克尔文明的机器兵团就可以完全不遵守。

    不过银尘也不是个怕事的人,何况战场之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幸运女神也不可能总是站在他这一边。既然要决斗,那么他就必须认真负责地和这个建州奴儿主将好好“交流一下感情。”

    魔法师看到雪文身上那慢慢透射出的蓝光,从蓝色的寒冰灵光中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建州奴儿的大将是个拳斗士,下了马未必会用的惯什么武器,而他此时手持带有三眼铳的铜头铁枪,显然仅仅是为了适应骑兵战,毕竟骑士和拳斗士之间,不过技艺侧重不同,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界限,甚至于法师和神功近战者之间的界限也未必能有多么清晰。

    “也就是说,斗将就是将全军的胜负系于你我二人?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答应这么愚蠢的条件,现在占优势的可是我这边呢。”银尘虽然答应了要斗将,但嘴上不能轻易饶过雪文的,在开战之前逞逞口舌之利,有利于削弱敌人的士气,银尘不需要削弱整个建州奴儿大军的士气,只需要削弱雪文一个人的士气就好了。

    “哼,果然不过是个黄口小儿罢了。”雪文听了银尘有些幼稚的说辞,心中慢慢升起一股轻蔑的情绪,却不知道这股情绪和周围不知何时悬浮起来的紫色光点有着密切的关系:“兵者诡道,天下人都知道,能无所不用其极的时候,没人愿意讲究什么规矩,可惜啊,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些诡谲是不得不遵守的。别的不说,本官就问你,你若是有本事让你那骑兵直接冲过来,又何必从那方盒子里出来见本官呢?”

第一千〇八十章. 战骑风

    雪文的反驳让银尘哑口无言,他还是头一次遇到法师居然说不过近战者的情况。

    “那你下来跟我打吧,反正你也是个的拳斗士而已。”银尘说着,右手在袖口中握拳,黑暗之中旋转起神秘的力量,袖子里的手腕处,慢慢幻化出一套精致的弹簧袖剑。

    “呵呵。”雪文被银尘的“无知”逗笑了,心中的轻蔑情绪更不可抑制地滋长起来:“本官确实略微懂那么一点拳术,但是!本官如今虎符在身,如何能像个江湖痞子一样下场肉搏?要都,也必须是战马上骑士道对骑士道,长枪对长枪!你……算了,看你身后那些方盒子也不是社么能灵活冲杀的玩意,你的部队之中只怕马儿也很少,能冲锋的战马更少……来人,给这位‘南国’将军牵一匹马,送一杆长枪来!好叫他知道,咱们建州大奴的马,冠绝天下,咱们建州大奴的枪矛,也是天下将门梦寐以求的宝贝!”

    战马被牵来,长枪插到了他的脚边,银尘却没有伸手接,他知道,就在雪文下令的那一瞬间,建州奴儿就能在战马和长枪之上做足了手脚,这匹看着十分神骏的马,也学是军中仅有的几匹病马中的一匹,而那长枪中,虽然枪头枪杆不会有什么缺陷,但是三眼铳里别想有丁点火药,那沉重的三眼铳就是个累赘。

    银尘看出来这些,便并没有接受雪文貌似慷慨实际上带着点微弱的施舍成分的馈赠,魔法师轻轻抬手,露出袖口的指尖上红光闪耀。

    空气中忽然浮现出无数赤红色的光点,光点汇聚起来,化为一匹神骏的烈焰战马凌空驰骋,就在魔法师露出一丝得瑟的微笑的瞬间,胸前佩戴着的吊坠幻想之翼忽然亮起一道爆炸般的蓝色电光,一道电刃一闪即逝,直接就将那奔驰着的火焰战马枭首,战马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化为火焰消失在空中,而天地间,忽然搅动起巨大的金色漩涡。

    漩涡之中暴风汇聚,无色透明的风暴被一股股无形的超强力量汇聚着压缩着,忽然之间银色的冷光一闪,一匹白银色的独角兽从天空中飞驰而下,那独角兽浑身银白,唯独头上尖角金光四溢,身形酷似麒麟,却并非五德之兽,也没有西方飞马那样的翅膀,独角兽从厚厚的漩涡状云层中疾驰而下,金属般的四蹄踩踏着的,便是爆闪着的雷光。

    麒麟,器灵,这实际上就是幻想之翼的真身,当然,这种圣兽并不叫幻想之翼,它真实的名字,是【空天】。

    神骏的银色战马脚踏风雷,驯服地在银尘身边停下,银尘伸手摸了摸它身上的毛发,结果摸到一手金属丝,这匹召唤兽一样的战马,看起来也非常有卡诺尼克尔的科幻风格。

    魔法师足尖用力,身体腾空而起,轻轻松松跳上马背,戴着袖剑的手轻轻拉住战马金色的缰绳,空着的另一只手上,寒风汇聚。

    风汇集在手心变化成寒冰,寒冰又转化成白银色的金属,一支组大无比的冷铁铳枪出现在手中,光芒汇聚,银色的长袍上浮现出金色的光之铠甲,那是能抵御三次间歇攻击的诸神加冕。

    银白色的铳枪和银白色的魔法袍很般配,但是铳枪的造型十分特别,仿佛一台战车炮被强行安装上一一根银光闪闪的四方锥枪头,那铳枪的枪杆几乎有银尘手臂的两倍粗细,看得对面的雪文微微皱眉,真不知道这么一个瘦弱的小子究竟如何能使唤得动如此沉重的武器。

    诸神加冕化为铠甲,狂风转化为寒冰变成长枪,雷电转化为金属变成战骑,除了盾牌,魔法师已经拥有了成为骑士的一切。

    但魔法师终究不可能真的变成骑士。

    准备好了的银尘策马静立,而雪文也慢慢拉上头盔的面罩,此时,原本打算为主将呐喊助威的建州奴儿们,没有人发出声音,银尘“具装战骑”的准备动作太震撼了,雷霆为马,寒冰为枪,闪光为盾,配上那一身华丽神秘的银色兜帽长袍,更显出一股非人的诡异气势,如果说雪文身上的气势如同百战猛将,堂正威武,那么银尘身上的气势就仿佛天降灵鬼,让人捉摸不透。

    银尘尝试着举起冰龙破天枪,粗大的炮管中传来一声崩龙的怒吼。银尘策倒退,拉开了十丈距离,和达达洛克雪文摆出了一对一冲锋厮杀的架势,此时风雪围绕着他们渐渐加大,透明的结界也变得森蓝,在七月这炎热的夏季,晴空之下风雪肆虐,似乎显出某种特别的意味来。

    “达达洛克雪文!五虎断魂抢!”

    “银尘,冰龙破天枪!”

