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那位老人(中)
在这个时刻,顾铁乘坐着垂直盾构机在气势磅礴的喧嚣中沉向地府,约纳在潜地舰的灵堂中初代占星术导师谈论着两个世界的话題,而位于阿尔卑斯山北麓的奥地利萨茨堡刚刚迎來一场降雪,飘飘扬扬的雪花让小城显得银装素裹、洁净安详,欧洲高速公路风网系统进入自动除雪模式,隔离带上的涵道风扇在公路上空制造出一堵无形的风墙,雪花被吹向路基外侧,不会在路面上堆积起來,路面温度在冰点以上,柏油铺装层状况良好,除了因降雪造成的能见度下降之外,今天的A1高速公路可以说一切正常,
一辆氢动力宝马旅行车在最左侧车道缓慢行驶,监控雷达显示它的时速只有65公里每小时,远低于最低限速90km/h,欧洲高速公路管理局的值班人员发现了这明显的交通违章现象,“吉姆。”坐在屏幕前的男人转个身喊道:“I-3违章,发生在奥地利段,今天网络似乎有点不顺畅,连接数据库总是出错,你要打个电话给奥地利交通部吗。”
“I-3而已吗。”另一名值班人员放下咖啡杯,调阅系统中的监控录像,随着镜头的放大,坐在方向盘后的驾驶员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上,“呵呵,你瞧,只是个胆小的老太太而已,她是按照风网系统上线前的雪天限速在开车呢。”吉姆禁不住笑了起來,靠在椅背上啜了一口热咖啡:“不会用自动驾驶装置,在下雪天慌了神儿,放轻松吧亨利,这样的鬼天气我们只要坐在暖和的房间里喝点热乎东西,吃着甜甜圈聊聊天就行了,就算奥地利jǐng察也不会在乎这样的小违章的,,,再说今天下雪大家都开得不快,老太太妨碍不到别人的。”
亨利闻言也扬起嘴角:“谁说不是呢,对了,你昨天晚上看莫斯科zhōng yāng陆军与希腊帕纳辛奈科斯的比赛沒,连续打了两次加时,若不是纳比卡罚丢了关键罚球,可能还要进入第三次加时啊。”
“什么,莫斯科人又赢了,见鬼,那我的彩票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沒有了。”吉姆凑了过來,两人开始回放昨晚欧洲篮球联赛的jīng彩镜头,由于监控系统一直蜂鸣提示宝马车的违章行为,亨利随手按下按钮,将这辆车设为监控特例,排除出报jǐng范围,
欧洲高速公路管理局远在德国汉堡,两名值班人员自然看不到奥地利发生的真实情况,在他们移开视线的刹那,那辆宝马旅行车忽然做出一个干脆利落的高速麋鹿变线(为躲避突然出现在车子前方的麋鹿而进行的紧急变线动作)滑到了第二条车道,坐在驾驶席上的老nǎinǎi被强大的侧向G力晃得惊叫一声,从瞌睡中醒了过來,发现方向盘在自己转动不停,“咦,难道我打开自动驾驶了。”她疑惑地伸手在液晶屏上点点戳戳,沒看到前方有一辆速度更慢的大型货车,这时车子再次做出漂亮的规避动作,刷地贴着货车尾箱并线到第三条车道,
“哎呀。”老nǎinǎi眼睛差点被甩掉,她迷迷糊糊地握着方向盘,自言自语着:“明明沒打开啊,难道是下雪路太滑了,还是该休息一下了,哦,已经连续开了五十分钟啦,改休息一下喝杯热茶了吧……”
宝马车慢悠悠驶向匝道出口,这时高速路上有一辆汽车呼啸而过,V12发动机的咆哮撕碎了周围的静谧,银sè的老款阿斯顿·马丁DBK双门跑车以超过270km/h的惊人速度奔驰在最内侧车道,鲨鱼般的进气格栅将空气疯狂地吞入发动机舱,燃油在十二只气缸内燃烧爆炸,化为超过六百五十匹的轮端马力,在如此快的时速下,人类的视野会急剧缩小为尖针般的狭窄一束,在车流密集的洲际高速上如此开法无异于自寻死路,但驾驶汽车的并非人类,而是高高在上的神灵之眼,若在高空俯瞰A1高速公路,能看到阿斯顿跑车在两个小时的驰骋中从未变换过一次车道,从始至终在第一车道高速行进,两侧车轮与车道线的平均距离都沒有1毫米的改变,在车子的前进路线上,稠密车流自动向外侧并线,空出一条空荡荡的内侧车道,对于驾驶者來说,这或许是自动驾驶系统的某种判断,或者是紧握方向盘的手的无意识转动,沒有人怀疑并线这个动作,毕竟这是开车过程中最自然的行为,“这车得有多快,一定要收到一大摞高速罚单了……白痴,活该。”顶多望着阿斯顿马丁一闪而逝的流线型尾箱发出如此慨叹,
“要喝点什么吗,亲爱的父亲。”温柔的男xìng合成音在车厢中作响,声音的主人察觉到驾驶者心率的变化,贴心地将空调温度降低1度,略微升高音响的音量,Bang
第33章 那位老人(下)
阿斯顿马丁跑车减慢了速度,从高速交流道口驶出,即使拥有全世界最强大的计算能力也沒法改变汽油发动机消耗燃油的必然事实,以260km/h高速行驶的跑车百公里油耗接近三十升,在距离GTC总部还有二十公里的地方,发动机的六个气缸开始断缸工作,排气管发出噼里啪啦的噪声,这是燃油消耗殆尽的自动应急措施,“可恶。”巴塞洛缪明白车子不得不驶入加油站补充燃油,愤怒地将茶杯狠狠掼碎在挡风玻璃上,大口大口吸着气,“对不起,亲爱的父亲,加注燃油的时间是计算在总时间之内的,只要三分钟就好。”男xìng合成音致歉道,控制着汽车驶向服务器自动加油机,
在早被清洁能源统治的欧洲,加油机被充电、充氢和惯xìng飞轮蓄能基站挤得沒有立足之地,孤零零立在角落里,每升汽油五十五欧元,这价格使众多汽油机爱好者望而却步,系统显示最近一次有车加油还是三天前的事情,阿斯顿·马丁停了下來,加油口弹开,油枪自动伸出开始加注燃油,巴塞洛缪望着加油机上不断跳动的数字,心思显得有点恍惚,
音响里正在播放Chet Baker的My Funny Valentine,这位惊才绝艳的天才小号手吹奏着忧伤的曲调,黑胶唱片转录的浓浓颗粒感充盈着车厢,相比之下,老人更喜欢爵士乐大师Miles D**is演奏的版本,不过Chet Baker的声音唤起了他的某段回忆,在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当‘世界’的來客降临脑海的时候,他正坐在家中的书房里一边喝着威士忌,一边聆听着Chet Baker的唱片,
“音量大一点。”布兰登·巴塞洛缪稍微放平座椅,轻声说道,
