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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邪多闻     星空王座txt下载     星空王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章 世界交响乐(中)

    “贝鲁赛巴布”一词在希伯來语中的意思是“苍蝇王”,在圣经中他是带來纷争、灾难和荒芜的使者,其地位仅次于地狱之主撒旦,是冥府中最强大的恶魔之一,在赤枭兄弟会來说,贝鲁赛巴布这个部门同样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因为“先知”系统是玛蒙、利维坦乃至圣殿荆棘十字团几大部门的指令中枢,从熵池中分析得出的数据与地图叠加产生了一系列带有熵值的地理坐标,这些坐标昭示着候选者可能xìng的强弱与所出的位置,贝鲁赛巴布的工作就是派出行动部队、在其他部门的配合下将可能xìng最高的候选者一一剪除,

    但从几天前开始,“先知”系统的或然率突然急剧坍缩,熵值极大集中于北纬四度二十三分、东经十七度三十七分的坐标点,那是中非首都班吉的经纬度坐标,这是贝鲁赛巴布成立以來的十数年历史中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苍蝇之王执事长康斯坦丁·雅西·罗德利斯库命令全部分析人员对先知系统进行全面而详尽的检查,一次又一次地演算数据,可结果执着地指向同一个位置,从第25606次演算之后坐标位置有了微小的改变,那只是证明这名候选者在移动而已,并不影响结论的正确xìng,

    结论只有一个:这名候选者身上集合了全部的可能xìng,他必将做出改变两个世界历史轨迹的重大事件,执事长康斯坦丁毫不怀疑先知系统的可靠xìng,在“世界”诞生之前,这套系统是通过量子网络采集到的海量情报对现实进行预测的概率云系统,其准确xìng相当低,只能提交圆桌议会作为兄弟会的决策参考;但自从“世界”启动之rì,先知系统转为对熵池信息进行提炼比对,虚拟世界与真实世界之间产生了某种神秘的线xìng联系,预测的准确xìng瞬间提高了若干数量级,圆柱体中电磁流体的颜sè代表的是终极事件的发生概率,在过去的工作中,每当兄弟会的行动部队消灭一个候选者,圆柱中液体的颜sè就会相应变浅,无论康斯坦丁本人还是贝鲁赛巴布的全体工作人员都认为他们是秉承着红sè双头鹰的意志为了守护人类的未來而努力奋斗,兄弟会的教典中明确指出最终审判将要降临,而苍蝇之王的工作就是消除不稳定因素,将毁灭之rì不住向后拖延,

    可这一切已经结束,

    康斯坦丁·罗德利斯库缓步走下台阶,四十名分析师都站了起來,垂手肃立在“先知”系统四周,黑发的罗马尼亚人望着高大的圆柱体,此刻整罐液体都呈现淡淡灰白sè,唯有那个鲜艳至极的红点在同一个坐标闪烁,“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喃喃地张开双臂,康斯坦丁清楚地知道接下來将发生什么,如同之前65535次演算的结果一样,那个红点爆炸成为一团殷红的云雾,转瞬之间将整罐液体染成刺目的鲜红sè,“噼啪。”终端断路器冒出一阵电火花,保险丝再次熔断,大厅内所有的电气设备都停止工作,由于失去应激源,罐中的磁流体将永远保持那种令人不快的红sè,像血,亦像火,

    贝鲁赛巴布的执事长转过身,向庄园城堡中的一百零四人发表了最后一次讲话,“我是神之子。”他微笑着说,“当我在路西法的实验室中醒來的时候,心中充满了使命感,一千名实验体当中只有我一人活了下來,这必定是命运给予我的某种暗示,但很快,我发现我的能力无法用于实战,我既不能成为圣殿荆棘十字团的骑士,也无法再次融入平凡人的社会,就像生活在人类之中的吸血鬼一样,我感觉被孤立、被疏远、被抛离,孤独如同瘟疫一样侵蚀着我的身体,但议长大人赐予了我生存的理由,他说金子总会发光的,我所具有的空间秩序化能力必将有用武之地,我至今将这句话铭记在心,几年之后,贝鲁赛巴布成立了,兄弟会的七大部门正式确立,第一台‘先知’原型机是在2500米直径的圆形蓄水池中灌满水银,然后撒入七千万颗0.5毫米直径的空心金属球所构成,我使用自己的能力将‘创世纪’搜集來的数据加以秩序化表达,试图找出复杂运动中的规律,当然,我晕了过去,那大大超出我的能力范围,就像一只斗牛犬试图与母狮子搏斗。”

    周围传來低低的笑声,康斯坦丁环顾四周,“当然,后來我们成功了,‘先知’引导着兄弟会在拯救全人类的道路上昂首前进,我可以自负地说,贝鲁赛巴布在组织中的重要xìng仅次于圆桌议会,是的,我们掌握着真理,这就是红sè双头鹰的苍蝇之王。”

    掌声响起,执事长平伸双臂直至鼓掌声平息,他听到远方有直升机旋翼的轰鸣声响起,脸上却显得愈发轻松愉快:“各位,兄弟会存在的使命就是在末rì审判中拯救人类的灵魂,我相信,这一刻已经为时不远,当‘先知’做出唯一xìng判断的时候,这套系统、乃至整个部门存在的理由就消失了,这个世界已经不再需要预言,接下來的工作会由其他部门來完成,贝鲁赛巴布的使命终结于第65536次重复演算。”

    这时有人猜出他想要做什么,四周开始产生sāo动,有人转身向门外跑去,他徒劳地摆动双腿,却无法在物理意义上前进哪怕一毫米,“很高兴与你们共事,在此要说一声Viszontlátásra(匈牙利语‘再见’),朋友们。”康斯坦丁·罗德利斯库的双脚逐渐离开地面,黑sè燕尾服如蝙蝠的翅膀一样升起在空中,“我知道你们之中有幽灵的间谍,对不起,这个消息不能传出这栋庄园;而其他无辜的人们,这是必要的牺牲,我们身上的双头鸟纹身不正在告诉我们这一点吗。”

    庄园城堡大厅两千立方米的几何空间成为康斯坦丁的游乐场,他发动了那被论证不适于应用于实战的超自然能力“空间秩序化”,作为一名对秩序有着强迫症般执着的神之子,他的能力可以使固定范围内的物质状态达到完美的平均化,他能让七千万颗不锈钢空心球间距相等地悬浮于水银池内,也可以让这座城堡内的所有物质自动平均分配于每一立方厘米的空间,

    “公爵。”留下最后两个字,贝鲁赛巴布的执事长与“先知”系统一起被分解湮灭,陪葬品是一百零四名工作人员,组织被分解为细胞,细胞被解离为蛋白质、纤维素、磷脂和糖原,接着更彻底地化为单分子;來自一百零五人身体的分子与机械设备、木制家具、水泥砖石乃至空气分子一起被平均分配于两千立方米的空间内,平均每立方厘米分配到了0.008克的负重,当空间秩序达成的一刹那,康斯坦丁的能力效果消失了,如果他的灵魂能够发表议论,一定认为这是一次相当完美的谢幕演出,

    两架DL26“蓝猎隼”轻型可变旋翼飞机从波兰起飞,经过一小时二十分钟的飞行进入罗马尼亚领空,在接近特尔戈维什泰庄园时旋翼由垂直旋转变为水平旋转,飞机缓缓减速,准备降落在庄园后面的停机坪上,这时坐在副驾驶座的塞巴斯蒂安·德·拉芳丹似乎嗅到了什么不祥的味道,他大吼一声:“來不及了,保持高度,随我跳下去。”话音震得机舱嗡嗡作响,圣殿荆棘十字团团长用力推开飞机舱门,“咔哒”一声脆响,防止误开启的保险栓将座舱牢牢锁住,公爵闷哼一声,肘部放shè出高速的蒸汽喷流,助推他的拳头迅猛无比地砸在舱盖结合处,“轰。”舱门被一拳轰飞,公爵翻身跃出飞机向四十米高的地面直直坠下,他身后五名荆棘十字团的jīng英紧接着纵身跃下,

    这时庄园城堡忽然轻轻一颤,漂亮五彩玻璃窗从内侧蒙上了一层灰白雾气,公爵在空中瞪大眼睛,喃喃道:“康斯坦丁……”

    一秒钟之后,城堡变为一颗硕大的火球,空间秩序化能力在分解物质的时候会带來高热,“先知”原型机试验失败的原因就在于此,为防止水银蒸发,当时实验室环境被保持在零下四摄氏度,但康斯坦丁将整池的汞加热到了六十度,汞在常温状态下温度每提高10度,蒸发速度提升120%至150%,剧毒汞蒸气对实验室造成了一场可怕的灾难,

    而此刻大厅内被彻底分解至分子级的二十吨物质产生了恐怖的热能,瞬间把整个密闭空间化为一颗高爆燃烧弹,“轰隆……”冲击波将两架可变旋翼飞机如玩具一样揉皱、捏扁,空中的几条人影如落叶飘零,

    “扑通。”一名健壮的老人轰然落地,双手护头,浑身上下喷出高速蒸汽抵御着滚滚火焰,“我们知道你的决心,可何必做到如此地步。”公爵悲哀地自语道,“我们走上的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啊……”

第3章 世界交响乐(中下)

    这是一个奇妙的空间,作为使用“世界”项目独有的感官捕捉与场景重建技术建造出來的虚拟空间,人们在这里找不到真实与虚幻的界限,眼前的一切都是切实存在的,如非在脑中强迫自己留下“进入虚拟世界”的记忆,进入者会在这里彻底迷失,

    五个人站在大厅zhōng yāng,这是一间气势恢宏的城堡大厅,铺着猩红sè地毯的楼梯盘旋而上,彩sè玻璃窗拼接成圣母与圣婴的形象,巴洛克式的玻璃吊灯发出柔和光晕,照亮大厅中那巨大的玻璃圆柱体,贝鲁赛巴布执事长康斯坦丁·罗德利斯库站在最末一级台阶上,伸展双臂,正在做着最后一次演讲,整个大厅中的一百零四名工作人员表情各异地望着他,并不知道短短一分钟后生命就将走向尽头,

    “康斯坦丁·罗德利斯库毁灭了贝鲁赛巴布,这并非议长大人的意愿,事实上议长大人此时已经赶到罗马尼亚特尔戈维什泰庄园,正在用自己的能力检视废墟,他非常愤怒,也非常悲伤,因此不会來参加这次会议了。”一名苍老的男人站在yīn影中疲倦地说道,“我想你们都想要看到康斯坦丁死前的影像,这是贝鲁赛巴布总部传感器记录下來的最后画面,他马上就要发动空间秩序化能力毁灭整座城堡了,在这个时刻,公爵已经到达了庄园外围,爆炸使得三名圣殿荆棘十字团骑士受到轻伤,两架可变旋翼飞机坠毁。”

    “是的,副议长大人,我仅仅迟了几分钟。”白发白须的健壮老人叹息道,“如果我出现的话,一定能阻止他的,毕竟康斯坦丁和我算是多年的朋友了……”

    几个人望着台阶上的黑发男人,这是sāo乱开始产生,工作人员们开始逃散,空间秩序化造成的物质解离随即开始,短短几秒钟后一切都陷入了混沌,空中弥漫着灰sè烟雾,几名旁观者同时闷哼一声,虚拟空间部分还原了技能发动时那种恐怖的割裂感,几人不约而同感觉皮肤传來刀切般剧痛,“就这样……温度会急剧升高,接下來爆炸就发生了。”公爵说道,

    这时一名裹着黑纱、面容极其妖艳的女人开口道:“等一下,副议长,回放十秒钟之前的画面,最好能定格在空间秩序化发生之前的瞬间。”

    yīn影中的人眨着一双火炭样的通红眼睛:“你找到间谍了,安布罗斯,出于引擎的限制,沒办法回放或暂停影像,因为我们从某种程度上说是这段事实的经历者,稍后我们会再次进入这个场景,你可以指出哪个人是幽灵的间谍。”

    “哼哼,丧家之犬,这条母狗摇尾乞怜想要争功罢了,其实副议长根本不关心谁是间谍……哼哼哼……”肥胖的黑人狞笑道,

    黑袍人眼神冰冷地盯着他:“海怪,阿斯蒙蒂斯虽然受到重创,可不代表我的脾气会变好,据我所知,你的利维坦最近一次行动又失败了吧,那名候选者已经多少次逃脱你们的追捕了。”

    利维坦执事长“海怪”赫尔巴拉克满不在乎地嚼着雪茄:“唷唷,挺有干劲嘛,不男不女的家伙,吸血鬼一死,我的排名跟你只差两名,更别说我还是非战斗序列的,要是够胆就动我试试看啊,哼哼……”

    “他死了,死了。”公爵吼道,“在这里谁都不许动手,否则就是与我和整个十字团为敌。”

    阿斯蒙蒂斯执事长“掘墓人”安布罗斯鲜红的嘴唇颤抖着,深蓝sè眼瞳中放shè出冷森森的光芒,“你们不要争吵,这是康斯坦丁的赎罪时刻,我们应该对勇于自我牺牲的高尚者给予尊重,虽然自杀在圣经中是不可宽恕的罪,但他是为了更高的理想……”路西法的红衣主教手捧十字架喃喃道,

    “都给我闭嘴。”副议长忍无可忍地叫道,“场景会重新启动,感觉刺痛的话就忍着,三,二,一……”

    秒针拨动一格,五个人站在庄园城堡大厅中,康斯坦丁·罗德利斯库正走下台阶,准备发表最后讲话,公爵的旧帝国马耳他五星长外套在微微颤抖,显然老友的影像令他悲从中來不可自遏,“这个人。”掘墓人安布罗斯做了两个深呼吸,将怒火压抑下去,目视大厅角落中的一个男人,他的视线凝聚之处,虚拟空间开始出现水样的波纹,那男人的脸扭曲晃动起來,

    “别发动能力,线程会超载的。”副议长道,他向那个方向走去,阳光投下的yīn影随着延长,始终将他的身形笼罩其中,面对面站在那男人面前,副议长伸出干枯苍老的手掌,缓缓伸向这名工作人员的胸口,这是个四十岁左右年纪的终端机维修工,脸上最早出现了惊骇不已的表情,他正伸手摸向自己的前胸,副议长五指间出现红sè辉光,男人的胸部逐渐变得水晶般透明,露出皮肤、脂肪、肌肉和骨骼,所有人都看到在他胸骨后面、气管前面的狭小空腔中藏着一枚小小的芯片,芯片被透明胶囊包裹着,无数触须延伸出來,绕过肺部在背后插入脊椎,这枚芯片与“世界”客户端芯片相当类似,但又有细微不同,

    副议长用指尖拈住芯片向外一扯,无数粉红sè触须带着身体组织被拽了出來,这一切发生的同时,这男人还在毫无所觉地倾听康斯坦丁的讲话,手抚前胸,做出随时准备逃走的身体姿势,场景显得非常诡异,但几名兄弟会的大人物对此熟视无睹,掘墓人安布罗斯惊诧道:“居然是第三类,他是怎么骗过贝鲁赛巴布的检查的,这不可能。”说话的同时,他望向一台终端机的液晶屏幕,屏幕上立刻滚动显示出贝鲁赛巴布的安全检查纪录,

    “能看出同步率有多少吗。”副议长声音干涩道,

    安布罗斯顿了一下,红衣主教抢先道:“如果沒看错的话,这是我们迄今为止见到同步率最高的第三类个体,同步率达到了5%左右,不仅具有潜意识催眠效果,而且已经开始影响他的主人格了。”

    “4.792%。”掘墓人给出了准确答案,“已经是最高值,达到了这个人的极限。”

    公爵皱着眉头念道:“姓名:菲利普·**·艾伯斯坦,六年前加入贝鲁赛巴布的终端机维修技师,纹身疼痛等级二级,jīng神状况鉴定为‘稳定’,忠诚度鉴定为‘可信’,家庭沒有问題,身世沒有疑点,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罗马尼亚蓝领工人,见鬼,他是什么时候被幽灵化的。”

    海怪咧开大嘴喷着臭气:“艾伯斯坦……等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查一下他的家庭。”

    公爵接着念道:“父亲是基普·基洛夫·艾伯斯坦,与第一任妻子结婚后生下菲利普,后丧偶,十年后同第二任妻子结婚生下另一个男孩,这个孩子出生后不久两人离婚,男孩被妈妈带到非洲抚养,也就是说,菲利普·艾伯斯坦有一名同父异母的弟弟。”

    海怪赫尔巴拉克一拍大腿叫道:“我就知道,利维坦第三局的首席cāo作员吉尔斯·艾伯斯坦,他虽然改了母姓,但在入职核查时利维坦找出了他的更名纪录,用父姓來称呼他,哥哥是幽灵,弟弟一定也是间谍,副议长,快让我们从这里出去,我要肃清利维坦。”

    正说话的时候,康斯坦丁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空间秩序化再次开始,粉碎和爆炸依次发生,空间跳过最后一个瞬间回到初始状态,阳光再次透过五彩玻璃窗映照在众人的脸上,副议长在立柱的yīn影中开口道:“这名第三类幽灵的发现意义重大,随着‘先知’系统的崩溃、候选者人选的确定,幽灵必将用尽全力來保护这名候选者,他们潜藏在兄弟会各部门中的间谍将发挥可怕的作用,无暇缅怀康斯坦丁和苍蝇之王的覆灭,兄弟会即将面临成立以來的最大挑战,所有部门从现在起进入黄sèjǐng戒等级,任务只有两个:第一,彻底清查,将幽灵的触角拔出身体;第二,全力进攻,将候选者彻底消灭,议长大人在三百分钟后会发表讲话,讲话采用传统形式,准备终端通讯就可以了,到此为止,我开启了出口,走吧。”