    狂风,忽然从风雪之中抽离,开始单纯地旋转起来,诸神加冕下的长袍,随着狂风飞扬起来,而手中的冰枪之上,亮起纯银色的冷光。

    狂风,几乎成为魔法师的气场,魔法修为点燃的瞬间,黑云退散,劲风狂扫,而对于拥有万化术的法师来说,风即为火,即为水,即为电。

    狂风回旋着,如同护翼一样拱卫着银尘,让雪文心里生出一股难受的感觉,刚刚还在胸腔里盘旋着的轻蔑和此时面对天地威压的自卑,在他胸膛里打起了内战。雪文撇撇嘴,眼神一冷,也不管身后的小兵们没有为自己加油鼓劲,也不管土城上的战鼓没有响起,直接挺起长枪,一夹马腹,全身寒冰暴涨着极速冲锋而来。

    那一瞬间,人如虎,马如龙,长枪如天命,仇敌如累卵,雪文一个冲锋,就过了五丈距离,而他的敌人,也就在同时,一闪烁间,便到了面前。

    银尘在雪文两腿一夹马腹是瞬间,直接用念力控制着胯下的战马奔跑起来,元素召唤生物和真正的生物并不一样,胯下的雷电战马迈出的第一步的瞬间,整匹马连带着上面的银尘就已经达到了最大的速度。

    那减速性能简直和跑车一样可怕。

    这就是为什么雪文感觉到眼前一花,敌人已经到了跟前的原因,不过雪文毕竟是积年的老将,他虽然也算得上年轻,可是他的战斗资历和经验一点儿也不年轻。经验老到的雪文身子一斜,本能地避过银尘模仿着某种神功刺来的简单直接的一枪,同时他手中的长枪一横,直接将三眼鸟铳伸到了银尘的腋下。

    他谨慎地扣动了一次拉环。

    枪响了,却没有铁珠打碎锁甲或者打入皮肉的声音,银尘和雪文交错而过的瞬间,除了感觉到手上一枪刺空,便只看到了视线边缘处一道火光闪过,他冲过三丈,调转马头回来的时候,才看清了空中那一捧在风中快速消散的青烟。

    银尘眼神一冷,知道自己遇上了难缠的对手,或者说,在近战领域他遇到的所有对手都很难缠。

    雪文眼神一冷,他知道自己遇上麻烦的对手,那一层薄薄的金色光罩,看起来似乎是某种特殊的神兵或者密咒,总之,居然能将掺了散魂毒的铳炮挡住,想来土城上布置的那些弩箭,也不能射穿这件“宝甲”,自己先前的布置,可能是白搭了。

    两人重新选好位置,再一次准备策马冲锋,骑士决斗就是这样,相比拳斗士,剑客刀客们花样繁多的武技,要略显单调,骑士对决只能一次次冲锋而过,在接近敌人的瞬间递出致命的攻击,由于雪文的骑士长枪长达一丈二尺,银尘的长枪也有一丈一尺七寸,都超过了寒冰爆发的极限距离(一丈),寒冰的力量不能很好地配合这样的武器,因此他们只能使用非常简单的戳刺,叩击和炮击。在相互交错的那一瞬间,谁先命中,谁就占据了优势,谁命中了要害,谁就直接胜利。寒冰护甲和锁甲片子,可以抵御乱军丛中刺出来的步兵冷枪,却无法抵挡正面冲击过来的另外一位骑士的攻击。此时两人的每一次刺击,都是人和马这个整体的冲击力的释放,就算银尘用了霸体,也绝对会被直接从马上掀飞,而一旦落马,就算不死也必输无疑。

    因此,骑士对决,比起拳斗士对决来说,更加简单,也更加危险与残酷。

    银尘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手中的长枪,只有有限次数的攻击机会,但这个次数是随机的,比起确定三次防御的诸神加冕更加难以驾驭,他看起来防御薄弱,其实不然,骑兵对决能容忍一次失误已经是天大的幸运,银尘知道,对面的雪文,可能连一次被刺中的伤害都承受不起。

    他此刻真正的麻烦在于进攻的机会,他发现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境界的起身,他的攻击机会越来越少,而每次抓住机会后取得的效果,却越来越惊人了。他手中的魔法,仿佛正在由速射冲锋枪变成射速慢,威力奇大的激光炮。

    银尘甩了一下枪头,沉凝的目光之中,满是诡谲的冷冽,魔法师在骑士决斗冲大多数时候不会讲什么规则,能坑对手一把也绝不会老老实实去刚正面。雪文既然可以用三眼鸟铳打他一下,他也不会吝惜自己的崩铳冻天裂炮给对面来一下狠的。

    这一次,法师使坏了,冰龙破天炮虽然看起来是把不错的铳枪,但实际上是个远程攻击的法术,铳枪不过是类似魔法符文的代激发形态而已,真要让他扣动了扳机,那么被尖长的枪头堵住的炮口不会发射出任何东西,而整把铳枪会瞬间变化成一条咆哮的冰龙,将绝对零度与爆炸冲击带给任何距离上的敌人。

    拥有随机攻击次数的铳枪,其实也有一点确定的因素,就是激发“炮击”的机会只有一次。

    “再来!”银尘低喝一声,在看到雪文端起长枪的瞬间就催动起战马,踏着无尽的雷光,闪电般冲锋而来,雪文被他的速度和决心吓了小小一跳,但是经验告诉他,这个死后绝不能退缩,甚至容不下半分犹豫!

    “喝呀!”雪文发出一声虎啸般的狂吼,胯下的战马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沸腾的战流,四足发力,烟尘暴起,以接近生理极限的高速飞驰起来,雪文知道,银尘胯下的战马绝对是个异类,速度极高,那么冲击力必然极大,自己和他正面相撞不可能有任何胜算,只能靠着多年在战场上厮杀的经验和灵感,避过他的枪,用自己的长枪捅穿他的防御。

    雪文其实已经看出来了,银尘身上的光罩并不能挡住所有攻击,刚刚那一下火铳轰击,几乎让那金色的光芒暗淡了一半。他坚信:“以本官自身分神境界寒冰战流的强大,加上铜头铁枪的沉重惯性,和战马的冲力,一定可以在几下之内破碎了那光芒的护甲,之后,哪怕下令万箭齐射也赢定了啊……”

    雪文这么想着伏低了身子,纵马疾驰,粗壮结实的右手上战流凝结,寒冷的水流沿着枪杆几乎到了枪头上,旋转成一股强大机械推力,仿佛液压助推一样为枪尖上增加的突刺的能量。对面的敌人这一次似乎动作慢了:“或许是那一发鸟铳的威力透过了金光甲,震荡他的内腑,让他受了不能说的内伤,受不了高速驰骋的颠簸了,又或许是刺来的那一枪落了空,让他的信心失落,采取小心谨慎的攻势?”雪文不知道,也没有必要深究,慢速冲来的敌人已经失却了骑兵最本质的奥义,速度和冲击力,这样的冲锋除了送人头,雪文看不到别的意义。