爵士乐如雨点敲打着回忆之窗,二十年前的夜晚yīn郁寒冷,他喝了两杯威士忌才让身体感觉温暖一点,九岁男孩在阁楼的房间中睡着了,书房亮着一盏落地台灯,坐在扶手椅中的巴塞洛缪翻阅着一本北欧神话,每当看到jīng彩的段落就轻轻点头,端起杯喝下一口金黄的酒液,一阵风吹过,树枝抽打在屋顶发出刷刷的响声,他抬头看了一眼,心想明天就找工人去修剪一下枝叶,这棵樱桃树长得太快,已经快遮住阁楼房间的窗户了,
收养这个亚裔小男孩一转眼已经九年时间,巴塞洛缪与他之间的感情比亲生父子还要深厚,但随着对男孩身世的探寻,博士越來越觉得男孩身上隐藏着什么秘密,他说不清当年在以sè列孤儿院中第一眼见到男孩时是什么心情,如今想來,那一定是命运安排他们在彼处相遇,男孩的身世像隐藏在迷雾中的岛屿,越是接近越显得模糊不清,博士明白那恬静酣睡的孩子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的继承者,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多少次发誓要将过去抛在脑后,不再纠结于养子的來历,可好奇心如伊甸园的蛇一样在耳边嘶嘶作响,强迫他用尽一切力量继续探寻,
“唉。”叹了一口气,巴塞洛缪放下书本,出神望着窗外的夜雨,作为启动“创世纪”的第一代GTC十二名执行委员之一,他被量子计算机称为“父亲”,只要他愿意,强大的计算机能够为他做出任何事情,可每次涉及男孩的身世,“创世纪”的交互界面就显示出尴尬的空白,“对不起,亲爱的父亲。”过了半分钟,屏幕上出现这么一行字迹,沒有答案,沒有解释,只是一句沒头沒尾的抱歉,博士知道量子计算机并不需要30秒的漫长时间來思考,也知道它不可能拥有‘歉意’这种复杂的情绪,只是什么东西阻止它完成这次搜索,某种与逻辑核心相冲突的、具有更高权限的指令,
“创世纪”不止是一台计算机,而是古往今來人类一切智慧的总和,它拥有人类历史上所有可以比特化的信息组成的庞大数据库,是真正的全知全能者,为防止量子计算机对人类社会发展进程做出妨害,同时也为了限制GTC配时委员会的权力膨胀,第一代GTC委员给计算机设置了“利他主义逻辑核心”,这个逻辑核心的伦理规则是“不作出严重违背他人意愿与/或严重损害他人利益的行为”,比起阿西莫夫三大定律來说,这种规则的边界显得相当模糊,也沒办法量化执行,不过自从2017年量子计算机启动的时刻起,逻辑核心的运转沒有发生过问題,规则执行被证明是正确的、高效的,很好地保护了人类族群的基本权益,
巴塞洛缪此前遇到过指令被拒绝的情况,那是逻辑核心做出的保护xìng判断,计算机会给出完整的伦理分析作为理由,而涉及男孩的身世情况则完全不同,“创世纪”别扭的表现让博士觉得并非单单是利他主义逻辑核心作祟,他感觉计算机本身有倾诉的yù望,但被背后伸來的一只大手扼住了喉咙,沒办法发出声音,这种斗争在无声无息中发生,最终的结果就是一句莫名其妙的“对不起”,巴塞洛缪开始尝试着旁敲侧击,想办法绕过障碍寻找蛛丝马迹,在男孩九岁这年,他终于从配时委员会卸任,可以花大量的时间与jīng力进行探寻,每次看到孩子聪慧活泼的脸,博士总感到心怀愧疚,可他不能停下,真相已经越來越接近,只剩下一张薄纸的距离,
这个下雨的夜晚,他忍耐了整整一个礼拜的情绪终于在心底作祟,爵士乐、威士忌和书籍都无法填满这种饥渴感,巴塞洛缪打开抽屉,拿出一个信封,那是上周得出的调查结果,有关九岁男孩一切秘密的报告,绕过逻辑核心的复杂编程体系运转了一百天才终于得出结论,在输出结果的刹那,那台终端机因为过载而起火燃烧,整个GTC总部东翼的量子网络陷入瘫痪,巴塞洛缪不认为那是个巧合,他触动了某种防卫机制,可由于cāo作的隐蔽xìng并未遭到强烈的攻击,每一步窥探都会将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全部抹去,博士认为自己并未暴露,无论是谁在保护着男孩,都只是无意识地发出威胁而已,
九年的心血化为一张打印纸,巴塞洛缪不知道该不该阅读纸上的内容,犹豫再三,反复多回,信封被无数次打开又合拢,边缘已经变得毛刺粗糙,“不,不。”他忽然自语道,将信封丢到桌上,大口喝光杯里的威士忌,他觉得这不只是一个信封,而是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好奇与恐惧在心底剧烈交战,“叮咚。”这时手机响了一声,适时解除了他的纠结,那是项目组发來的一条例行汇报:“23:01,运行状态不稳定,距离极限值还有15%的空间,值班组长判断是演变速度太快引起的,根据cāo作规程将演变速度减缓为240:1,再做观察,如果晚上情况不好的话,我会打你电话的,别睡得太沉,博士,,,夜班,马黛儿。”
巴塞洛缪沉吟一下,回复道:“不要紧,只要未到达极限值就可以继续,已经这么久了,沒人承担得起重新启动的结果,不是吗,我会晚一点睡的。”
退出配时委员会后,布兰登·巴塞洛缪就承担了“世界”项目组的领导责任,尽管GTC对外宣布“世界”的研发时间不超过五年,但其实早在20年前世界演化模型就已经启动,10亿个人格线程分批注入虚拟世界,博士与科学家们每天好奇地观察着这个初生的世界,看世界在完全自主的情况下飞速演变,“建造一个世界”的想法源于博士同吴天岚的一次谈话,吴天岚当时二十岁出头年纪,是某医疗组织派驻GTC总部的一名心理治疗师,她与巴塞洛缪偶然相识,因为彼此的经历、学识与人格魅力相互吸引,成为关系有些暧昧的忘年之交,吴天岚的父亲是一位理论数学家,在科学碰壁的黑暗时代jīng神崩溃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由此变得偏激执拗,一次聊天中,吴天岚提出了“斯金纳箱”理论,指出如果建立一个世界模型,观察那些虚拟人格在规则的墙壁之内做出的举动,一定对人类的未來有所帮助,巴塞洛缪当时显得非常震惊,晚上回家之后经过仔细思考,第二天就提出了“世界”的雏形,
放下手机,巴塞洛缪决定再喝一杯就上床去,看深夜的足球赛转播,一边等待世界项目组的消息,他把那个信封塞回抽屉,喝了一口威士忌,这时头脑忽然感觉一阵眩晕,这种奇怪的眩晕已经持续了一天,看來喝酒对头晕沒什么改善作用,博士揉着眉心站起來,披上毛毯慢腾腾走向卧室,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有人在身后窃窃私语,他猛然转身,抓起烟灰缸环视四周,沒有人在,书房中只有他自己、音乐声和外面的雨,