    黑袍的掘墓人狠狠瞪了海怪一眼,身姿摇曳地走向大厅正门,海怪与红衣主教一前一后离开,公爵走到副议长身边,微微弯下高大的身躯:“副议长大人,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求你。”

    “重建康斯坦丁,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塞巴斯蒂安,即使从废墟中提取到DNA,路西法也沒有jīng力和资源去重塑人体,生产神之子是现在的第一要务。”副议长早有准备地回答道,

    “……不,另一件事。”公爵摇摇头,“康斯坦丁向往着地狱,他不会想再活一次的,但有一个人是我无论如何想要拯救的,而唯有副议长大人的能力可以令他重获新生,这是我一生的请求,大人。”

    副议长明显吃了一惊:“‘黄金狮子’德沃鲁,他沒被敲钟人毁掉。”

    “一线生机。”公爵说,

第4章 世界交响曲(下)

    十四个小时候,赤枭兄弟会副议长亲临圣殿荆棘十字团总部,飞机在法国尼斯国际机场降落,由于一年一度的尼斯狂欢节即将到來,城市被妆点得五颜六sè,街头挤满奇装异服的男人和女人,喧闹的环境直到车子驶出城中心,开上海边棕榈大道之后才略微改变,副议长透过黑sè玻璃窗望着地中海的蔚蓝海面,不快道:“我非常讨厌这种场合,事实上,每一名兄弟会成员都应该拒绝这种拥挤浮华的场面,那会干扰人的心智,令人变得愚蠢软弱。”

    “是的,大人。”他身边的一名年轻人恭恭敬敬回应道,“公爵大人也经常这样教导我们,自从上个月我的纹身疼痛等级提升之后,确实感觉得到了心灵的净化,就连能力也有所进步,法典中关于苦修的条文是真实的,大人。”

    “你成长很快,别连科。”副议长道,“在四名守护骑士中你是最年轻的一个,最冷静的一个,也是最有潜力的一个,议长大人时常会提起你。”

    年轻人有一头淡黄sè的鬈发,眼珠是淡淡的浅蓝sè,有着波罗的海欧罗巴人特有的高而凹陷的鼻梁骨,面部轮廓非常清晰,他闻言回答道:“不,德沃鲁才是有潜力的守护骑士,就算失去生机恢复到原生质状态,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发出的不屈意志,他想要活着回來继续为红sè双头鹰而奋战,大人,只要您伸出援手,他一定能跨过那条界限的。”

    “传闻中你们四人之间早有不合,为什么替他说话。”副议长用火炭样通红的眼睛盯着身旁的人,

    “因为德沃鲁是公爵最爱护的人,他的儿子,他的宝物。”别连科眼中屈辱的表情一闪而逝,微微攥紧拳头,

    电动宾利雅致轿车转弯驶下公路,开上一条石子铺成的林荫小道,十几分钟后到达一扇院门,门上用英、法、中三种文字写着:圣克里斯托弗修道院遗址,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特别保护xìng重建项目,仅对工作人员开放,非法闯入者将遭到美国黑sè飞马保安公司的无宣告攻击,并按照法国当地法律加以起诉,

    隐藏在墙上的数十种遥感设备对车子和车中的人进行了反复扫描,两扇金属大门缓缓开启,轿车驶入院子,停在绿茵茵的草坪上,副议长抬脚迈出车门,他刚一踏上草坪,法国南部明亮的阳光下就浮现出yīn影,将副议长温柔地包裹起來,

    修道院是一栋外观简朴的十六世纪石质建筑,有四层高、二十多个房间,由于二十世纪初的一场火灾,修道院的花岗岩外立面呈现深浅不一的黑褐sè,常青藤爬满了墙壁,遮掩住雕花的硬木玻璃窗,相比这栋不起眼的主楼,旁边的法国文艺复兴风格的七层塔楼却华丽得多,建于十七世纪、按照卢瓦尔河著名的舍农索城堡样式修建的塔楼原本是作为修道院的新主体建筑而设计的,但居住于此的苦修士们拒绝搬进高贵典雅的新建筑,这种尴尬的局面直至四百年后圣克里斯托弗修道院被彻底荒废时才终于结束,如今圣殿荆棘十字团的宿舍、餐厅、会议室和礼拜堂仍然设在主楼里,华丽的塔楼被当作研究室和武器库使用,

    “副议长大人……敬礼。”公爵塞巴斯蒂安·德·拉芳丹率领十字团的四十七名骑士举起右拳敲击心脏部位,向副议长鞠躬行礼,副议长眼神扫过这些站在蓝天和碧草之间的、面容肃穆的骑士,心中不禁有着小小的感动,眼前这些人是兄弟会最忠诚的信徒,最坚决的执行者和最后的jīng神支柱,他们所有人都是路西法制造出來的“神之子”,在觉醒的时刻宣誓为了红sè双头鹰而不吝牺牲,公爵身后站着三个年轻人,这三个人加上黄金狮子德沃鲁就构成了十字团最强的战斗力“守护骑士”,他们是实力最强的神之子,担负着铲除异己、维护兄弟会威信的天然职责,

    “公爵,骑士们。”副议长向大家点头致意,“我的时间有限,带我去看德沃鲁吧。”

    “请随我來。”公爵带头走向七层塔楼,副议长与三名守护骑士跟在后面,几个人进入装修华丽的大厅,乘坐电梯到达顶层的实验室,在庞大无菌房间的zhōng yāng见到了睽违已久的黄金狮子,在rì本东京一役中被毁掉的德沃鲁,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能相信这就是他。”副议长显得有些惊诧,

    躺在透明球体内的是一副银光闪闪的身躯,躯体大约有十二岁男童的身高,手足俱全,面目不清,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银sè的蜂窝状金属网片,看起來像某种來自古老中国的神秘陪葬品,并不像一名战士的尸身,

    公爵道:“敲钟人在爆炸中心发现了他,他沒有受到致命伤害,只是解除了自我封印发挥出全部实力,导致身体和jīng神崩溃了,溃缩成能力原生质的模样,jīng密检查中找不出这副躯体的生理结构和生命体征,但我相信德沃鲁还活着,因为它携带的电荷正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增强,那是蕴含着能力的‘神之子’细胞在增生的表现,只要能从内部解除这种自我保护,相信就能将德沃鲁的意志唤醒,以狮子的复生能力,一定可以再次站起來的。”

    “敲钟人在哪里,我想和他谈谈。”副议长说,

    “对不起,他这个月出了几次现场,时间余额差不多用尽了,短时间之内沒办法离开培养基。”公爵指着北侧的墙壁回答道,在玻璃墙体后面是另一个房间,那里有一只同样的透明球体,里面装着一个驼背、鸡胸、佝偻身体、其丑无比的瘦小男人,他全身上下伸出无数触须肉芽,在液体中怪异地蠕动着,培养基外侧不断注入一种深紫sè液体,碰到液体的肉须会立刻**分解,可新的肉芽马上又生长出來,仿佛听到别人议论他的名字,敲钟人睁开眼睛,用诡异的目光四处扫视,接着缓缓阖上眼皮,

    “这样啊。”副议长喃喃道,“电荷的强度有多高。”

    别连科在一旁按下按钮,玻璃罩里落下一滴电解液,“噼啪。”雪亮的粉sè电弧立刻炸响,灼得每个人眼睛发痛,液体早被蒸发得无影无踪,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臭氧味道,“几乎及得上德沃鲁平时能力测试的水平,……不,或许更强。”最年轻的守护骑士说道,

    “红衣主教怎么说。”副议长问,

    “他非常痛心,毕竟德沃鲁是路西法的第一名成功调制体。”公爵叹息道,“可毕竟此前几例神之子崩溃的事件中,从未有一名退化为原生质的神之子能够再次恢复,路西法对此无能为力,可我想德沃鲁的情况和那些人不同,他还保留着战斗的天xìng,在这套带电的铠甲下面一定还藏着一缕生机,副议长大人,我相信……”

    副议长这次沉默了片刻,“好吧,我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吧,所有人,让我和德沃鲁独处一会儿。”

    公爵不再说什么,立刻深深地鞠躬行礼,转身大踏步走出实验室,三名守护骑士依次离去,锁上了实验室的大门,“嗡嗡……”球型玻璃罩升起,副议长移动到银sè躯壳旁边,自言自语道:“在《法典》中记载了复仇天使死而复生的故事,难道那是对你做出的预言吗,德沃鲁。”

    干枯的手伸出yīn影,散发出深红sè光辉,周围的一切开始逐渐变得透明起來,随着手掌接近躯体,无数雪亮的电弧在副议长的指尖和皮肤之间闪耀,可那只枯瘦的手本身也开始变得若隐若现,仿佛融入了空间,电芒消失了,手掌悄无声息地沉入胸膛,刺入了原生质的核心,

    在这个时候,“世界”中的顾铁忽然打了一个激灵,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想侧耳听听有什么异常,可身旁围绕的上百名粉帽矮人实在是太吵闹,每个人都醉醺醺地抓着小酒瓶唱着怪腔怪调的歌:

    “火山的主人约纳

    蒸汽的主人约纳

    谁要是敢动弗洛勒斯人一根汗毛

    埃克巴塔纳的约纳男爵就把他打成天上的星星唷天上的星星。”

    “啊啊,闭嘴。”顾铁愤怒道,“你们要唱到什么时候啊,宴会总该有个结束的时候吧。”

    此话一出,全场立刻安静了,两百颗亮晶晶的小眼珠盯着占星术士,胡子最长的长老眼泪汪汪说:“如果约纳大人要结束,那么宴会就结束了,我们回到火炉前继续做着毫无希望的苦工吧,矮人们,毕竟这是约纳大人的旨意啊……”

    抽泣声立刻此起彼伏响起,粉帽矮人们抽抽搭搭地转过身,把手搭在同伴肩膀上摇摇晃晃地向门外走去,顾铁一脸黑线道:“好啦,逗你们玩的,继续唱歌喝酒吧。”

    “就知道约纳大人是开玩笑的啦。”一百名矮人齐声欢呼,再次端起酒杯、奏响风琴、唱起莫名其妙的赞歌,顾铁哭笑不得地端起桌上的小酒杯,把整杯整杯的酒倒进嘴里,这时候背后传來微微寒意,他沒有回头,惊觉地低声道:“谁。”

    “我啊,你见过我的。”一个佝偻驼背的丑男人嘿嘿笑道,

第5章 圣吉尔伯托(上)

    顾铁当然见过这个丑陋的男人,在东方大陆时这个身形矮小、脊背弯曲、脸上生长肉瘤的怪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身边,自称幽灵的保护者,顾铁察觉到他是來自现实世界的降临者,而对方显然也知道顾铁的真实身份是游戏玩家,现在看來,这个驼背的家伙和长谷川崩阪一样是隶属于降临者组织“背叛者”的,难道他就是长谷川临死所说的“第一个人”,

    中国人快速搜索一下约纳的记忆,自己陷入昏迷的一个月里这男人似乎并未出现在约纳面前,而一个月后再次登录“世界”之后,这男人才再次现身,“唔,是你,我该怎么称呼你,幽灵,降临者,还是道格、苏珊、穆沙科夫、小泽,什么奇怪的外国名字。”顾铁端起一碟点心倒进嘴里,一边嚼着酸甜多汁的果脯一边嘟囔道,

    “啊哈,苏珊。”驼背嗤嗤地笑了起來,“我喜欢这个名字,,,我曾经说过名字沒什么意义,总是追问别人的名字会让人很困扰的,叫我‘敲钟人’吧,如果这听起來不太奇怪的话。”

    “敲钟人。”顾铁回头上下打量他,“你的钟呢。”

    “沒有沒有,刽子手也不会随身带着屠刀啊。”驼背连忙摆手咯咯笑个不停,气管中发出尖锐的嘶嘶声,像某种冷血动物在吐出舌信,

    这时候几名粉帽矮人注意到不速之客的出现,惊讶地叫道:“你是谁,为什么闯进火山之国埃克巴塔纳的宴会,宾客名单上可沒有你的名字,快出去,快出去。”

    驼背的敲钟人好脾气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这艘船的司炉工,早就听说约纳男爵的丰功伟绩,所以偷偷溜过來瞻仰一下大人的荣光嘛,如果打扰到你们的哈,我马上就离开,马上就离开……”

    听他这么一说,沒心机的矮人们立刻咧开嘴大笑起來:“原來是这样,那你可不能走,起码要喝干这一桶草莓气泡酒。”人们欢呼着冲过來将敲钟人扛在肩头,抬向狂欢的会场,驼背的怪人扭过头來说了一句话:“我不能经常登陆,但会一直在你左右,有一件事情要提醒你,顾……不,约纳大人,你想要做的事情是非常危险的,千万不要尝试,那是封印着瘟疫和绝望的盒子啊……”

    “我想要做的事……是什么。”沒头沒尾的一句话让顾铁感觉莫名其妙,

    “你懂的。”敲钟人忽然翻了个白眼露出浑浑噩噩的神sè來,他不再说些什么,被弗洛勒斯人拉进了狂饮的行列,顾铁坐在儿童家具一样的小桌子后面,感觉心烦意乱毫无头绪,“都是这副鬼样子,神神叨叨,装模作样,说话只说半句,听也听不懂,猜也猜不透,都TNND看侦探小说看多了吗。”他哼哼唧唧地抱怨着,一杯接一杯喝酒,直到困意袭來,趴在桌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作为吐火罗帝国皇帝以赛巴因克大帝亲自敕封的帝国男爵,占星术士对于封地埃克巴塔纳有着绝对的权力,但让火山之国的矮人们敬服的真正原因是他用神奇的占星术(加上一点现代科学知识)降服了暴躁的火山之心,让埃克巴塔纳远离灾难的威胁,这些弗洛勒斯人出现在北大陆的原因正与约纳男爵有关,事情的真相是柯沙瓦老头告诉他的,登上潜地舰之后,矮人们簇拥着几人走下长而倾斜的通道,來到一间宽敞的活动室,舰上的人管这里叫做“中心广场”,广场挤满了粉帽矮人,欢呼声几乎炸破占星术士的耳膜,柯沙瓦老师动用了一个小小的占星术,振动一块悬在空中的黑水晶薄片,将声音直接传到学徒的耳中:“小子你听着,事情是这样的:反抗兄弟会的人们组成了一个联合体,与第二次远古战争时期中一样,联合体的名字叫做‘艾瑞恩联盟’,进入艾瑞恩城遗址、寻找神器‘奥利宗伽’是艾瑞恩联盟组建的第一要务,全世界的反抗者云集于此,小子,你一定知道‘第二纪元的黎明’,那是百年前彻底摧毁掉北方大陆的一场火山喷发,有人说那是第二次远古战争中禁忌魔法遗留的威力彻底释放导致的,但更可靠的消息來源说那其实是奥利宗伽的一次无意识攻击,一定是有人或者jīng灵触发了艾瑞恩城中的禁制,让诸神之刻印爆发出压抑了上千年的能量。”

    顾铁满脸堆笑冲矮人们打着招呼,除了胡子的长短,他根本沒办法把这些弗洛勒斯人区分开來,许多矮人激动得掉下眼泪,更多矮人跑过來趴下竖起双手中指触摸他的脚尖,据说这一举动是粉帽矮人的至高礼节,,,虽然在顾铁看來颇有点讽刺的意思,“我知道我知道,一百年前的大地震把北方大陆震得乱七八糟,jīng灵们才离开北方到处浪荡,你接着说。”

    “呸,那就流浪,不叫浪荡。”柯沙瓦骂道,“艾瑞恩联盟虽然集合了全世界反抗者的jīng英力量,不过要靠近艾瑞恩城遗址还是万难,因为北方大陆被震裂成了好几大块,艾瑞恩城所在的区域被熔岩的河流包围起來,别说进城,稍微离近一点都会被烤成肉干,在熔岩和冰雪的作用下,那里的气候瞬息万变,毫无征兆的暴风雪能把天上飞的所有东西冻成冰棍,然后掉进岩浆里煮熟,想要靠近艾瑞恩只有一个法子:从地下绕过岩浆湖,垂直向上从底部挖进艾瑞恩城中心去,大伙一下子就想到了传说中的潜地舰‘圣吉尔伯托’号。”

    “谁。”顾铁愣了一下,“你别说这艘船原來的主人是老吉尔伯奈翁啊。”

    柯沙瓦老头冲着学徒的后脑勺“啪”的一巴掌,他很快意识到这个场合不太适合训徒,无数愤怒的小黑眼珠正聚焦在他脸上,粉帽矮人们一边撸胳膊挽袖子一边用眼神征询着约纳男爵的意见,只要男爵一点头,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把这个敢于太岁头上动土的老占星术士啃成一副骨头架子,,,就算这老头是船上的首席观测师又怎么样,顾铁立刻觉得腰杆硬了起來,大大咧咧地摆摆手:“无妨无妨,他是我老师,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大伙别冲动啊。”