    两人间的距离很快缩短到了三丈以内,下一个瞬间就可以长枪交锋,雪文松开了扣着拉环的手指,他认为这一次交锋没有必要浪费宝贵的鸟铳,单兵枪骑战中,装填鸟铳是很可笑的事情,三次机会用完,他甚至必须甩脱三眼铳,只用长枪作战,因此这三次机会非常宝贵,绝不能浪费,雪文在这个瞬间忽然启动了一种特殊的神功,《冰霜心境》,能让自己眼中的世界变得很慢,而自己的动作在敌人眼中变得很快,他神功运转,战魂沸腾,仔细观察着银尘的动作,希望能找到一瞬间的破绽:“不要太大,只要有半个肚子那么大的防守空缺就好。”他凝神闭气,手中才长枪忽然一分为五,幻化成五道绚烂的蓝色枪影,分别向银尘上半身的无处要害试探地戳故去。

第一千〇八十一章. 铳枪决

    “以战马的速度,下一瞬绝对就可以刺中一两下了,这个小子的境界或许高深,但是手底下的枪式可真不怎么样。”雪文这样盘算着的时候,清晰地看到了银尘扣动扳机。

    银尘的铳枪,真的就是带扳机的方口战车炮的炮管上塞上一根四方锥体的枪头,看起来不伦不类,虽然有扳机,却不知道那弹丸该从哪里发射出来。看到他扣动扳机的动作,雪文不禁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手中的长枪更卖力的向前刺出。

    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有两丈九尺

    寒冰,就在冰龙破天枪的中段爆炸开来,一道寒冰般蓝色的冷浓火焰,仿佛火箭助推一样将整个四方锥型的枪头推射出去,枪头没有旋转,反而迅速变形,变成一道粗大的刺目蓝光,化实为虚,激光一样刺入雪文的胸膛。

    那一刻,雪文感觉到的不是多么剧烈的疼痛,而是一股彻底的,冻结灵魂的冰寒。

    他听到了胯下战马发出一声低沉的悲鸣,他听到了身上寒冰凝结的轰隆巨响,他在感觉到无尽的寒冷之后的一秒钟,才感到一股身处深海海底的,粉碎血肉般的窒息。

    法师的战马,得得得地从他身边轻快溜过,法师手里的铳枪,慢慢化为水滴纷扬洒下。

    “霸山龙击!”

    高压寒冰猛烈爆炸开来,蓝色的火球滚动着膨胀起来,那是制造冰寒与毁灭的碎心寒焰,寒焰所过,遍地冰莲,冰莲绽放,森罗万物尽归冰尘。蓝色的光球膨胀到一丈直径的极限,爆炸成漫天飞雪之时,一股股洪潮一样,沸腾如同开水般的液体,翻滚着从蓝色光球的中心扩散开来。

    冰冷的流水在风雪中并没有冻结,反而如同暴雨般浇灌子啊地面,在逐渐显出身形的战马四蹄之下,积攒成一滩明亮的水洼,水洼之上,金光闪耀,金色的聚魂式浮现出来,蓝色的冰流从光阵之中喷射出来,仿佛倒置过来的沐浴喷淋一样,一点点修复着雪文锁甲下面的暗伤。

    “看来我的寒冰力量并没有退却太多。”银尘策马回转,看着雪文从用长枪斜斜捅着地面,勉力支持着不让自己倒下,分神七重的高手在朝野之中算是十分厉害的了,可也架不住半步法神的恐怖威能,那一发霸山龙击,虽然射程最多五丈,却绝对厉害,几乎相当于返虚高手的含恨一击。

    若不是天变之后,聚魂术随叫随到,只怕达达洛克雪文都撑不下去了。

    魔法师双手持着战斧,将麒麟的尖角对准了雪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是很难得的,银尘一夹马腹,麒麟的四蹄电闪雷鸣,身形一展就冲到了雪文的面前

    “终结吧!真阳陨落!”阴沉的战斧并没有横斩而去,反而重重劈下,战斧在砍到了第一件硬物的瞬间,爆炸开来,再次变成一颗红色的光球。

    光球之中,烈火化为静默的高温与窒息,仿佛一座燃烧的铁狱一样笼罩下来,雪文如何见过这样凶悍狠辣的近战法术,不得已横过长枪死命一格,寒冰在他握住枪杆的双手之间凝结,迅速变成一面宽大但不太厚的冰盾,斩斧化作火焰的流星,在空中抡出一道刺耳的尖啸声,重重落在冰盾之上。

    爆炸突如其来,红与蓝的对冲之后就是一道无色的冲击波扩散而出,雪文感觉身上一冷,青铜质地的人马连体锁甲立刻碎了一小半,而背上的披风也被火星子烫出几个拳头大的窟窿,只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就是在斩击落下的瞬间,那银袍敌人居然还从斩斧中抽出一把红光四溢的火焰短刀。

    短刀是钝头的,只能横斩,魔法师纤巧的一刀挥出,居然是江湖上十分常见的《圆月弯刀》,刀气化为满月,却不见神功要求中冷冽,反而如同拿着火焰喷射器对着脸扫过去,一股热浪简直让人窒息,雪文凭着多年厮杀的经验,近乎本能地将长枪一竖,只感觉手中猛然一轻,那铁打的枪杆就被烈焰长刀直接砍成了两截。

    他们第三次交错而过,雪文此时已经显出败相,银尘的两次进攻都得逞了,而雪文只用鸟铳射击过银尘一回。

    雪文立刻策马朝着自家军势跑去,一名亲兵很有颜色地递上一杆轻的的长枪,雪文将长枪挂在武器钩上,伸手取下背后的铁弓。

    重头的散魂箭,被轻轻搭上弓弦,雪文冷静地看着敌人空着双手,策马转身。

    就在敌人转身的一瞬间,他松开了弓弦,一道黑影射出,只听得哗啦一声,那银袍人身上的光芒之铠甲,瞬间碎裂。

    鸟铳,冰火相遇的冲击波,还有这一箭,刚好就是三次攻击。

    “放箭!”雪文看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当即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土城早已经蓄势待发的众位建州奴儿们,毫不犹豫地,视规则为无物的扣动了弩弦的扳机。

