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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的逆袭全文阅读

作者:任国成     秀才的逆袭txt下载     秀才的逆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二章 任思齐和张蒹葭

    红日西斜,阳光透过山神庙破烂的房顶,照在殿里的地面上,灰尘在光线里飞舞,整个殿内便变得迷离了起来。

    任思齐和张蒹葭对立而站,却相对无言。

    面对着伊人,任思齐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若何说起,是责备她父亲的背信弃义,还是该祝福她即将婚配高门?

    张蒹葭垂着螓首,她发现自己也不知说什么好,是不是向他解释一下父亲逼着退婚之事,还是先谢谢他这次的救命之恩?

    雀儿受不了这微妙的气氛了,左右看着两个人,一双杏眼骨碌碌的转着,伸手就去拉张蒹葭的衣袖。

    “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张蒹葭蹲着行了一礼,“若是没有公子,奴家还不知怎样了。”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激之情,抛开以往大家的关系不说,这次任思齐可以说对她有天大的恩情。

    “不用不用,我只是路过顺手为之。”任思齐慌忙摆手道,面对张蒹葭他忽然发现自己变得笨嘴拙舌了起来,本来想喝问她父亲逼着退婚之事,却说不出口。

    “姑爷你说谎,什么顺手为之?我在补陀寺可看见了你的背影,分明是你一路跟着我们。”雀儿快嘴快舌道,她已经反应过来在补陀寺看到的那个读书人的背影就是任思齐的。

    “叫什么姑爷?你们已经和我们公子退了婚!”小石头一直对被退婚之事耿耿于怀,知道张家即将和高家订婚后,对张家再也没了一丝好感,他不愿雀儿再称呼任思齐姑爷了。

    “关你什么事,破石头!”雀儿掐着腰,小脸鼓鼓的瞪着小石头。

    “小石头说的没错,我现在已经不是你家的姑爷了,还请姑娘不要再叫错。”任思齐对雀儿道,小石头的话让他意识到双方再也不是以前的关系,以往的一切即将成为过眼云烟。她是她,我是我,双方不会再发生交集,既然如此何必再藕断丝连!

    张蒹葭脸色一黯:“雀儿不要乱喊了!”

    张蒹葭说完又对着任思齐施了一礼:“以往家父却有不是之处,我向公子赔礼了。”

    任思齐摆了摆手:“你爹是你爹,你是你,你不用替他赔罪,我和他的帐自然会找他算!”这一刻他的心硬了起来。

    张蒹葭闻言一愣:“你要和我爹算什么帐?是退婚之事吗,可是你亲笔写下的退婚文书?”

    “你知道我为什么写下退婚文书?”任思齐一下子怒了,“你爹说我只有退了婚他才会搭救我,他还说你早就看不惯我平日的作为,早有退婚之意。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纠缠,可是我写下退婚文书之后呢,你爹任凭我被断了斩刑,他可曾花费了一点心思来救我?恐怕巴不得我早点被杀,好把你再许配给更好的人家!无情无义若此,也配称人!”

    张蒹葭脸色苍白的听着任思齐的话语,听着他对自己父亲的指责,对于退婚之事她无法辩解,也不想辩解,可当听到任思齐对父亲的责骂时,她忍不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父亲不曾救你,你犯下杀人之罪,人证物证皆有,县令怎么可能轻易因为别人的言语推翻对你的处罚?”张蒹葭辩解道:“你自己行为不捡,整日里浪荡,惹下祸事,怎么全赖到别人头上?”

    想起任思齐以前的作为,张蒹葭忽然心中也充满了怒气,“你十六岁就中了秀才,三年多时间过去了,你的学问可有寸进?你甚至连去参加秋闱的资格都得不到,次次在县学的排名都是四等五等。自从伯父(任思齐的父亲)去世后,你变得更加放纵,天天去那烟花柳巷,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可曾想过我张家人的脸面?现在你竟然公然斥骂长辈,亏你还是一个读书人!”

    误会总是越来越深,柔情蜜意随着争吵也会消失无踪,任思齐的怒火也越来越多。

    “读书人怎样,不是读书人又怎样?若我只是一个读书人的话,现在早就死在了大牢之中,而你家呢号称是书香门第,背地里干得尽是肮脏的勾当!”

    张蒹葭一下子被惹毛了,上前就拉住了任思齐的衣袖,“你给我说清楚,我张家做了什么见不到人的事情?”

    雀儿被二人的争吵吓得脸色发白,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一声也不敢言语。小石头快意的听着争吵,在心里为少爷暗暗点赞。不过他知道,接下来的话不能再听了。便向山神庙殿外退去。

    “你现在应该知道真正的凶手是那个泼皮王才了吧,那就是说不是我杀的人。可是有些事你就不清楚了,王才指认是受到别人的指使才杀得人,你知道指使他的人是谁吗?”任思齐冷冷问道。

    “难道,难道是我父亲?”张蒹葭嘴唇发抖,脸色苍白的问道。

    “他并没有指认你父亲,”任思齐的话令张蒹葭松了一口气,“可恐怕和你父亲脱不了关系。因为指使王才的人是高立群,而你的父亲却非要把你再许配给高立群,你敢说你父亲和这件事无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张蒹葭松开了任思齐的衣袖,身子不住的后退着。

    “小姐!”雀儿慌忙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

    看着少女苍白的脸色,任思齐忽然有些不忍,这件事对她的伤害会不会太大,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应该无忧无虑的生活,这样阴暗的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当然,这也只是我自己的猜测而已,也可能和你爹无关。”任思齐连忙补救着。

    “姑爷,不,任公子,老爷肯定不会做出陷害你的事情的。”雀儿担心的看着满脸憔悴的小姐,向任思齐道。

    任思齐点点头,刚才的话语不过是气头上冲口而出罢了,在他心里也不认为张敬贤会真的陷害自己,只不过见死不救罢了。

    “我想回家了!”张蒹葭站直了身体,低声对任思齐道,说完便向山神庙外走去。

第七十三章 交易

    “我送你吧!”任思齐叹口气,便跟着出了山神庙。

    “把他们几个押着,送到官府去!”任思齐吩咐熊二道。

    昏迷的强盗已经醒来,熊二和小石头提着刀,看押着他们在前面走着。强盗老大的断臂和大腿处已经被包扎好,他满脸苍白却硬忍着疼痛一声不吭的的走着,只不过脚步蹒跚走的很慢。

    张蒹葭和雀儿两个女孩走的也慢,没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地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粒。

    骡车的轮毂坏了已经不能再用,任思齐便把骡子从车上卸下来,从骡车上扯下门帘,在骡子身上铺好,请张蒹葭骑坐骡子行走。

    张蒹葭为难的看着任思齐,她怎么可能爬得上去?

    “我抱你上去吧!”任思齐低声征求她的意见。

    张蒹葭脸一下子红了,从脸蛋红到了耳根,使劲的摇着头。

    “小姐,你让任公子把你抱上去吧,这路太难走了。”雀儿劝道,张蒹葭只是羞怯的摇头。

    任思齐看不下去了,一把就把张蒹葭拉了过来,双手掐在她的腋下,一使力便把她举了起来,放到了骡子背上。

    极具弹性的感觉还保留在两手之间,幽幽的处女之香还在鼻端萦绕,任思齐不觉有些陶醉。

    “你太瘦了,以后要多吃点。”任思齐随口说着试图消除尴尬的话语,张蒹葭已经羞的头都快要垂在骡子背上了。

    有了骡子,速度就快了许多。

    “你要是累就让小石头背着你!”任思齐对走的气喘吁吁的雀儿道。

    “哼,我才不让他背呢。”雀儿撇着嘴表示嫌弃。

    “我才不背她呢!”小石头的话语从前方远远传来。

    “雀儿,你也上来吧。”张蒹葭在骡子背上道。

    “我,我上不去。”雀儿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任思齐。

    任思齐只好也抱着她,把她送到了骡子背上,这女孩的身子比张蒹葭还轻,两个人加起来体重也没多少,骡子尽能驮的动。

    从山神庙小路走到三岔路口,上了大路,往鄞县方向没走多远,就碰到了张家的人,张敬贤亲自带着十来个男仆,赶着马车来到了这里。

    在家中听到女儿出事的消息后,张敬贤一下子慌了神,顾不得斥骂允许她出门的管家和报信的下人,匆忙的吩咐准备好银两套上车辆,便亲自带人出了门,管家怕再出事招呼了十多个强壮的下人跟随着。

    也怪不得张敬贤着慌,他不敢让女儿被强盗掠去的事情张扬出去,若是传开他张家可就没脸见人,更不敢耽误了营救的时间,若是女儿在对方的手里过了夜、丢掉了清白,将来就没法再嫁人,也就只有一死了。他张敬贤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万万不敢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先前送信的下人的指引下,张敬贤带着众人寻了来,远远的就看到了任思齐等人。

    看到任思齐的一瞬间,张敬贤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难道是这小子不甘心退婚竟然假扮强盗挟持了自己女儿!

    不等张敬贤吩咐,十来个张家下人呼啦一声把任思齐等人围住了。

    熊二和小石头举着刀,缓缓退到任思齐身边。

    看着熊二和小石头手中的刀,再看到三个被绑着的强盗,张敬贤有些迷惑。不过看到骡子背上安然无恙的张蒹葭主仆二人,张敬贤的心放了下来。

    “老爷,就是他们劫持了小姐。”那个送信的下人指着三个强盗叫道。

    “爹爹!”看到父亲后,张蒹葭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挣扎着就要从骡子背上下来。

    任思齐忙近身把她从骡子背上抱下来,张敬贤看着任思齐的动作眼睛一下子鼓了起来。

    任思齐把鼻子凑在张蒹葭头发上,深深的呼吸了一口,一脸陶醉状,挑衅的看着张敬贤,看到了张敬贤他的怒火不觉得就被激发了出来。

    张蒹葭顾不得害羞,奔跑着一头扎进张敬贤的怀里,哭泣了起来。

    张敬贤爱怜的抚着女儿的后背,柔声安慰了几句。

    “雀儿,快扶小姐去车上去。”张敬贤怒声呵斥着。

    雀儿笨拙的试图从骡子背上下来,却又不敢,嘴里连声答应着张敬贤的召唤,却把求援的目光向着任思齐投来。任思齐只好也把她从骡子背上抱下来。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看着女儿在丫鬟的搀扶下进了带来的马车车厢,张敬贤走到了路边挥退了试图跟着的下人,对跟上来的任思齐低声问道。

    “还能发生什么事,我带人从附近过,看到贵小姐被歹人挟持,便把她救了下来。”任思齐懒洋洋的回答道。

    “小姐,你说他们会不会吵起来?”马车车厢里,雀儿担心的向张蒹葭问道。

    张蒹葭摇摇头没有回答,只是透过掀开的车帘向着父亲方向望去。

    “真的这样吗?”张敬贤狐疑的看着任思齐,他不信有这么巧的事情。

    “还能怎么样?难不成是我找人抢了你女儿,再英雄救美不成?我可干不出这么龌蹉的事情。”任思齐淡淡道。

    “我只是觉得有点巧而已。”张敬贤道:“这么说来还要多谢你救了蒹葭。”

    “不用客气,蒹葭毕竟是我以前未过门的媳妇,我们俩还是有着情谊在的,又不是外人。”在‘媳妇’两个字上加重了口音,任思齐说着刺激的话语,心里感到无比的畅快。

    张敬贤眼角抽了抽,他当然知道任思齐脱去了杀人罪名,可那有怎么样?任思齐现在不过是一个白丁而已,他万万不会再提从前的婚约之事,即使任思齐刚刚救了他的女儿,他也不愿意女儿再和任思齐之间再出现什么瓜葛。

    “总之这件事我要好好感谢你,我来的时候带来了三千两银子的赎金,就送给你当作谢礼吧。”张敬贤道。

    “感谢岳父您的慷概,银子我就收下了,现在小婿我穷得很,正缺银子呢。”任思齐笑眯眯道。

    张敬贤眉毛一下子皱了起来:“以后不要再说什么小婿小婿了,咱们两家已经没有了婚约,你以后有事尽管找我,但是婚姻就不要再提了。”