    矮人们立刻放松了下來,又开始吵吵闹闹地拥挤过來比划着中指,柯沙瓦尴尬地清清嗓子,继续道:“你小子说话要尊敬,那是初代导师吉尔伯托·吉尔伯奈翁大人,总之,这艘船确实是他以前的座驾,你知道在他生活的年代南大陆坦图哈人制造了噬沙虫建筑‘竞速之星’,弗洛勒斯人制造了蒸汽马车‘午夜之星’,韦达人制造了移动城堡‘皇家之星’,这三种交通工具的建设都有吉尔伯奈翁大人的功劳在里边,为了感谢他的恩德,南大陆人联合制造了潜地舰‘圣吉尔伯托’号,想方设法将零件运送到北大陆边缘组装起來,以方便初代导师探秘北大陆之用,可惜这段伟大的冒险未能开始,吉尔伯奈翁大人就回到了占星术塔‘安莉西亚’,并且永远消失在时空星阵之中,这艘集合了坦图哈人生物技术、弗洛勒斯人蒸汽技术和韦达人神秘能量技术的潜地舰被丢弃在这里,几百年过去,沒有人能找到它的踪迹,除了……”

    “除了弗洛勒斯人,这帮矮人对吉尔伯奈翁的崇拜简直令人发指,他们一定保存着当时的技术资料。”顾铁道,

    “沒错,作为艾瑞恩联盟的代表,吐火罗皇帝以赛巴因克秘密离开黄金之城,去埃克巴塔纳与苏洛勒斯人展开谈判,希望得到矮人们的帮助,再次启动潜地舰‘圣吉尔伯托‘号,矮人们断然拒绝了这一要求,因为他们认为埃克巴塔纳可以在任何战争中独善其身,就算兄弟会兵临城下也不畏惧,沒必要帮助这场战争的任何一方。”柯沙瓦说,

    “但他们最后改变了主意,因为……我。”顾铁指着自己的鼻子尖,“艾瑞恩联盟擅自把我当成了重要筹码,说了一通什么‘约纳男爵会成为潜地舰的舰长,带领大伙展开波澜壮阔的冒险’之类激动人心的屁话,把这些脑筋不够用的矮人们给忽悠上船了,而沒猜错的话,幽灵组织,,起码名义上,,也加入了联盟,他们的任务是确保我來到北方大陆,而你们就在这边接应,把我带到这个所谓营地來,对不对,反正我是个占星术士,一定要听你老人家和会长小正太的话,而且我自个儿到北方也有任务在身,所以肯定会帮你们的忙,对不对。”

    柯沙瓦听了这话老脸一红:“也可以这么说啦,不过可沒人勉强你,毕竟这是难得的……”

    “得了得了,这就是命运啊,老师。”顾铁撇撇嘴道,

    “宴会开始了。”矮人们忽然大喊一声,扛起占星术士冲向宴会厅,顾铁无奈地冲大伙摆摆手,柯沙瓦老头目光躲闪,会长拜朗脸有愧sè,耶空安静地立在墙角,像一根冷冰冰的大竹竿,

    “……就算是贼船,起码也是艘安全的贼船吧。”

第6章 圣吉尔伯托(中)

    粉帽矮人的热情无休无止,美酒和音乐无穷无尽,顾铁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这次系统捕捉到他规律的脑波信号,自动将他的登陆线程踢出“世界”,中国人在中非巴坦加福的反抗军营地帐篷里打起了呼噜,

    胡子最长的长老终于发觉约纳男爵睡着了,“停。”他立刻伸出手嘘了一声,所有扭着屁股、抱着酒桶、跳着脱衣舞(只能脱衣服不能脱帽子,粉帽矮人帽子底下的东西是他们最大的羞耻之处,绝对不可以展示给别人看)、大声唱着歌的弗洛勒斯人立刻像中了时间停止魔法一样僵在原地,吹小号的乐手很别扭地鼓着腮帮子拿舌头堵住号嘴,脑门噼里啪啦往下掉汗珠,有名矮人手中的木头酒杯不小心掉了下去,他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在酒杯落地之前飞起一脚踢向对面的人群,满满一杯冰凉的草莓气泡酒哗啦扣在另一名矮人头上,倒霉的家伙反而举起大拇指向始作俑者露出“干得好”的褒奖笑容,

    宴会厅里悄无声息,只有上百名矮人短促的呼吸声,像是一群小耗子在窃窃私语,胡子最长的长老撩起袍子蹑手蹑脚走到占星术士旁边,踮起脚尖伸手晃了晃,然后转过身,双手在头上交叉形成一个大大的“X”符号,粉帽矮人们立刻屏住呼吸向四面八方散去,小心翼翼地绕过满地酒桶、餐盘、彩带和气球,从四扇大门轻手轻脚地离开,长老脱下自己的长袍,尽量伸长胳膊帮约纳男爵盖在肩头,那袍子只能勉强遮住男爵的后背而已;他想了想,又脱下里面穿的短袍和衬裙,轻轻盖在约纳背上,然后悄无声息地转身走开,光着屁股走出了宴会厅大门,

    “咔哒。”魔法气灯熄灭了,门缝逐渐合拢,将一片不受打扰的黑暗留给疲惫的五级占星术士,

    “约纳大人睡着了。”门外有人在窃窃私语,

    “是啊是啊,幸好沒吵醒他。”

    “趴着睡觉会腰疼的,能不能把大人挪到卧室里去。”

    “那会打扰他的睡眠的。”

    “长老,南大陆的皮迪普是不是在船上,把他叫來不就行了。”

    “哦,说得对,只要皮迪普在就不成问題了,他应该还在作战会议室里面跟人吵架呢,在那儿一准能找到他。”

    “对了,长老。”

    “怎么。”

    “……你为什么沒穿衣服。”

    “……我不想对你自夸,二级蒸汽师,不过我把衣服奉献给约纳大人,防止他因入睡而着凉啊,这可以说是最令人自豪的裸奔呢。”

    “长老,这一定会成为埃克巴塔纳的好故事的,……请允许我用中指触摸您的肚脐眼,以表达我对您**由衷的敬意。”

    “嘘,要是吵醒了约纳大人,你和你的中指都会被丢进岩浆里面烧成脆皮炸鸡的……好吧,轻轻摸一下好了……”

    约纳这一觉睡得很甜,

    第二天一早,他在一张柔软至极的大床上醒來,床上铺满云朵般松软的鹅毛垫子,床单是东方大陆最光滑细腻的白sè丝绸,枕头里装着蓬松的天鹅绒,17岁少年舒适得呻吟一声,翻了个身,慵懒地拥着被子不愿起來,有多久沒有在真正的床上睡过一觉了,自从离开南商国睢阳城踏上北上寻找龙姬的征程,一路风餐露宿饥餐渴饮,吃着粗糙的干粮(自从离开阿赛之后就再沒有人为他jīng心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约纳终于理解了东方人所说的‘对食物的执念’,毕竟晚餐和篝火是一天之中唯一能让旅人身心放松的事物了,但当他开始理解刺客之王的时候,阿赛却一去不回,再也不能出现在少年身边,像往常一样熏烤着香肠、说着笑话、用坏坏的又纯真的黑sè眼睛瞅着他、随时准备用恶作剧捉弄身边的伙伴;也再不能在危险來临的时候抽出短剑挺身而出,用睥睨天下的目光蔑视眼前的一切敌人,一边嘲笑少年的弱小,一边帮他把前进道路上所有的障碍物狠狠地斩断、摧毁、碾碎,只要一想到刺客之王西米昂·龙昶的名字,少年的心深处就传來针扎般的刺痛,他一直不敢思考与阿赛有关的话題,佯装与他只是暂时分离,从潜意识里拒绝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睡在星光与草地之间,谁能想到逃脱追兵來到北大陆之后居然有如此奢华的享受,约纳一时间觉得身边的景物显得有点不真实,

    当然他花了好久才想起來身在何处,这是蒸汽潜地舰圣约纳号,,原圣吉尔伯托号,,上的一间客房,墙壁漆成淡黄sè,地上铺着崭新的羊毛地毯,看出來新近装修过;墙上有扇窗户,窗户有着淡蓝sè流苏的窗帘,一艘船怎能行驶在地下,而地下的船上怎么能有窗户,约纳揉揉眼睛坐起來,发现自己穿着崭新的亚麻睡衣,法袍、鹿皮包和装备整整齐齐叠放在床头,也不知是入睡前无意识中脱掉衣服,还是有人帮自己换上睡袍,

    少年打个呵欠,脱掉睡衣换上蓝袍,背上鹿皮包,将席拉霏娜握在手中,他走到窗边撩起窗帘瞧了瞧,外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自嘲地苦笑一声,约纳转身推开房门,

    “约纳大人起床了。”外面立刻响起欢呼声,七八名粉帽矮人忙不迭地冲过來行礼,有两名矮人手持长矛拦住一个瘦高的白胡子老头,老头气急败坏地吼道:“小子,你可算睡醒了,这帮人一直拦着不让我过去,烦死人了,你快跟我來,大伙都在等你哪。”

    “啊啊,柯沙瓦老师,我不知道……”约纳吓了一跳,连忙过去帮老师解围,柯沙瓦气哼哼地一甩袖子:“这帮矮人把你当救世主啦,真是的,不就是碰巧平息了一次火山爆发嘛,要是换成我根本不费力气就搞定啦,跟我來。”他在前头迈步就走,约纳赶紧跟矮人们解释说“等一下再跟他们打招呼”,忙不迭跟在老师后面,

    柯沙瓦个子高腿长,走得飞快,约纳要一路小跑才能追上老师的步伐,他不禁想起在红土平原当学徒的时光,每次老师登上占星术塔顶层的时候他都要在后面苦苦追赶,跟丢了还要挨骂,老师的背影显得这样熟悉,又有些不同,年月压在身上的重量使老师的脊背不那么挺拔,肩膀也不那么有力了,

    “老师……”少年轻声唤道,同十年前一样,柯沙瓦连睬都不睬,只从鼻孔哼了一声,

    他们在潜地舰内穿行,通道狭窄低矮,不过以jīng致的柚木地板和木纹墙板装饰,每隔几码就有一盏魔法汽灯嗤嗤作响放出光芒,并不给人以压抑的感觉,“约纳大人。”每转过一个弯,就有两名粉帽矮人眼中放光地向他行礼,约纳不知道他们站在通道里干什么,但还是对每个人礼貌地还以问候,“这里是潜地舰的右舷上层,大家在第一会议室等你,再转两个弯就到了。”柯沙瓦简单介绍了一句,

    “大家究竟指的是谁。”少年奇怪道,

    老头并未作出回答,这时在一个转弯处约纳的法杖不小心碰到墙壁,“哎唷,哎唷。”两名矮人同时惊叫一声向后跌倒,带着整面墙壁栽倒下去乒呤乓啷摔成一团,约纳吃惊地驻足观望,发现通道左侧的墙壁根本就是一张画着jīng致装修的巨大纸板,粉帽矮人们偷偷扶着纸板站成一列,以防约纳男爵看到后面的东西,

    通道左侧是一个六尺宽的钢铁平台,平台立柱已经腐蚀得不成样子,螺栓、铆钉和钢板锈成乱七八糟的一片,两名矮人差点掉到平台下面去,幸好抓住了大纸板,“嘎吱吱吱……”铁架发出难听的呻吟,铁锈簌簌落下,

    约纳拽着纸板把两个矮人揪上來,探头向外瞧瞧,平台更左侧空荡荡的,是一个不知有多高的悬崖,下面幽深的黑暗里不知何处喷出雪白蒸汽、闪烁着焊接的电弧光芒,对面是个同样的摇摇yù坠的钢铁平台,距离这边大约十码距离,平台内侧用纸板封住看不清后面的景象,一名粉帽矮人气喘吁吁地爬到通道里,脚一蹬就踢掉了一截锈断的钢筋,钢条下落许久才传來撞击声,有人在黑暗里尖叫一声,用尖锐的声音叽里咕噜地骂了起來,

    “……沒修好的话,我是不会介意的,毕竟是几百年前的舰船了。”约纳明白矮人们的心意,摇摇头道,

    “约纳大人。”矮人们的眼圈立刻红了,“虽然埃克巴塔纳一直保存着圣约纳号的图纸,不过这艘船已经停放了数百年,实在破烂得不成样子,我们花全部力气也只能让它勉强动起來而已,真是对不起,对不起。”

    约纳苦笑道:“你们不必特意这样对我,我只是个不成器的五级占星术士而已……说起來,这船的东西舷是分开的,这种结构似乎有点眼熟呢。”

    一名矮人惊喜道:“您真是博学多才,这艘船与坦图哈人建造的‘竞速之星’有着相同的舰体结构,从原理上來说这是为了……”

    “别废话了小子,快走。”柯沙瓦瞪眼道,“你到底要让皇帝们等多久。”

    “皇帝……们。”

第7章 圣吉尔伯托(下)

    柯沙瓦老头所说的第一作战会议室是个挺宽敞的椭圆形房间,能看出來新近装修的痕迹,约纳进门之后特意摸了摸看似镶嵌着咖啡sè樱桃木装饰板的墙壁,手指头把纸板“噗”地杵了一个小洞,旁边一名粉帽矮人吓得跳了起來,踮起脚尖双手捂住那个破洞,结结巴巴道:“约、约、约纳大人,请您往里、里、里面走。”

    柯沙瓦从背后把学徒向前一推:“别闹了快过去,大伙都等了半个多小时了,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悠闲吗。”

    17岁少年踉跄两步,先整理一下身上的法袍,把头上不太服帖的卷发向下压一压,放下法杖向四周诚恳地鞠躬道歉:“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我是五级占星术士D·约纳二世,柯沙瓦老师的学徒,很高兴见到各位……”

    他慢慢抬起头來,发现会议室里根本就只有四个人而已:柯沙瓦老头、眼泪汪汪捂着墙上破洞的矮人、一个站在屋子zhōng yāng发呆的中年男人,再加上他自己,约纳奇怪地摸摸后脑勺,转身小声问:“……老师,我们是不是來早了。”

    “闭嘴。”老头低骂一声,向发呆的男人摆摆手:“可以开始了,皮奥普。”

    “已经开始了。”皮奥普回答道,他是个面孔平凡无奇的中年大叔,穿着西大陆少数民族的格子长袍,光头上扣着顶小帽子,两颊浮肿,有两个大大的眼袋,怎么看都不像个有权势的家伙,

    “什么开始了。”约纳更觉得摸不着头脑,

    这时皮奥普忽然眼神一聚,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刚才还是个双目无神酒sè过度的中年胖子,忽然间就顾盼自威睥睨天下的气度,他缓缓将双手背在后面,像君临天下的帝王般扫视全场,被他眼神扫过的约纳感觉心头一阵发冷,连忙用法杖稳住身体,只有十二议事主级别的强者能够拥有如此气势,这种被绝对压制、被迫臣服的他曾经体会过,在另一片大陆,在很久很久以前,

    皮奥普忽然露出微笑,上前两步,将右手轻轻放在约纳的肩头:“啊,我的帝国一等世袭男爵,埃克巴塔纳的领主,皇家火刃骑兵团先锋官、战术顾问和年轻的上校军官,吐火罗帝国的光辉臣子,更重要的是,皇家宗室纹章的持有者,我夫人的同乡……也算是我的亲人呢,瞧瞧,你已经为自己赢得了多少头衔,难道是怕别人太奉承你才不愿回到黄金之城吗。”

    约纳震惊地抬起头:“以赛巴因克大帝,这怎么可能,你不是那个叫皮奥普的大叔……”

    “约纳男爵,能在这种情况下一眼认出我來,这真让我欣慰呢……”男人哈哈大笑,拍打着少年的肩头:“我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法子做到的,不过我好像通过别人的身体在跟你对话呢,趁着大家沒到期,我想先跟你叙叙旧,你征服埃克巴塔纳的事迹在帝国之内四处传诵,可为什么不跟我道别就一个人离去呢,就算不在乎男爵和上校的身份,毕竟你还是皇室的一份子,这样会不会显得太见外了。”

    约纳羞愧道:“对不起,陛下,我有我的苦衷,我非常感谢你给予我的帮助,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回到巴克特里亚向你和皇后陛下当面道歉。”

    “说得好。”吐火罗皇帝眼神闪亮道:“黄金之城需要你,皇室需要你,赫热弥亚斯那个混球已经按捺不住了,现在战争已经开始,他居然发动元老院对我进行弹劾,何其无耻的举动,流血是不可避免的,有你在身边,我赢得帝国的机会就会大很多啊,约纳男爵。”

    少年连忙摆手:“在十二议事主看來我的实力根本不值一提吧,我非常愿意帮助你,只要这里的事情结束……”

    正说着话,几个人从门口走进來,走在前头的是占星术士协会的娃娃脸会长拜朗·亚利维亚,“唷,约纳,约纳。”好脾气的会长连忙伸手打招呼,“还有柯沙瓦大叔,皮奥普也在……不对,看这种居高临下的站姿,应该是以赛巴因克叔叔到了吧。”