    那一刻万箭齐发。

    那一刻银尘听到了耳机里传来的一声怒吼“卑鄙!”,但不知道为何,银尘事先将坦克的系统锁定了,那些南国禁军们虽然操作着坦克,却没有任何一发炮弹发射出来。

    那一瞬间,银尘只能苦笑,藏在袖口里的袖剑忽然碎裂消失,空出的另一只手上汇聚起黑暗,黑烟深处,绽放光芒。

    光芒化为秩序,展开为结界,光明神佑化为巨大的玻璃罩子,将银尘整个笼罩起来,任由万箭齐射。

    散魂的箭矢可以击碎一切寒冰,包括魔法师变出来的寒冰,却不能击碎秩序的守护,光明神佑,那是需要用大量的寒冰力量凝结成无比沉重的拳技,在近距离内攻击才能破碎的。

    万箭齐发的景象壮观的,然而再壮观的景象也没有什么卵用,弩机发射出来的重箭可以击穿寒冰防御,但并没有说能击穿贫铀装甲,无数箭头撞击在那一层圆润的玻璃罩一样的防御结界上,立刻就被弹开了,弹飞的箭矢旋转着铁杆,又和其他飞来的箭矢相撞,这么一来,在结界外面,互相撞击的箭矢和撞击结界的箭矢发出的声音立刻连成一片,形成如同闹市区里鼎沸人声一样的嘈杂声响,被结界连人带马罩住了银尘,有点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

    透过金色的结界,透过结界外面洪潮一样的箭矢,他看到雪文已经有些颓丧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矢,再次握住长枪,却没有将一丈二尺长的枪锋从挂钩上拿起来。

    “天则不容亵渎,任何触犯了天则人都会被天则惩罚,看来以后遇上斗将,能不绕过去还是尽量硬着头皮上吧。”银尘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身影,如此想道,他此时处于绝对的安全之中,那些弩手射击上一百年也不会撼动光明神佑的。

    他能有如此的领悟,那是因为他感觉到了天则的离去,当二人决斗的场景中加入了任何额外的力量之时,决斗天则立刻失效,虽然未必会像裁判一样给破坏规则的一方施加什么惩罚,可现在,不能维持住决斗天则,不能维持住决斗密室这个结界,对于达达洛克雪文来说简直和灭顶之灾一样。

    他此时特别害怕,特别害怕银尘能如同他出现时那样,化身幻影一下子消失,之后,就是无可抵挡的大炮焚城了。

    但很可惜,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和一个法师作对,对于法师来说,除非对面站着的也是个法师,否则“决斗”二字从来就没和“两个人公平一战”扯上关系。

    “对于法师来说,一个人对一万人一样是场一对一的决斗。”

    这么想着的银尘,双手合十在胸前,似乎在祈祷着什么,然而他的身上很快浮现出数枚红色的符文,符文燃烧,法力燃烧,魔法修为化为汹涌的暗流灌注在这片天地之中,原本夕阳西下的美景,忽然变成了夜。

    夜空之中,九颗红星在天顶上骤然亮起,紧接着,一道光柱从其中的一颗红星中喷射出来,仿佛轨道激光武器一样穿过厚厚的大气准确地命中左侧一片夯土城墙。

    夜空瞬间化为白昼,地面被比正午的阳光更亮的强光照亮,接着,光辐射,冲击波,蘑菇云,化为红色的杀人风暴,旋转着洗过土城

    火焰魔法终末星光。

    厚土化为熔岩,一道道半尺高的火焰如同喷泉般从盛开红莲的地面喷出,在巨大的蘑菇云和红色的环状冲击波的助推下,如同贴地而来的生命升收割机,瞬间就将大量士兵的双腿消解成虚无。当建州奴儿们的惨叫刚刚响起之时,第二颗星,点亮。

    光柱再次落下,右边的土城爆炸开来,那些被锁住了发射系统的坦克立刻功率暴起,履带向前告诉运转着,带动着战车飞速后退,避开了几乎将外层装甲上的漆面烤得剥落的高温与火焰,而就在此时,另外七颗红星也依次点亮。

    光柱一道接一道落下,大地之上一片赤红,仿佛千年旱灾般的赤地千里。火焰焚烧,爆炸轰鸣,空气之中乱流扰动,狂风肆虐,达达洛克雪文已经彻底看呆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南国人居然还有这样的秘术

    “不对!南国人中确实还有这样的秘术!被称为禁咒的秘术!是你是银发妖魔!!”达达洛克的内心之中翻滚起防空警报一样的尖叫,可是表面上,他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知道,此时发出多余的声音,绝对会被瞬间杀掉的,“银发妖魔”可以瞬间杀掉几万建州大奴,不会在乎他这么一个镶红旗的家伙人家或许连他来自什么旗都懒得知道。

    雪文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骑兵,这些人,是他雪文的兄弟。

    “他们是兄弟。”雪文在心中确认道,他是建州奴儿没错,他是建州奴儿的贵族没错,可是他也是在战场上一枪一枪刺杀出来的百战猛将,作为一个将军,作为一个能活着带来军功的将军,他当然知道手下人对自己来说是多么重要,不该浪费的时候绝不浪费,不该牺牲的时候决不牺牲,这样他凭着在军中,也就是在建州部族最基础最广泛的群体中的威望,轻轻松松拿到了万人贝勒长的官印,因此,在眼下这个拼再多的人数也不过是给人家送人头的险恶局势中,达达洛克雪文表现出了他完全不辜负于达达洛克这个骁勇善战的姓氏的能力与担当。

    真正成功的将领,绝不惧怕失败,绝不吝惜逃跑。

    “传令下去,骑兵全体策马后转,前往盾天城!步兵放弃守城,各自逃命吧!我们已经败了!”他想传令兵传达了自己的命令,却并没有转过身来,而是一直面对着那个银色长袍的人。

    银色长袍,南北帝国比较常见的样式长袍,和白袍,褐色长袍一样烂大街,北人因为有雪狐之类的银色动物皮毛做长袍御寒,因此北国历任皇帝都将银色长袍列为自由民可以穿戴的颜色,毕竟毛皮染色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和天方夜谭也差不多了,南国是因为北商多银袍,慢慢被影响了,加上确实容易弄到一种特殊的银色面料(异体双头蚕吐出的丝线,较粗,更柔韧,耐浆洗,但是染色是个大难题,这种丝线织造出来的丝绸为银色原色),便也流行起银色长袍来,因此,在对方没有将兜帽放下来之前,达达洛克雪文压根就没有往银发妖魔的方向去想,因为传闻中银发妖魔被“他的皇帝”给害死了。

    可是那禁咒一样的光束轰击一出,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眼前这个家伙,是能杀死鹿马石家,北辰星,纳兰叠罗,甚至猛虎三兄弟的恐怖怪兽,不是什么正常的南国将军!雪文知道:“这家伙要是真的存心杀死我,只怕伸伸手就能做到!”