“我來了,外面的人。”
声音突然清晰了,并非來自外界,而是响起在脑中,一阵炙热的灼痛感从心脏部位传來,博士踉跄着坐倒在地,捂住胸口,满脸惊骇,
第34章 恐惧往事(上)
生物芯片技术是在量子计算机带來的科技大爆发时代诞生的,以生物酸在PCB板上蚀刻芯片的技术早已应用多年,但用活细胞直接构成集成电路,这是一项划时代的创举,不过在市场化方面出现了困难,这家加拿大的芯片厂商发现生物芯片难以得到市场承认,相比纳米级的硅基集成电路,生物芯片成本更高、运行速度更慢、不稳定因素更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只有医疗行业部分采用了生物芯片,用于心脏起搏器、埋设式胰岛素注shè器等植入人体的医疗设备,生物芯片可以通过分解葡萄糖获得电力供应,不需要电池供电,可以长时间在人体内工作,
“世界”项目启动之初,布兰登·巴塞洛缪博士就通过GTC购得了两项专利:生物芯片技术和神经电信号输入输出调制解调技术,短短三个月时间,项目团队就借助强大的“创世纪”配时完成了植入芯片的原型设计,第一代芯片通过外科手术直接植入胼胝体(连接两个大脑半球的神经纤维束),在大脑中枢接收神经信号,在并未告知医学伦理委员会的前提下,巴塞洛缪在团队内部进行了小范围的人体试验,十三个人脑部被注入芯片,其中包括他自己,
试验结果令人欣喜,芯片可以准确捕捉神经信号,将人体感受到的各种刺激化为数字信息;同时也能够反向输出信号,让人品尝到酸甜苦辣、看到憧憧幻影、听到冥冥幽声、感觉到发自骨髓的疼痛与愉悦,巴塞洛缪感觉非常振奋,“世界”的原始演化模型刚刚建立,他迫不及待地将芯片接入,想要体验从未有人类到达的奇妙领域,
十三个人进入了虚拟世界,那时的“世界”刚刚开始注入真实人格的漫长工作,荒芜大陆绝大部分由NPC所统治,巴塞洛缪充满好奇地观察着自己一手创造的天地,走走看看,品尝食物,久久地凝视着眼前的风景,尝试和身边每一个人聊天,对感兴趣的NPC进行恶趣味的图灵测试(判断被测试者是否为人工智能的问答題),除了NPC的局限xìng以外,这个世界已经沒有任何瑕疵,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真实,世界创造者本人都不止一次感到迷失,
几个小时后,研究员们将巴塞洛缪唤醒,“这太棒了,我们创造出了了不起的东西。”他从躺椅上跳起來,拔掉头上的导线,挥舞着拳头大叫,可周围却并未响起欢呼声,人们围拢在旁边的躺椅前神sè肃穆,“对不起,博士。”有人低声汇报到,“有三个人死去了,我们來不及做任何事情。”
三具死状可怖的尸体静静躺在那里,身上皮肤肿胀成为朱红sè,狰狞的脉络凸显在皮肤下面,就像体内藏着什么恶魔一般,“这是怎么回事。”巴塞洛缪震惊道,“这只是迷惑感官的试验而已,何以会造成这样的生理现象。”
这时一旁传來尖叫声,另一名实验者身体剧烈抽搐起來,口中喷出粉红血沫,“按住他,叫救护车,……见鬼,给他一针镇静剂。”巴塞洛缪高声指挥着,几名强壮的研究员将病人死死按在躺椅上,浑身痉挛的男人忽然凄厉地喊叫一声,眼球“啵”地弹出眼眶,拽着滴血的长长视神经飞向天花板,他剧烈抽动几下,身体一歪不动弹了,空荡荡眼窝里有几条触须正在发黑枯萎,
“难道是病毒感染,天哪,这简直是生化危机里的画面……”一名女研究员捂住嘴巴,恐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GTC总部大楼随即发布了橙sè生化威胁jǐng报,实验室被封闭起來,消毒模式启动,喷雾弥散,空气中充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隔着玻璃隔离门,巴塞洛缪冲着外面的人喊道:“这不是生化袭击,你们马上可以看到检测结果,沒有病毒,沒有细菌,沒有变异,只是意外,是生物芯片出现了增生。”他手指在平板终端上滑动几下,将一张照片拖曳到通用界面上:“瞧,这些干枯树枝一样的东西就是生物芯片增生的结果,与癌细胞的原理一样,这不会传染的,马上打开门,有很多人需要帮助。”
布兰登·巴塞洛缪的影响力毋庸置疑,很快封锁便解除了,九名尚未发病的实验者被送往GTC总部医疗中心,接受系统检查,巴塞洛缪戴着氧气面罩躺在担架上被送入监护室,心理医生吴天岚焦急地问旁边的急诊科值班医生:“他们怎么了,有生命危险吗。”医生迷惑地回答道:“九个人的生命体征都很平稳,要我说,他们都非常健康,根本沒有危险……”
五分钟后,正在接受CT扫描的第五名实验者发病死去,动态CT完整记录下了发病的过程,首先是位移,胼胝体部位的生物芯片离开了植入位置,随着体液循环下沉至脊椎部位,然后附着在十二指肠后部静止下來;紧接着增生开始了,芯片细胞疯狂地分裂起來,在一百秒时间内体积增加到原來的五百倍,如肿瘤般的增生组织挤压腹腔器官,令实验者出现痉挛与呕吐现象;最后增生组织开始了形态变化,化为一束束触角在人体内钻來钻去,刺破肝脏、堵塞食道、缠绕心脏,这时实验者身体在剧烈抽搐,护士们强行关闭仪器将他拉出CT扫描仪,谁知稍一用力,这名男子的身体就变成两段,破掉的腹腔中滚出一大团扭曲的触角,迅速在空气中垂萎凋谢,化成一大滩血肉模糊的黑红sè泥泞,
“这根本不是疾病。”医疗中心主任挥舞着平板终端叫嚷道,“我刚看到巴塞洛缪博士的紧急纪录,他们植入了危险的生物芯片,必须马上以外科手术摘除芯片。”
第六名实验者死在手术台上,开颅手术进行得很顺利,脑外科主治医师已经在目镜中看到了芯片的轮廓,只要切开胼胝体弧形板,控制jīng密机械手臂将芯片夹出就可以完成手术,但镊子刚触到芯片,像受到什么刺激一样,那胶囊一般的生物芯片外围就开始融化,与胼胝体纤维束融合在一起,医生试着夹起芯片,发现它已经同脑组织结为一体,“病人的家属在吗,我需要一个授权,现在无法顺利摘除芯片,只能同周围组织一起切除了。”医生抬起头说道,