    “拜朗。”被打断了话茬,皇帝无奈地冲会长点点头,

    几个人围着椭圆形桌子坐了下來,粉帽矮人端着茶盘跑过來,踮起脚尖把jīng致的骨瓷茶杯摆在众人面前,柯沙瓦咳嗽一声,矮人冲约纳伸出中指敬个礼,急匆匆地跑出会议室关上了门,魔法汽灯嗤嗤作响,一场奇怪的会议就此开始,七级占星术士柯沙瓦看來是会议的召集人,他先介绍了坐着的几个人:九级占星术大师拜朗·亚利维亚(会长脸红扑扑地四处鞠躬),数理学士协会会长朱墨青山(戴着黑sè晶石眼镜、有一张冷峻瘦长脸颊的东方人微微颔首致意,约纳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数理学士协会极少出现于公众视野之中,这次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的会长,总觉得这个人非常神秘),西大陆埃比尼泽共和国最高行政长官伊普西龙·川鳄(个子跟约纳差不多高、腰间挎着两把指挥刀、一张嘴就露出满口鳄鱼般尖锐牙齿的军装男人抬手敬礼,约纳不太敢看这个人,总觉得他是那种会不分场合随时拔刀就砍的疯狂家伙,,,像耶空一样疯狂的家伙,话说回來,今天还沒有见到耶空,他应该也在船上吧,),武器店“绿铜洞穴”的老板(戴着圆帽子、有点发福的中年男人睡眼惺忪地点点头,约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个武器店老板在座,这不是艾瑞恩联盟的高层会议么,可是这个不知姓名的老板看起來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的样子),五级占星术士约纳(在诸多强者面前约纳觉得浑身不自在,但不知为何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行礼的时候感觉身上关节都僵硬了,像润滑不良的蒸汽傀儡机械人一样发出喀吧喀吧的响声),加上通灵师皮奥普,

    接下來,柯沙瓦开始介绍不在场的几个人:南大陆吐火罗帝国皇帝以赛巴因克大帝(皮奥普威严地抬起手臂打招呼,明明同坐在一个高度,看别人的眼神却是高高俯视的),西大陆复兴联盟的三名领袖:扎维帝国皇室公主凯瑟琳娜·马克西米连(皮奥普甜甜微笑着向约纳轻轻摆手,“……小可爱,。”看着对面大叔的模样,少年吃了一惊,然后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巴泽拉尔女王阿比黛儿·萨瑟兰(皮奥普姿态优美地行了半踞礼)与圣博伦女王温格四世(皮奥普矜持地向众人点头),东方大陆南商国皇帝夜七羽、残齐国皇帝孟佑尝等等(皮奥普每隔几秒钟就变身成某一位东方皇帝,或开朗或忧心或有气无力地冲大家打着招呼),最后还有幽灵左手的代理人X先生(皮奥普呆滞了几秒钟,很尴尬地说对方拒绝了这次通灵,沒办法让他参加会议了),

    瞬息万变的通灵师皮奥普让约纳大开眼界,少年从沒想到有一种能力能让人跨越遥远的距离与群山圣河的阻隔面对面谈话,这比任何通讯魔法都要神奇一万倍,柯沙瓦老头说:“为了这次会议,皮奥普动用了留在各位身边的‘共鸣幻影’,接下來一段时间之内无法传送指令,让我们抓紧时间确定一下当前的任务。”

    朱墨青山开口道:“潜地舰总算可以启动了,等待修缮的地方还有很多,我和三名理学士会继续帮助弗洛勒斯人修理圣约纳号,起码保证最低的巡航速度。”

    伊普西龙·川鳄说:“守护这艘船,将敌人斩成碎块,不,碎片,不,碎末,……不,还是碎块好了。”

    娃娃脸拜朗说:“测绘工作是占星术士的专长,决定前进方向的事情就由我和柯沙瓦大叔來做。”

    武器店老板说:“卖卖武器,唱唱小曲。”

    皮奥普用七八个声音同时说道:“而我们的任务是守护正面战场,不让赤枭兄弟会轻易取得整个世界。”

    然后所有人一齐扭头瞧着约纳,少年觉得此时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无论如何想不出自己的台词:“呃,这个,我也会尽力帮助大家,那个,打败敌人,进入艾瑞恩城,找到那个传说中的……”

    柯沙瓦偷偷地掐了他一把,疼得约纳一个激灵,老头替学徒开口道:“这个还搞不清楚情况的年轻人呢,就要负起圣约纳号船长的职责,指挥弗洛勒斯人驾驶潜地舰向目的地进发,他是新生的艾瑞恩联盟非常重要的一颗棋子,因为粉帽矮人只听他的命令,而更关键的是神器‘奥利宗伽’的启动必须由他來完成,我们之中的许多人都认识这个毛毛躁躁、实力普普通通、xìng格优柔寡断的臭小子,要说讨厌他的,我估计一个都沒有,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虽然总是做出让人生气的事情,但就是有点招人喜欢的特质。”柯沙瓦咳嗽两声,“总之,圣约纳号的船长,新艾瑞恩联盟的名誉总指挥就在这里了,大家鼓掌吧,……实在不想鼓掌就算了。”

    “……什么,。”

第8章 干草叉之辉(上)

    约纳从不是个大人物,也从未想过成为一名大人物,会长、皇帝、女王这次词语距离他太遥远了,从骨子里他认为自己还是个小小的观星者而已,只要躲在占星术塔里读读书、绘绘图、抬起头來能看到星空就够了,可是当他回过神來的时候,艾瑞恩联盟的第一次全体作战会议已经结束,“舰长阁下。”戴着晶石眼镜的朱墨青山微微颔首致意转身离去,清癯的嘴角泛起一丝戏谑微笑,娃娃脸会长拜朗走在后面,笑嘻嘻地冲行礼,约纳慌乱地冲两人挥手作答,然后揪住旁边柯沙瓦的衣袖:“老师,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自己想去,你这个笨蛋。”老头撇嘴道,“等会儿有个礼物送给你,作为在不经过你本人同意的情况下选举你为联盟总指挥的赔罪和贺礼。”

    埃比尼泽的伊普西龙·川鳄慢慢走向会议室门外,两柄黑鞘指挥刀相互碰撞发出令人心烦的响声,这时门外有人走进來,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空气“噼啪”一声爆出小小的火星,两把指挥刀与对方腰间的长刀同时在鞘中锵锵作响,川鳄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比野兽更尖锐的牙齿,而走进会议室的男人用一双毫无焦点的灰眼睛望着远处,仿佛根本沒看到这个穿着黑sè军服的矮小男人,

    “耶空,你在这儿真是太好了,刚刚发生了疯狂的事情……”约纳惊喜地叫了一声,跑过去向伙伴求助,耶空眼神扫过少年的脸,手抚胸膛,意义不明地点了点头,

    “关上门。”柯沙瓦命令道,两名粉帽矮人一路小跑冲进來,尖叫一声“男爵万岁”滚倒在地向约纳行中指礼,然后急匆匆地将会议室的门合上,“……从外面。”柯沙瓦老头怒道,矮人们吓了一跳,嘟嘟囔囔地拉开门走了出去,齐刷刷地伸手冲柯沙瓦比出左手大拇指,然后从外侧关上大门,

    屋子里剩下五个人:柯沙瓦、约纳、耶空、通灵师皮奥普和那个总是睡眼惺忪的武器店老板,七级占星术士从怀里掏出一只发条计时器來看了看,然后清清嗓子:“可以开始连线了,为了这次额外的沟通,南商国皇帝夜七羽主动奉献出了一个‘青金石幻影’,他说和你也算老相识,长歌公主的事情还要多谢你们的帮忙。”

    约纳脑中立刻浮现身姿婀娜的公主与白衣胜雪的若尘大人二者的形象,也不知这两人的恩怨情仇最终如何了断,“是要和南商皇帝连线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与占星术士总部的巴特西昂大师说几句话呢。”少年喃喃道,

    皮奥普这次通灵术显得比刚才困难许多,他先摘下帽子,脱掉外衣,从腰间一堆瓶瓶罐罐里面取出各种各样古怪的玩意儿丢在地上,用蟑螂壳、蜘蛛脚、蜥蜴尾巴、苍蝇眼睛、蝙蝠翅膀组成了一个魔法阵的轮廓,一边哼哼唧唧念着咒语,通灵师一边翻着白眼,用双手噼里啪啦全身上下拍打不停,“來啦。”皮奥普大叔忽然怪叫一声跳了起來,地上的魔法材料轰然燃起火焰,又在一刹那之后熄灭,地板上干干净净沒有一点灼烧的痕迹,空气中出现一种让人忍不住犯恶心的怪异香味,

    皮奥普吐出一口气,慢慢坐在椅子上,身姿忽然间变得非常挺拔,就连凸出的啤酒肚都看不见了,他望着约纳,脸上浮现一个俊朗的笑容,抬起手臂抽出并不存在的骑士佩剑,他用刻着纹章的剑柄三次触击自己的左侧胸甲,行了一个标准无比的平剑礼,那个如阳光般温暖、冰湖般纯净、泉水般清脆的声音响起:“约纳阁下,,,幸不辱命。”

    “……埃利奥特。”在脑子做出反应之前,一个名字已经脱口而出,17岁少年忍不住扑向对面的男人,双手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臂:“埃利,真的是你,你在哪里,在睢阳城吗,你们何时从占星术塔中出來的,大家都安然无恙吗,埃利埃利,我找到耶空了,他一点事都沒有,还比以前变得更强了,而且我们还找到了有关最后一件神器的线索,复活托巴大叔的希望越來越大了,你们也找到那件传说中的神器了对不对,它就在通天塔的顶层对吗。”

    听到这句话,旁边的柯沙瓦眼神微微一变,

    一连串问題让人不知道怎么回答,玫瑰骑士嘴角泛起苦笑,“麻烦说慢一点,约纳阁下,不知是否通讯有所障碍,我们看到的东西模模糊糊的,听到的声音也并不清晰,

    “我是说快点到北大陆來吧,柯沙瓦老师在这里,矮人们在这里,就连五大行会会长、十二议事主成员都有两位哩,这是反抗兄弟会的大本营,沒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啦。”约纳喜悦地大叫道,

    玫瑰骑士也笑个不停,可笑过之后轻轻摇头:“那也是我们的愿望,约纳阁下,但现在局势并不允许,睢阳城已经被敌人围困了,每天都在交战,详细情形等一下再说……啊,站在后面的就是耶空吗,自奇迹草原一别已经这么久,你一点都沒有变……即使再冷漠的男人在此刻也流露出内心的激动,耶空伸出右手,像是想和千万哩外的伙伴击掌相庆,又像是对旧rì战友敬的一个军礼,

    约纳觉得鼻子一酸,心中有热乎乎的东西流淌,

    “我们已经完成使命,相比约纳阁下也找到龙姬小姐的下落了吧,……那么除了室长大人以外,樱桃度A51房间的房客们真的即将再次团聚呢,这真是太好了,约纳阁下。”这时埃利奥特说道,一边转头寻找东方女人的所在,

    约纳愣住了,

    如果说阿赛的离去是他心脏一丝疼痛的伤痕,那么龙姬这个名字就是横亘在心深处的一根冰针,约纳永远记得刺客之王对他的托付,他又何尝不想将龙姬从疯狂的龙家家主手中拯救出來,紧紧地拥抱那熟悉的、遥远的、令他灵魂受伤的女人,可少年被命运携裹着东飘西荡,无能为力改变眼前的现实,玫瑰骑士的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胸膛,那冷冰冰的针刺破心脏,流出苦涩的鲜血,“对不起……”约纳用力攥紧拳头,咬住嘴唇,“……龙姬她也來到了北方大陆,可是我还沒能找到她,我是说,我一直在追寻她的去向,可是我沒有能力……”

    善解人意的玫瑰骑士立刻打断他的话:“我们知道了,龙姬小姐不会有危险的,她是自愿被带走的,既然龙家已经被后秦军队攻破,那么家族审判自然也不会到來,她的回归只是时间问題,不必自责,约纳阁下。”

    少年强忍住内心不屈的羞愧与自责,勉强露出笑容:“我知道了,你那里是什么情况,大家都在吗。”

    “是的。”埃利奥特回答道,“十四天以前我们才从高塔离珠离开,由于杜兰夫人奇妙魔法的帮助我们得以全员进入试炼之塔,以小队的形式挑战每一层的敌人,一支配合默契的队伍能够将个人能力提高到原來的五倍、十倍,试炼之塔的确是只有十二议事主级别的强者才能够征服的,但我们是一支队伍,新生的干草叉小队,我们逐渐摸索着试炼之塔的特xìng,寻找敌人的弱点,不断向上攀登,终于到达了通天塔的顶层,传说中的第一百层,在东方大陆的传说里那是从未有人看过的风景,但我们登上塔顶的时候,发现这里不但有人來过,还有着几个不同的人留下的痕迹,……神器确实在那里,那就是冰雪之神萨迪的刻印,七件诸神之刻印之一的‘萨笛萨特’。”

    玫瑰骑士做出拿起什么东西的手势,潜地舰上的众人望着通灵师举起空荡荡的双手,约纳急道:“我们看不到的,埃利,那是什么。”

    “一顶头盔,约纳阁下,一顶银sè的金属头盔,目前还沒办法找出它真实的力量,因为这神器已经认主了,会对妄图占有者做出无差别的攻击,我们用植物系魔法将它暂时包裹起來,就算这样,周围的温度还是变得非常低,昨夜住所附近的水井结冰了,要知道现在可是盛夏时节……你那里也找到其他的神器了吗。”玫瑰骑士小心翼翼将手中的东西放下,

    “是的,命运指引着我与诸神之刻印相遇,我在云梦泽中找到了生育之神卢塔的刻印,裙甲‘卢塔琉斯’,加上原本拥有的法杖席拉霏娜、腰带艾丁蒙特和黑龙王之剑俱利伽罗,我们一共拥有五件神器了。”约纳说道,“如果潜地舰能够进入艾瑞恩,找到传说中最强的神器,农业与大地之神奥利的刻印‘奥利宗伽’,那么就可以呼唤最后一件神器‘乌芒黑芒’,从而进入死神的领域,唤回托巴和萨茹阿斯瓦提的灵魂了。”

    柯沙瓦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白胡子轻轻抖动着,旁边武器店老板倒是表情平静,从那似睡非睡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第9章 干草叉之辉(中)

    柯沙瓦掏出计时器,示意通灵师与东方大陆的通讯时间还有两分钟,约纳询问道:“现在睢阳城的情况如何。”埃利奥特坦率作答:“不太乐观,后秦军队攻入南商国以后遇到了强烈抵抗,南商国夜家皇族的直属军队是能够作战的,多次利用地形和战术击溃了后秦金戈骑兵,但自从魔法师协会撕毁《联合特设条约》正式加入战争之后,一场场战役就变成了屠杀,五大行会现在已经分崩离析,圣公会、魔法师协会加入兄弟会组织,而占星术士协会、数理学会和蒸汽傀儡术士协会加入了艾瑞恩联盟,这些可怕的力量一旦介入战争,就能完全改变一个国家甚至一片大陆的命运,现在两万名后秦骑兵与一百二十人的战斗施法团将睢阳城团团围困,占星术士协会总部在城市上空建立了巨型防御星阵,抵挡着一次又一次的大型攻城魔法轰击,半个小时以前刚刚有一次高级火系魔法的攻击,数十间房屋被火雨烧毁,但幸好防御星阵撑了下來。”

    “那样不是坐以待毙。”约纳吃了一惊,“一旦城市中的粮食和水用尽,全城人都会成为陪葬品的。”

    玫瑰骑士点头道:“协会正在赛斯·巴特西昂大师的主持下引导一个禁忌级的月相星阵,如果星阵成功,就能在睢阳城周边的魔法结界中打出一条通道,使城内外的战斗力可以从两侧夹击后秦大营,增援部队已经在城外隐藏了十天时间,只是忌惮于敌人的结界暂时沒有轻举妄动。”

    “增援來自哪里,邻国吗,整个东方不是都陷入战火。”约纳问道,

    “城内派出的是十二人组成的jīng英小队,而城外则是八人组成的jīng锐战斗小组,这些人是战争开始前被驱逐出须昌城的数理学士协会成员,因后秦国改为信赖兄弟会而被剥夺了驻留的权利,一直在东方各国之间游荡。”骑士回答道,

    约纳立刻想起刚刚见过的朱墨青山,他想象不出这些文质彬彬的数理学士能有多强的战斗力,“我知道了,埃利,突击部队是想偷袭战斗施法团的营帐,对魔法师部队进行杀伤,一旦魔法师协会的强者被消灭,南商国正规军就可以对后秦部队发动正面攻击,城内的小队由哪些人组成。”

    埃利奥特犹豫一下,“许多人你都认识,约纳阁下,十二人小队成员包括离珠旅社保护者澹台若尘、澹台离宫当代主人澹台多闻、九级占星术大师巴特西昂、六级占星术士夜十五国等,……再加上干草叉小队的全员。”

    约纳立刻急道:“什么,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埃利,凭这么几个人要同数百名魔法师对抗,更别说还有两万名骑兵作为敌人,……会死掉的。”

    “对不起。”骑士沉静地说道,“这不是选择,而是义务,等一下……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其他人还想跟你说几句话。”

    皮奥普的脊梁忽然一弯,整个人仿佛缩小了一圈,他猛地从椅子上蹦起來扑进约纳怀里,大哭道:“约纳哥哥,我们总算从那个恶心死人的塔里面出來了,你到底在哪里啊,你找到龙姬姐姐沒有,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们啊,耶空那家伙是不是也在旁边,啊啊啊真是烦死人了,干嘛都要跑这么远,等我们把这些围城的混账王八蛋全部打飞,就立刻去找你,你老老实实等着哪都不许去,不准受伤,不准死,不准找女人,除了龙姬姐姐和我之外谁都不许想,就算想也不能sè眯眯地想象我们**的样子,听到沒有。”

    “锡、锡比……”约纳手足无措地喃喃道,抬起手來迟疑地抚摸皮奥普大叔滑腻腻的头顶,仿佛感觉到绿衣jīng灵柔顺的小麦sè头发滑过指尖,锡比一边哭泣着大声抱怨,一边享受地眯上眼睛,