第七十四章 洗脱罪名

    “好吧张老爷,有一件事我想请教您,当初您口口声声说会把我从狱中救出,为什么最后我还是被判了斩刑?或者说您根本就没打算营救于我,只是为了骗取我的退婚文书?”任思齐索性撕破了脸,向张敬贤逼问道。

    张敬贤早在看到任思齐的一刻,就在寻思着对策,想着说辞,这时早就有了腹稿。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营救于你,我数次找到那王县令,苦苦哀求并送了大笔银两,可他就是不肯松口,说什么人证物证俱在,他不能徇私枉法放过杀人的凶手。”张敬贤振振有词的反驳着。

    “可事实是王才杀的阿紫,新任县令刚刚断的案。”任思齐有些气结,他没想到张敬贤竟然矢口否认。

    “那时谁知道是王才杀得人啊,王县令非要判你死刑,我也没有办法,不过贤侄你肯定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在背后下了黑手,王县令也被人收买,才至于发生那样的事情。”张敬贤真真假假的道。

    任思齐看着这老狐狸一脸严肃的模样,也摸不清他说的真话假话各有多少,只好把此事放过。

    “好吧,我姑且相信您。不过张老爷您不觉得还欠我点什么?”任思齐只好扯别的了。现在他看着这老狐狸就觉得恼火,不再从他身上挖下一块肉就不能算完。

    “贤侄,不要叫的这么客气,什么张老爷不张老爷的,叫我叔父就行,毕竟我和你爹是多年好友。”张敬贤嘴里说着客气话,心里却暗暗犯嘀咕,任思齐能从大狱逃走是他想不到的,可更令他想不到的是任思齐竟然能把案子翻转过来,摆脱了杀人的罪名,现在更是杀败了凶恶的强盗,把女儿救了出来。这任思齐现在到底有多大实力?这让张敬贤心中没底。

    “张叔父,”任思齐从善如流,立刻改口,“当初你让我写下退婚文书,可是答应我要把我救出大牢。退婚文书我写了,可您并没有把我救出去啊?您不觉得欠我点什么吗?”

    张敬贤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任思齐出了大牢后言辞变得咄咄逼人许多,现在再也不顾及读书人的体面了。

    “贤侄,当初我是答应你救你的,没有做到是我的不对。可是我尽力了,而你也安全逃了出去,并且现在也脱了杀人罪啊。”

    任思齐摇摇头:“杀人罪是脱了,可我还有着越狱的罪名呢,况且上次越狱时,死了十多个牢子牢丁,王县令也因此丢官罢职,这个罪名不好洗脱吧。”

    张敬贤寻思一下,道:“此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关键是怎么操作了。”

    “哦,还请叔父教我。”任思齐闻言心中一喜,若是能脱掉逃狱罪名,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鄞县了,正常的身份对现在的自己最为重要!

    张敬贤想了一下,道:“你上次越狱的事我听说了,据抓回来的几个逃犯说,是一个叫做茅十八的海盗带头打开的牢门,杀害的牢子牢丁,并没有提到你,可见你不过是个被胁裹的从犯。若是能找到周县令运作一下,不难洗脱越狱的罪名。”

    “只是还得摆脱叔父您了!”任贤齐拱手就是一礼。

    “好说好说,我回去后定然去拜访周县令,为你说情。”张敬贤连连答应下来,他知道唯有帮任思齐脱罪,过去的事情才算了结。

    “贤侄啊,这次蒹葭被劫持的事情就不要说出去了,毕竟传出去对她的名声有损。”张敬贤趁机提出要求。

    “这是当然!”任思齐满口答应,“我和蒹葭虽然没了婚约,毕竟情谊还在,我当然不能让她名声受损。”

    “贤侄这几个强盗你准备怎么处理?”张敬贤看着前方被绑着的三个强盗问道。

    “当然是送到官府了,知县大人看我立下功绩,说不定更容易洗脱掉逃狱之事。”任思齐道。

    张敬贤点点头:“那就这样吧,切记不要提起蒹葭被挟持之事。”

    任思齐点点头,这对前翁婿便达成了交易。

    张敬贤坐上了马车,带着女儿仆人率先回了城。任思齐则和熊二小石头,押解着三个强盗慢悠悠的走着。

    任思齐相信,这次张敬贤绝对不敢再耍自己!

    果然,还没回到鄞县县城,几个县衙衙役便飞奔了来,从任思齐等人手里接过三个强盗,并请几位英雄到县衙去见县令。

    一群人在县城街道上走着,立刻引起了轰动。

    “快看,又抓住强盗了。”

    “那跟在后面的公子怎么看着那么面熟啊,看起来像甜水胡同的任秀才。”

    “可不就是他吗,这任秀才两个月前不是越狱了吗,被抓回来了?”

    “你长没长眼睛,这是被抓回来的样子吗,你看那些衙役对他多恭敬啊。”

    在路人议论纷纷之中,任思齐等人施施然进了鄞县县衙,新任县令周邦杰早就在大堂恭候。

    “拜见太爷!”任思齐跪下施礼,他现在已经没了秀才功名,也就失去了不跪的资格。

    “可是你抓住了强盗?把经过细细说来。”张敬贤刚刚拜会过周邦杰并送了一大笔银子,现在周邦杰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是,太爷。”任思齐当下里把经过诉说了一遍,怎么偶遇强盗抢劫,怎么经过奋力搏杀杀败了强盗救下人质,当然出于被劫持者名声考虑,并没有说出被劫持者的名字,然后就把三个强盗扭送到县衙里来了。

    “真乃仁人勇士也,我大明要是多些你这样的勇士,何愁国家不太平!”周邦杰大力夸赞道,“我要重重奖赏与你。”

    “太爷赎罪,在下不敢要奖赏,只求洗刷掉身上的罪名。”任思齐磕头道。

    “哦,你犯了何罪?”周邦杰故作惊疑的问道。

    “在下名叫任思齐,本是本县的秀才,家住甜水胡同。两个月前被以杀人之罪抓进了大牢,正逢同狱海盗茅十八等人越狱,便被挟裹着一起逃出了大牢。逃出后,茅十八把我带到了海船上出海,一去就是近两个月,后来后我费尽千辛万苦才从船上逃出,回到了鄞县。”任思齐真真假假把过往的经历说了一遍。

    周邦杰听完捋须长叹:“你的经历可谓曲折,不过本县已经查明杀人之事是泼皮王才所为,而你越狱又是受到了海盗茅十八的胁裹,看在你勇抓强盗的份上,我就宽恕你的越狱之罪吧。不过抓强盗的奖赏也就没有了,功过相抵吧。”

    “小民谢过太爷!”任思齐喜出望外,没想到过去压在身上的罪名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洗脱了。

第七十五章 高立群上门羞辱

    这是一座三进的宅院,占地约有二亩。大门位于巷子之中,显得格外宁静。从高大门楼进去,是一面砖砌的屏风挡住了院中的风景,屏风上刷着白灰,上面画着松鹤延年的图画,不过很多颜色已经脱落,显得斑驳不齐。

    绕过屏风便是一个小小场院,正对大门的是三间宽敞的主房,红瓦蓝砖、兽头飞檐,刷着红漆的圆柱顶起宽宽的走廊。这三间房是客厅兼书房。

    场院左边靠墙处种着几丛翠竹,青翠欲滴的竹叶高高越过了院墙,有风从外面吹来,竹叶便发出哗哗响声。

    院子正中间有一口硕大的水缸,里面几尾红鱼正欢快的游来游去。

    中间的一进院子盖得是偏房,这是家中仆人下人们住的地方,厨房马棚都分布在这里。

    后院则是主人的住宅,一栋两层的小楼,楼上下有七八的房间,在楼的后面则是一个小小的花园,不过由于多日没人照料,花园里已经杂草丛生。

    没错,这里就是位于甜水胡同的任府,任思齐的家。自从任思齐入狱,老管家卷款而逃,家中下人散尽,家产被官府征收,一部分用于赔偿丽春院,虽然死去的阿紫的弟弟没有得到一文钱,大部分家产则落入官府之手。

    现在任思齐洗脱了罪名,这座宅院则被县令周邦杰下令发还。

    两个来月,时间虽然不是很久,可是没人打理之下,这所院子已经变得荒凉许多。

    现在任思齐带着熊二等人正整理着,家里的细软家什已经被席卷一空,就连椅子桌子也没有一张。厨房里一片狼藉,碗盆碎了一地,好在大锅还在,大伙儿还能凑合着做上一顿饭。

    简单的把家里清扫一下,又让任兴凡和任东明去买些铺盖被褥、柴米油盐,任思齐站在大厅门口,看着墙角那丛翠竹发着呆。

    院子没必要整理多好,因为任思齐并没有打算在这里长住,他现在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虽然罪名洗脱,现在又恢复了清白身份,可毕竟失去的功名没有回来,县令周邦杰说的清楚,功名之事必须去找大宗师做主。

    浙江提学官名叫王应华,是崇祯元年进士,据周邦杰所说,这王应华是一个道学之士,为官清廉,不受贿赂,是一个很难打交道的人。

    想要恢复功名,恐怕很麻烦。可是在大明,身份却是非常的重要,没有身份任你钱财再多,一个小小的胥吏就能拿捏与你,官家士绅更视你为待宰羔羊。普通百姓出行,就是离乡百里就得出具官府开出的路引证明,沿途关卡巡检更会肆意收刮。

    所以秀才虽然是最低级的功名,虽然没有做官的资格,可毕竟是士人的一员,有了这个功名,其他官绅就不敢随意欺压与你,有了这个功名,就可以打着游学的名义行走天下,而各地关卡也不会打着收税的名义收刮与你。

    必须得尽快恢复秀才的身份!任思齐对自己道。

    现在要做的另外一件事,就是联系出海的货源,想出海贸易,必须有自己的进货渠道。虽然说生丝茶叶之类在市场上能够买到,但是总不能一点点的去零买。零买容易,可要想大批量的进货,以较低的价格去进货,就有些麻烦。

    生丝宁波本地就有,浙江之地,几乎家家都种有几亩桑田,家家都养蚕。可这并不意味着生丝就好买,因为普通百姓早早就和大户签订了合同,他们养的蚕生产的丝早就销售了出去。所以要想进货,要想大批量的进货,只有和大户去打交道!可是以任思齐现在的身份,去找人家也是白找,大户人家哪家不出几个读书人,你一个没有功名的白丁上门,人家正眼也不瞧你!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恢复秀才身份,才能做进一步的打算!

    就在任思齐心中思量之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响起。几个读书人闯了进来,看着走在最前面那人,任思齐嘴角抽搐了一下,脸色沉了下来。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二十来岁,身穿宝蓝色长衫,瘦挑身材,长脸,高鹳骨,尖下巴,高高的鼻梁,宽宽的嘴唇,不过嘴唇很薄显得人很刻薄。他就是高立群高秀才,任思齐的冤家对头。

    在他身后,则跟着另外两个秀才,一个姓王,一个姓李,往日都和任思齐不太对付。

    任思齐冷冷的看着他们,一声不吭。

    “哈哈哈,”高立群未语先笑了起来,摇起手中折扇,做出一副潇洒样子,“听闻任兄平安归来,并脱去杀人罪名,小弟特来祝贺,可看任兄似乎并不欢迎我等不速之客?”

    任思齐嘴角抽动,冷笑了一下:“岂敢岂敢,高兄你们能来,小弟深感荣幸,只是家中简陋,还没来得及收拾,恐怕没法招待你们,各位兄台还是请回吧,他日等家中收拾妥当,再请各位前来做客。”

    高立群还没答话,他旁边姓王的秀才唰的一下合拢了手中的折扇,当先向任思齐发难了。

    “姓任的,你现在什么身份?高兄和你称兄道弟只是客气一下而已,就你现在也敢呼我等为兄?真是王八照镜子好大的脸面!”