    他有了觉悟了,他知道自己如今肯定不会活着走出这虎方口了,便赶紧摸出一根响箭,又摊开一张空白的军令,拿着方便笔,将军令摊开在马背上草草写了几笔,接着便交给了身边的亲兵,让他无论如何,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要将这份情报传回,传给远在潘兴的皇上。

第一千〇八十二章. 战魔斗

    之后,他默默取下背后的机械铁弓,深吸一口气,抽出一根建,却并没有弯弓搭箭,只是静坐在马背上,面对着银尘。

    而此时,终末星光已经施法结束了,夕阳照亮的天空,一片赤红的晚霞,晚霞之下,赤地千里,焰绝矮山,乍看之下,天地仿佛一起燃烧起来。

    “天地在燃烧,难道我等建州奴儿的千年命数,也要一起燃烧么?!我等究竟犯了什么样的天规,千年来要如此命运多舛?给中原人当农奴的时候被人瞧不起,让中原人当农奴的时候被各种反抗,好不容易熬到了入主潘兴,天下尚未一统,北边就来了有洋枪洋炮的洋人,南边又出现了杀人如割草的银发妖魔,我们建州大奴究竟为何要这么惨?!”雪文心里悲苦,却说不出来,也喊不出来,他知道此时任何叫喊都没有意义,只会招致那银发妖魔的致命一击。

    他轻轻策马走出几步用自己形单影只的一人一马,一套连体锁甲,将身后庞大的骑兵集群和面前恐怖的银发妖魔隔离开来,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无异于螳臂当车,但是,作为一位忠诚的将军,他依然这么做了。

    而银尘,释放了终末星光之后就没有更多的动作了。“没必要,因为敌人的军心已经破灭了,封建骑士军团伤亡三分之一就士气崩溃,士兵转身而逃,不要说这么一下估计三分之二的人都直接炸死了吧?就算没死的,看到火焰还有不跑的道理?这世上有什么军队敢对抗山火么?”银尘这么想,信心十足的状态下也就懒得在凝结出什么兵器,就骑着自己召唤出来的马,稍稍往后退了一点,和雪文刚好相隔五丈,接着开口道:

    “这既是你要的公平?舍弃了各自大军的优劣,或者说逼得我舍弃的坦克阵型的优势,和你一对一的决斗?你肯定想不到吧?我其实对于前面站着一个人还是许多人都没所谓的,你熙然愿意破坏规矩在决斗中射箭阴我,我就默认你和你的弓箭手都是决斗的对象,一起消灭就好了,这很公平不是吗?”

    法师说得云淡风轻,而骑士听得脸色羞红,只不过面罩挡着,法师看不到。

    “本官只是没有料到是你!”雪文的语气中满是不甘。

    “别找借口了好吧?你们都派哈罗来刺杀我了,怎么会想不到我跟着真王一起出征来对付你们?指挥失当,利用天则耍小聪明,如今输了,就不要怪罪这些那些的,老老实实承认失败吧?反正,你们建州奴儿的所谓皇权,气数也就这样了,失败者没有资格给自己的失败找任何借口,毕竟莫斯科不相信眼泪。”银尘讽刺道,忽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中传来一阵悸动,某些梦魇中出现的场景在眼前闪闪烁烁地浮现出来,他心中一惊,感觉到体内的力量似乎正在变化,万化术的力量正在周期性减弱,而魔哭冥斩拳的力量正在加强。

    他不动声色地坐在马上,却感觉到就连战马体内蕴含着的力量都开始消退,虽然幻想之翼还在输出雷电能量,但是战马的形体必然在不到一刻钟时间之内崩溃。那时候,他将彻底化身拳斗士,而世间所有的拳斗士,因为战魂的相应变化,又可以使用额外的武器了。

    银尘知道,自己始终是法师,一旦化身拳斗士,那么他只怕连拳套都没得用。

    “哈罗?”正在想这些的银尘猛不防听到了雪文惊讶的语气:“毒龙教的哈罗大人?!他去找你了?!”

    “原来你不知道啊。”银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真可惜,你和他一样都被你跪舔着的皇帝当成了弃子……”银尘说到后半句,语气已经变得阴阳怪气起来,显然狠狠讽刺了一下雪文,但是雪文听到他的话,并米有动怒。只是简单地举起了手中的弓。

    他身后,万马奔腾的声音如同暴雷般响起,却也渐渐远去了,他如同一个被大部队抛弃的可怜人,即将孤独地站在夕阳的红色光芒里,孤独地面对一整个坦克方阵。

    残阳如血,晚霞如焚,大地之上的烈火还在燃烧,而两边的土城已经成为废墟,死去的人化为焦炭灰烟,活着的人抓紧一切时间逃命。

    “就算成为弃子又如何?将你挡在这里,哪怕不过一两个呼吸,也算是为了圣上尽忠了。”雪文的语气中满是虔诚。

    “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好了,虽然,我很想说我其实打算放过你,只要你肯让开道路。”

    “放过本官?”雪文的语气微微有点变化,银尘以魔法师特有的强大精神力感觉出来,这个家伙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软弱。

    “呵呵呵呵!”雪文忽然笑起来,很克制很矜持地笑起来,他的笑声里,那一丝软弱飞快地不见了:“你以为本官会被这么拙劣的谎言骗过吗?说你是黄口孺子到还真是……本官若是留的性命,那么你的一切情报都会出现在圣上的案头,包括你的这些方盒子,你这匹踏着风雷的马,你变化无常的长枪和斧头,等等等等,你说你能放过本官?本官自个儿都不敢相信!”

    “哼,这些情报就算都给了你,又能如何?你和你那个叫做纳诺未来的皇帝能想出什么针对性的办法?我会法术,会禁咒,发射法术时必须使用拳术或者剑技,枪式,刀术的情报只怕应该出现在你们朝廷互相传阅的公文里了,你们还不是依然那我没辙吗?坦克怎么了?你难道天真的以为我只有坦克?”