    忽然皮奥普直起身子來,露出一副膀大腰圆又自命不凡的样子來,他得意洋洋地一抹鼻子,喊道:“哟,货物朋友,别來无恙啊,沒有忘记无尽沙海最好的厨子、水手、观测师、搬运工、火枪手和武术家吧,我……靠,又來了,为什么只有我的时间最短,……”

    沒等约纳反应过來,通灵师又换了一副半侧身站立的姿势,那冷静的、寂寞的、蕴含着如火热情却不肯表露出來的若即若离的娇俏表情,让约纳心中如小鹿砰砰乱撞,“汉娜,是你吗汉娜。”他抢先问道,

    “……约纳。”汉娜·斯图尔特淡淡地问候道,“你好吗。”

    “我我我很好,你呢。”少年语无伦次道,

    斯图尔特当代家主安静地望着他,隔了许久才说话:“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你一点都沒变,约纳,本以为分离的几个月里你会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你还是一副不经事男孩的模样呢,世界这么残酷,我们终归是要长大的,约纳。”

    “我……”约纳一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

    “我不在你身边的rì子里,这样就好了。”汉娜最后说道,“等着我,让我陪伴你成为一个男人。”

    通灵师皮奥普像根木桩扑通一声栽倒在地,通讯结束了,约纳呆呆地立在那里,心中升起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之火,

    柯沙瓦打了两个响指,第一作战会议室的门开了,一个皮肤松弛、有着大大黑眼圈的中年大叔走了进來,他看起來跟皮奥普很像,似乎是亲兄弟样子,“皮迪普。”柯沙瓦老头发令道:“把他弄出去吧,在这里睡觉的话很麻烦的。”

    “知道。”名叫皮迪普的家伙嘬起嘴唇吹了几声口哨,哨声听得人心里痒痒的,仿佛有什么魔力,皮奥普直挺挺地站了起來,一边打着呼噜一边迈步前进,皮迪普冲大家点点头,领着自己熟睡的兄弟走出门去了,

    “哥哥皮奥普是百年难遇的影子通灵师,只要提前在人身后布下幻影,以后无论相隔多远都可以通过影子与人对话,甚至用影子传送这人的灵魂波动加以呈现,而弟弟皮迪普是极为罕见的睡梦魔术师,他的口哨声对所有睡着的人有着强大的控制力,可以说是深夜里的无敌能力呢。”柯沙瓦解释道,“这两人是半jīng灵后裔,作为北方jīng灵议会的使者前來艾瑞恩联盟提供帮助的。”

    “jīng灵,连北方jīng灵也加入了吗。”约纳觉得富有冲击xìng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來,

    柯沙瓦老头怒道:“既然叫艾瑞恩联盟,怎么能沒有jīng灵,除了第二次远古战争中灭亡的种族之外,所有被世界战争席卷的种族都必须做出选择,若不想成为侵略者,就一定成为反抗者,弗洛勒斯人不就是矮人的代表,北方jīng灵会在潜地舰到达‘长眠岛’边缘时正式加入,,,估计你小子也不知道,北方大陆在‘第二纪元黎明’中被分裂成了五块岛屿,最zhōng yāng的就是树城艾瑞恩遗迹所在的长眠岛,而我们现在处在东南角的‘季风岛’,除此之外,我们也获得了龙族的认同,等一会儿有人会跟你具体讲讲;接下來最重要的是取得元素jīng灵的信任,与类人生物北方jīng灵不同,原始的元素jīng灵非常抗拒跟人沟通,可它们拥有的力量又绝对不可小觑,真是麻烦,真是麻烦……”

    “老师。”约纳忽然正sè道,

    “……上次派出的小分队去元素jīng灵的故乡尝试沟通,谁知道被揍得鼻青脸肿,就算八级剑士级别的强者也灰溜溜满头包地滚回來,啧啧,这帮jīng灵真是不留情面的暴力分子啊,根本沒听我们说些什么嘛……”柯沙瓦陷入了唠叨的自我世界,一时间沒注意到学徒在说什么,

    “老师。”少年再次开口,“我有一个请求。”

    “……据说艾瑞恩的封印是用原始jīng灵语和龙语两种语言写成的,若沒有元素jīng灵帮忙,拼图就永远差一块啊,那帮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王八蛋,有本事自己來北大陆试试啊,这简直不是人做的工作嘛,喝不到圣博伦的甜麦酒,也沒有大胸脯的女招待,这会让我的命运缩短的吧……”

    “老师。”约纳第三次张口,“如果你们非要讲艾瑞恩联盟指挥官的身份强加给我,那么请原谅我使用这个身份赋予我的权力,哪怕只是出于自私……”

    “……嗯。”柯沙瓦老头终于闭上嘴巴,低头瞅着他,

    17岁少年一字一句地说:“帮助我的伙伴们,帮助干草叉小队的成员逃离睢阳城,将他们带到这里來,无论使用任何办法,付出任何代价,埃利在撒谎,他是个不会撒谎的人,他们的突袭计划根本就是亡命一搏,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为了虚无缥缈的希望去送死。”

    “……救出他们。”

    耶空站在少年身后静静无语,刀鞘中的名刀佛牙不安低鸣,

    “我知道了,小子。”柯沙瓦额上爆出一条青筋,但居然沒有发作,而是非常严肃地回应道,“遵命。”

第10章 干草叉之辉(下)

    “你听着,小子。”柯沙瓦老头出奇严肃地说,“让你成为艾瑞恩联盟的指挥官并不是个玩笑,必须得有足够的觉悟,你的要求我们会想办法完成,但同时你要做好两件事,第一:暗中观察弗洛勒斯人,在他们之中找出蒸汽傀儡术士协会会长,如果你有点常识的话就会知道蒸汽傀儡术士协会会长是五大行会领袖中唯一身份不明的家伙,虽然有着十二议事主的席位,可从來都是派代理人出席会议,我们只知道他在这艘船上,是一百多名粉帽矮人其中一人,你必须确定他的身份,这对艾瑞恩联盟能否获得蒸汽傀儡术士的全面帮助至关重要;第二,得到龙族的信任,取得至少一位巨龙的协助,这样我们才有可能解开艾瑞恩遗址的龙语封印。”

    “我答应。”约纳根本不管要求的内容,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什么都答应,老师。”

    “很好。”年老的七级占星术士神sè肃穆地点点头,走过去拉开会议室的门,冲外面做了个手势,他扭回头來说:“我的老朋友,也是艾瑞恩联盟的重要伙伴亨利刚刚完成一周世界巡游,目前位置正在南商国境内,他与联盟的突击队会负责救出你的几名伙伴,当然还有夜家皇室和占星术士协会总部的大多数人,混账巴特西昂的月相星阵突击计划只是个假象,面对jīng英尽出的魔法师军团,人手不足的占星术士协会根本撑不了太久,睢阳城将被放弃,这意味着兄弟会距离统一东方大陆又接近了一分,但只要保留战力,希望就还存在……如果月相星阵能顺利制造出一条上升通路,‘瘸腿亨利’号蒸汽飞艇就能安全地接纳所有人,在防御星阵的保护下飞往北大陆,预定到达时间是十四天后,你的要求我们已经照办了,别忘记你的承诺,小子。”

    柯沙瓦走出了会议室,留下约纳呆在当场,他第一个感觉是上当了,老jiān巨猾的柯沙瓦老师根本就做好了完全的计划,只等自己开口要求;然而转念一想,毕竟埃利、小蚂蚱、汉娜与丹尼的安全得到了保证,赛斯·巴特西昂大师、夜十五国师兄等人也能前來汇合,这不正是最好的结果吗,这一刻他顾不上为睢阳城被抛弃的数万名百姓感到悲伤,只在心里紧张演算着世界局势,想要找出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sè,他明白作为一个弱小的五级占星术士他不值得艾瑞恩联盟如此兴师动众,甚至加以总指挥这个虚无缥缈的名头,难道是背叛者赛格莱斯的预言让自己有了异于常人的未來,还是那來去无踪的降临者身上蕴藏着什么秘密,约纳忽然间心里涌出一个凉冰冰的念头:老师在利用自己,艾瑞恩联盟在利用自己,抚养他长大的柯沙瓦老师已经变得不再可信了,那么,在这纷乱的世间又能够相信谁呢,

    他的眼神无意中扫过身旁伙伴,耶空沉默地立在那里,像一尊带刀的佛像,

    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行啦,终于清净了,來谈谈正事吧。”约纳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奇怪的‘绿铜洞穴’武器店老板在冲自己说话,这人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说话时上唇的小胡子一翘一翘,

    “等等,我想起來了。”少年忽然愣了一下,伸手指着对方说:“南大陆黄金之城的武器店‘白钢之砧’,东方大陆睢阳城的‘赤铁斋’,还有你的‘绿铜洞穴’,三家武器店的主人根本长得就一模一样啊。”

    “咦,你现在才发现吗。”武器店老板摇了摇头,“真是个迟钝的家伙……”

    约纳皱眉道:“如此想來,白钢之砧的老板认出了我从幽灵巴哈马那里得來的龙之逆鳞,送给我匕首‘血风暴’用來滋养龙鳞,有了逆鳞中黑龙阿克塞坦灵魂的帮助,才能在摩睺罗伽城得到神器俱利伽罗;而赤铁斋的老板增强了神器中龙之灵魂的能量,让我得以通过云梦泽深渊里巨龙之墓的考验,获得面见黑龙领主奥博索洛姆与觐见黑龙王的机会,这几家武器店都与巨龙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难道说……”

    武器店主人一边抠着眼屎一边不当回事地说:“啊,猜对了,我们就是巨龙在人间的代理人,拜龙教的联络官啦,武器店里的装备都是从巨龙的巢穴中弄來的,龙喜欢搜集亮晶晶的东西,所以破铜烂铁堆里偶尔会有挺不错的装备,这样一想,开武器店是挺合适的选择嘛,‘绿铜洞穴’就开在潜地舰东舷第二层舰桥,有空不妨去逛一逛吧少年。”

    约纳迟疑道:“你们的长相都一样,对不起,但你们是人类,还是其他什么……”

    “你肯定沒听过一个种族叫做以兹人。”老板回答道,“这个种族的生存形态非常奇怪,他们生下來就沒有身体,要捕获附近的生物融合之后才能生存。”

    “我知道以兹人。”少年立刻应道,“干草叉小队在樱桃渡与以兹人交过手,他们非常难缠,尤其是融合了强大生物以后。”

    老板颇感意外道:“经历丰富哩少年,我这么说吧,以兹人是非常弱小、恶心、黏嗒嗒又软骨头的劣等生物,可历史上就有这么奇怪的一个时刻,某头年幼不经事的巨龙(大约才八十岁年纪吧,屁股毛都沒长齐呢)在西大陆游玩,挑战了几头无尽之海边缘的魔兽,受了点伤,趴在山峰上呼呼睡着大觉,这时候正好有位以兹人幼体出生,不知怎么搞的这巨龙居然沒有反抗,被以兹人的黏xìng触角侵入身体,一头半人半龙的怪兽就这样被制造出來了,这两个种族实在太不搭调,所以史上第一位半龙以兹人活了短短四个小时就死掉了,可是这头小母龙生前不知跟哪头风流成xìng的公龙勾搭到了一起,体内孕育了两枚龙蛋,身体挂掉了,龙蛋倒是沒被破坏,一百八十天后,两枚龙蛋破裂,孵出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这就是我们的祖先,被触角强jiān的母龙尸体里孵出來的近亲结婚的半龙半以兹人的故事。”

    约纳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对此回应,

    老板猥琐一笑说:“骗你的,我们是人类啦,四胞胎而已。”他得意地瞧着满脸通红的少年,“拜龙教的历史可长得很啦,在第二次远古战争之前达到鼎盛,不过你知道,圣公会最后打赢了战争,我们只好转为地下活动,在兄弟会组织出现以后,巨龙们感觉到世界即将发生变化,命令我们找到一件可能影响未來的东西,就在前不久,拜龙教牺牲了在兄弟会内埋伏的所有实力,将这东西偷了出來,准备送往云梦泽下的巨龙墓场,,,你应该知道现在全世界仅存的巨龙只剩下十八条而已,它们大多不问世事,只有巨龙墓场的看守者还在通过信息碎片观察整个世界,十几名拜龙教徒通过互相传递、掩护、做出牺牲的方式将这东西送到了云梦泽南岸的鼍桑城,可沒能最终送到使者手上,,,因为化名维尔·阿瑞安多的使者死于兄弟会的追杀,不过机缘巧合下,有个人拿到了这件东西,将它送到了巨龙墓场黑龙领主奥博索洛姆的手上。”

    17岁少年张大嘴巴,指着自己的鼻尖:“你是说……我。”

    “废话,不是你还能是谁。”老板撇嘴道,“黑龙领主是个表面一本正经、实则满肚子坏水的家伙,他肯定沒告诉你真相,因为巨龙们认为你就是那个可以改变世界的人,他将这件东西交还给你,让你一直带在身边,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自然会发挥出作用,这么说,你想起了什么沒有。”

    约纳慢慢地低下头,慢慢打开鹿皮包,慢慢捧出了一枚sè彩斑斓的蛋形物体,这沉甸甸的、光滑的、温暖的、洋溢着庞大生命能量的蛋是他在巨龙坟墓中找到的,谁知道黑龙领主玩了个障眼法,这还是他从拜龙教使者手中得到的那枚信物,,,一枚巨龙的蛋,

    老板啪啪打了两个响指,显得有点兴奋:“对了对了,离这么远都能感觉到有个龙崽子在里面伸懒腰呢,快收起來吧,让别人看见可不得了,你这个包包还真不错,里面有隔绝魔法探测的法阵吧,你果然是龙神选中的人沒错了,瞧,俱利伽罗也这么顺从地认你为主,尽管你比史上存在过的任何巨龙都弱小一千万倍呢,,,就算我们的祖先半龙以兹人也能干掉一万个你这样的少年吧。”

    约纳脑中嗡嗡乱响,捧着龙蛋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我、我该怎么做,拜龙教的联络官先生。”他不知所措地问道,

    “当然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啦,巨龙喜欢你,可不代表他们会帮你做任何事情,这些大家伙懒极啦,宁肯趴在财宝堆上睡懒觉也不愿意动弹一根汗毛,不过拜龙教会帮助你的,遇到麻烦的时候,尽管來绿铜洞穴找我。”老板笑眯眯地说道,“……比如现在。”

    “轰。”忽然巨大的冲击传來,魔法汽灯忽明忽暗,脚下底板开始倾斜,“潜地舰遇袭。”无数矮人的尖叫声在外面响起,

第11章 战争、战争(上)

    顾铁做了一个梦,梦中火雨飞舞、枪炮轰鸣,战斗机拖着长长的黑烟划过长空,隆隆的雷声在头顶滚动,紧接着周围变成一片火海,榴弹炮的爆炸威力是沒经历过战争的人无法想象的,46公斤重的美式M795榴弹装载着6.3公斤B型炸药,可怕的冲击波和5600枚预制破片能够将一片茂密雨林在几秒钟内化为乌有,被卷入爆炸范围的人连一点骨头渣都不会留下,无数灼热的小虫嗖嗖作响在空中横飞,那是來自敌我双方的流弹,被这样的虫子咬到不会感觉疼痛,只会觉得身子忽然变得沉重,因为10克重的弹丸以500米每秒的速度击中人体从而带來强大的动量;紧接着会感到温暖而轻松,因为步枪子弹的空腔效应剜去了碗口大的一块肉,带着血、肉末和骨头渣翻滚着冲出人体,把轻了几公斤的伤口灼成焦炭,

    “空空空空空……”重机枪忽然开始咆哮,对缺乏装甲车掩护、在热带雨林中找不到掩体的步兵來说,最可怕的敌人不是火炮、导弹、武装直升机和突击步枪,而是大口径机枪扫shè,中非zhèng fǔ军装备的是老掉牙的M2勃朗宁重机枪,这种从第一次世界大战末期就开始装备美军的古老武器是雨林中的死神,12.7毫米重机枪子弹能毫无阻碍地穿透一颗又一颗合欢树,像着火的镰刀般将树木藤蔓斩断,“空空空空空……”每当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枪声响起,反抗者要做的事情就是丢下手中的一切立刻逃跑,凯芙拉防弹衣在原始的机枪子弹面前像破布一样脆弱,就连碳树脂复合纤维头盔也抵挡不了18300焦的枪口动能,被击中头部的人会从七窍喷出掺着骨头渣和脑浆的鲜血,因为子弹早已把头盔里的脑袋搅成一锅热腾腾的杂烩菜,

    新兵怕大炮,老兵怕机枪,这是因为飞过头顶的炮弹不会选择落点,它们不是为了你而來;而重机枪一旦响起,就说明你已被敌人瞄准,这是最糟糕的局面,顾铁刚刚逃离重机枪的攻击范围,摁倒一名落单的zhèng fǔ军士兵用手枪顶着对方的胸口连开四枪,就听到有人在失声惊叫:“火箭弹,又一次火箭弹覆盖攻击。”中国人抹一把脸上的血,从雨林密密匝匝的树叶间望向天空,无数淡青sè的尾迹画满湛蓝天顶,仿佛雨后玻璃窗留下的细细水线,

    “糟糕。”顾铁说,

    “发什么呆啊,还不快找地方隐蔽。”阿齐薇飞起一脚踹在他背上,把中国人踢进一个155毫米榴弹炮炸出的深坑中去,“不,等等……”顾铁爬起來吐出嘴里的污泥,疑惑道:“阿齐薇,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雨林之花手中突击步枪突突点shè,一名zhèng fǔ军士兵惨叫着栽倒在树丛中,她飞身一跃落入战壕,满头黑发用迷彩头巾扎着,黝黑光滑的脸上布满汗珠,“这帮混蛋,准备牺牲这些陆军士兵吗。”她愤怒地叫嚷道,“听说他们的弹药贮备只够五门自行火箭炮齐shè两次,这帮家伙已经疯了,……你盯着我干什么,你叫什么來着,中国人。”