    另一个李秀才也连声符合他,而高立群却笑盈盈的站在一边。这几日,高立群过的很是郁闷,不知怎地,以前指使王才杀人一事被爆了出来,虽然最后周县令把所有罪名都安在了王才身上,可是谣言还是传了出去,鄞县里暗暗传播着他高秀才借刀杀人之事,对他的名声损失很大,而张家也因此对两家的婚事冷淡了许多。

    对张蒹葭,自从几年前见过一面后,高立群立即惊为天人,可惜她和任思齐已经有了婚约,令高立群无可奈何。后来他才想出来陷害任思齐的阴谋,令任思齐被判死刑进了大牢。

    高立群立刻拜托当高官的叔叔为自己提亲,没想到事情刚刚有了眉目,任思齐却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而且洗涮掉了往日的罪名。高立群现在的心里就如吃了一只死耗子一般难受,便迫不及待的纠集了两个好友来到任家,想给任思齐一个下马威,肆意羞辱任思齐一番。

第七十六章 任思齐一枪退敌

    在高立群等人看来,任思齐已经是白丁一个,而他们则是高高在上的秀才相公,是有功名的人,所以他们可以肆意谩骂,随意羞辱任思齐,而任思齐则无法还嘴,否则就是对读书人的不敬!

    “就是,像这种人也配与我等同列?幸亏大宗师明察秋毫,革掉了他的功名。”李秀才也在一边接道。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对任思齐进行了肆意的羞辱。

    任思齐一声不吭冷冷的看着他们,若是往日,这样的羞辱足以使他勃然大怒,奋力反驳。可现在,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他早已不把这点羞辱放在眼里,更不会进行无聊的口舌之争。高立群没有说话,而是在一边静静的观察任思齐,任思齐的冷静让他有些不安。

    “说完了吗!”看到张李两个秀才终于闭上了嘴,任思齐冷冷道:“说完了就请回吧。”

    任思齐的冷漠态度更加激怒了两位秀才。他们在高立群的邀请下来找任思齐的麻烦,在他们看来任思齐肯定不会甘于被羞辱,肯定会反驳,会回骂。那样他们就可以仗着秀才的身份,给任思齐更大的羞辱。没想到任思齐根本就不搭理他们,可就是这种冷漠的态度更加的激怒了他们。

    “混蛋,竟敢驱赶我们!”王秀才勃然大怒,更多难听的污言秽语从他嘴里出来。

    任思齐默不作声的回到了客厅,取出放在唯一案几上的火枪,几下填好了火药弹丸,提着就走了出来。

    “你,你要干什么?”感受着任思齐身上强烈的煞气,认出了任思齐手中提的是火枪,虽然这么短的火枪他们没有见过,但绝对是凶器无疑。

    王李两位秀才吓得惊慌失措,身子连连后退。

    高立群也一脸的惊慌,努力的控制着脚步没有后退。

    “任兄你要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任思齐并没有搭理他,走到了院中举起火枪。

    “砰!”的一声巨响,院中的鱼缸被打了个粉碎,缸中之水流了一地,两条红鱼在地上水迹里翻腾着。

    在枪响之时,王张两位秀才吓得惊叫了起来,双手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而高立群也是一脸的苍白。

    “这两条小杂鱼在缸里蹦跳的烦人,还不如死了算了。”任思齐吹了吹枪口的硝烟,语气淡淡的说道。

    高立群嘴巴动了几下,想放出一些狠话,可是看看地上弹跳的两条红鱼,却不敢说出来。王张两人更是吓得脸色苍白,再也不敢吭声。

    “任兄,告辞了。”高立群勉强稳住了心神,拱手一礼,踉跄着走了出去。王张两位秀才匆忙跟在他的后面,快步出了任家宅院。

    “高兄,咱们可不能和他善罢甘休!”出了庭院,王秀才从惊魂失措中冷静下来,觉得脸上有些发热,是为自己刚才的胆小,便竭力鼓动高立群道。

    “就是,高兄咱们去县衙吧,去告他任思齐携带凶器,意图不轨!”李秀才也在一边推波助澜。

    高立群闭上眼睛思索一番,摇了摇头。

    “任思齐刚立下活捉抢匪的功绩,在周知县那里印象正好,周知县不会听我们的。”

    还有另一番心思高立群没有说出,私下里找任思齐的麻烦也就罢了,若是再次闹大,传到张家耳中,那他和张小姐的亲事就更麻烦了。

    “难道就这样便宜他不成?”王秀才恨恨道。

    高立群摇摇头:“当然不会,不过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少爷!”听到枪声,正在后院收拾的小石头匆匆赶了过来。

    “没事,去忙吧。”任思齐微笑道。这一枪下去,任思齐知道和高立群等人算是撕破脸了,接下来就是各种明枪暗箭。高家家财雄厚、势力庞大,而自家呢,现在却无权无势,双方实力太过悬殊。

    可那又如何呢?自己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大不了鱼死网破,实在不行就硬杀掉高立群报仇,然后就逃到海上逍遥自在。

    可不到最后关头,不能走这一步。还是先想法解决自己的当务之急吧,现在唯一能帮自己的恐怕只有张敬贤了,虽然现在的张敬贤对自己不是很欢迎。

    果然,当任思齐来到张府时,吃了个闭门羹。守门的门子告诉任思齐自家老爷不在家中。

    “那我见一下小姐也行!”任思齐无所谓道。

    “放肆,我家小姐是谁都能见的吗?”那门子怒斥道。

    “你家小姐见不见别人我不知道,但是肯定会见我的,因为我是她的未婚夫啊。”任思齐笑道。

    “你,你,你别再胡说八道,我们张家已经和你退了亲。”那门子结结巴巴道,“赶快走,不然我让人赶你走了。”

    任思齐摇了摇头:“你还是回府中请示一下吧,事情弄大了后果你承担不起。”

    “我,我,我...”那门子跺了一下脚,转身回府了。

    任思齐静静的站在张府门前,他相信张敬贤肯定会见自己的。

    街上的行人看到任思齐后,指点着议论纷纷,有好事者更是躲在远处看热闹。两个月前,任思齐被抓和张家悔婚一事传的沸沸扬扬,现在任思齐无罪归来,又站在张府门前,那么接下来肯定有一场精彩的撕逼大战。已经有人准备搬出小板凳,买上二两瓜子,好好的看一番热闹了。

    好在任思齐并没有等上多久,张府大门再次打开,那门子毕恭毕敬的把任思齐让了进去。这让准备看热闹的行人好是失望,只得无奈的散去了。

    张家是书香门第,世代都有得到功名的读书人,在鄞县存在了一百多年,故而张家的府邸远非任思齐家能比。

    进了大门同样是一座屏风,不过这屏风不是砖头砌成,而是石制的屏风。绕过屏风,则是一座花园,石堆的假山之后,是一个池塘,池塘里数百朵荷花正尽情的绽放。

    曲折的廊道两边种有几十株葡萄,葡萄枝蔓顺着竹竿在廊道盯上蔓延,紫色的小花开的煞是娇艳。

    顺着廊道便走到了张府客厅,张敬贤正面沉似水的坐在大堂正中。

第七十七章 自愧不如

    “见过张叔父!”任思齐上前施礼,把带来的两盒点心放在桌子上,便大咧咧的在张敬贤另外一边坐下了。

    张敬贤冷冷的看着任思齐,心中充满了怒火。在张敬贤看来,任思齐救了自己女儿,而自己除了给他三千两银子的谢礼外,又在周县令面前为他美言,使得任思齐得以洗脱罪名,两家已经是互不相欠,最好从此不相往来。没想到这任思齐竟然又找上门来,有心不见吧,又怕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对张家名声有损。

    任思齐泰然自得的坐在椅子,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扭着头四下打量着大厅的设施,还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

    “叔父啊,您这里我往年来过多次,可还从没有好好看过。您这家具可是正宗的紫檀做成吧,我家里的家俱都是黄花梨木所制,可比您这里差远了,不过现在家俱一件也没有了,在我入狱的时候,都被该死的下人们偷走了。”

    “叔父啊,您这中堂可是唐伯虎的真迹?山路松风图!唐解元不愧是我江南四大才子,他的画作可是一绝啊。”

    “叔父啊,怎么没有见到蒹葭妹妹,她现在可好?”

    张敬贤本来冷冷的看着任思齐表演,当听到任思齐提起张蒹葭时,再也忍不住了。

    “够了!快说说你干什么来吧!”张敬贤怒斥道。

    “叔父您何必如此,我和蒹葭妹妹青梅竹马,虽然现在解除了婚约,可往日情分还在,关心一下还是应该的。”任思齐嬉皮笑脸道。

    “你也知道解除了婚约,既然知道又何必再找上门来?”张敬贤怒道:“我已经给了你三千两银子,又帮你洗脱掉罪名,有了这笔钱,你可以舒舒服服的过上一辈子,再娶个媳妇也可以传宗接代,以后就不要再来府上纠缠了!”

    后院绣楼之上,张蒹葭正在桌上摆着算筹,最近她迷上了算术,九章算术看个通透以后,又找了好些算学书籍,每日里拿着算筹摆个不停。

    小丫鬟雀儿苦着脸在一边伺候着,她小小的脑袋可搞不懂这么复杂的学问,往日小姐读书画画时她还能插上几句,可数学就不是她能弄懂了。

    “小姐啊,我去帮您弄点水果吧!”雀儿终于忍不住了,老是在一边看不懂的东西让她有些不耐烦,她迫切的想出去透透气。

    “去吧,去吧,别烦我。”张蒹葭不耐烦道,头也不抬的摆弄着算筹。

    “好嘞!”雀儿欢叫一声,便下了绣楼。

    可没多大一会儿,她慌慌张张的回来了。

    “小姐啊,你猜谁来了?”雀儿来到张蒹葭身边,对着她耳朵地上道。

    “谁啊?”张蒹葭仍然没有抬头。

    “姑爷,不,任公子啊!”雀儿叫道,声音中充满了惊喜。

    “啊!”张蒹葭抓在手中的算筹一下子全掉在桌上,再也顾不得去算了。

    “他来做什么?”张蒹葭一把抓住了雀儿的手,急切的问道。

    “可能是想重新向老爷求亲吧。”雀儿歪着脑袋,调笑着她家小姐。

    “死丫头,看你还敢胡说八道。”张蒹葭羞恼了,一把拉住雀儿的胳膊,另一只手就在她腋下挠去。

    “嘻嘻,嘻嘻。小姐,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雀儿躲闪着,连声告着饶。

    主仆二人打闹了一会儿,整理了衣服。张蒹葭道:“快说说吧,他到底来干嘛来了。”

    雀儿脸色露出了为难之色:“小姐,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就是去为您拿水果,听府中下人说,任公子来了,他来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啊,要不我去打听一下?”说着又要重新下楼。

    “算了吧,你向谁打听?”张蒹葭一把拉住了雀儿,“不管他,反正没什么好事情!”

    大厅之中,张敬贤正在斥责任思齐。

    “你若非往日胡作非为,怎么会被下到大狱,丢失功名,现如今应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万不可再如往日那样!”

    任思齐做出洗耳恭听之状,肚子里却打着自己的主意。

    “叔父啊,我肯定会重新做人的。但是现在没法立足啊,刚刚我还受到了别人的欺辱,这鄞县恐怕我呆不下去啊。”任思齐说着便把高立群等人上门凌辱之事加油添醋的对张敬贤说了。

    “高家势力庞大,我在这鄞县无依无靠,又没有了功名,恐怕没法立足,所以才求到您的门上,希望叔父看在两家往日交情上指条明路,把我的秀才功名恢复回来。”

    听了任思齐的话,张敬贤沉吟不语,高立群陷害任思齐之事他心知肚明,可毕竟高家为了娶自己女儿才做出这样的事,这年头那个高门世家背后没有做出过些肮脏的事情,在张敬贤看来,这种事算不了什么。

    可是现在任思齐已经虎落平阳,从一个秀才变成了平头百姓,高立群还不顾身份上门欺凌,这心胸不免有些过于狭窄,这让张敬贤对高立群生出了不满来。

    也许我该好好考虑一下蒹葭的婚事,张敬贤心中暗暗道。

    “叔父,叔父!”看张敬贤半天不语,任思齐催促道。

    “哦,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张敬贤回过了神来,推脱道:“可是你恢复功名之事是大宗师管辖,我和大宗师素不相识,也说不上话啊!”