    “还有大炮。”雪文嘴硬道,此时他被银尘的话说得遍体生寒,他感觉到眼前这个据传只有十六岁的少年简直像洪水猛兽一样可怕。

    “不仅仅是大炮,是体系,一个和你们所谓的建州铁骑完全不同的战争体系,这个体系中的个别武器或许有些缺点,但是整体上,多种武器协同作战,便是一种完美无缺的战争模式了,你们没有反制的办法,因为你们对抗不了这个体系,所以,就算你们掌握了再多的情报,也不过是让自己在死前更心惊胆战而已,有时候啊,无知便是一种幸福呢。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是战是逃,是去是留,你随意。”魔法师说完,雪文就明白,眼前这个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得多。

    挖情报是永远挖不完的,这个人既然可以靠着分神级别的力量战胜金丹境界的哈罗,那么他一定还有着更多的后手,无穷量的后手。“你不可能战胜一个手段层出不穷的人。”这是雪文心里早就认定了的事实,面对银尘,他从来都处于不了解对手的状态,而对手,显然已经非常了解他了。

    他此时真有一种黔驴技穷的感觉:“战?逃?”他真的犹豫了,而就在此时,他听到了对面传来一声金属断裂般的咔嚓响声。

    银尘胯下的战马,居然来这么一点点时间都没有支撑到,便开始了元素崩解。

    银尘的力量,从战胜哈罗脱出可瑞安的领域那一刻起,到刚才,经历的蚩尤万化术鼎盛时期,终于结束了,他几乎又回到了天变之前,使用魔哭冥斩拳战斗的状态中去,只可惜,如今的他,如今的魔哭冥斩拳,再也回不到从前。

    睽下的战马飞快地碎裂开来,变成一片金属与雷光的混合物,哗啦啦地碎裂着,崩解着,幻想之翼发出亮光,狂风汇聚,滞空术也在同时发动了,银尘从战马上慢慢浮起来,在空中划过一道慵懒的弧线,落在地面。

    “万化术的力量衰弱,连骑兵都没得做了吗?”银尘苦笑了一下,冲着雪文耸耸肩,摊摊手,动作十分搞笑。

    而这个情况落在雪文眼里,真有一种天赐良机的感觉。

    “机会!”雪文抿紧嘴巴,原本涣散游移的眼神凝聚出森冷的刀光,这时候他才感觉到体内战魂的些许变化,似乎对于他不太擅长的骑兵战有那么一点点助益,他毫不犹豫地将弓箭往后背上一挂,伸手取下长枪,魂气爆发的瞬间,长枪,战马,雪文三位一体,仿佛三魂合一,天人共治,骑兵的身影瞬间化为一道金蓝色的流星,陨星般朝银尘冲杀而来。

    人马合一,长枪如龙,风驰电掣般的冲锋之后,跟上来的便是冷酷无情的铁枪刺杀。

    “死!”雪文一声断喝,五虎断魂枪五虎归一,寒冰旋转着化为虎啸的幻影,枪锋灌注着冰气成为猛虎的尖牙,这是五虎断魂抢中的最强一击,算是达达洛克雪文小有名气的最终决战奥义

    银尘战马崩解的瞬间,因为万化术的力量消退,而冥斩拳的力量没有完全展开,所以出现了气息未尝微弱的一个断档,这个断档,在雪文眼里就是“妄动禁术”爆发后的虚弱,是此生都难以遇到第二次的绝佳机会。雪文是个建州忠奴,但也是个功利心很强的人,如果能够杀了银发妖魔,哪怕他真的退走盾天城,那也是不世的奇功了。

    可以说,是贪功冒进的天性,迫使着他向着不可能的胜利发动了冲锋。他冲锋的瞬间,天则降下。

    银尘看着他冲过来,尽管骑兵的速度非常快,却也还在他的反应能力之内,冥斩拳状态下的他,反应能力和速度都要比万化术之下的他好得多,至少,在拳斗士之中也算顶尖的。

    法师站在原地,不闪不避,看着骑士策马冲锋而来,看着他出枪的每一个动作,同时法师的手里,火焰先于罡风汇聚起来,化为一条威武的火龙,几乎从手掌心里朝前喷出了三丈远,火龙张开巨口,吐出一颗硕大的火球。

    那火球摇摇晃晃,在空中漂浮着,看起来似乎全无移动能力可言,却刚刚好挡在雪文冲锋的必经之路上,具装重骑兵的冲锋惯性极大,想要如同闪返瞬错破防一样随意改变方向绝不可能,更不要说在距离火球只有两尺的极短距离内做出什么反应了。雪文看到银尘射出火龙的瞬间,心里就咯噔一下,看到火球,想也不想地就一枪刺出。

    原本对付银尘的最终决战奥义,就这样拿来对付了火球。

    寒冰的枪锋将火球刺破,冰与火对冲为风,爆炸成一圈透明的涟漪,那冲力将雪文连同战马一起逼得停了一下,而法师趁着这个机会飘然后退,空无一物的手掌心里再次涌动起火焰。

    “炎阳地狱!”火焰凝结成一颗硕大的红色的火球,仿佛被某种恐怖的气功推进着一样,被从法师手心里喷出的一条火柱推着朝前飞去,火球和空气摩擦着,从圆球形状变成前部稍尖的弹头形状,弹头周围荡漾起红色的热风,形成一道流线型的气罩,仿佛魔法大炮发出的恐怖炮火,巨大的弹头加上细长的尾焰,怎么看都像一发特大号的火箭弹。

    面对如此凶悍的轰击,达达洛克雪文也不禁白了脸色,此时长枪上的鸟铳根本指望不上,唯有一手握住枪杆的中段,将旋转着的战流尽量多的汇聚在枪尖,以一道粗壮的蓝色冰流,迎战巨大的红色的火焰弹头。

    寒冰的枪头带着高速旋转着的冰刺,和红色的暴风与火焰狠狠相撞,透明的涟漪在空中纵向展开,烈焰随着扩散的冲击波一起爆炸弥漫成一圈赤红的绝地,而红色的地狱中,蓝色的寒光仿佛一道一维的线性世界,一边挥洒着钻石星尘般的蓝色光点,一边朝着一丈外的火焰射流穿刺过去。

    凛冽的寒冰枪锋,贯穿了赤红的熔岩地狱,在第二重爆炸轰鸣的伊始,雪文身上破了洞的红色披风飞扬而起,胯下的战马嘶鸣一声,昂首健步飞驰出熔岩的炼狱,人马连体锁甲之上,一层三寸厚的居装冰铠牢牢护佑住矫健的血肉之躯,将附带着无尽高温的火舌阻挡在外。

    雪文冲锋而出,靠着他的坚韧与勇猛而不是神功与智慧冲破了法师的两次阻击,依然坚定不移地策马飞奔而来,此时的雪文就算知道银尘并没有虚弱下去,也依然要冲锋向前,因为他和银尘处在决斗之中,无法退缩。

第一千〇八十三章. 岁月催

    法师双手握拳,银白色的身体瞬间化为幻影,以介于正常世界和超空间穿梭之间的形态,幽灵般瞬移到了雪文的跟前,他出现的位置如此诡异,居然不像是普通人一样站在地上,而是悬浮在空中,可又分明没有施展什么轻身的功法,法师两手空中,貌似挥出了一掌,那动作真是让人赏心悦目,尽显宗师风范,和他手持铳枪时候那如同新兵菜鸟一样的可笑动作相比,简直判若两人。银尘一掌递出,狂风夹杂着锋利如刀的雪片旋转着在手中汇聚,眼看着就汇集成一团无比可怕的蓝色半透明的盾状罡罩,以魔哭冥斩之势重重砸在雪文的肩膀之上,那一瞬间,雪文感觉到银尘发出的根本不是暴风雪,而是将空气凝结成金属般的破甲重锤,那看起来如同透明的无形力场一样的罡风,打在肩膀上,居然发出一声洪钟般的巨响。