    顾铁满脑袋问号地指着自己的鼻尖:“我,我是顾铁啊,而你是阿齐薇,……以前的那个阿齐薇,有点不对劲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打仗,这场战争不是早就结束了吗,我们赢了,中非共和国成立了,GTC被赶出这片土地,zì yóu主义者获得了胜利……”

    雨林之花被气乐了:“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題,战争才刚刚开始,好好保住你的小命吧,來自中国的花花公子。”

    顾铁猛地蹦了起來:“我知道了,这是一个梦,一个有关四年之前回忆的梦,听说只要想到‘我在做梦’这个念头的时候,梦就该醒了,可我还不太愿意醒來呢,阿齐薇……我一直在想,四年前我就该对你说出这句话,而不是等到一切都已太迟的时候才像一个白痴一样出现在你面前说着狗屁不通的豪言壮语,阿齐薇,我……”

    “说什么,混蛋。”黑发的阿齐薇横眉立目道,

    “我……”

    “我什么,笨蛋。”白发的阿齐薇满脸鄙夷道,“都这样还睡不醒,你的jǐng惕xìng都拿去喂了狗啦,瞧你这副白痴兮兮的样子,别说正在被全世界追杀,就算在四年前的雨林里也活不过下一个周末啊。”

    “啊。”顾铁呆住了,他坐在一间地下室里,四周正剧烈晃动着,隆隆的炮声在头顶作响,“咚,咚。”就像巨人抡着铁锤砸下,每次沉重的爆炸都让灯光忽明忽灭,天花板簌簌落下泥灰,“现在是哪一年,这是什么地方,等等……”中国人脑筋一阵混乱,啪啪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好让自个儿清醒一点,

    阿齐薇叹息道:“从昏迷中醒來以后你就总是这副样子,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是吗,这是2053年的中非巴坦加福,你昨晚來到这里,被人灌了一大堆苏格兰威士忌然后一直睡到现在,想起來点沒有。”

    顾铁揉着太阳穴头痛道:“是啦是啦……炮击是怎么回事,战争正式开始了。”

    “据说乍得人搞到了许多退役的美军M110自行榴弹炮,还有十门M270多管火箭炮,这里距离乍得炮兵阵地有六十公里远,半个小时前火箭炮的第一次齐shè沒能打到这里來,一百多枚装载着多用途子母弹的火箭弹把巴坦加福北部的两个村庄夷为平地,现在打到我们头顶的是榴弹炮发shè的增程榴弹,准确xìng并不高,不过火力储备很充分,已经保持这个攻击密度十五分钟了。”雨林之花皱眉道,

    “轰。”一枚榴弹在很近的地方炸开,灯光足足黑了三秒钟才又亮起,一大块装饰石膏板被震落下來,露出背面的“Made in China”字样,“我靠,让别人欺负到鼻子底下,拉西希的军队是吃干饭的啊,他引以为豪的什么基洛夫飞艇和战斗机大队呢。”

    阿齐薇道:“正是因为电子战飞艇的强力阻塞干扰,敌人无法使用各种制导方式的导弹、灵巧炸弹和主动寻的弹头,只能依靠望远镜和标尺进行这种原始的覆盖攻击,你的拉西希元首正在向联合**事调停委员会哭诉平民伤亡数字,听说反击将马上开始……”

    正说着话,房间的门被推开,拉西希·奥科隆科沃跌跌撞撞跑进來,满脸喜sè道:“乍得人想搞个斩首行动,谁知道反而让我们占到了先机,哈哈哈哈哈……用萨满的神奇药水和七名处女的初夜來献祭果然有效果,五分钟后我要发表战争演说,亚当你快点给我拟个草稿,要慷慨激昂催人奋进又不能显得我太像个dú cái**刽子手的那种。”

    “我呸,五分钟连写篇500字的中学生作文都不够。”顾铁骂道,“我现在脑子还不清醒呢,都是你灌酒灌的……自己胡诌去吧,你的《为了zì yóu》不是就很煽情么,那是谁帮你写的草稿。”

    黑人元首狡猾一笑:“那可不能告诉你,就算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帮我个忙吧,几句话也行,除了伊斯拉斐尔之外,你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会说话的家伙啦……”

    顾铁赌气道:“纸和笔。”花了三分钟在纸上簌簌写了几行字,他将纸片一丢:“自己看去吧,我就能帮到这里了,告诉我你的作战方略是什么,我该参加哪支部队,是不是还是在密林里打游击,好久沒摸突击步枪了,不如给我配一支高技术电磁步枪吧,反正黑sè橄榄枝的人也在这儿,买东西你报效。”

    马特里尔捞起纸片一瞧,立刻愁眉苦脸道:“你是故意的,你明知我看不懂中文,还写得这么潦草,就算找个中国翻译也不见得能读得出來啊。”

    “中文你个哥斯达黎加鸟蛋。”中国人骂道:“那是我随便画的一些波浪号,能当文字來看也算你小子有点道行……听好了,五分钟之内沒人能给你拟出一份演讲稿,不过我可以教给你一些演讲的窍门,波浪号的上升或下降代表声音中情绪的波动,波浪号长度则代表语速快慢,空白的地方代表停顿,空白越多,停顿越长,演说并不是从头到尾激昂慷慨催人尿下的才算好,有空去看看希特勒在德国社会工人党集会中的演说视频,掌握大伙的情绪是一切演讲的关键。”

    小个子黑人仔细瞧着纸片,嘴巴喃喃动着:“原來是这样……战争,鲜血,此处声音渐缓,停顿;不屈,复仇,此处由弱至强,停顿;女人,孩子,此处平静,停顿,停顿;mín zhǔ,zì yóu,此处中强,停顿,zì yóu,强,停顿,zì yóu。”他盯着纸片最后那个升入云霄划破纸页的上升符号,喜道:“我懂了,还是亚当你了解我,另一个人就沒这么友善啦,他居然给了我一本什么《以马列主义指导思想政治工作》的书,说读一读就知道了怎么说了……走啦走啦,准备看闭路电视。”

    隆隆的炮声中,马特里尔在两名士兵的护送下冲出门去,顾铁心中一惊,觉得感应到了某种讯息,这时门又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來,

第12章 战争、战争(中)

    “阿齐薇,请出去一下。”眼见男人推门进屋,顾铁淡淡地说道,

    “你说什么。”雨林之花挑起一条眉毛,用冷冷的灰蓝sè眼睛望着他说,

    “……亲爱的,麻烦出去一下好吗,只是一下下就好,我不会跑掉的……”中国人立刻转过头满脸可怜巴巴的表情小声嘟囔道,阿齐薇哼了一声转身走出门去,丢下一句话:“两分钟,我两分钟后回來,拉西希的动员演讲开始的时候见。”

    门关闭了,

    “轰。”一发高爆榴弹不知在何处炸裂,门框发出吱呀呀的呻吟声,屋里唯一的灯泡闪了两闪,终于彻底停止工作,地下室小屋陷入一片漆黑,空气中有一种经久不用的地下掩体惯有的cháo湿、滑腻的真菌味道,顾铁到处乱摸想找到一个光源,这时“啪”的一声轻响,一个小小的火苗亮起在黑暗中,火光摇曳,照亮了一张面无表情的东方脸孔,

    火光來自一只点燃的打火机,透明塑料机身上写着“běi jīng刘大姐麻辣鱼总店”的名字和电话,丁烷气体从打火机的简易喷口冒出,火苗显得挺不稳定,而用过这种打火机的人都知道点燃时间稍长这玩意儿就会变得烫手无比,甚至有爆炸的危险,,,这是一只中国城市乡村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一次xìng打火机,成本不超过3毛钱,

    被照亮的是一张男人的脸,面孔是沉静的、严肃的,一丝不苟的发型下面是高高的额头,眼角有了几丝鱼尾纹,这让隐藏在玳瑁框眼镜后面的双眼显得更加睿智难测,而嘴角两侧的法令纹显示这是一个曾经经过磨难、现在惯于发号施令的人,黑sè中山装、蓝sè鸡心领羊毛衫、白衬衣和上海牌手表显示这是个非常传统的中国男人,,,事实上这种传统只属于某个特定阶层,那个深深留恋着旧中国风骨的权力场,

    “……老肖。”顾铁摊开手,长出一口气,说,

    “顾铁。”肖李平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就不再说话,左手推一推眼镜,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地瞧着对面的老友,

    顾铁天不怕地不怕,最怕老肖不说话,他被肖书记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不由下意识地挪动一下屁股,试图在床上坐得舒服一点:“你啥时候來的,是马特里尔通知了你我的消息,你这样的zhèng fǔ官员跑到这打得热火朝天的地方來似乎不太合适吧,出入境管理局怎么给你签发因公签证的,……我最感兴趣的是,你是怎么把那只一次xìng打火机带上飞机的,就算安检是走走形式,也不该这么嚣张吧。”

    “两个小时前到达班吉,我曾经说过现在的中国处于一种很奇怪的对立之中,自从创世纪东亚核心路由爆炸事件以來,zhōng yāng的反GTC势力逐渐做大,将量子网络逐步排挤出国家层面事物之外,常委们的声音并不一致,不过中国走上俄罗斯的老路,成为明面上使用量子网络实则保持IPU立场的保守主义国家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我的身份是联合国的特派观察员,我这个职位虽然距离战争比较远,不过好在有点万金油的成分,只要想争取,还是能获得一些特权的,,,至于一次xìng打火机,我前天在刘大姐饭店吃完饭以后把它忘在了外套兜里,昨夜就带上了飞机,国安部的人知道我不会用一只打火机劫持飞机的。”肖李平平静地回答道,

    “哒。”屋子再次陷入黑暗,老肖因为烫手而放松了按键,

    黑暗反而让顾铁感觉轻松一些,不知为何他觉得对面的人显得有些陌生,尽管平时的肖李平也是这副过分冷静的面瘫样子,可今天显得尤其冷漠,仿佛二人之间筑起了什么隔阂,他强笑几声打破僵局:“呵呵呵,知道我在中非的消息肯定让你吓了一跳吧,我被剑鱼打败了,昏迷了这么久……剑鱼,刘大姐饭店有沒有剑鱼卖,等回了běi jīng我一定去狠狠吃一顿,加麻加辣,报仇雪恨。”

    “吧嗒。”火光再次亮起,肖李平出现在床对面的椅子上,换左手握住打火机,似乎挺有兴趣地抬头打量天花板上的破洞,“顾铁。”他冷不丁地叫了一声,害得顾铁狠狠打了个寒颤,

    “……啥事。”中国人弱弱地问,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肖李平说,

    “咱们俩十几年的交情了,整个世界上除了老赵之外我就跟你一块儿混的时间最长,有什么事我瞒过你的。”顾铁立刻申辩道,“一块喝酒打架泡妞的时候,我不是把过去干过所有丢人的事情都告诉你了,就算小时候不会用四合院的厕所不小心掉进粪坑里的事情都……”

    “顾铁。”老肖又叫了一声,小孩子都知道父亲母亲用小名儿阿猫阿狗地称呼自己时,无论语气多凶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而一旦长辈叫出全名,那可证明麻烦大了,一顿竹笋炒肉只怕是躲不过去,顾铁这会儿就跟被逮住痛脚的小孩一样浑身僵硬,气都不敢喘,小心地应道:”哎,“

    肖李平问道:“顾铁,你究竟是什么人。”

    两个人借着打火机的光芒对视,头顶炮声隆隆,像一段不合时宜的背景音乐,顾铁心中快速转过千百个年头,用自己这辈子掌握的所有心理学、鉴定学、刑讯学与医学知识观察对方,猜测着对面男人的想法,他心乱如麻,不知该怎样答复好兄弟的询问,是和盘托出还是假装无知,毕竟自己也只看到一点端倪,整个事件背后蕴藏着庞大的yīn谋,要怎样确定这个城府极深的男人与自己站在同一阵营,可这是十几年來自己最信任的兄弟,若是连老肖都无法坦诚面对,此后这世界上还能去相信谁,

    顾铁将床沿捏得咯咯作响,额头暴起青筋,在这一瞬间他忽然丢掉了所有怀疑与揣测,决定说出真相,“老肖,我……”

    “听着。”肖李平忽然熄灭打火机,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懂的语言快速说道:“我知道了很多,还有很多不知道,其实我们俩都搞错了许多事情,多年以來一直在原地兜圈子,这里并不安全,这段对话一定在被监听,我身上的屏蔽装置无法百分之百发挥作用,不过这种方言经屏蔽装置粉碎之后的声音碎片会让他们短时间内无法进行语义解析,毕竟它并不是记录在册的官方语言,不说废话,我说,你听,背叛者的计算取得了最新进展,倒数rì期已经最终确定:2052年4月7rì,也就是说,一切将在两个半月之后发生,你一定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我相信在我探寻你的过去的时候你同样不知情,在我找到线索的同时,你也发现了自己的过去,这不是巧合,而是必然,下一次打火机点亮的时候,你要跟着我离开房间,我会引爆一枚幻象弹暂时迷惑传感器,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之后再详谈,现在你会哈哈大笑,假装我说了一段只有你听得懂的老笑话。”

    他说的是一种极其生僻的方言,肖李平的籍贯在中国宁夏自治区吴忠市,父亲是吴忠地区一个偏僻村庄里的回族农民,考上大学离开故乡娶了城市女孩之后不断迁徙,从未回过家乡,出于对故乡的怀念,他教会儿子说这种奇异的方言,那是该村的回族人从伊斯兰教经典中汲取了大量阿拉伯语借词之后形成的独特语言,既有着宁夏方言的腔调,又有着诸多以中国方言系统发音方式读出的阿拉伯语动、名词,除了当地人之外根本沒有人能听得明白,当年为了在酒吧中肆无忌惮谈论身边的妹子,肖李平特地教会顾铁这种方言,久而久之成了两人之间的小小秘密,顾铁绝沒想到这会儿老肖会用这种语言说出一番长篇大论,更沒想到这段话的内容如此惊人,

    但他沒有犹豫,“哈哈哈哈哈……”顾铁立刻拍着大腿爆笑起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指着老肖的鼻尖:“这老掉牙的笑话还拿來讲啊,还以为你真的有什么事要跟我说,谁知道就是为了讲笑话铺垫这么半天,累不累啊你,哈哈哈哈哈,真是服了你了,不装样能死啊你。”

    肖李平也大笑起來:“哈哈,就知道能吓你一跳,你小子看來沒有得褥疮什么的,还是活蹦乱跳得很,这我就放心了,……哎呀,这破打火机,真TMD烫……”

    火光再度熄灭,顾铁一边笑着说出毫无内容的废话,一边等待着行动的时机,他完全沒有考虑肖李平所说的话是否合理,只是心中对阿齐薇充满愧疚,他并不怀疑阿齐薇,相反雨林之花是他少数全心信赖的人之一,可是现在自己沒有更多选择,长年累月的经历告诉他老肖是个谋定而后动的理论派,可一旦做出决定就绝不会错,

    “咔哒。”

    刘大姐麻辣鱼打火机第三次点亮,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不需要更多语言就已完成交流,“嗡……”一团炫目的光芒在屋中闪现,顾铁觉得有人拉起了自己的手臂向外冲去,他所能做出的最后一个反应是把手伸向枕头下,抽出那柄阿齐薇偷偷留给他的手枪,

第13章 战争、战争(下)

    房间外是一条黑洞洞的通道,看起來这阵猛烈的炮击令地下掩体的供电受到影响,墙壁上的红sè应急灯不停闪烁以指示道路,能见度很差,看不清周围人的面孔,唯一正常工作的只有广播系统,喇叭里奏响中非共和国国歌《班图的第二次复兴》,显示马特里尔的动员演讲即将开始,顾铁被肖李平拽着不停向前奔跑,跌跌撞撞从人群之中穿过,老肖似乎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拐了了个弯之后进入一条岔道,肖李平用方言低声道:“通道尽头的房间里面有个作废的配电井,我们打开门躲进去,等到合适的时间再继续移动,配电井是被锁上的,你一定能把它弄开。”

    “溜门撬锁的时候就想起了我是吗。”顾铁嘟囔道,路上碰到几名中非士兵,每个人都兴奋地挥舞着05式突击步枪叫嚷着,仿佛即将开始的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场盛大的狂欢派对,房间门沒有上锁,两人趁应急灯暗下的当口闪入房间,肖李平点亮打火机,指着房间角落说:“就是那里,撬开它。”

    顾铁左右看看,从一张生锈的钢丝床上拆下两小截铁丝,一边鼓捣漆皮剥落的配电箱锁,一边忍不住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老肖。”

    肖书记竖起一根手指:“耐心等待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以后,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喀吧。”锁孔传來一声轻响,顾铁用力一拉,铁门嘎吱吱向着向外开启,“最好是个能说服我的解释,老肖。”

    两人钻进配电井,这里的强电与弱电线路已经腐烂得一塌糊涂,空气开关上结满蜘蛛网,看起來已经荒废多时,里面空间比想象中要大,两个人可以肩并着肩坐下來,把门反锁,默默等待着肖李平所说的时刻來临,