    任思齐听出了张敬贤的推脱之意,道:“叔父家世代书香门第、官宦之家,怎会没有办法?看在我和蒹葭妹妹往日情分上,还请相助一二,我定不会忘了叔父的情谊。”

    张敬贤一听任思齐提到张蒹葭就感觉头大,他万分不愿任思齐再和女儿纠缠,可如今任思齐摆出一副无赖的嘴脸来,令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好吧,我可以想法,但能否成功却也不一定。只希望此事过后,你能安心读书,不要再来纠缠!”

    张敬贤叹了口气,令下人拿出笔墨纸砚,当即修书一封。

    “煌言如今在杭州交游,他已是举人身份,在杭州朋友众多,和大宗师应该也能说得上话,你拿着这封书信去找他吧!”

    张敬贤说的是他的侄子张煌言,张煌言是鄞县有名才子,其十六岁中秀才,闻名整个宁波府。不像任思齐中了秀才后便不思进取,张煌言在明崇祯九年中了秀才后,发奋读书,于崇祯十四年考中了举人,整个鄞县提起张煌言,人人都竖起大拇指,大加称赞。而任思齐自己呢,则臭名遍布宁波。

    听张敬贤提到了张煌言,任思齐默然不语了,他知道自己和张煌言无法相提并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言语都只是笑话!

    默默的接过书信,任思齐向着张敬贤躬身一礼,便离开了张府。

    廊道角落里,张蒹葭和雀儿二人躲在花丛之后,默默的看着任思齐远去的背影。

第七十八章 心思

    “爹爹!”张蒹葭蹲身向父亲行礼。

    “你怎么来了?”张敬贤溺爱的看着女儿,他今年四十五岁,膝下一子一女。幼子张白鹭今年十三,正在苦读经书考取功名。女儿蒹葭十六岁,已到了出嫁的年龄,若是任思齐不出事的话,说不定两家已经谈婚论嫁。

    当然现在张敬贤绝不会再把女儿许配给任思齐了,以前是看任思齐少年得志前途无量,现在嘛他要为女儿寻一个才高八斗、门当户对的夫婿。

    张蒹葭自幼聪慧非常,读书进步极快,四书五经皆由涉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近又迷上了算术。张敬贤时常感叹,若是蒹葭是个男孩多好,成就定不会在她堂兄张煌言之下。

    “爹爹,女儿本在楼上演习算术,听雀儿说任公子来了,不知他为何而来?”张蒹葭大大方方问道。

    张敬贤叹了口气,便把任思齐的来意说了一遍。

    “这任思齐自从入狱后,性情大变,已非往日那个风度翩翩的书生,而是变成了一个世俗无赖,真是令人叹息。”张敬贤道,说着话眼睛观察着女儿脸上的神色,想从女儿身上看出她是否还对任思齐关心。

    张蒹葭闻言神色一黯,她现在对任思齐的感情复杂,曾经的青梅竹马,曾经数年的婚约让她早把任思齐当作未来夫婿,虽然无数次怒其不争,无数次为他的风流韵事而黯然魂伤,可当他踉跄入狱时她还是为他担心。

    当父亲拿回他退婚文书时,张蒹葭感到一丝茫然,一丝解脱,心中也有一丝悲伤。

    当他从狱中逃出的消息传来时,她为他感到庆幸,她知道两人再也不能相见,唯有祝他好好活着。

    当她被抢匪挟持心中绝望之时,他忽然从天而降,勇斗劫匪把她救了出来,那时她的心暖暖的,洋溢着重逢的喜悦。虽然她和他为父亲张敬贤的不义争吵,虽然他变得非常的粗鲁,她宁愿相信他是经历了太大苦难才变成这样,而这样的他在她眼里成熟了许多,比那个风流书生更加的有魅力。

    所以当雀儿说他来到了府上时,她再也无法淡然的摆弄算筹,而是匆匆从绣楼下来,只为看他一眼。

    现在听父亲说起他的不是,张蒹葭神色黯然,本能的就想为他辩解。

    “任公子现在在鄞县无依无靠,除了爹爹他还能找谁他?爹爹能帮就帮他一把吧,毕竟他对女儿还有救命之恩。”

    张敬贤叹了口气,他从女儿的话中听出了对任思齐的不舍。

    “若不是看着他救你的份上,我岂会一再帮他?但愿他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女儿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和高公子的婚事还是尽快定下来吧。”张敬贤试探着对张蒹葭道。

    “不行!”张蒹葭一口回绝了。

    张敬贤一下子愣了,以前她可没这么大的反应啊。

    “这是为何?”张敬贤冷静问道。

    张蒹葭一脸坚决的看着父亲:“高立群阴谋陷害任公子,是个卑鄙小人,我怎么可能嫁给这样的人!”

    出了张府,任思齐黯然的走在街道上。自听到张煌言的名字后,他的心再难平静。

    曾几何时,他任思齐也被阖县百姓赞为张煌言第二,十五岁中秀才的他名声甚至更在张煌言之上。

    可几年时间过去了,张煌言已经成为了举人,身份地位大大高于以往。

    而自己呢,却成为了杀人犯,成为了逃犯,虽然现在洗脱了罪名,可也成为了白丁。此时二人的地位天差地远,这让任思齐不觉的有些黯然魂伤。

    人都是这样,当听到往日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人已经青云直上,而自己却还在泥土中挣扎时,心中都会有些黯然,有些不爽!

    在任思齐来自后世的记忆中也有张煌言的存在,当清兵下江南之时,张煌言忿然起兵抗清,他坚持抗清二十年心志从未改变。当被清兵俘虏后,他慷慨就义,誓死也不投降。

    所以在任思齐心中,张煌言并不仅仅是一个举人,更是一个英雄,一个民族英雄!只不过现在的张煌言还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想想自己这两个月的经历,任思齐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既然上天给了我另一段记忆,我也能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之中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没必要妄自菲薄,艳羡他人!

    抖擞精神,任思齐重新恢复了斗志,怀揣着张敬贤写给张煌言的文书,回到了家中。

    在熊二等人的大力清扫之下,家中已经干净了许多。任兴凡买来了家俱日用物资后,这个宅子又变成了一个家。

    阿紫的弟弟陈名扬已经被小石头带了回来,换了身干净衣服,在府中住了下来。

    二人年龄还小,任思齐便令他们在府中看家,而他自己则要带着熊二等人去往杭州。

    “少爷,你还是让我跟着你一块去吧,路上没人照顾你可不行。”小石头眼泪巴巴的对任思齐道。

    “你以为少爷还是以前一样吗?”任思齐溺爱的揉了揉石头的头发,“我现在不用你照顾了,你好好的看好这个家就行,另外没事时多读点书,我为你和阿扬找好了私塾,从明天起你们俩个都要去私塾念书。”

    “念书啊!”石头撅起来嘴巴,他性格跳脱,从来不是一个能安心读书的人。

    “少爷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读书。”陈名扬却是一个好孩子,连连向任思齐下了保证。

    看着这个孩子,想起他的姐姐阿紫,任思齐心中黯然,同样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头发。

    “好样的,好好学,就像你的名字一样,将来有一天名扬天下!”

    “石头,既然你正是读书了,我给你取个大名吧。”任思齐道。

    “好啊好啊,老是石头石头的叫,可不好听了。”石头惊喜道。

    任思齐问道:“你本家姓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我从小就流浪,后来就来到了府上。”石头揉着头,不好意思道。

    “那算了,你就跟我姓吧,就叫任峻吧,希望你这块石头能长得像崇山峻岭一般高大。”

第七十九章 客船

    嘱咐了石头和陈名扬一番后,任思齐带着熊二四人出了家门准备坐船前往杭州。石头和陈名扬年龄太小,正是读书的年龄,不适合做危险的勾当,还是先放在鄞县家里为好。

    去杭州是为了办事没必要带太多人,任思齐便让任兴凡和任东明兄弟回任家湾,他们二人需要尽快熟悉“飞鱼号”,以便以后出海。而任思齐自己则带着熊二和晋玉飞去往杭州。

    从鄞县到杭州,当然是坐船最为舒服。所谓的南船北马,在江浙之地河流纵横,百姓们往来从来都是乘船。

    走水路的话,可以从鄞江直入大海,然后走海路到杭州,就如同任思齐当初逃出牢狱时所走的路程。

    当然海路凶险,大海中风急浪高,一般百姓肯定不会选走海路。不走海路的话,从河道也可以抵达杭州。从姚江朔河而上,进入杭甬运河,即可直达杭州。全程三百多里,因为是逆流而上,行船大概需五天时间。

    任思齐的“飞鱼号”现在正在任家湾,他也不愿再走海路去杭州,反而想乘船走内陆河道,见识一下内陆风景。

    在鄞县码头,刚好有一条船去往杭州,这是一条两层客船,船长五丈、宽两丈,是一条平底船。在船偏后位置立着一条三丈多高的桅杆,可以挂上纵帆,借着风力行驶。没有风时,则可以靠船家撑着竹竿在江水中缓慢移动。

    任思齐等人询问时,刚好船上剩下一个房间,挤挤几个人也能住下。

    见任思齐是个读书人,船家很热情,表示不再载人,马上就可以开船。要价也不算太贵,三个人到杭州只需三两银子,船家还管一日三餐,任思齐便决定就乘这艘船。

    楼船分上下两层,下层是船家夫妇还有一个女儿及几个伙计所住,更是厨房,行船操作的场所。客人们都住在楼上的房间。

    整个楼上共有七个房间,已经住满了前往杭州的客人,只剩最后一个位于船尾的较差房间。

    这件房由于位于船尾处,房间较小,还很不规则。一边宽一边窄,其他客人不愿住,才空了下来。

    任思齐当然不愿挑剔,便爽快的带着熊二和晋玉飞入住了房间。三人带的行礼不多,只是一些换洗的物品,当然还有银子,张敬贤送的那三千两银子被任思齐放在船下,吩咐熊二和晋玉飞要看紧了,千万不能有闪失,这是他运作恢复功名的经费。

    码头上,一个士绅模样的人正和送行的人依依告别,然后便顺着踏板上了客船,几个随从搬运着各色行礼跟在后面。

    随着此人的上船,船家抽掉踏板,解开系在码头上的绳索,两个船上伙计一前一后用长长的竹竿撑着河底,客船便缓缓驶离了码头。

    用竹竿支起客房的窗户,微风便从窗口吹入,房间里一阵凉爽。

    河船要比海船稳当的多,当然速度没法和海船相比。

    熊二上了船就把自己扔在了狭小的木板床上,很快就打起了呼噜,没事情做时,他唯一的爱好就是睡觉。

    晋玉飞则趴在窗边观看着外面的风景,看了一会儿便坐到床上,取出一本书默默的诵读。他幼年上过几年私塾,所以自诩也是读书人,当然很多字他还认不全。现在跟在任思齐身边,又迸发了读书的欲.望,时常向任思齐请教一些书上的学问。任思齐也乐的手下出现一个爱学之人,便不时的教他一些学问。

    晋玉飞现在看的是千字文,他已经快把上面的字认全。等他认全后,任思齐准备教他一些算术的知识。

    看着晋玉飞以极大的热情读着书,任思齐忽然有些羞愧,他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这些天来从没有想过读书。一方面是他秀才功名失去感觉读书没啥用,另一方面则是觉得现在已经到了明末,再有几年清兵南下,难道去考满人的功名?任思齐当然不会去,既然如此苦读四书五经作甚,反正又不考功名,还不如读些实用的书籍。任思齐下定决心,到了杭州后去买些实用的书籍来,比如孙子兵法,比如纪效新书。既然自己已经立下成就一番大业的志愿,就要学些练兵学问。

    任思齐坐着船舱之中,脑子胡思乱想着,终于坐不住了,起身走出了房间。

    趴在栏杆上,往对面看去,远处青山处处,近处绿水茵茵。船只缓缓在河道中行驶,能看到河岸对面妇人的面容,她们或者在水中浣纱,或者淘米准备做饭,几个小屁孩在对岸的河堤上欢快的奔跑,能听见他们母亲斥骂他们的声音。

    风景是这样的美好,百姓生活是这样的安逸。可这样和平的日子恐怕不会太久,再有两年清兵将南下,江东之地将陷于腥风血雨之中!