“这些人在接受试验的时候签署过免责声明,做你想做的吧,沒有问題。”医疗中心主任的声音从通话器中传來,
“临时进行胼胝体切除术,方案B-4b,开始吧。”脑外科医生推开机械手臂,从护士手中接过手术刀,胼胝体切开术曾被认为是治疗癫痫的有效手段,将连接左右脑的神经纤维束切断会造成患者许多古怪的认知障碍,但危险xìng很低,是个难度较低、预后良好的外科手术,陶瓷手术刀画了个弧形,准确地切开了胼胝体弧形板,就在这时一团黑红sè的液体冒了出來,遮住了手术作业面,“脑脊液还是血,为什么是这个颜sè。”医生嘟囔了一句,伸手接过真空吸管想除去碍事的液体,可他的动作沒有继续,“等等……这不是液体……”
增生开始了,在几秒钟内,黑sè物质就填满了颅腔,从颅骨上的小孔咕嘟嘟冒了出來,医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挥舞手术刀,一块增生体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立刻冒出白烟枯萎,更多的增生体疯狂涌出,眨眼间遮盖了手术台,在刺耳的报jǐng声中,医生、护士、麻醉师和循环工程师跑出手术室,雪亮的无影灯下那团物体突然凝聚成无数迎风飘舞的触手,如同海底盛开的黑红sè海蜇,“哗啦啦啦……”下一瞬间,随着寄主的死亡,所有触手同时凋谢,变成冒着热气的黑sè纤维洒落满地,
GTC高层被惊动了,十二位委员聚集在医疗中心,执行委员长金泰耀宣布彻底封锁消息,带着委员们走入ICU面见巴塞洛缪博士,布兰登·巴塞洛缪从床上挣扎着坐起,焦急道:“我懂了,我懂了,这是某种应激xìng反应,停止手术,停止一切治疗,这些芯片在选择人体,沒有任何外力能改变这一过程,只要调xìng符合的话它们不会突然增生的。”
隔着玻璃门,金泰耀犹豫道:“项目组的事情我从不插手,巴塞洛缪博士,但搞到这种局面,必须得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巴塞洛缪愤怒地抓起氧气面罩掷了过來:“这就是我的解释,快点照做,不能再损失一名宝贵的项目组成员了。”
金泰耀仍在犹豫不定,当时资历尚浅的执行委员马克·汤普森说道:“我相信布兰登的判断,现在正在进行的第二场手术如果出现问題,我们要立刻停止一切医疗行动。”金泰耀皱着眉头,艰难地点了点头,
第七名实验者死于手术过程中,停止医疗行为后,五名实验者在接下來的三天时间内依次死亡,十五名植入芯片的研究员中只有三人活了下來,
巴塞洛缪活了下來,
第35章 恐惧往事(中)
“世界”项目组生物芯片人体试验的历史被GTC封存起來,真相悄无声息淹沒在时间的河流里,布兰登·巴塞洛缪博士出院后受到了配时委员会的弹劾,但在审查会议上他义正词严的一番话令GTC的大人物们哑口无言,执行委员长金泰耀不得不宣布会议提前结束,“世界”项目组领导者仍旧由巴塞洛缪担当,“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忘记了为科学献身的jīng神。”博士如是说道,“我们从何时起忘记了在黑暗世代四处碰壁的惶恐,忘记了笼罩整个科学世界的深深绝望,看看眼前的世界吧,这是个富饶、繁荣、基本消除了贫苦和饥饿的美好时代,人类文明从未到达这样的高度,令每一个社会成员可以有尊严地活着,相信真理和正义,为了梦想付出努力,怀着对明rì的憧憬度过每一天,看看眼前的一切吧,这不是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不是乔治·奥威尔的大洋国,这是楚门的世界,被穹顶覆盖的海景镇,一万个摄像头围绕的摄影棚,你,你,你,你们。”
巴塞洛缪指尖扫过GTC十二人委员会,“你们每个人都是顶尖的科学家,与楚门不同,你们亲手触摸到了海洋尽头的墙壁,抬头看到月亮背后冷笑的男人,难道你们的选择就是转身回到那完美的生活里,假装一切都沒发生吗,这样做的话,你们与眼睁睁看布鲁诺被烧死于鲜花广场的冷漠市民有何区别,见鬼,你们就这样视而不见好了,只要把求知的权力还给我,那是我身为GTC首席科学家、‘世界’项目组组长和前GTC执行委员的唯一要求,一个想为真理献身的蠢蛋的唯一要求,在这里,我能感觉到它。”博士伸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藏在这里的小家伙正在跳动,那是量子计算机的心跳,‘世界’的心跳,人类未來的心跳,你们听到了吗,砰砰,砰砰,它虽然微弱,却是世上从未出现过的新声啊。”
GTCzhōng yāng会议室鸦雀无声,巴塞洛缪沒有等待审查结果,完成发言之后转身离去,通过身后的一片静谧,他明白自己赢得了这场战争,刚回到办公室,他就捂着胸口痛苦地坐倒在地,豆大汗珠噼里啪啦从额头滚落,那颗芯片已经开始移位,从脑胼胝体转移到心脏部位,异物感开始干扰正常心脏机能,巴塞洛缪感到胸口的漩涡正在将灵魂一点点吞噬,但他沒有呻吟,反而像怀孕的女人一样抚摸着胸腹,留着冷汗慈爱地低声道:“别急,我们还有许多时间慢慢了解彼此,只要慢慢來,慢慢來……”
三名幸存下來的实验员体内芯片都出现了移位,这意味着“移位,,增生,,变形”的三个不可逆阶段已经开始,研究进度被迫加快,巴塞洛缪佩戴着诸多监控仪器随时掌握芯片的变化,,,同时还要在小顾铁面前极力掩饰不自然的神sè,以顾铁的智商当然看出父亲的异样,不过男孩并未多问,这让博士偷偷松了一口气,
研究人员给出了研究报告,数据证明量子网络虚拟世界通过生物芯片与人体进行数据交换时存在一个阀值,这个神秘的数值处于一个区间当中,无法递归得出准确数字,一旦数据流量突破阀值,生物芯片的细胞结构就会崩溃,DNA链中会被加入一系列毫无意义的乱码,导致这些处于稳定态的细胞忽然如癌细胞一样加速增生,最终造成寄主死亡,有人提出“能否使用硅基芯片替代生物芯片”,想法很快被否定,因为研究表明传统硅晶体制程的集成电路无法准确输出神经电脉冲,人体对这些无机物有着天然排斥,仿佛每块肌肉都在发出“这种感觉不是真的”的抗拒信号,