    炮声隆隆响着,外面大喇叭里慷慨激昂的演讲声显得断断续续,顾铁道:“这样不行的,老肖,阿齐薇一定开始找我了,那个女人一旦认真起來,就算我翻着跟头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啊。”

    肖李平道:“那可未必,我丢下的幻象弹会将一切声光电痕迹全部抹去,短时间内她沒办法在这迷宫一样的地下宫殿里找到我们的。”

    顾铁揶揄道:“别人要发现我们挤在这里,会说我俩搞基的。”

    “活的基佬比死的直男要好,不是吗。”肖李平道,

    “这话说的……”顾铁打了个激灵,“你起码告诉我我们在躲什么,不需要全盘托出,给点提示就好了。”

    老肖犹豫了一下,道:“你可能不知这是什么地方,这座庞大的地下掩体名叫‘潘神的酒窖’,是马特里尔当选中非共和国总统之后秘密兴建的五座大型地下设施之一,其他四座分别位于班吉、恩代莱、班加苏和比劳,每座都超过一万两千平方米、深达地下七十米、拥有四十米厚的混凝土,,钢板,,碳纤维蜂窝复合防护层,连最先进的潜地炸弹都无法穿透,通风、供水、供电、通讯和武装设施都是按照核战争标准配备的,整个设施一共有三层,我们在最接近地面的生活区,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地下掩体从未出现于公众视线之中。”

    “靠。”顾铁颓然道,“又是地下建筑,难道在rì本钻地道还钻得不够吗,我这辈子就跟地沟干上了,……说老实话吧,老肖,这些掩体是为了什么建造的,别跟我说是了这种小孩子打架级别的局部战争,一路上我看到了防护门的厚度和天花板上的抗生化、辐shè隔断与喷洒装置,虽然看着不起眼,可无论哪一样都是花了大价钱的,达到了最高的防护等级,粗略估算一下,这么一座掩体起码要花去中非这个穷国十分之一的财政收入,要不是马特里尔疯了,就是我们大伙都TMD疯了。”

    肖李平苦笑道:“我知道瞒不过你,在今早之前我们从未想过暴露这些设施,不过马特里尔未经我的同意私自开启了掩体第一层的出入口,让巴坦加福大营里的人下來避难,我赶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顾铁敏锐捕捉到了某些端倪:“‘我们’,你说的‘我们’指的是谁。”

    肖部长推了推眼镜,“我,马特里尔,其他人。”

    “其他人。”顾铁觉得手心滚烫,背后却渐渐变得冰凉,他已经想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可能xìng,

    肖李平缓缓吐出几个名字:“其他人,所有人,萨基尔,夏姆榭尔,雷米尔,迦基尔,马特里尔,我,伊斯拉斐尔,‘我们’。”

    “除了我之外,对吗。”顾铁如坠冰窟,喃喃道,

    “是的,除了你之外,亚当。”老肖沉静地说道,“我知道这对你來说很难接受,可事实如此,……对不起。”

    顾铁愣了半晌,呆呆望着眼前黑暗的墙壁,“……其实我只是个讨厌的局外人,是吗。”他痛苦地低语道,“一直以來,那么多的会议,我们坐在倒数数字下讨论着这个世界的未來,我发表长篇大论,你们纷纷附和,……那只是演戏,对吗,‘背叛者’不是我的组织,而是属于你的组织,你,肖李平,亲爱的伊斯拉斐尔……仔细想想,在建立这个组织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一手cāo办,从成员遴选到称呼、组织方式乃至终极目标,你赋予了它生命,而将我推上神坛扮演着无知的通灵者,这么久,这么久,你们一直像看一个笑话一样欣赏着我的宏图壮志,佯装出对我的尊重,配合着我的指示,而每次我离去之后,真正的会议才开始,是这样吗,唯有我这个局外人不在场的时候……”

    “别这样。”肖李平忽然攥住了他的手,“并非如你想象的那样,诚然‘背叛者’与你心目中的组织有着很大分别,但我们仍是朋友,马特里尔,萨基尔,雷米尔,所有人对你的感情都是真实的,别忘了你是亚当,《圣经》中的第一个男人,人类文明的原点,你仍是‘背叛者’中最重要的一个角sè,即使不以领袖身份出现,你也是背叛者的灵魂。”

    顾铁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挪动身体远离肖李平,盯着对方在黑暗中隐约反光的双眼:“呵呵,老肖,老肖……”中国人有些神经错乱地笑了起來,一边笑,一边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总是用yīn谋论來解释世界,我说你是个多疑的神经病,应该被关到běi jīng安定医院里面去;可现在我发现自个儿才是那个失心疯的傻蛋啊,这么多年了,我沒怀疑过你一秒钟,哪怕一个念头都沒动过,原來信任一个人真的会落到这种结果啊老肖,你说对了,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听我说。”肖李平沉声道:“你现在非常愤怒,也非常失望,如果想揍我一顿甚至开枪打我都很正常,我听到你打开了手枪的保险,可你还不明白,你并非被欺骗的人,而是一切都在围绕着你旋转,你沒法看到事物的每一个侧面……背叛者是为了你存在的,那串无理数的背后蕴藏着更多的东西,顾铁,你会得知一切的,我不会再有所保留。”

    顾铁两眼通红地举起手枪,枪口指向肖李平的额头,食指在扳机护圈上不住颤抖,

    肖李平继续道:“有些事情正在发生,我们修建了这座掩体,是为了在末rì审判中保存人类最后的希望,可随着雷米尔的程序对无理数的解读,一切都变化了,我们发现世界是一个正在逐渐倾斜的天平,倒数rì期只是昭示天平最终倾倒的时刻,可若我们尝试恢复配重,或许能重新恢复天平的平衡,这就是背叛者的主旨,我们真正想要做的事情,而你,顾铁,亲爱的亚当,就是最重要的一颗砝码。”

    “平衡……你们和‘世界’中的背叛者……”顾铁不安地问道,

    “是的。”肖李平立刻回答道,“你沒有猜错。”

    顾铁咽下一口唾液,感觉干涩的喉咙传來阵痛,他不知现在该怎么办,历來他都是那个掌握全局、判断局势、做出决定的人,可忽然间天地倾倒,他成了一个被蒙蔽的、被孤立的、被囚禁在虚假面具组成的围墙中的可怜虫,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中国人心灰如焚,脑中一阵阵嗡嗡作响,他不自觉地瞄准对面的伙伴,想象着肖李平的眉心出现9毫米弹孔,温热的鲜血喷溅到自己脸颊的感觉,

    这时候外面响起山呼海啸的欢呼声,马特里尔的动员讲话结束了,炮火声也逐渐稀疏,忽然间有一丝非常轻柔的乐声传入耳鼓,那是來自配电井深处、被电线线槽传导过來的悠远声音,肖李平平静地说:“开始了。”

    “什么开始了。”顾铁情不自禁地问,

    “战争。”

    “战争早就开始了,……老肖。”

    “不,真正的战争。”

    肖李平推一推玳瑁框眼镜,眼中闪烁光芒:“有关于世界未來的地下战争,亚当。”

第14章 渎神之信仰(上)

    炮击逐渐停止,喇叭中响起撤离地下掩体的命令,中非共和国北方军团的步兵与IPUzì yóu战士们依序从八条通道离开庞大掩体“潘神酒窖”的最上层建筑,沿长长的坡道升上地面,根据中非元首拉西希·奥科隆科沃动员令中的信息,乍得的装甲兵部队已经越过边境线进入中非领土,对方仅有的十四架战斗机也全部升空,分为三个小队侵入中非领空,这些老掉牙的幻影战斗机显然是以基洛夫预jǐng飞艇为目标的,马特里尔的北方军团拥有一万五千名士兵、两百四十辆装甲车和四架武装直升机,与乍得人投入战争的军力相比丝毫不占劣势,随着元首一声令下,数百门榴弹炮被扯去伪装网,上万发155mm高爆榴弹如雨落向乍得南部边境,十二架俄罗斯制造的米格33战斗机升空抢夺制空权,而藏在秘密发shè井里的一百枚SS-26“伊斯坎德尔”地对地战术弹道导弹已经将目标对准乍得南部重镇萨尔和首都恩贾梅纳,

    士兵们大多已离开地下掩体,马特里尔乘坐防弹指挥车、挥舞着黄金手枪冲在前头,一名陆军士兵因为找不到靴子而被大部队抛下,他光着一只脚在长长的通道中蹦跶着,向前面同伴的背影大声呼喊,这条长达3公里的通道出口在巴坦加福市东北方向,掩体“潘神酒窖”就像大章鱼一样潜藏在巴坦加福地下,依靠八条坡道与外界沟通,士兵被同伴越抛越远,忍不住把头盔向地上一掷,一边揉着脚一边骂骂咧咧,这时异样的感觉从背后传來,他回头一看,长到看不到尽头的通道正在逐渐陷入黑暗,那提供有限照明的红sè应急灯正一盏一盏熄灭,

    “……”不算聪明的脑袋沒能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黑暗就将他完全淹沒,“咯啦啦啦……”沉重的摩擦声响起,能抵抗核弹爆炸冲击波的不锈钢夹铅隔离门开始下降,士兵奇怪地抬起头,在一片漆黑中看不到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隔离门缓缓触到他的头顶,将士兵的脊椎弯曲成弓形,接着折叠成一个平面,“噗嗤。”轻轻一声爆响,隔离门接触到了地面,肉浆像冰激凌一样被挤出缝隙,血液在黑暗中静静流淌,

    每条通道有五道隔离门,其中内侧的两道隔离门只有在最高威胁等级的时候才会全部降下,厚达4.9米的第五道门根本沒有设计举升机构,一旦降下,就只能在内侧引爆门轴上的起爆装药加以破坏xìng开启,设计之初考虑的是在全球核战争的背景下保存有生力量,第五道门意味着将末rì审判之后的世界隔绝在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潘神迷宫”里残留的人变成囚犯,

    四周忽然变得一片漆黑,无比安静,就连电流经过铜缆的细微噪声都已消失,就算睁大眼睛,也无法从黑暗背景中识别出任何物体的轮廓,远方有人在呼喊着什么,声音经过复杂地下通道的反shè,显得尖锐而诡异,

    顾铁忽然向外一弹想要跃出配电井,旁边肖李平早有准备地拉住他的臂弯向下一扭,顾铁失去平衡跪倒在地上,痛得闷哼一声,“别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老肖凑到他耳边低沉而快速地说道,“敌人已经控制了这座掩体,,,起码控制了第一层,一旦五道门关闭,想出去基本是不可能的,我们现在要等待一个时机去到第二层,那里虽然同样沒有出路,但有很多可以利用的装备设施。”顾铁感觉抓着自己小臂的那只手冰凉、柔软,像蛇一样坚韧光滑,他奋力甩脱肖李平,咬牙道:“我受够了,老肖,告诉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不想再玩你的间谍游戏了。”

    肖李平立刻回答道:“很好,接受现实是个好的开始,敌人是兄弟会,如果沒猜错的话,这是一支由贝鲁赛巴布的行刑部队,,由苍蝇之王管辖,但直属于圆桌议会的特别部队,,和圣殿荆棘十字团骑士组成的jīng英部队,这是兄弟会的行事风格,一旦行动就不留余地确保结果,我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人,但毫无疑问,我们要面对的是神之子,多位路西法制造的神之子。”

    顾铁忽然一惊:“刚才听到废弃配电箱里的滴答声,那是使用电子脉冲刺探控制网络的信号,其原理和古老的拨号上网差不多,可强度高出千万倍……”

    “是的,这座掩体被设计对抗外在威胁,如果有敌人事先潜入并接入网络的话,‘潘神酒窖’其实是漏洞百出的,这点我并不意外。”肖李平说道,

    顾铁艰难道:“马特里尔知道敌人会在这个时候到达,他是故意把我送到这里來的。”

    肖李平道:“不,马特里尔不知道兄弟会的突袭时间,他只是为你的安全着想,毕竟这是座非常隐蔽的地下掩体,别怀疑一切,兄弟,马特里尔不是你的敌人,背叛者不是你的敌人。”

    “……计划是什么,坐以待毙。”顾铁迟疑地问,

    肖李平叹了一口气,“以你的智商一定早看清了局势,赤枭兄弟会要杀死你,因为你是他们计划的一个变数;幽灵会保护你,不是为了拯救世界,而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唯有背叛者在你身边,我们在你身边,兄弟,幽灵在利用你,所以我们也要利用他们,兄弟会的部队将遭到幽灵右手的强力反击,神之子固然强大,可幽灵的家伙们有着jīng良的装备、默契的配合和悍不畏死的jīng神,会给敌人造成不少麻烦,战况最激烈的时候,就是我们行动的最好时机。”

    顾铁沉默了一会儿,也叹了口气:“老肖,说实话我现在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不过我能感觉出你沒有撒谎,为什么是你,如果背叛者发觉兄弟会的计划,为何偏偏是你來救我。”

    “因为‘潘神酒窖’是我最熟悉的舞台,顾铁。”肖李平回答道,“我设计了这座掩体,建设掩体的工程队來自中建五局非洲项目部,是我借中非援建的机会,采取不断分包的方式秘密建造了这座建筑物,这里的每一条通道、每一个通风口、每一块地板砖都深深印在我的脑子里,在开放场地与神之子对抗是不可能的,在这里,我们或许有一线生机。”

    顾铁忽然转身揪住身旁人的脖颈,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拳捣在对方腹部,肖李平闷哼一声蜷缩成一团,喉咙发出模糊不清的呻吟,中国人甩甩手腕,yīn沉道:“这不算扯平,老肖,你们骗我这么多年的账目可不是一拳能够结清的,我讨厌别人骗我,……尤其是你。”

    他身旁的人在地面上蠕动着,冷汗噼里啪啦掉下,半晌沒能说出一句话,这一拳沒能让顾铁的心情好起來,他决定先度过眼前难关,再去考虑朋友和敌人的永恒问題,摸黑退出手枪弹夹,顾铁将子弹一颗颗弹出,数清子弹的个数又慢慢装回去,拉动枪机,说:“无论如何,我要找到阿齐薇,不管你怎么说。”

    “……我,我知道了……”老肖痛苦地挤出几个字,

    “咚。”忽然剧烈的爆炸声传來,外面有火光一闪而逝,急促的枪声、呐喊声同时响起,密密麻麻的枪声显示这是一场激烈的接触战,紧接着滋滋的电流声、簌簌的喷shè声、垂死的悲鸣声连续奏响,地面像有脉搏般规律抖动着,令人心生厌烦的低沉次声波穿透墙壁,顾铁紧紧握着手枪,心中知道兄弟会的神之子们开始发挥奇异的能力,一想到曾经交手的艾德·亚辛斯基与德沃鲁,他就感觉通体冰凉,在这个黑暗的囚牢里,失去量子网络这个最大的武器(随着电力中断,整个掩体失去网络信号,卫星信号也无法穿透数十米泥土和掩体的钢,,混凝土外壳),顾铁觉得自己孱弱得像一只待宰的小鸡,

    “别做傻事,阿齐薇,躲起來……”他喃喃说道,与兄弟会一样,雨林之花一定正在焦急寻找自己,如果她静静躲在房间里不与敌人发生接触应该是暂时安全的,顾铁忽然想到另外一个问題,他俯下身子低声问:“如果神之子有着特殊的探测方式,可以无视复杂地形直接将我的位置锁定怎么办。”

    “声,光,电,红外,电磁辐shè,气味分子,空气扰动……”肖李平虚弱地回答道,“……我考虑到了所有的可能xìng,这个位置是非常特殊的,能够有效隐蔽一切可探测的生理信号……”

    “我沒打要害,要不然你的肝和脾早就破掉了。”顾铁忍不住觉得有点愧疚,“你说的是科学,可神之子能用科学來解释吗,如果他们有着某种超自然的感应方式,就像‘世界’里的探测魔法那样。”

    肖李平挣扎着坐起來,“就我所知,这世界虽然充满了扭曲与悖论,可还是以科学为基础的……就算神之子,也只是在科学范畴之内的变异,他们无法……”

    “你惹大麻烦了,混蛋。”

    这时候阿齐薇的声音冷冷道,

第15章 渎神之信仰(中)

    “我可以解释。”

    “试试看。”

    “一切都是yīn谋,我的组织其实不是我的组织,背叛者其实是被这家伙控制的,是身旁的老肖挟持着我躲在这里,想要趁兄弟会和幽灵右手火拼的机会逃到更安全的地方去,只有我活下來世界才有希望,因为不知道出于什么狗屁倒灶的原因,我成了地球上最吃香的中国男人,大伙都在想方设法找我,有的想把我杀掉,有的看起來是想保护我,其实还不知道要拿干什么呐……”

    “以你胡编乱造的能力,完全可以说个更好的谎话出來,混蛋。”

    “……老肖,帮帮我啊。”

    “……你是谁。”

    身旁传來衣衫摩擦的飕飕响声,顾铁觉得身旁的肖李平jǐng觉地蜷起身体,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件物体,“喀喀。”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传來,毫无疑问那是一柄手枪,“老肖,你要做什么。”中国人愤怒地低吼道,“不许拿枪对着阿齐薇,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題了,为什么见谁都要问一句‘你是谁’。”

    雨林之花站在配电井外面,每当有爆炸的火光闪过,都能照亮她健美修长的躯体和冷冰冰的表情,“顾铁,出來。”她伸出手,“我们走,我带你到安全的地方去,我会保护你。”

    “别听她的话。”肖李平立刻开口,“她很可能是兄弟会的潜伏者。”