    而这两年的时间里我又能做些什么呢?任思齐在心里拷问自己,虽然脑中拥有后世的记忆,让他知道历史的大致走向,可他还是感觉有些无能为力。在记忆中,满人会一统天下,南明各势力在坚持抵抗二十来年后,还是会被清朝一一镇压,随着汉奸施琅攻占台湾,汉人的政权将彻底消亡。

    任思齐不认为自己有改变历史的能力,可他知道自己也做不到顺应大势,投降注定会占了江山的满清好混个一官半职、荣华富贵。

    自己走的注定是一条异常艰难之路,作为一个汉人自己无法容忍异族占据大好河山,更无法做到在异族的统治下苟且偷生。那么只有奋起向上,为自己为汉人杀出一条血路来!

    这一刻,以后的路在任思齐脑中清晰了许多,他也就知道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就在任思齐独自深思之时,船板上响起脚步声,一个人从房间走出,趴在任思齐不远处的栏杆上注目向远处眺望。

    任思齐扭头看去,正是那个在最后时刻上船的士绅模样的人,见到任思齐看来,他胖胖的脸上堆起了笑容,向着任思齐展颜一笑。

第八十章交谈

    “兄弟你可是任公子?”看到任思齐看过来,这个矮胖的士绅模样中年人走了过来,和任思齐攀谈道。

    “正是区区,阁下是?”任思齐愣了一下,回答道。

    在鄞县县城就有百姓数万人,任思齐虽然在鄞县生活了十多年,可是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像面前这个矮胖子他就不认得。

    “鄙人胡德济,也是鄞县人,和公子你还是同乡。前日有幸看到你捉拿悍匪入城,故而认得公子。”胡德济满面堆笑道。

    胡德济是鄞县乡下的土财主,家里有一百亩桑田,有着缫丝作坊,每年生产的生丝也有上百担。他只是个乡下地主,没有什么门路,生产的生丝只能以较低的价格卖给鄞县的大户。眼看着辛苦一年,大把的利润却被别人赚取,胡德济心中很是不甘,这次便是去杭州看看能否联系到收购生丝的渠道,好把生丝卖个好价钱。

    作为一个生意人,讲究的是广结良缘,他既然认识任思齐,也就知道任思齐的底细。虽然任思齐已经不是秀才身份,可看到任思齐衣着打扮,以及带着的两个彪悍的随从(主要指熊二),他还是不敢小觑,便上前攀谈。

    旅途寂寞,任思齐自然乐的有人聊天,两个人很快聊在一起,很是投机。

    “热了不行,冷了也不行,还要采最新鲜的桑叶,一亩桑叶下来只够一张蚕吃的。从小小的蚕卵到结成蚕茧足足要一个月的时间,然后还要缫丝,麻烦的很,可是你知道吗,他们收丝的价格是多少?一担生丝只给六十两银子!”胡德济唾液喷飞的述说着养蚕的辛苦,据他所说,养蚕却是辛苦的很。

    可是虽辛苦也很挣钱。若是种粮食,江南的天地可以一年产三季稻子,可打十来担谷子,顶多卖个二十两银子。可是养蚕呢,一亩桑树一年可以喂养三张蚕,可产一担生丝,能卖六十两银子。可见养蚕的收入是种粮的数倍,当然养蚕所需要的人手,所受的辛苦也比种粮要多。

    “他们收生丝的价格却是有些低,据我所知,在杭州生丝的价格当在八十两每担。”任思齐点头道,大商人们从蚕农手里收的生丝是六十两每担,运到杭州则能卖到八十两,转手就赚二十两,真他吗的赚钱!

    “任兄弟你可有门路?”胡德济一把抓住任思齐的手,随着熟悉,二人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若是兄弟你能帮哥哥,少不了你的好处。”胡德济一脸迫切的望着任思齐。

    任思齐心中暗喜,真是瞌睡送来枕头,他正发愁没有进货的货源,这胡德济就送上门来了。

    “这个,有道是有些门路,可是有些不好办。”任思齐故作为难道。

    “放心兄弟,我说话算话,只要兄弟你能帮我把生丝卖到八十两,一担生丝我可以给你二两银子的好处。”胡德济慷慨道。

    “是这样的胡大哥,我倒是认识一个海商,我可以帮你把生丝卖给他,八十两一担肯定没问题的,不过吗,他手头不是很宽绰,恐怕不能一下子把所有银子都付给你,只能先付给定金,等卖掉生丝后再付给你余下的银子。”任思齐道,他说的海上当然是他自己,现在任思齐所有的银子加起来不到六千两,要是全付现款的话只能采购几十担生丝,这么少的货物根本不值得出一次海。所以他便把主意打到了分期付款上,不过别人也不傻,不一定会同意他的方案。

    果然,听到不能一次付所有银子,还必须等到海船卖了生丝回来才能拿到货钱,胡德济犹豫了,他可不傻,要是船只遇到海浪沉没了怎么办?要是遇到海盗被抢了怎么办?要是被骗了怎么办?他向谁去要银子去。

    “这个恐怕不妥。”胡德济打了个哈哈,把话题转到一边。

    就在此时,另一间船舱的房门一开,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

    只见他身穿蓝色绸袍,腰间缠着玉带,头戴逍遥巾,一手拿着折扇迈着四方步款款走了出来。

    “刘老爷!”胡德济看到此人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丢掉任思齐就迎了过去,满脸的皱纹笑的如同盛开的菊花。

    “刘老爷您好,想不到能在这里看到您。”胡德济满脸堆笑的打着招呼。

    任思齐定睛看去,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这位刚出来的人名叫刘德福,是鄞县有名的士绅。

    刘德福是鄞县大户,有着秀才功名,说起来和任思齐还是县学同窗,不过他年龄大了,早就绝了科举之心,一心一意的经营者家中的生意。

    他们刘家也是世代读书,刘德福死去的爷爷是三甲进士出身,曾经做过一任知府,所以刘家累世积累下好大家业。单就家产而言,不在张家之下。不过从刘德福父辈起,刘家再没有有出息的读书人,所以在鄞县声望就不是很高,不过也不是胡德济这样的土财主可比拟的。

    “原来是胡员外。”刘德福自衿的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他是秀才身份,不大愿意搭理胡德济这样的白丁。

    胡德济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厚着脸皮搭话,终于使得刘德福的脸色和缓了许多。

    “咦!”刘德福认出来站在一边看风景的任思齐,脸色变幻几下,还是来到了任思齐面前。

    “任小友也在这里啊!”刘德福主动和任思齐打着招呼。本来任思齐没了功名,在身份上就比不上刘德福,可刘德福知道任思齐能从杀人越狱犯恢复清白,大不简单,其背后肯定有着强大的实力。

    “原来是刘前辈!”任思齐笑道,“前辈也到杭州公干?”

    “什么公干?生意上一些小事需要处理一下。”刘德福笑吟吟道:“不知任小友去杭州?”

    “哦,我是去杭州找苍水兄。”任思齐淡然道,他说的苍水兄自然是张煌言了,想到需要扯张煌言名字做大旗,任思齐心中颇不是滋味。

第八十一章 船家少女

    听闻任思齐是去杭州找大名鼎鼎的张煌言,刘德福的态度恭敬了许多。此时已到午时,刘德福便殷勤的邀请任思齐一起吃午饭,至于死乞白赖陪在一边的胡德济当然也一起了。

    午饭当然在船上吃了,其实船上也提供一日三餐,米饭蔬菜管够,当然若是客人有特殊要求的话,需要另外加钱。

    刘德福大户人家,当然看不上普通的饭食,便让船家上些拿手的好菜来。

    在刘德福宽敞的房间之中,一张方桌摆起。刘德福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主位,任思齐则坐在客位,胡德济在下首相陪。

    一套茶具摆在方桌上,一边炉子上的铜水壶中的河水被烧开,咕嘟咕嘟的从壶嘴里冒着白烟。

    刘德福亲身动手施展着茶艺,先用滚烫的开水冲洗了一边茶具,把茶叶放进青花茶壶,涮了涮,把第一遍的茶水倒掉。重新往茶壶里注入开水,然后蜻蜓点水给三只白瓷茶盏注入半盏鹅黄色的茶水。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有出尘之意,可见刘德福沉溺茶道多年。

    “请!”刘德福两只手指捻起一只茶盏,向着任思齐做邀请状。

    任思齐微微一笑,同样捻起一只茶盏,放在唇边,小心的喝了一口。一股清香直入鼻端,滚烫的茶水在口中品了良久,方咽入腹中。

    “气味清香浓郁,喝到口中滋味隽永甘醇,口有余香,这是上好的龙井啊。”任思齐啧啧赞叹道。

    刘德福伸出大拇指:“小友果然见识不凡,正是今年狮峰明前龙井。”

    刘德福为人健谈,遇到了懂茶之人,便拉着任思齐侃侃而谈,大谈茶道。

    胡德济尴尬的陪坐一边,一句话也插不上,刘德福对他也不理不睬,反倒是任思齐偶尔和他说上几句。

    茶泡了三遍,味道便越来越淡,好在船家把菜肴逐一做好,端了上来。

    船老大亲自带着女儿和一个伙计把菜肴端进房间。

    船老大四十多岁,已经行船二十多年,面色微黑,手脚甚是麻利。后面跟着他的女儿,却是一个面容俏丽的小姑娘,青衣布衩,衣着朴素却难掩青春气息。

    走在最后的是一个瘦高的少年,双手笨拙的捧着一坛酒水,进房间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把酒水打翻在地。

    “你没长眼吗,王八蛋,要是把酒水打翻了,仔细我扒你的皮。”船老大是个火爆脾气,看到后破口大骂。

    那少年脸色通红,唯唯诺诺的把酒水放在桌上,转身的时候任思齐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一丝怨毒之色。

    “这王八羔子,整日里笨手笨脚的,不打都不行。”船老大转过脸来,笑着向几个人赔罪,道:“这是浑家做的几样小菜,锅巴小鱼,清蒸红鲤,红烧鱼块,鱼头豆腐,都是浑家的拿手小菜,请几位慢用。”

    “这个菜却是少见!”刘德福指着那个锅巴小鱼道,这是一个硕大的盘子,中间是几尾煮熟的发着清香的小鱼,在盘子的一圈则分布着烤的焦黄的小饼。

    “浑家是江北人,这是她的家乡菜,是在一口大锅里煮着小鱼,锅的一圈贴着锅巴,等熟了之后,锅巴烤着焦黄,鱼味尽入其中,其味道客官一吃便知。”船老大垂首在一边解释着,口气中颇有自得之意。

    听他夸赞的厉害,刘德福和任思齐便迫不及待的捻起一片锅巴来,放入口中,果然焦香爽口,还带着鱼香之味,吃的三个人赞不绝口。

    刘德福连吃了三块锅巴,满意的用手绢擦擦手,慷慨的打赏了侯在一边的船老大二两银子,船老大便笑眯眯的离开了。

    船老大的女儿却没走,反而上前墩身施礼:“奴家莺娘,会唱小曲儿,几位爷要不要听?”声音清脆,犹如黄鹂一般。

    “尽管唱来。”刘德福笑道。

    那女孩儿便站起身子,开口唱了起来。

    “分香帕子柔蓝腻,

    欲去殷勤惠。

    重来直待牡丹时,

    只恐花枝相妒故开迟。

    别来看尽闲桃李,

    日日阑干倚。

    催花无计问东风,

    梦作一双蝴蝶绕芳丛,

    何固有情人。”

    她唱歌的技巧不是很好,胜在嗓子好,再加上容貌清丽,青春活泼,刘德福和胡德济听的神魂与授,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漂亮女孩。

    看着女孩的清丽面容,听着她优美的歌曲,任思齐眼前出现了一个俏丽的面容,那就是丽春院的阿紫。她以前也是这样的青春活泼,她唱的歌曲比这个女孩要好的多,她对自己很依恋,总是希望自己可以为她赎身,自己也总是连口答应,可事后却不愿付出行动。她就死在自己身边,就那样无声无息的死了,虽然杀她的凶手王才已经受到了惩罚,可幕后的主使却还逍遥法外!