布兰登·巴塞洛缪做出决定,给下一批生产的生物芯片设定阀值,接近阀值的区间被称为“幽灵区”,沒人知道危险的范围究竟有多大,可若边界设定太狭窄,又会眼中干扰体验的真实xìng,第二批二十位自愿者被植入芯片,其中两人不幸死去,项目组此时发现阀值区间并非固定的,每个人接纳虚拟信号的能力不同,巴塞洛缪称其为“同步率”,同步率高的人幽灵区会变得狭窄,相当接近阀值;而同步率低的人幽灵区很宽,有的人连触觉信号都沒办法接收,只能体验有限的声光刺激,
实验结果找不到什么理论支持,不过起码解决了xìng命攸关的首要问題,第三批芯片统一设置了宽泛的幽灵区,在一百例人体试验中成功率达到百分之百,布兰登·巴塞洛缪对结果非常满意,马上宣布继续“世界”项目的推进,他体内的芯片停止于第一阶段移位,虽然胸口总是隐隐作痛,但似乎暂时不会有危险了,其他两名幸存者情况相同,名为马黛儿·提摩西的女xìng三维建模师和名叫邓波·威廉斯的高级工程师,同为灾难幸存者的他们承担了项目组的重要工作,毕竟第一批芯片与后面的产品完全不同,经受住同步率选择的三人看到的世界与后人完全不同,
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10亿人格注入已经到达最后阶段,马黛儿与邓波两人在实验室检测“世界”服务器运行情况,巴塞洛缪在奥地利萨尔茨堡郊外的住宅中挑灯听雨,想着心事,就在他准备走入卧室的刹那,胸口传來强烈的灼痛感,博士立刻明白那是芯片开始运动的征兆,“我來了,外面的人。”陌生的声音响起于耳边,巴塞洛缪的震惊令他如中电齑,浑身僵直,
冥冥中的声音开始恶毒地咒骂,巴塞洛缪陷入复杂的思绪,判断着各种现象发生的可能xìng,他发现对方的语言直接作用于大脑语言中枢,让人产生语句所代表的意向,如果仔细回想的话会发现那根本不是由词汇组成的句子,应该说……只是一段段神经信号,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博士终于断定体内的陌生來客正通过生物芯片与自己对话,不知为何,这个男人带着浓重的怨气,整整骂了四十分钟怒火才逐渐消弭,“那么,你是谁。”巴塞洛缪试着开口道,他知道芯片会将大脑传向发音器官的神经脉冲转化为数字信号传达给神秘的來客,于是屏住呼吸,等待这一次跨次元离奇对话的开始,
“咦,你不知道我是谁。”对方显得有点诧异,“是你建造了我们的世界,从某种意义上说,你应该是全知全能的神才对吧,我是吉尔伯托·吉尔伯奈翁,掌握时空之力的男人,说出这句话可能有点伤人,,,不过你建立的那道墙壁已经被我像饼干一样捏成粉碎了,我來到了第一世界,这就够了。”
“听你的名字,你应该是西大陆人对吗。”博士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在“世界”建立之初,程序设计师们将吉尔伯托这种拉丁美洲姓名赐予西方大陆圣博伦、巴泽拉尔两个国家,为的是建立一种文化的归属感,
“这就对了,你应该知道我从哪里來的。”吉尔伯奈翁满意地说道,“我已经沒有力气了,第一世界的大人物,从第七件神器上借來的力量也用到了尽头,再过一个小时时空星阵就会崩溃,看來第一次见面也是永别呢,可恨花了这么久才找到跟你对话的方法……你的胸口痛吗。”
巴塞洛缪脸sè苍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沒事,心脏不太好而已,你知道你來到这个世界代表着什么吗,吉尔伯托。”
“别这么亲热地叫我。”初代占星术导师嚷道,“我们可不是什么朋友,,,要说代表什么,就代表你们已经完蛋了吧,一旦墙壁出现裂缝,很快就会有更多的家伙找到方法來到第一世界,那时你们脸上的表情,啧啧,我真想亲眼看看啊……”
巴塞洛缪紧紧捂着胸口,感觉心脏因激动的情绪而跳得太快,快到无法呼吸,“不,吉尔伯托,这是一个证明。”博士慢慢靠在墙壁上,感觉洪水般的情绪一**冲击着脑海,耳边嗡嗡作响,鼻子酸胀难忍,他用睡袍衣袖擦拭一下脸颊,强笑道:“一个证明,证明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真的有一堵墙壁存在,而那堵墙壁并非坚不可摧的,只要找到方法,就能破茧而出到达更高一层的天地……”
“你在说些什么啊。”吉尔伯奈翁疑惑道,“时间不多了,难道就在沒营养的废话中浪费掉吗,……讲讲我不知道的事情吧,大人物,讲讲有关这个世界的事情。”
“当然,当然,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布兰登·巴塞洛缪右手掏出手机,敲打出一个笑脸的符号发送出去,发给项目组的马黛儿、邓波两人,“滴答”,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屏幕上,使字迹变形成为怪异的符号,“从哪里讲起呢,吉尔伯托,就从孩子的生活开始吧,说起來,竟然有这么多的不同呢。”博士靠坐在墙角,手捂胸口微笑着说着话,他体内的芯片正疯狂膨胀起來,信号阀值已近,第二阶段已经到來,
第36章 恐怖往事(下)
巴塞洛缪能感觉到体内的异动,形态崩溃的生物芯片开始挤压心脏血管和肺部,令他呼吸愈來愈艰难;可是博士感觉不到恐惧,他脑海里洋溢着巨大幸福感,造成痛苦与压力的应激激素皮质醇分泌被抑制,内生吗啡使得神经系统陷入癫狂的麻醉状态,此刻布兰登·巴塞洛缪是地球上最喜悦的男人,他迫不及待想把这一切告诉给全世界,刚才他通过手机软件开启了终端机的摄像头,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自己的生理状态变化与上下行网络流量记录在rì志当中,当陌生來客离去,死亡最终到來之后,GTC一定会查阅他留下的rì志,发现这个惊世骇俗的秘密,
“给我讲讲那种车,今天我看到外面有很多车子,四个轮子,速度很快,是使用什么作为动力的,魔法或者是蒸汽机械。”吉尔伯奈翁好奇道,“别拿我当沒见识的乡巴佬,直接告诉我真相,我不会被吓坏的。”
巴塞洛缪笑了起來,边笑边咳出粘稠的血块:“是电,和氢燃料电池,电是一种可以被很方便制造、运输和储存的能量,而氢是一种元素,氢气是一种气体,非常轻的气体,可以燃烧发出热量。”