    罡风爆炸的瞬间,雪文清晰地听到一声刺耳的哗啦脆响,紧接着浑身感到一阵被风吹拂的凉意,他不用低头看,就知道身上的寒冰重铠连带着下面已经破碎了一小半的金属锁甲都在这无比沉重的一掌之中化为碎片。

    “魔哭冥斩碎甲真罡。”当法师的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雪文的一只手也同时离开了沉重的铁枪,他单手握拳,拳面之上凝结出虎爪一样的冰霜拳刺,抡圆了的胳膊上寒霜凝结,周围的空气中也慢慢漂浮起成块的碎冰,蓝色的寒风忽然凝结成一团涡流,流水之中碎冰沉浮,伴随着雪文势大力沉的一击上勾拳直冲银尘下巴而来,拳头未至,虎牙般的尖峰就已经带着寒冷的风压,撕裂了他的银白兜帽。

    “虎啸拳!”战流终于凝结成一块直径差不多两尺的巨大寒冰虎头,沿着雪文的出拳路径斜着飞上天空,锁甲破碎的瞬间,雪文身上战魂沸腾,两只拳头差点变化为虎头,身上更是冒出一层升腾的蓝色冰雾。银尘以幻影姿态出现在身侧的瞬间,他的战流就在拳头上汇聚,等到银尘一掌击碎锁甲的时候,他也同时出手。

    然而必中的一拳只打到了空气,法师一掌之后身体立刻化作幻影消失,又在原先站着的地方浮现出来。此时,被罡风炸碎的锁甲碎片才纷纷落地,发出音乐般的脆响,而失去了人马连体锁甲的雪文,身穿紫色的紧身衣,身上寒雾缭绕,依然显得非常强势。

    “下马打吧,以你的水平在马上使用拳术根本没用的。”法师提醒道,可雪文并没有听他的话,在锁甲破碎之后,他顺手拿出背在身后的弓箭,同时胯下在战马十分默契地侧转身子,载着雪文围着银尘绕起圈来。

    “今天先让你见识一下,咱们建州大奴的‘胡服骑射’究竟有多强!那可是能将射出去的箭暂时变成飞神兵的绝技!”雪文的声音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从四面八方飞射而出的箭矢,法师伸手支起结界,可就算是光明神佑,在近乎只有一丈距离的抵近攒射之下,依然只坚持了不到五秒,就彻底地破碎开来

    魔法师的袖口,忽然间膨胀起来,仿佛那里灌注了无尽的风暴,黑暗旋转着凝华为加特林枪管,从袖子里伸出来,白银色的枪管高速旋转着,闪烁出星芒一样的紫光,紫光闪烁间,一颗颗紫色的发光弹丸洪流般射出,追着那旋风般奔驰的战马轰击而去。

    人如虎,马如龙,紫光如同无数战锤,落点之处山石碎裂,骨肉成泥,雪白的战马发出一声悲切的长嘶,奔跑的动作戛然而止,如风的身影定格在空中,接着就朝着远处飞快倒下。

    雪文见势不妙,赶紧飞身跳下战马,眼看着心爱的战马倒在地上,冲着法师的一面已经血肉模糊,战马口吐鲜血与破碎的脏器,一双眼睛瞪着主人,眼神之中,满是求生的挣扎。

    而达达洛克雪文能够回应的只有一声悲愤的怒吼。

    寒冰的猛虎在背后浮现,雪文整个人化身猛虎一双铁拳直接从五丈之外轰杀而来,他迈着虎步,使着虎啸拳,发出猛虎般的吼声,战魂兽的力量此时已经被他催动到了差不多极致,身体上每一条筋肉都和老虎的形态合二为一,一股虎啸山林的意境忽然展开在法师的面前。

    意境,这是拳斗士和战魂武士们开发出来的新型决战奥义,在风压基础上,寒冰凝结成半实半虚的形态,同时给对手以肉地上的打击和精神上的震撼。虎啸山林,风压暴起,寒冷的战流化为一道道猛虎扑击的幻影,以交错破防之势朝银尘扑来,然而魔法师手中,化为元素的战魂燃烧起惊天的魔力,纵然虎啸山林,可曾抵御得住大自然的神威?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忽然昏暗下来,灰云蔽日的瞬间,狂风与暴雪化为杀人的刀轮,将旋转与切割演绎为笼罩雪文周身一丈方圆的极致,蓝色的寒冰在暴风与超音速飞行的雪片的撞击下接连粉碎,猛虎诶狂风撕裂,雪片如同钢刀般划破紫色的紧身衣,在皮肤上切割出无尽的血痕,而真正致命的是,那旋转着的狂风似乎瞬间代替了高压寒冰,将无尽的无形压力直接传到雪文的身上,从四面八方传递过来,雪文的身体瞬间凝滞在空中,动弹不得,任由那些雪片在肌肤上留下浅浅的血痕。

    狂风忽然止歇,然而压力越来越大,寒冰的战魂接连传来爆碎的声响,甚至战魂本身都发出了濒临败亡的哀鸣。而远处,魔法师只是朝着空气轻轻握紧了拳头。

    “腕电真空破。”

    压力到达峰值的瞬间忽然消失,剧烈的变化让雪文全身上下的伤口喷出一尺长的红色血箭,雪文大吼一声,踉跄前行几步,好悬没有一头倒下,而此时,魔法师的绝杀才真正启动。

    白银色的瞳孔深处,这一刻终于大雪弥漫,白银色的袖口中,狂风,雪片与暗影结合,凝结出一把白银色的长剑,这把长剑就如同南方帝国曾经非常流行的制式军官佩剑一样,两面开刃的剑锋上没有任何装饰,简洁,庄重,实用,就是一把由银白色的质地不明的金属凝结出来的标准长剑,三尺青锋,平淡无奇,然而青锋之上忽然泛起蓝色的荧光,那荧光如同寒冰的锋芒,又像是流水的涟漪,一**荡漾开来,让那把剑看起来像是在空气中不断地抖动弯折着一样。魔法师双手握剑,腰身微微侧转,似乎很小心翼翼地摆出一个差不多标准的起手式,看起来简直就像一个刚刚握剑没几天的菜鸟,他摆好了姿势的时候,雪文也终于停住了脚步,稳住了身子,赶紧扎下马步,紧握双拳,全身上下冒起一道道寒冷的冰光,凝神戒备着法师那看起来似乎还有点名堂的起手式。