    听着歌谣,任思齐思绪飘飞。

    一曲儿唱罢,刘德福和胡德济纷纷鼓掌。

    “小友,你觉得如何?”刘德福笑着问任思齐道。

    “不错,挺好。”任思齐不愿多加评价,从怀里摸出两枚鹰洋,递给小姑娘,“拿着吧,这是给你的赏钱。”

    “谢谢公子。”小姑娘莺娘喜出望外,上前从任思齐手中接过银币,手中和任思齐手相碰触时,她身子竟不由得一颤,脸“唰”的一下红了,眼睛竟然不敢再看任思齐英俊的脸庞,不敢接触任思齐的眼神。

    “哈哈,小友果然不愧是风月里的班头,很受小娘们的喜欢。”刘德福笑着调侃道。

    “前辈见笑了。”任思齐苦笑着摇摇头,不愿再提往事。

    唱罢一曲,得到赏钱后,小姑娘莺娘便退了出去,从外面把房门小心的关上,转身向下层走去。

    在转角处,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吓死我了。”看清了来人后,莺娘拍了拍胸口,娇嗔道:“小南子,你干嘛啊,想吓死人不成?”

    挡在莺娘身前的,正是先前往房间里送酒水的少年,他名叫陈南,是船上的伙计。

    “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给别人唱歌了!”陈南沉默了一会儿,对莺娘道。

    “你这人真有意思?”莺娘白了他一眼,“我唱不唱关你甚事?再说,我不唱歌怎么攒钱做嫁妆!”

    说着,就要从陈南身边走过。

    “可,可我喜欢你啊!我不希望你这样!”陈南冲口叫道。

    “你个傻瓜,咱们两个不可能的。”莺娘回过了头,对陈南叹道,她心里可不喜欢这个笨拙的少年,说这话时,她心中不知为何想起来任思齐那英俊的笑容,就觉得心跳加快,便飞奔了下去。

    “我会赚钱的,会挣很多很多银子!”陈南对着莺娘的背影喊道,然而少女却头也不回的跑了。

    “砰!”陈南狠狠一拳砸在了船柱上。

第八十二章 夜袭

    刘德福很是健谈,三人这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方才结束,一坛酒喝了个干干净净。席间胡德济多次向刘德福请教生丝贸易之事,都被刘德福含糊过去。

    就这样,刘德福和任思齐成了忘年之交,二人经常在一起谈天论地,或者说些风月之事,吟几句歪诗,船上生活过的倒也潇洒愉快。

    客船晓行夜宿,一日也就行个六七十里。两日后,船到了绍兴,歇了一宿后,上午时船家上岸去采购了些粮食蔬菜。大伙儿也都下了船,在码头四下走动着。

    船上伙计陈南也匆匆下了船,快步离开了码头。

    要时,忽然一个人上了码头,要求搭船。

    船老大很是为难,连声说船已经客满,没有了住的地方。那客人掏出了一块腰牌在船老大眼前晃了晃,船老大吓得脸色发白,不得不让他上了船,他可惹不起锦衣卫。

    “爹爹,小南子还没回来呢。”船老大的女儿莺娘提醒船老大道。

    “他去干嘛了?”船老大脸沉似水,他很不喜欢这个伙计。

    “他说去看看他的表哥,就住在会稽县。”英娘道,“啊,他回来了。”

    陈南在船老大的骂声中匆匆的上了船,解开系在码头的绳索,客船重新启程了。

    此时客船在杭甬运河行驶,偏偏风停了下来,没有了风力,船只速度一下子降了下来,船老大只得带着几个伙计划起了船桨。

    任思齐站在房间外船栏杆边,看着远处风景,近处是白花花的河水,各色船只在运河中行驶,渔船、货船、乌篷船,敞篷船,站在客船的二楼,能清楚的看到对面行驶而来的船上船夫的面容。远处群山如黛,绿树葱葱,运河两边稻浪翻飞,能看到农夫忙碌的身影。

    站在船上,欣赏着两岸风景,看着大好河山,满怀心事的任思齐就得心中敞亮了许多。

    可惜晋玉飞和熊二是两个不解风情的货。熊二属于吃饱就睡的性格,一天下来呆在床上比起来的时候要多。晋玉飞则不爱睡觉,而是拿着一本千字文天天嘴里念个不停。

    天快黑时,客船在一个不知名的渡口停了船。夜里时,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在踢醒了打呼噜打的连天响的熊二后,任思齐终于进入了梦想。

    可是白天睡了大半天的熊二却睡不着了,瞪大了一双熊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屋顶,知道三更时分也没睡着。只得数起绵羊来,数了半天的绵羊后,熊二刚要睡着时,船却有了动静,好像有好些人从码头爬上了船。

    经历了这些日子,熊二的警惕性高了许多,当下竖起了耳朵仔细去听。

    当听到外面响起隐隐的惨叫后,熊二一个激灵翻身坐起,使劲推攘着任思齐和晋玉飞。

    “怎么了?”任思齐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就见船舱里黑乎乎一片,凑着从门缝里漏过来的月光看到熊二再推攘着自己。

    “秀才,事情不好了,有人上船了。”熊二小声道。

    任思齐睡意一下子消失了,几下穿起衣服,掏出放在盒子里的火枪。熊二和晋玉飞都拿起了武器,一声不吭的站在任思齐身边。

    晋玉飞的武器是一把倭刀,狭长的刀刃非常的锋利。熊二力大,不喜欢用刀,手里拿着一根四尺来长的短棒,粗大的棒头上包着一层铁皮,若是再钉上些钉子的话,就是一柄狼牙棒了。

    任思齐三人站在了门边,小心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就听见一楼喧哗声起,然后是打斗的声音,几声惨叫传来后,声音便消失下去。

    然后乱蓬蓬的声音从楼梯传来,很多人来到了客船的二楼。前文说过,一楼住的是船老大一家以及几个伙计,再有就是在会稽上船的那个客人。而二楼住的都是客人了。

    “嘭”、“嘭”声响起,是隔壁刘德福和胡德济等人的房门被踹开,然后便响起了惊叫声以及大声的讨饶声。

    “小心!”任思齐让熊二埋伏在们后,自个和晋玉飞站在屋子的中间。

    火把的亮光在房间外移动着,转眼来到了任思齐房门前。

    “嘭”的一声,房门被重重的踹开,三个手举火把的黑衣蒙面人闯了进来。

    当前的一个黑衣人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握着钢刀。他身后的两个蒙面人一人拿着一把短刀,另一人的手里则举着一把鱼叉。当看到任思齐和晋玉飞正严阵以待时,他们三个愣了一下。

    拿着火把的黑衣蒙面人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不可思议的看着任思齐手中的火枪。

    这年头,能拥有火器的不是官军就是匪类,他没想到遇上了硬茬子。

    就在三个黑衣蒙面人愣神的时候,躲在门后的熊二发难了,举起木棒子,一下砸在拿着鱼叉的那个黑衣人后脑勺上,那黑衣人一声不吭的便倒在了地上。

    另一个拿着短刀的黑衣人慌忙转身时,熊二抬起大脚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中。

    “当啷”一声,短刀落地,这名黑衣人惨叫着被踹飞到了房间的中间,还没等缓过来,晋玉飞的倭刀已经放在了他脖子上。

    眨眼间,两个黑衣人都被解决,拿着火把的黑衣人还站在那里发愣。

    “把刀扔了,投降吧。”任思齐淡然道。

    “你这什么枪?怎么没有火绳。”这黑衣人却突然问出这样的话语。

    “哦,我没来得及掏出火绳。”任思齐随口道,他没必要向他解释这是燧发枪,不需要火绳,巴拉巴拉的。

    感觉手中一空,钢刀已经被熊二劈手抢了去,一股大力传来,他便和前一个黑衣人一样,被踹翻在房间之中。

    “把他们都捆起来吧。”任思齐拾起火把,吩咐道。

    熊二和晋玉飞找出绳子,几下就把三个黑衣人捆得结结实实。

    听着隔壁房间还在传来惊叫声,讨饶声,任思齐想了一下,随手把手中的火把隔着房门扔了出去。

    火把越过五六米的空间,在空中翻滚着掉进了运河中,房间里一下子又重新黑了起来。

第八十三章 反击

    外面其他房间里厮打声、惨叫声,哀号声还在传来。显然其他人并没有任思齐等人的警惕性。

    “怎么办?”晋玉飞看到任思齐扔掉了火把,有些不明白他的意图,问道。

    “先问清上船的歹人人数吧,对方实力不明不能乱动。”任思齐回答道。现在自己方就三个人,要是对方人多的话,根本干不过别人,任思齐可不想死在这里。

    晋玉飞在黑暗中点点头,一把拉过身边的一个黑衣人,劈哩啪啦就是一顿臭揍。

    “说,你们有多少同伙?”一边打晋玉飞一边逼问着。被他打的黑衣人嘴里发出呜呜声。

    “你没把他嘴里的破布拿开,他怎么说话?”任思齐无奈地道。刚才绑上这三个黑衣人时,顺手把他们的嘴都给堵住了。

    “老是说我笨蛋,你也聪明不多少?”熊二嘲笑着晋玉飞。

    晋玉飞脸红了红,连忙把破布从黑衣人嘴里拔出来。

    “识相的就把我们放了,我们外面可是几十号兄弟,一会儿非把你们几个大卸八块不行。”那黑衣人喘了几口粗气,发出了恶狠狠的威胁声。

    “别和他废话,直接宰了吧。”任思齐平淡的话语听在黑衣人的耳中就如同恶魔的咀咒。

    “好嘞。”晋玉飞跟随任思齐多日,自然明白任思齐的意思。拔出一柄短刀就往黑衣人的胸部慢慢刺去。

    冰冷的刀尖刺破了衣服,抵在胸口的皮肤上,黑衣人还想挣扎着嘴硬,就觉得刀向里面缓缓刺去,刺破了皮肤刺入肉中,一阵剧痛的同时就觉得鲜血顺着刺破的皮肤缓缓向外流动着。

    死亡如此之近,这名黑衣人一下子就被吓破了胆。

    “别,别,我说。”他连忙发出了哀求,命是自己的比啥都重要!