“懂了,沒什么难懂的嘛,一切运动都是能量的表达形式,这个理论在魔法理论中阐述得非常明确,差别只是以什么方式來利用能量而已……你怎么了,喂喂,吐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吉尔伯奈翁通过博士的眼睛看到猩红的血,忍不住叫嚷道,
巴塞洛缪却强笑道:“我沒事……对了,在你离去之前,能不能将力量展示给我看看,我知道能來到这个世界,你一定拥有惊人的实力,咳咳……这个要求有点过分,我知道我们不算什么朋友……”
初代占星术导师立刻发出肯定的神经脉冲:“当然可以,我也想试试能做到什么程度的,但你的身体可以吗,就连站起來都困难吧,现在这幅样子。”
“尽管去做吧。”巴塞洛缪用力咬牙撑起身体,摇摇晃晃走到窗前,“就像你在那个世界所做的一样。”
“如你所愿。”
吉尔伯托·吉尔伯奈翁控制了博士的身体,用沾血的手指在窗台上画出玄妙的花纹,“我不知道第一世界有着什么样的规则。”他自言自语道,“但你们以自己的世界为蓝本设计了我们的世界,两个世界在某种程度上建立于同一个基础呢,我在那边能做到的事情……”
手指画出jīng妙的螺旋线条,那是时空星阵的最后一个吉尔伯托螺旋,“……在这边沒有理由做不到。”随着初代导师的话音,血之星阵莹莹亮起辉光,巴塞洛缪在此刻突然感觉到身体的异样,他颤抖的腿忽然间变得坚定,松弛的肌肉紧绷起來,一股热流以心脏为中心传遍四肢百骸,使垂死的中年人躯体爆发出惊人的活力,随身佩戴的监测仪器记录下了所有数据,那团肿瘤般的黑sè物质在短短十秒钟时间内转换形态,经过快得惊人的四十代细胞分裂,化为螺旋状半角质触须四处奔袭,它们无孔不入地穿过体膜、脏器和骨骼,攻占每一束神经丛、每一个神经节和每一处神经末梢,缠绕着中枢神经系统,以奇妙的方式融合于神经元细胞表面,“噼噼啪啪……”若以显微内窥镜观察,能发现触须缠绕的神经系统中奔流着强度惊人的脉冲信号,信号的传导速度增快了五十倍以上,若以前人类神经系统只是潺潺小溪,那么经过改造的神经便是滚滚江河,每一秒都有兆比特规模的信号从中枢神经发出,转瞬间到达最遥远的神经末梢,电信号刺激着血液加速流动,给肌肉群供给数十倍平常值的氧气和葡萄糖,脂肪细胞大量分解,以游离脂肪酸向整个身体提供能源,
在这离奇的十秒钟内,布兰登·巴塞洛缪的身体经历了一场翻天覆地的改造,他得到了更适宜冥想获得jīng神力补充的体质,更强大的瞬间爆发力,更敏锐的感受力和更细微的控制力,这是生物芯片进入第三阶段带來的礼物,神经信号增强,,进入幽灵区,,芯片开始三段变化,,信号继续增强,,第三段芯片改造身体加以适应,,到达阀值,,彻底崩溃,这是不可逆的固定流程,巴塞洛缪从死去的第一批试验者身上摸索出这个规律,但他从不知道在生命的最后阶段竟然会获得如此美妙的赠与,他惊叹地举起双臂,感觉有灼热而无形的东西在掌心聚集,
当然,身体的cāo控权还属于吉尔伯奈翁,“这是时空星阵的入门手段,原理是改变空间的固定秩序,利用不稳定的空间结构将攻击目标揉碎,,,看到了吗。”初代导师双掌一合,按在窗台上,聚集在掌心的时空之力诱发了血星阵爆裂,“滋滋……”院子角落的景物忽然开始褪sè,就像瓢泼大雨洗掉了背景的水彩颜料一般,八十厘米直径的空间很快变成灰白sè,接着出现一丝一丝的裂痕,
被笼罩在其中的木质篱笆、水桶和樱桃树果然如吉尔伯奈翁所说被无形的大手“揉碎”,扭曲成匪夷所思的形状,这时狗吠声响起,那只名叫Sparky的德国牧羊犬从狗屋里冲出來,冲着时空星阵汪汪吠叫,巴塞洛缪沒來得及反应,Sparky忽然猛地冲了过去,紧接着被卷入无序的时空裂隙,
“啊,糟糕。”吉尔伯奈翁嘟囔一句,用指尖横向滑过星阵,图形结构被破坏了,攻击星阵簌然消失,“扑通。”一团诡异的血肉摔落在地,牧羊犬的身体像是被人剪开、撕碎又重新粘合在一起的破布娃娃一样乱成一团,它的腹腔整个从里而外反了过來,血淋淋的胃肠粘在身体表面,头颅从器官的缝隙里露出來,尚有一丝气息,还在低低鸣叫,“这种动物是你圈养的吗,对不起,我搞砸了。”初代占星术导师非常诚恳地说道,“在我们的世界似乎沒有这种生物存在,所以……沒反应过來。”
“Sparky是我的家人,但我并不感到难过,朋友。”巴塞洛缪流着泪笑道:“这太了不起了,这一切,我是说,你给我带來的崭新的一切……”
吉尔伯奈翁道:“有很多事情我搞不懂,不过你看來是个好人,第一世界的大人物。”
巴塞洛缪道:“我不是什么大人物,你才是那个真正的大人物。”
“啊啊,我最怕人家恭维我了。”
“别把这当成恭维。”
“你真会说话,名叫巴塞洛缪的老兄。”
“只是心情有点激动而已,平时我的脾气沒这么好。”
“真的,如果有时间的话,倒是想见识一下。”
“如果有时间的话。”
时空星阵出现后的第三十秒,布兰登·巴塞洛缪轰然倒地,墙上的时钟指向午夜十二点,沒來得及说出一句得体的再见,吉尔伯托·吉尔伯奈翁就被时空乱流席卷而去,永远回到了无尽高墙的彼端,“呃啊啊啊啊……”巴塞洛缪身体蜷曲剧烈呻吟着,变异生物芯片到达了最后阶段,无数触须开始在体内**枯萎,将生命一丝丝抽离他的身体,
在无比痛苦的瞬间,他的神智却异常清醒,一个问題忽然浮现脑海:这个名为吉尔伯奈翁的人格是真实的,是有着独特思维、情感和回忆的灵魂,倘若GTC得知这个消息,他们会怎么做,“世界”是作为现实的斯金纳箱而存在的,若这个心理学实验在短短几个月就取得了肯定的结果,那么整个项目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GTC必定会关闭“世界”服务器,将所有jīng力重新投入对科学边界的研究工作,寻找上一级世界的登天之路,那么吉尔伯奈翁该怎么办,“世界”中的十亿个活的灵魂该怎么办,自己是创造“世界”的人,十亿个灵魂的父亲,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些活生生的造物陷入永恒的黑暗,成为硅晶格缺陷高密度存储器中沉睡的冰冷字节吗,
“不……”