    “结束了。”法师的瞳孔中大学弥漫,双手握剑半个漂亮的横斩,他的动作那样行云流水,如同上古剑仙最辉煌的剑技,那剑技绝对是雪文平生仅见,比建州奴儿之中极强大的剑客的技艺还要高出无数个等级,那剑技简直不像是人间应有,因为那一剑斩出,别的不说,光是剑造成意境,就比杀道还恐怖几分。

    那一剑递出,简直如同将天地斩开为互不相连的两部分一样,颇有盘古开天的气势,然而那一剑就是那样可笑,因为那不是一剑,而是半剑,银尘将手中的剑斩出了四分之一个圆弧,剑尖指向雪文,就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了。若是真正的剑技,他应该斩出一个玄妙无比的半圆才对。

    那未完成般的一剑递出,深蓝色的剑气在长剑停下的瞬间爆发开来,并且在爆发的瞬间,就显露出圆形,那不是什么剑技,那是用剑技承载的魔法,那深蓝色的剑气是狂风与光芒的结合,蓝光暴涨的瞬间,就变化出一道宽一丈,高一丈,长不知几何的巨大剑芒,瞬间将雪文吞没。

    那一剑既不是天地乖离,也不是洪荒破碎,那一剑爆发出的剑气,所过之处,万物衰朽,时空错乱,仿佛千百万个二向箔武器启动又湮灭,仿佛千百万个世界演进又坍缩,那一道深蓝色的巨大剑芒之中,有生老病死,有命运无常,有沧海桑田,有日升月落,仿佛那一剑就可以斩去天地沧桑,斩去人间正邪,斩去红尘业力,斩去万古轮回一样,那一剑,斩开了天地,斩开的命运,斩开了生死,恩怨,束缚与自由,将世界中的一切,都瞬间拉入到那深蓝色的,有些泛灰的剑芒之中。

    银尘最终决战奥义时间魔法岁月无情。

    那一瞬间,天地苍茫,岁月无情,万物刍狗,达达洛克雪文呆立在剑芒之中,浑身上下的战魂,战流,魂气,魂力和着生命与青春一起,以极快的速度流失,几乎转瞬千年,他的身体飞速衰老,飞速腐朽,最后飞快地,在无声无风的夕阳下,化为一道轻飘飘的灰烟。

    剑芒消散,手中的长剑也重新化为空气,消失在这个平淡无奇的傍晚。两侧土城的大火慢慢熄灭,如血残阳沉入远山之下,如伤的晚霞慢慢淡退了烈火般的颜色,随着天幕一起,化为暗沉的蓝紫色苍穹。

    紫色的天空下,一条畅通无阻的大道,通向北方。

    ……

    当真王出兵的消息快马加鞭地传递到潘兴的时候,纳诺未来已经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焦头烂额。

    他感觉自己和自己的“天下第一高贵种姓”整个被天则给耍了。

    天则残酷,武士们不能以一敌众,大军围困之下,就连分神境界的圣阶高手也只能饮恨,加上建州奴儿们独一无二的近距离破元箭射击,直取头面要害之处,自然无往不利,也给了包括纳诺未来在内的天下大多数人以“人多势众压倒一切”的错觉,基于这种错觉,建州奴儿们敢于用武力和毒药奴役天下,裹挟着北方各族人民如同洪潮般地铺陈开来,四处开疆拓土,不仅扬言统一风源大陆,还要将原本的西域,丝路甚至欧罗巴(血源大陆)也一起统治了,将自家的皇帝纳诺未来从“王朝皇帝”升级为“世界皇帝”,殊不知,受到世界意志,也就是“风源”本人的控制天则,其实从根本上保护的,是极端强大的生物个体的利益,这是她生下雷神和鬼神时的初衷,也是她维持罡风宇宙内部稳定的手段,她喜欢,她需要,因此她才不会在乎一个小小的纳诺未来到底猜错了她的心思没有。

    结果,纳诺未来就被自己的盲目自信给坑了,大军围杀却是能干掉高手,可是单个的高手哪有傻站在原地等你围困的?这世上但凡是个有点智商的生物(包括猪)都知道军势有方向且有弱点,而一群培元入体境界的兵丁组成的军势,无论如何不可能和一位分神高手的速度相比,在军势变换之前,分神高手们永远能够提前到达军势的弱点或者缝隙处,要么溜之大吉,要么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虽然如今的情况还米有到了天下缟素的地步,但是建州奴儿铁蹄蹂躏之下的许多城池之中,刺杀案件层出不穷,有些刺案审理完了报送上来,那行刺手段揭示出来,连纳诺未来自己都看得拍案叫绝。

    不得不说,真正的分神高手行刺起来,果然比杀手行的那些个不求上进的家伙们高明多了。纳诺未来这几天感觉自己简直不是个皇上,而是个京兆尹里面的判官,专门审理匪夷所思的死亡案件,死者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性格迥异,喜好五花八门,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建州奴儿们提拔的“朝廷命官”。这案件审着审着,纳诺未来就开始后脖子发凉了,就开始失眠了,至于兵部尚书呈报的那什么叛军四起的状况,他反而不太担心。

    “这世上,能打败单独的建州铁骑的军势多了去了,但是能打败及以铁骑为支柱的建州大奴的铁军的,还没出生吧?”纳诺未来就是抱着这样的自信,一边急调兵部尚书,也就是正蓝旗的旗主派兵防守各处要点,一边申斥南国儿皇帝剿匪不利,并以推翻他的统治为威胁,逼得越皇仿佛高压锅里的蚂蚁一样,里外里的活不成个人样,但总算死乞白赖地厚着脸皮,用了安抚而不是剿灭的法子让各路义军暂时停住了,纳诺未来刚刚接到这个捷报还米有高兴过三个呼吸呢,就接到了真王出兵的消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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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法神介绍:
他是此世唯一的法师,他所处的世界是个人吃人的疯狂世界!玄奇的神功背后,是一个充满血腥和阴谋的修罗地狱。 他从高度发达的文明世界穿越而来,面对此世的黑暗与不公,他奋起反抗,一次次的打击,并不能让他有丝毫动摇! 这是一个孤独的法师的故事,一个与世界对抗的男人的故事。且看修真世界中的唯一法师,如何在野蛮落后的世界废墟之上,重建起一个辉煌的文明! 此世唯一法师,此时唯一真神!成神之路,每一步都留下浸透鲜血的脚印。 书友群552888290,想加群的朋友速度行动起来!唯一法神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唯一法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唯一法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