    随着他的话语,刀尖停止了肉里不再深入,却也没拔出,似乎只要他说的慢了些就会继续往里扎,直到扎进他的心脏。

    “我们总共十个人,有两个在一楼船舱里,看着俘虏的一帮人。上二楼的出了我们三个,外面还有五人。”这名黑衣人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底细说了一干二净。

    “怎么办?”重新把黑衣人嘴巴堵上后,晋玉飞问道。

    外面还有七个强人,自己这方只有三个,人数当然没有对方多,可对方现在却不知道自己房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突袭偷袭的话,把握还是很大的。

    “快,脱下他们的衣服!”任思齐当机立断道。

    “啥?”熊二嘴巴长得瓢一般大。

    晋玉飞当前反应过来,伸手就去解他身边黑衣人的衣扣。那黑衣人身子扭动着,以为面前这几个人好那口,颇不配合,被晋玉飞狠狠揍了一拳,才老实了。

    任思齐也帮着褪黑衣人的衣服,然后三个人抹黑把三套黑衣穿在了自己身上。熊二身材魁梧,穿的黑衣小了许多,被勒的直哼哼。

    “走!”任思齐一手提着火枪,一手拿了一把匕首,带头向外走去。晋玉飞提着倭刀,熊二拿着他那柄硕大木棒,紧紧地跟着他的身后。

    隔壁房间就是胡德济的房间,胡德济带着两个伙计住在这里。此时他的房间的油灯被点燃,桌子上还插着一支火把。胡德济只穿着一条短裤被绑在了床上,地下躺着两个伙计,已经死于血泊之中。

    两个黑衣人正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时不时发出阵阵欢呼声。

    看着自己辛苦挣来的银子不断被黑衣人翻出,胡德济在床上挣扎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泪水从脸上止不住的留下来。

    任思齐带着熊二和晋玉飞进入房间时,那两个黑衣人还在忙碌着,其中一个黑衣人大概觉得不对劲,回头瞥了一眼,看到进来的是三个穿着黑衣的同伙,就又回了头。

    “老八,老九,你们怎么来这里了,你们负责的房间弄好了?”这名黑衣人嘴里说着,手里还在忙碌,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霍然回头。

    “我草,你们不是老八和老九!”他匆忙就去找武器,可是他的钢刀正放在床边,理他足有三尺远。

    听到他的惊叫,另一名黑衣人也惊讶的回过了头。

    熊二和晋玉飞飞奔过去。熊二一棒敲在去匆忙去抓钢刀的这名黑衣人的头顶,“咔嚓”就如核桃被砸碎一样,这名黑衣人在包着铁皮的木棒的大力打击下,脑袋一下子被砸扁了,红的白的从硕大的伤口中“泊泊”流出,尸体“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晋玉飞更利索,奔到另一名黑衣人身边时,那名黑衣人双手抱着一包银子还在发呆,他似乎接受不了同伙变成敌人的巨大转变。晋玉飞也不多话,狭长的倭刀一下子插入他的胸口,迅速拔出时,“啊!”惨绝人寰的叫声传出,鲜血飞溅,另一具尸体倒在了地上。

    任思齐上前给胡德济解开他的绑绳。

    “任兄弟,是你吗?”胡德济还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剧变。

    “是我。”任思齐没工夫和他废话,扔了一件衣服在他的身上,带着晋玉飞和熊二又奔出了房间。

    房间里的打斗终于惊醒了另外几个强人。

    二楼上来的八个黑衣人已经报销了五个,还剩下三个黑衣人正在刘德福的房间里。刘德福带的随从最多,足有五个,他自己住了一个单间,那五个人则挤在一间。他的房间最靠近楼梯,也是黑衣强人最先攻击的对象。

    黑衣人们好像知道船上各房间的底细,分出了三个黑衣人先攻击了刘德福随从的房间,房门被踹开时,五个随从都被惊醒,并试图与黑衣人打斗。但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他们赤手空拳,怎么可能是手拿利刃的黑衣人的对手?很快就被一一杀死。

    杀死了随从后,这三个黑衣人又涌入了刘德福的房间,刘德福当然没有法抗之力,黑衣人好像知道他的身份重要,并没杀他,而是把他绑好,便开始翻腾房间里的财物。

    刘德福是鄞县有名士绅,家财何止万贯,平日的吃穿用度极为讲究,随身携带的日常用品非常多,也都是上品贵重之物。可是三个黑衣人并不喜欢这些名贵的日用品,只是翻腾着寻找金银黄白之物。刘德福房间里的箱子有六七个,翻腾起来就比较慢,也就在这时,他们听到隔壁房间传来惨叫声。

第八十四章 解救

    “好像不太对劲,我刚才好像听到了老五的叫声!”其中一个黑衣人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脸上露出了深思之色。

    “你会不会听错了?这船上住的什么人咱们都知道,谁能干得过老五他们,是那个土财主还是那个酸秀才?”另一个黑衣人露出了不以为然的表情。

    “还是去看看吧。”第三个黑衣人放下了手里东西,提起了手中的朴刀,带头向外走去。另外两个黑衣人对视了一眼,只得跟了上去。

    带头的黑衣人手中拿着火把,刚出了房门,就见隔壁的房间里也走出了三个手拿火把的黑衣人。双方几乎面对面的站在一起。

    衣服都是同样的衣服,可面容怎么这样陌生?

    “卧槽!”这名黑衣人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挥刀就砍,就见对面一个硕大的木棒也当头砸来,刀棒相撞,竟然碰撞出了火花,黑衣人就觉得虎口一热,再也拿不住了手中的刀,右手颤抖着,手心一热,有鲜血从破裂的虎口流出。

    看见熊二一棒子砸飞了了对方的刀,旁边的晋玉飞趁机抢过,一倭刀插进对方的小腹,顺手搅动了一下,拔了出来。

    “啊!!!!!!”长长的惨叫声响过,这名黑衣人倒在地上,身子抽搐着再也不动弹了。他手中拿的火把掉在船板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另外两个跟着出来的黑衣人一个怒喝一声,就扑了过来,另一个却吓破了胆,转身就跑。

    扑上来的这个黑衣人被熊二一脚踹翻,晋玉飞跟着上去补了一刀,眨眼间也送了性命。

    熊二和晋玉飞已经有了默契,一个砸人一个补刀,配合的无比的利索。而任思齐只能无奈地呆在后面观看,打斗时,熊二和晋玉飞总是把他挤在后面。

    “他们还剩三个人,咱们下去吧,把他们都解决了。”连着杀了几个人,见对方的战力也不过如此,晋玉飞信心大增,招呼一声就往楼下而去。

    看到这个手下唯一的斯文人也变成了好战分子,任思齐摇摇头,提着火枪跟了下去。

    客船一楼,船老大一家还有几个伙计早已经被制服,半途上船的那个客人也鼻青脸肿的被绑在一边。船老大怨毒的看着唯一没有被绑的伙计陈南,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还算老实的伙计竟然敢引强盗上船!

    陈南脸色发白的低着头,不敢和船老大对视。

    船老大的女儿莺娘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恨恨的盯着陈南,更是让他心里发虚。

    “表弟,”一个黑衣人走到陈南面前,一把搂住了陈南的肩膀,“不就是一个女孩吗,你去把她拖到房间里,想怎么爽就怎么爽,完了后就安心跟着哥哥我出海吧。有了分给你的钱,以后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表哥我,我。”陈南心里挣扎着。

    “去吧。”黑衣人推了他一把。

    陈南心里一横,走过去一把提起莺娘,便往旁边房中拖去。

    莺娘挣扎着,被堵着的嘴发出“呜呜”的叫声。

    船老大看的目眦欲裂,奋力的挣扎着,可被五花大绑的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被拖走,浑浊的泪水从满是皱纹的脸上滚滚而下。

    “老大,这个人怎么办?”另一个黑衣人指着被绑在一边那个半途上船的客人问道,“他可是锦衣卫啊!”语气中已经有了惶恐之意。

    “老十,你怎么这么胆小,锦衣卫怎么了,里面的饭桶多了,你瞅瞅他那窝囊样,连你都打不过,怕他个球。咱们做上这一票立即远走高飞,去投奔刚攻打过崇明岛的顾荣顾老大去,以后天高海阔,谁他妈也不怕。”黑衣人首领怒斥着胆小的老十。

    就在这时,楼梯“噔噔”发出响声,黑衣首领就见到一个手下惊慌失措的跑了下来。

    “老四,鬼撵你吗?”黑衣首领不满的大骂起来。话还没说完,便见到三个同样穿着黑衣的家伙手拿武器跟着老四就追了下来。

    “不好!”黑衣首领反应极快,一把拉起那个锦衣卫挡在身前,手中的刀架在了他脖子之上。船上的八个兄弟只逃回来一个,可见对方的实力强大。

    “你们站住!再过来我就杀了他!”黑衣首领色厉内荏的喊着,惶恐的看着凶悍的熊二举着大棒正一步步逼了上来。黑衣老十和刚逃下来的老四也有样学样,各自拉起了一个人质。老十拉的是船老大,老四胆小却把船老大的媳妇拉到了身前当人质。

    听了他的喊声,熊二愣了一下,把眼睛看向任思齐。

    “你认识那个人吗?”任思齐不耐烦的道,他.妈.的这个被挟持的人和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何必管他死活。

    黑衣首领愣了一下,连忙把锦衣卫嘴中堵得破布取了下来。

    “几位救我,我是锦衣卫南京千户所百户卢宗汉,几位救了我必有厚报。”感受着紧压在脖子上的刀刃,锦衣卫卢宗汉大声求救。

    “你们几个往后退,不然我就杀了这个锦衣卫,他可是朝廷命官,到时就是你们几个害死的他。”黑衣老大恶狠狠的威胁着。

    “放开他吧,我可以放你们走。”任思齐叹口气,对黑衣人道。

    “那你们放下手中的武器!然后退到楼上去!”黑衣首领命令道。

    “想也别想!”任思齐断然拒绝道,“要嘛你就杀了他,然后我们再杀了你,要么你就放了他,我放你们安全离开!”

    “你就不怕我杀了他?”黑衣首领把钢刀往卢宗汉脖子里压了压,逼问道。

    “你是弱智吗,他和我们非亲非故,杀了他也是你杀的,我再杀了你为他报仇,更是有功无过!爽快点,要么杀了他,要么现在就滚!”任思齐不耐烦了。

    黑衣首领犹豫着,便拉着手中的人质向船边沿退去。

    一把推开手中的人质黑衣首领带头跳出客船。

    “快杀了他!”锦衣卫百户卢宗汉刚得到自由,就大声命令着。然而任思齐等人却动也不动。

第八十五章 锦衣卫百户卢宗汉

    “别放他走!”刚得到自由,锦衣卫百户卢宗汉便大叫道。

    任思齐犹豫一下,抬手就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巨响,刚逃上岸的黑衣首领身影一晃,便摔倒在地上。

    另外两个黑衣人老四和老十不仅没有停下救他,跑得更快了,身影几下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任思齐令熊二和晋玉飞给船上众人松绑,卢宗汉身上绳子刚松开,便迫不及待的跳出船,去查看被任思齐火枪击倒那个黑衣首领。

    “快,快去救我女儿!”还没等身上的绳子解开,船老大急切的叫着。

    给他解绳子的晋玉飞就是一愣。

    “快去房间里救我女儿,晚了就来不及啦!”船老大满面悲愤,向旁边的房间示意着。

    看他神情如此急切,晋玉飞来不及思考,拔腿向那个房间奔去。船老大坐在地上,自己忙乱的撕扯着绑在身上的绳子,急切间又哪里挣得开!

    房间里,陈南此时正精虫入脑,手忙脚乱的撕扯着船老大女儿莺娘的衣服。

    莺娘奋力的挣扎着,身子极力的扭动。

    陈南扯烂了少女的外衣,露出雪白娇嫩的肩膀和红肚兜。看着少女白嫩肌肤,陈南呼吸急促了起来,此时他已经听不到外面发生的一切动静,满脑子只剩下身下这个娇美少女!伸出颤抖的手,去拉扯少女的裤子。

    少女此时已经无力挣扎,双手被绳子紧紧绑住的她已经筋疲力竭,只能任命的任由那一只魔爪向自己腰间伸来撕扯着自己的腰带。晶莹的泪珠从眼角而出在白嫩的脸蛋上流淌。

    晋玉飞快步跑到门前,一脚就踹开了房门。

    正在褪自己裤子的陈南愕然回头,看到晋玉飞满面怒容的闯了进来。看着对方手里那明晃晃的倭刀,他吓得转身就逃,却忘了自己脱下一半的裤子,“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晋玉飞自诩为一个读书人,平时也看过几本闲书,心里向往的是男女之间纯洁的爱情,最看不得就是男人强迫女人!