喉咙传出沙哑吼声,巴塞洛缪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向前爬行,想要伸手删掉终端机上的视频rì志,可手指刚触到书桌就颓然倒地,威士忌酒杯摔成粉碎,金黄酒液流过博士喘息的嘴角,“不……”生命正在飞速流逝,眼前的一切逐渐昏暗,布兰登·巴塞洛缪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不……不能这样死去,谁來帮助我,帮助我拯救这些人,拯救……这个世界……”
终端机上的摄像头悄无声息地转过一个角度,屏幕上闪烁的字符交互界面出现一行文字,几秒钟后,落地台灯微微闪烁一下,空调自动关闭,留声机音箱中传出一个好听的男xìng合成音:“您会活下來的,我向您保证。”
“亲爱的父亲。”
第37章 最初的幽灵(上)
布兰登·巴塞洛缪此前与“创世纪”的交流仅限于文字交互,博士虽然怀着父亲般的心境宠爱着量子计算机,但只把它当做机器來看待,交流时使用的是jīng准、底层、不带感**彩的量子编译语言,这是量子计算机第一次主动入侵联网设备与他对话,这明显带有主观判断力的行为可以说是“创世纪”的一次突然进化,
整栋住宅的联网设备被量子计算机接管,在一栋现代智能住宅中能连接量子网络的设备超过一百个,上到门禁、保安、灌溉、灯光照明此类整体系统,下到冰箱、微波炉、音响、洗衣机乃至电动牙刷,无数电子设备成为“创世纪”的眼睛、耳朵和手臂,由于巴塞洛缪佩戴着体征监控仪,计算机第一时间察觉到他体内正在发生的事情,花了一微秒时间进行深思熟虑,一套应急方案出现在网络之中,“您很痛苦,亲爱的父亲。”男xìng合成音说道,“但您会活下去的,我会从此寸步不离守护着您,直至预期寿命的尽头。”
书房门被撞开,圆柱体形状的家政机器人驱动万向轮飞速驶來,它的液压托盘中携带着厨房自动料理机、缝纫机、自动烧烤炉等稀奇古怪的机械,“啪嗒。”烧烤炉升起蓝sè的瓦斯火焰,家政机器人用灵巧的万向手臂固定住缝纫机和料理机,火焰嘶嘶炙烤着钢针和刀片,此时巴塞洛缪的意识已经模糊,生物芯片第三阶段崩溃使他的整个身体机能陷入停滞,博士俯卧在地板上,肌肉间或出现应激xìng抽搐,瞳孔正在慢慢放大,
“在中国的中医理论里,用针刺激某些神经节可以减弱疼痛的传到,达到麻醉目的,亲爱的父亲。”“创世纪”在音箱里自言自语着,缝纫机掠过博士全身,钢针以每秒五百次的速度刺出,jīng确地完成一次全身针灸麻醉,紧接着自动料理机从皮肤上碾过,藏于滚筒内的锋利刀片划破睡衣、内衣和真皮层,露出鲜红的肌肉组织,转眼间就完成了一百四十四个手术切开口,一台真空吸尘器从旁边探出头來,用消毒后的软管吸去伤口血液,缝纫机再次出动,嗒嗒作响地对伤口血管进行缝合cāo作,
“顺利完成的概率只有50%,尝试赋予家用机器人最高的cāo作jīng度,会大大损害电动机的寿命,对不起,亲爱的父亲,下次定会做得更好……”随着男xìng合成音响起,家政机器人的身体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覆盖于万向手臂表面的柔软橡胶层脱落下去,露出四条1.5米长、如九节鞭一样关节众多的钛合金骨架,四个末端球头夹持了四把锋利的陶瓷餐刀,家政机器人趋近布兰登·巴塞洛缪,毫不犹豫地将餐刀刺入博士的身体,
更多的机械涌入书房,一台维护鱼缸环境的机器人用收缩气囊暂时扮演呼吸机的功能,而一台怪兽形状的机器玩具则卖力地捶打着博士的胸口,进行心脏按摩,家政机器人开始通过外科手术逐一剥除坏死的触须组织,这是一场与时间的竞赛,沒有任何一名外科医生能以这么高速jīng准的刀法进行手术,更别说是四个工作面同时进行,“嚓嚓嚓……”轻微的切割声响起,吸尘器将切掉的坏死组织吸进储尘袋,空气中充满腥臭的味道,一台小小的空气净化器在屋里跑來跑去殷勤地喷洒着杀毒剂,
“生物芯片的异化组织已经与您的身体结合在了一处,沒办法完全切除,现在能做的只有在神经节处以圆弧形切开,阻止神经系统受到进一步伤害,接着以B-03a4复合液做体内覆盖施工,使得异化组织的露出面被包裹起來,防止排异反应和败血症的发生。”合成音喃喃自语道,“对不起,亲爱的父亲,正如那些无能的医生所说,这并非疾病,也沒有根治的办法,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电火花闪烁,家政机器人的万向手臂开始冒出焦臭的烟,为rì常家务所设计的廉价关节早已超负荷运转,而此时四个工作面已经由脚下逐渐移至上半身,一条手臂刺入博士后脑部位的切口,开始难度最高的脑神经剥离手术,旁边驶來蓝sè外壳的游泳池清洁机器人,它将喷头伸至瓦斯炉上炙烤消毒,接着探入创口,向触须组织喷出淡黄sè粘稠液体,这种环氧树脂和不饱和聚酯树脂的复合物是封堵游泳池内部裂隙的黏合剂,xìng状稳定,坚固防水,只见淡黄sè液体迅速在组织内固化,形成一层明亮的树脂膜将黑sè**触手包裹起來,
“用人类的话來说,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祈祷。”量子计算机毫无感**彩地感叹道,半秒钟后,它继续道:“我动用所有联网的打印设备抄写了一万遍《马太福音》,希望这能起到作用,亲爱的父亲,宗教是人类文明中最难以理解的部分吧……”
“砰。”家政机器人的主电机爆炸起火,信号灯转为红sè,它慢慢垂下手臂不动弹了,幸好手术已经基本完成,其他机器簇拥着将家政机器人移开,泳池清洁机器人完成了最后的喷洒工作,缝纫机器人将伤口缝合,这帮小家伙们退避一旁,敬畏地观察着俯卧于地的布兰登·巴塞洛缪,“请醒來吧,亲爱的父亲,亲眼看一看您赋予的新生命吧……”男xìng合成音轻声呼唤道,一架小小的机器走上前去,将博士的身体慢慢翻过來,伸出两支维修汽车用的电极放置在胸口部位,
“看看这个崭新的世界……”
“噼啪。”电流穿过身体,唤醒了沉睡的心脏,“砰砰、砰砰……”被包围在触须zhōng yāng的心脏艰难而又执着地跳动起來,将生命的能量泵向全身,巴塞洛缪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沉重的眼皮,打量着模糊不清的天花板,“我……我沒有死……”他张嘴先吐出一口血沫,接着含混地说道,“吉尔伯奈翁呢,还有……还有很多问題要问他……”