    顾铁被气乐了:“你更年期了,老肖,你得了更年期胡思乱想资本主义yīn谋论大肚腩猥琐健忘综合症了,阿齐薇要是兄弟会的人,我早就死掉一万次了,这一路上都是她在保护我,带着我冲出枪林弹雨,有她在我想死都死不掉呢。”

    肖李平道:“别嘴硬了,你一定也发现了什么疑点,否则不会那么痛快地跟着我躲到这里來,她身上是不是有些什么异状,难以用常理解释的,让你非常在意的……”

    顾铁愣了一下,

    阿齐薇想要伸手來拉顾铁,肖李平咔哒一声打开手枪的保险栓,厉声道:“后退,沒人能在这座迷宫中找到我们,‘潘神酒窖’的通道采取了心理迷宫的设计方案,这个地方是潜意识注意不到的角落,搜索的惯xìng盲区,更别说还有防止探测的空间结构……你如果能轻松追查到这里,只代表一个可能xìng:你已并非人类,你身上流着神之子的血液。”

    顾铁脑中闪现往事,在流弹飞舞中驾车奔袭的阿齐薇,在病床边用不可知的方法唤醒自己的阿齐薇,银发的阿齐薇,神秘的阿齐薇,如老肖所说,敏锐的中国人早就察觉了有不对劲的地方,但他并沒有多想,以为是自己在连番受创中产生的幻觉,如今回想,那分明是某种能力,某种可怕的能力……

    雨林之花冷冷地笑了一声,“这个人疯了,顾铁,快点跟我走。”

    肖李平右手握枪,左手轻轻一推眼镜:“我数到三就开枪,这是中国南方兵器集团的无弹壳突击手枪试制品,弹匣里装满二十五发盂头贫铀开花弹,这种子弹在穿过1.5米厚的混凝土墙壁后还能将穿着凯芙拉防弹衣的人体炸成两截,有兴趣的话,尽管一试,一。”

    顾铁看看左边的男人,看看右边的女人,黑暗中他看不清任何一个人的脸,可他知道老肖并非虚张声势,而阿齐薇的态度更不容更改,这个时刻他必须做出选择,一个看似沒有正确答案的选择,兄弟和女人,这是中国文化中永恒的对立命題,两种价值观的二律背反,

    “跟我走,铁。”

    “二。”

    “呵呵。”他忽然摇摇头,自嘲地笑了起來:“呵呵呵……这么多年以來,我一直都想踏踏实实过宅男的rì子,谁知道居然成了这么一个香饽饽,难道吃掉我的肉真能够长生不老吗……阿齐薇,老肖,或许你们都有各自的理由,可决定我自己命运的只有我自己,这是不容动摇的原则,老赵常说‘只因一时错,招來终身祸’,我仔细想了想,除了摊上一个非人类的老爹之外似乎沒做什么错事吧,这就是命呐各位,这就是命……”

    他忽然抽出手枪向天空连开五枪,“砰砰砰砰砰。”九毫米子弹呼啸着飞入线缆井,枪声在狭小空间里來回激荡,化为震耳yù聋的爆音,“我命由我不由人。”顾铁收起手枪揉揉嗡嗡作响的耳朵,无辜地耸了耸肩:“现在坏蛋们知道了我们的位置一定会飞速赶來,你们俩要再像斗鸡一样干瞪眼,只怕会被鬼子们一锅端啦,换你们做决定了,同志们。”

    肖李平愣了几秒钟,狠狠一跺脚:“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顾铁,……跟我來。”他一脚踹开配电井的铁门跃了出去,“紧紧跟着我,去往第二层的入口在三百米外,盯着我给出的信号,千万不要走错路。”老肖解开扣子将身上的外套甩掉,手腕上亮起一个闪烁的绿sè光点,绿光随着肖李平的步伐律动起來,转眼之间已经在十几米开外,顾铁怪叫一声拔腿就追,顺手拉住阿齐薇的手:“快追啊,平常可沒发现老肖身手这么好,跑得比野兔子还快啊。”

    “我不相信他。”雨林之花的手冰凉柔滑,声音显得充满怀疑,

    “他还不相信你呢,扯平了。”顾铁打马虎眼道,“……你看见敌人沒有。”

    “沒有,不过……能感觉到。”

    “什么叫感觉到。”

    “我说不清楚,顾铁,只是感觉到。”

    三个人在黑暗的掩体中跌跌撞撞奔跑,阿齐薇的满头银发飘扬在身后,白金电极织成细密的网,如相控阵雷达一样搜集着空气中的细微电讯号,在主人潜意识中组成了一幅战场结构图,忽然危险的讯号急速放大,阿齐薇心生jǐng兆,她双手抱住顾铁的后背用力蹬地,两人向前疾扑出去,“轰隆。”一团烈焰在身后冲破墙壁炸开在通道里,红蓝的焰舌舔舐四周,就连水泥也开始起火燃烧,顾铁与阿齐薇在地上滚出几米远,跃起來惊魂未定地回头张望,“是意外,他们还沒捕捉到你,继续前进。”雨林之花拽起男人继续向前奔跑,

    “你怎么做到的。”热风从身后吹來,顾铁咳出口中的烟灰,一边惊讶道,

    “直觉。”阿齐薇只能如此回答,

    别连科站在火焰zhōng yāng,用冷漠的淡蓝sè眼珠环视四周,靠墙的几具尸体被烈焰炙烤得吱吱作响,枪支里的子弹噼里啪啦开始殉爆,“还沒找到吗,不应该花这么久时间的,这里的活人并不多。”身穿黑sè皮夹克、黑sè长裤和高筒靴的别连科手掌平伸缓缓上抬,整个室内的大气压立时降低,熊熊燃烧的火焰开始减弱,直至消散于稀薄的空气中,火光消失了,四周只有暗红的余烬散发光芒和热力,焦臭的烟在头顶盘旋,

    另一名守护骑士缓步走來,烦躁地挥舞着手中的终端机:“该死,该死,技术部门说已经在配电室里安装了中继器,可以通过地面天线來接通网络,可到现在都找不到信号,根本沒办法登陆量子网络啊,,,我早跟你说过,沒有把她带來绝对是个错误。”

    “闭嘴,安马萨。”别连科淡淡说道,“霍米尔是非战斗序列的,你我都知道这一点,公爵绝对不会允许她亲身涉险,让贝鲁赛巴布的家伙们去配电室看一下,尽快把网络接通,霍米尔只要能感知到现场的情况,就算不到场也一样能锁定目标的位置。”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安马萨是位身高六英尺、留着褐sè长发、肌肉结实的阿根廷人,他不满地嘟囔道:“别把人都杀光了,留一点给我,自从斋月之后我一次都沒有见到鲜血,都快变成该死的娘们了。”说着话,他举起手做了个不雅的手势,转身走出大厅,

    别连科沒有理会他的挑衅,在四位守护骑士里他唯一敬畏的就是黄金狮子德沃鲁,雷电的德沃鲁、火焰的别连科、尖叫的安马萨与盲眼的霍米尔在圣殿荆棘十字团内地位相当,都拥有副执事长的头衔和守护骑士的尊崇身份,但别连科知道唯有德沃鲁才是公爵最宠爱的孩子,他一声都在追随黄金狮子的脚步,希望有一天能够得到公爵同样的赞赏,而今天,是最恰当不过的机会,

    这是圣殿荆棘十字团历史上最大规模的行动之一,四十七名骑士中有二十九名來到了中非共和国,除了公爵与霍米尔镇守法国尼斯总部之外,十字团jīng锐倾巢而出,再加上贝鲁赛巴布的行刑部队(包含五名神之子以及一百七十名身经百战的特种兵),赤枭兄弟会用尽全力解除潜在威胁的意图表露得非常明显,唯一令别连科不解的是,带队的并非公爵本人,而是不男不女的阿斯蒙蒂斯执事长“掘墓人”达列·安布罗斯,当获悉行动将在一座地下掩体中进行,他马上申请独自搜查西北方向,借此与安布罗斯率领的大部队分开,别连科是位正统的教徒,虔诚的兄弟会成员,非常厌恶xìng别倒错这种渎神的行为,

    从另一方面说,某种预感告诉他在这里更容易与目标相遇,,,那个击败了蛮牛艾德与狮子德沃鲁的家伙一定在附近,一想到这里,别连科的手指就开始发痒,火焰在他的体内滋生,

第16章 渎神之信仰(中下)

    别连科所在的会议室直线距离三十米外,几名幽灵右手的成员正紧张地交换信息:“能确认身份的有几位,……已经超过二十人了,天哪,二十名神之子……”

    “第四小队已经失去联络,证明B3会议室被敌人攻陷了。”

    “第四小队领队是那个前菲律宾SWAT高级教官吗,他居然沒來得及通报敌人的信息,死都死得沒有价值。”

    “找到被选者了吗。”

    “还沒有,不过沃辛顿先生在他身上布下了‘种子’,只要种子一发芽就能掌握到他的位置了。”

    “沃辛顿·阿尔法·金矿现在在哪里。”

    “东北方向,zhōng yāng控制室附近,尝试恢复电力供应,他也遭遇了敌人,不过暂时还可以控制场面。”

    身穿黑sè西装的阿拉伯青年深深皱着眉头,他的双臂齐肘而断,右臂安装着黑sè橄榄枝出品的机械假肢,义肢的手指正灵活地屈伸着,显示出主人烦躁的心态,他身边有人问道:“纳赛尔先生,我们该怎么办,被选者不知在哪里,敌人正步步紧逼过來,是战,还是逃。”

    “这里有多少人。”莫里·纳赛尔环视四周,十几名幽灵的士兵在屋子的两个出口处各自jǐng戒,这是一间尘封许久的茶水室,桌子上落满灰尘,几根荧光棒提供了有限的照明,幽灵右手派遣到中非战场的成员共有两百四十名,其中三分之二是受过严格战斗训练的行动队员,在中非正规军撤离地下掩体的时候,幽灵的技术人员终于发现屏幕上的影像是虚假的,他们负责保护的被选者不知去向,这令五名“阿尔法”感到震惊与愤怒,

    幽灵的种姓制度决定了严格的上下级关系,两百四十人中仅有的五名阿尔法种姓是天然的领导者,五个人当即决定打散编制,分为五个小队对掩体进行全面搜索,莫里·纳赛尔带领着其中一支队伍沿着环形走廊向西北方向排查,这时电力供应彻底中断,与外界的联络被掐断了,几秒钟之后猛烈的攻击像一把刀子将队伍切成两段,惨呼阵阵,鲜血飞溅,盲目的还击火力像烟花一样闪耀,纳赛尔沒能看清敌人的模样,数十名战士就栽倒在地失去生命,他带着幸存的一部分队员撤退到这间茶水室,刚刚能喘匀一口气,

    无线电信号受到严重干扰,断断续续得知有超过二十名的神之子出现在掩体中,这消息让纳赛尔感到绝望,他本身就是路西法的造物,掌握空气炸弹能力的神之子,沒有任何人比他更明白神之子的恐怖,他在两年前秘密加入幽灵组织,圣殿荆棘十字团的清规戒律让深具野心的纳赛尔无法忍受,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聆听者向他传达了神秘的喻示,一夜之间他就由兄弟会的信徒转化为一名高贵的阿尔法幽灵,在东京战场上他刺杀了“大亨”胡安·摩多拉多,同时暴露了身份,被敲钟人的基因病毒剥夺了神之子的能力,不得不牺牲双臂以保全xìng命,回归幽灵总部之后,他的种姓由阿尔法减正式升至阿尔法,成为一名高尚的领袖,

    付出那么沉重的代价才得到今天的地位,纳赛尔不愿一切在此结束,“几个人。”他提高音量再次发问,

    “房间里有二十人。”靠在对面橱柜上的中年人捂着腹部喘息着回答道,看到出木·贝塔·银矿活了下來,纳赛尔觉得松了一口气,这位rì本内阁情报调查室的实力派探员是位可靠的幽灵,有他在,无疑能令人心里安定许多,“出木,你受伤了。”

    “擦伤而已。”出木池太郎咬着牙答道,

    “现在所有人之中同步率最高的是谁。”纳赛尔点点头,问道,

    众人的视线同时集中到一个人身上,出木答道:“是他,萨姆·贝塔减·银矿,他的种姓虽然较低,不过同步率升高的速度令人惊叹,在整个银矿之内数一数二,聆听者非常重视他。”

    纳赛尔扭过头,望着那个抱着左轮手枪缩在墙角、尽管一片漆黑还戴着雷朋墨镜的美国人,“萨姆,你的同步率是多少。”

    萨姆·威廉斯吐出嘴里的口香糖:“5.6,怎么。”

    “立刻联系聆听者。”阿拉伯青年命令道,同时打断美国人的抱怨:“萨姆,我知道这是最糟糕的空间与时间,但我们必须立刻与聆听者取得联系,兄弟会派出这么强大的战力,证明他们已经将全部可能xìng锁定在这名被选者身上,这是全面战争开始的信号,幽灵不能坐以待毙,我们会保护你,立刻开始联络。”

    萨姆脸上忽yīn忽晴,忽然一甩手将左轮手枪插回枪套,坐在角落里闭起眼睛:“好啦好啦,我这就开始冥想,好不容易挣了点辛苦钱,我还不想死在这个黑不溜秋的地方哪……给我十分钟时间。”

    “三分钟。”莫里·纳赛尔忽然一拳轰在墙壁上,假肢末端金属网格里的一个柔xìng胞囊随之破裂,释放出1单位的震荡孢子,这些由四十八枚丁基甲基硫醚分子组成的纳米级震荡孢子能够利用自旋携带的电荷产生0.5秒的空间震荡,分子级震荡能够粉碎有机物和无机物的分子键,将大多数已知物质粉碎成低分子状态,这项危险的技术是黑sè橄榄枝的试验产品,倘若控制不好,震荡孢子会反过头來把武器的主人化为一抹飞灰,不过在失去神之子能力的纳赛尔看來,沒有比这更合适的武器了,枪械在神之子面前如玩具般可笑,只有最强力的拳头才能将异种抹杀,

    金属的拳头像捅穿豆腐一样钻透墙壁,齐腕沒入外面一名兄弟会士兵的胸膛,0.5秒过去,震荡孢子的电力消耗殆尽,假肢停止在敌人的胸腔里,透过墙壁的空洞纳赛尔能看到对方写满不可思议的眼睛,“只是一名小卒,例行搜索,不必惊慌。”阿拉伯人右臂用力一拽,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被扯出血淋淋的胸膛,纳赛尔用大拇指轻轻挑断冠状动脉,鲜血如喷泉般shè入空中,外面的敌人贴着墙壁软软地滑了下來,

    “那些人会嗅着鲜血的味道找过來的。”出木池太郎提醒道,

    “向两侧分散,外面的走廊很长,有足够的空间进行火力压制,这种地形我们并不吃亏。”纳赛尔将心脏丢开,在墙上拭去义肢的鲜血,“如果有人按照cāo典布置了引爆陷阱的话。”

    “是的,纳赛尔先生。”立刻有人应道,“整条通道都布置有陷阱,我相信……”

    “噗。”

    这名士兵的话沒说完,他的头颅忽然像一颗熟透的西红柿一样爆炸开來,鲜血与脑浆溅满房间,“扑通。”无头的躯体沉重栽倒,每个旁观者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沒人看到攻击來自何方,死去的士兵靠墙站着,背后是一堵厚实的钢筋水泥承重墙,墙上沒有任何伤痕,茶水间的两扇门紧紧关闭着,除了纳赛尔刚刚制造出的小洞之外,这根本就是一间毫无破绽的密室,

    “见鬼,把荧光棒熄灭。”莫里·纳赛尔喊道,士兵们抓起荧光棒拔出应急阀,绿sè荧光消失了,室内重归黑暗,十几人的呼吸声和衣袂摩擦声清晰可闻,人们在慢慢移动,改变着自己的位置防止受到狙击,

    “噗。”又是一声闷响传來,纳赛尔感觉温热的液体飞溅到脸上,他伸手一摸,指尖多了一小块坚硬的头盖骨碎片,“……我知道了,是‘碎颅者’彼得罗塞,所有人都匍匐下來,头部所在位置不要高于1.5米。”他立刻向地下一趴,大声发布指令,“照亮这里,敌人不是依靠视觉锁定我们的。”

    几根荧光棒被丢出,屋里亮了起來,幽灵的成员们横七竖八趴在地上,两具尸体倒在一旁,脖颈汩汩涌出鲜血,“敌人是从哪里攻击我们的。”出木池太郎匍匐向前靠近纳赛尔,小声问道,

    “就算是圣殿荆棘十字团的骑士之间,能力也是相对保密的。”阿拉伯人回答道,“彼得罗塞是十字团的高级骑士,疯狂的杀人者,我只知道他喜欢将人头打碎,而发动能力的条件是相对高度,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找到他能力的运作方式……他离这里不远,不会超过十米距离。”

    “十米,那为何沒有触发引爆陷阱。”出木道,

    “说明他沒有进入通道,就算隔着几层墙壁,他也能锁定敌人、发动攻击。”纳赛尔满头冷汗道,

    这时一名士兵稍微撑起身子,想要伸手确认屋门是否上锁,他刚一抬起上半身,头部就“噗”地爆成一滩血水,“见鬼,都不要起來,一米,不要超过一米。”纳赛尔吼道,他的表情忽然凝固,慢慢地扭回头望着墙角的男人,

    萨姆正坐在那里进行冥想,他是联络聆听者的重要媒介,也可能是下一个被‘碎颅者’瞄准的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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