    眼前看到的情景令晋玉飞心中充满怒火,快步跑进房间,对着陈南胯下就是狠狠的一脚。

    “啊!!!”惨绝人寰的叫声响起,声音之凄惨令人闻者丧心、听着落泪。

    不再搭理正弓着身子如虾米一般在地上翻滚的陈南,晋玉飞用一件衣服遮挡住莺娘的身子,然后给她解开手上绑着的绳索。

    “谢谢你!”莺娘脸红红的,低着头声音如蚊蝇一般向晋玉飞道谢。

    “要不要宰了他给你出气?”晋玉飞长刀指着还在地上翻滚惨叫的陈南问道。

    莺娘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他,他并没有真的怎么我,还是不要杀人吧。”善良的姑娘不想杀人,哪怕是这个人刚刚欺负了自己。

    “女儿啊,你没怎么吧。”船老大的媳妇,那个会做锅巴小鱼的船娘跑进了房间,拉住女儿就仔细上下打量。

    “娘,我没怎么样,多亏这位大哥来的及时。”莺娘小声对母亲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向着晋玉飞瞟去。

    “白眼狼,我让你吃里扒外!我让你不干人事!”同时冲进来的船老大逮着陈南猛踢,沉重的击打使得陈南惨叫连连,大声讨饶。然而愤怒的船老大却完全不理会他的求饶声,自顾自的用力踢着。

    “王八蛋,让你祸害我女儿!”船娘也加入了殴打的行列。

    晋玉飞看着无法反抗声音越来越微弱的陈南,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间。

    锦衣卫百户卢宗汉拖着大腿受伤的黑衣首领回到了船上,任思齐看去,就见自己的那一枪正好击中黑衣首领的右腿。

    “兄弟,好枪法!”卢宗汉冲着任思齐竖起了大拇指,“你这把枪很不错,我还没见过不需要点燃火绳的火枪呢,能不能给我看看。”

    任思齐点点头,大方的把火枪递给了卢宗汉,“这是一个朋友送给我防身的,是不需要火绳的燧发火枪。”

    在大明,民间是可以拥有武器的,但是像盔甲,火枪之类还是禁止民间拥有。不过此时已是明末,朝廷的控制力越来越弱,加上任思齐等人刚救了卢宗汉,所以卢宗汉也没有对任思齐的火枪多说什么,只是拿着把玩一番后还给了任思齐。

    自此,来客船抢劫的十名强人,除了两个逃走以为,其他的八名或死或擒。而船上也死了数人,船上两个伙计在反抗时被强人杀死,客人刘德福和胡德济的几个随从也都死于非命。

    按说船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就不能再走,需要报官等待处理。不过现在船上有锦衣卫百户卢宗汉在,他一声令下,命令客船继续前行,他要把犯人们带到杭州受审。

    任思齐明白卢宗汉想把擒获的强人的功劳都安在他自己身上,便一笑了之。任思齐又非官身,要这种功劳没用,反而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还不如干脆把功劳都让给卢宗汉好使他立功受赏,这样在官府中还能得到一大助力。

    “任兄弟,这次多亏了你,你的情谊哥哥我记在心里。”任思齐的房间中,卢宗汉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向任思齐保证以后肯定会报答他。

    “卢大人说的哪里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人的本分,我总不能看着强盗祸害大家不是。何况没有大人你的英勇搏斗,奋力厮杀,也不能把强人一网打尽。要说功劳还是大人你的功劳最大。”任思齐不要脸皮的说着违心的话语。

    听了任思齐的话,卢宗汉大喜。任思齐的话中包含了两层意思,一是暗示不会把卢宗汉被黑衣人捉住的事情说出去,这样就维护了卢宗汉的颜面。二是把擒获黑衣人的主要功劳都安在了卢宗汉的身上,这也是卢宗汉找任思齐的目的。

    卢宗汉祖上跟随着永乐大帝起兵,有着靖难的功勋,故而世袭锦衣卫百户。自从他的父亲告老后,二十岁的卢宗汉便袭了百户的职位,在南京千户所任职。可是刚刚入职的卢宗汉啥也不懂,加上他父亲得罪了上官,在南京千户所混的很不如意,很快被打发到了杭州。

    前一段时间,海盗顾荣攻击崇明岛,杀死了崇明守备,南京兵部派定海总兵金利源前去剿匪,顾荣才率领手下海盗仓皇逃入大海之中。

    为了剿灭海盗,锦衣卫南京千户所便派手下锦衣卫去打探顾荣的消息,正是这种情况下卢宗汉才从杭州跑到宁波府打探。可惜在舟山附近转了一个月,也没听到有用的消息,没奈何只得回杭州。

    谁知在回程的船上,遇到了黑衣人抢劫,偏偏任思齐等人大展神威杀败了黑衣人,而且这些黑衣人好像还和海盗顾荣有些瓜葛,这不是瞌睡送来枕头,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什么?

    当然杀败黑衣人是任思齐带人做的,和卢宗汉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任思齐只是个普通百姓,要这功劳也没用,只要好好商量付出些代价,任思齐应该会把功劳让给自己。

    所以卢宗汉才巴巴的跑到任思齐的房间之中,现在任思齐如此识趣,令卢宗汉大喜过望。

    “好兄弟,以后别叫我大人了,叫我大哥。”卢宗汉拍打着任思齐的肩膀,惊喜交加完全不知说什么好:“兄弟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任思齐微笑着道:“这只是小事而已,大哥你不必在意。”能结交上锦衣卫的人对任思齐以后的路大有帮助,虽然再有两年时间,锦衣卫会随着明朝的灭亡而彻底烟消云散,可是这接下来的两年对任思齐非常的重要,他必须在这两年时间里尽快发展自己的实力,才能去应对那两年后的惊涛骇浪!

    “对兄弟你是小事,对哥哥我可是大事啊!”卢宗汉感叹道,“没说的,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亲弟弟,回头到了杭州我给你弄块小旗的腰牌,你就是我锦衣卫的小旗了。”

    “这样可以吗?”任思齐大喜,有了锦衣卫的身份,以后做事可就方便了许多!

    “没什么不可以的,我在杭州的百户所初建,手下有许多的空额,许你一个小旗不算啥事。”卢宗汉慨然道。

    “那就谢谢大哥了!”任思齐抱拳行礼。

    “哈哈哈!”卢宗汉发出爽朗的笑声。

    “兄弟你去杭州作甚?可有需要哥哥帮忙的地方?”卢宗汉问起任思齐去杭州的目的。

    没什么好隐瞒的,任思齐便把自己的事情对卢宗汉述说了一番。

    “原来兄弟以前竟然是秀才身份,真是失敬了!”卢宗汉竖然起敬道,然后歉然道:“不过哥哥我也是刚到杭州,和官府说不上话,与那大宗师更是素不相识,恐怕帮不了兄弟你了。”

    听到卢宗汉说帮不上忙,任思齐也不在意,一个混到独自去查探海盗动静的锦衣卫百户能力有多少他心中还是有数的。

    “没关系,我先去找张煌言想办法。不过大哥你也可以帮我打听一下那大宗师他的爱好,生活习惯,兄弟我到时也好对症下药。”任思齐道。

    “这个包在哥哥身上,咱们锦衣卫就是干这个的。”卢宗汉拍着胸脯打了包票。

第八十六章 意外之喜

    别小看锦衣卫小旗这个职位,若论级别的话,也是从七品武官。不过卢宗汉许诺给任思齐的仅仅是一个临时身份,并没有在兵部备案,也就是一个临时工而已。不过有了这个身份,任思齐以后做事要方便许多。

    让任思齐惊喜的事情不止这一件。刘德福和胡德济从被劫持的惊吓中缓了过来,对任思齐的救命之恩无比感激,若是没有任思齐等人,他们现在恐怕已经死于非命!

    在客船到达杭州的前一天,刘德福和胡德济郑重的在船上摆下宴席,向任思齐致谢。

    “二位太客气了,我本身也是为了自救,顺便才救了大家伙。”任思齐在酒席中道。

    “小友话可不能这么说。对小友来说不过是顺手为之,对我等来说可就是救命之恩!岂是小事!”刘德福严肃道,非要起身向任思齐行礼,感谢救命之恩,任思齐拗不过他,只得受了他和胡德济的礼。

    行礼过后,刘德福重新坐回座位。

    “小友,以后有用得到老夫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刘德福慨然许诺。胡德济也跟着拍胸脯保证。

    任思齐也不客气,当下里把自己的困难说了,看看刘德福能否帮上忙。

    刘德福听了任思齐的话后捋着胡子寻思一番,起身在房间里翻腾,从一个藤木箱子翻出一个画轴来,小心翼翼的捧着递给了任思齐。

    任思齐伸手接过,愕然的看着刘德福:“前辈,这是?”

    “前朝宋徽宗的名画《花鸟图》,你把这幅画送给提学王应华王大人,他应该会恢复你的秀才功名!”刘德福有些心疼的看着任思齐手中的画轴。

    “前年宁波府童生院试时,我曾和王大人打过交道,知道他为官清廉自律,但是酷爱画画。若是把这幅宋徽宗的画作送给他,投其所好,恢复你的功名不成问题,毕竟你并没有真的犯下罪名,而是被诬陷。既然周县令已经判你无罪,那失去的功名理所当然的就应该恢复。”

    宋徽宗的画可是至宝,这么一副画少说也得值个几百两银子,刘德福对任思齐的感激之情可见一般。

    “那我就收下了,多谢前辈的好意!”任思齐放下画轴,拱手一礼。

    见任思齐收下了画轴,刘德福的心情好了很多,他虽说同样是秀才,可是经商多年,骨子里却是一个商人。他知道欠别人的情是需要还的,更何况欠下的是救命之恩,现在任思齐肯手下这个画轴,他觉得虽然不足以报答救命之恩,却毕竟还上了一部分。

    胡德济看刘德福送给了任思齐一副名画,在一边就有些尴尬了,任思齐同样救了他,他不能不有所表示,寻思了一会儿,一咬牙下了决定。

    “任兄弟,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前天咱俩闲聊时,你不是说需要生丝吗,我就把家里那一百担生丝以六十两每担卖给你,至于货款你可以先欠着,等去海外卖掉回笼了资金后再给我。”胡德济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说出后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生丝往年售价就是六十两银子一担,现在同样的价格卖给任思齐,只不过晚些时日收回货款而已,希望能以这种方式报答任思齐的救命之恩。

    “胡兄你这?”任思齐一下子愣了,“胡兄不必如此,你这一百担生丝可是一年辛苦所得,我现在事业刚刚起步,并没有足够的资金付你货款,海上浪大风急,胡兄你何必担如此风险?”

    刘德福在一边听的莫名其妙,插了一嘴问道:“怎么,小友你现在也做生意不成?”

    现在大家都不是外人,任思齐便把自己拥有一艘海船,准备出海贸易之事简要说了一番,刘德福听后大感兴趣。

    听到任思齐拒绝的话语,胡德济急了,扯着嗓子道:“任兄弟你莫非瞧不起我?哥哥我虽然无权无势,小门小户,可吐出的吐沫就是钉,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看到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任思齐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好吧胡兄,你那一百担生丝我收下了,不过价格不是六十两一担,而是八十两一担。不过你也知道兄弟我现在没多少银子,只能先付给你少量的定钱。”任思齐道。

    “兄弟你,你...“胡德济没想到任思齐竟然把生丝的价格提到了八十两,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胡兄,我要是从杭州丝行进货的话,八十两一担是最低行情,事实上现在我根本没有进货的渠道,胡兄你肯把生丝先赊借给我,已经是帮了我的大忙,我不能在价钱上再让你吃亏!”任思齐慨然道。虽然说他于胡德济有救命之恩,可是总不能因为救了人家命就让人家吃亏,这不是做生意的道理。天大的恩情也是有时效的,只有利益才能让大家的关系更加的亲密,才能形成牢固的合作关系,现在任思齐欠缺的就是这样的关系网。

    “小友,没想到你竟然拥有一条海船,竟然有胆色出海!”刘德福冲着任思齐竖起了大拇指。

    在明末的江南,经商之举已经非常普遍。虽然说商人没什么地位,甚至在大明都没有商籍,可是在江南高门大户、小家小户,谁不经商?

    在宁波,在鄞县,乡间的田地种的最多的不是稻米,而是桑树,用来养蚕,蚕结茧后缫丝卖钱,大丝商购得生丝后或者卖给海商在运往倭国南洋,或者干脆织成丝绸行销全国。

    后世所说的资本主义萌芽就是在江南产生的,可见当时的人对经商的态度。

    刘德福是鄞县有名的士绅加商人,他经商的业务自然包括生丝绸缎。他的名下有着两个缫丝作坊,每年生产出来的生丝数以百担计。

    “前辈过奖,我也是被逼到海上才算闯出一条路来。前辈对这海外贸易可感兴趣?可愿与在下合作?”任思齐试探着问道。刘德福的实力远远超过胡德济,若是能和刘德福合作,自己以后就有了稳定的货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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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才的逆袭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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