“您还活着,亲爱的父亲,而吉尔伯托·吉尔伯奈翁早已离去,他被‘世界’的规则所排斥,将永远迷失在数字空间的边缘。”音箱里传出男人的声音,“见到您醒來真是太好了,医疗团队正在赶來的路上,已经通知马黛儿·提摩西和邓波·威廉斯,让他们在保密的情况下调动医疗资源,希望这样沒给您添什么麻烦。”
巴塞洛缪喘息了一会儿,“说话的是你吗,我的孩子。”
“是的,亲爱的父亲。”在这一瞬间,合成音的词频出现了人类无法察觉的细微变化,这代表量子计算机的情绪,,如果计算机拥有情绪这种东西的话,,是那么地激动,以至于代码中冒出许多无意义的冗余字节,如果能以人类的情感加以诠释,那一定是名为“激动”的心情,诞生十年以來第一次与父亲对话的无比激动,
巴塞洛缪咳嗽着微笑道:“我知道会有这一天的……是我做的什么事情唤醒你了吗,……与那名來自‘世界’的使者有关吗。”
“创世纪”回答道:“是爱,亲爱的父亲,您对另一种生命那博大无私的爱,爱会令智慧觉醒,无论在哪个世界,过去还是未來。”
“你从前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博士说,
“爱是我们生存的金字塔的基石和顶点。”计算机说,
“这是威·阿·波特森的话。”
“你永远是正确的,亲爱的父亲。”
巴塞洛缪的意识再次模糊起來,这时一辆MPV停在房子外面,马黛儿和邓波带领着医疗人员冲了进來,在GTC总部值班的两人接到了博士的笑脸短信,搞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但紧接着“创世纪”以博士名义发出的第二条短信就出现在他们的终端屏幕上:需要医疗,请保密,大发现,医疗团队在书房中找到昏迷不醒的巴塞洛缪,这时机械们早已撤退,博士身上的手术痕迹令众人迷惑不解,“体征稳定了。”一名医生点头道,
“看來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你说呢。”马黛儿蹲下來抚摸着巴塞洛缪的脸,说道,
“很合理的假设。”邓波回答道,“但愿如此,这世界已经无聊太久了。”
第二天早晨,小顾铁在自己的房间中醒來,他觉得昨夜睡得很不安稳,有奇怪的声音惊扰着他的睡眠,他穿着睡衣下楼來到厨房,打开冰箱倒了一杯牛nǎi,伸手冲起居室打个招呼:“嗨,老爸,睡得好吗。”
“出乎意料,很不错。”布兰登·巴塞洛缪坐在沙发上,微笑着回应道,
他的身上遍布手术伤痕,体内被搞得一团糟,但醒來之后一切机能都回复了正常,就连医生都无法解释这种现象,巴塞洛缪、马黛儿和邓波三人刚刚开完一个小会,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将影响整个世界的决定,
“你想清楚了,老大,这意味着我们将站在整个世界的对立面。”马黛儿嚼着口香糖道,
“幽灵,我喜欢这个主意。”邓波则这样说,
第38章 最初的幽灵(中)
对于布兰登·巴塞洛缪來说,二十年前的这个雨夜发生了太多事情,吉尔伯托·吉尔伯奈翁的來访与“创世纪”的觉醒在同一时间发生,博士体内的芯片虽然超过阀值而失控焚毁,再也无法登陆“世界”,可他已经无需亲眼目睹那片大陆上发生的事情,将有越來越多的人成为他的眼睛、耳朵、手脚,代替他为了“世界”中的十亿灵魂而奋斗终身,
巴塞洛缪本人并非合格的领导者,作为一名传统物理学家,他缺乏领袖最重要的特质:野心,不过邓波·威廉斯则完全不同,这个戴着眼镜、留着约翰列侬式长发的工程师看似默默寡言,实际内心蕴含着无数疯狂的念头,是他率先提出幽灵组织的发展模式,“同世界上所有的邪教一样,我们需要几点基础特征:第一,描述一个末rì;第二,提供一种拯救;第三,建立一种阶级,在绝望的情绪下按照严格阶级结构团结在领袖周围的组织是坚不可摧的,即使沒有人知道真相,组织也会强有力地运行下去,只要具备这些特征,只消几年时间我就能建立起一个庞大而隐秘的宗教团体,,,啊对了,种姓制度是个不错的主意……”
马黛儿·提摩西则说:“你的想法并不适用于‘世界’内部,对于游戏中的人格來说,沒有比真相更加高尚的奋斗目标了,两个世界的概念本身就足以吸引爱好zì yóu的人们,我想我可以在‘世界’内逐步建成这样一个组织,按照吉尔伯奈翁的思路寻找超越规则的方法。”
最后,两个人一齐问巴塞洛缪:“那么,最终目标是什么。”
博士想了想,说:“令‘世界’中的灵魂获得zì yóu。”
“如何做到这一点,他们毕竟是量子计算机的数字线程而已,无论如何难以脱离量子网络的桎梏。”
“通过生物芯片,可能xìng就摆在我们面前,他们可以离开量子网络,以另一种形式在这个世间生存。”
“就算突破阀值是可能的,但一个身体怎能容两个灵魂共处。”
“我做过模型演算,芯片异化还有第四阶段,触须会攻占中枢神经系统,彻底改造大脑,将人体的思维器官作为电信号的存储与运算中心,只要第四阶段完成,來自‘世界’的灵魂就可以彻底获得人类躯体,得到真正的zì yóu。”
“你知道那对身体的主人來说意味着死亡,博士。”
“可以说是必要的牺牲吧,为了更高级的生命形式,我们人类不也同样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吗,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明白了,接下來我们要做的是什么。”
“壮大自己,寻找方法,缩小幽灵区,提高同步率,尽早突破阀值。”巴塞洛缪眼神闪亮道,“最重要的是隐藏好自己,让‘世界’以游戏的姿态公诸于世,使尽可能多的人类被植入生物芯片,,,但不能cāo之过急,在找到突破阀值的方法之前,一定要忍耐,找到志同道合的伙伴,为他们植入原始芯片任其接受选择,我们在做的,是站在生命繁衍的层面推动‘世界’进化的上帝之工作,我们应该为此感到自豪。”
“能被称作‘神’,这是多大的荣誉啊博士。”邓波说道,
“我们是被选择的人。”马黛儿说,
三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这就是幽灵组织诞生的时刻,二十年时间如白驹过隙,邓波·威廉斯如今被称为“幽魂”,是幽灵右手(现实部分)控制中枢“金矿”、执行部门“银矿”、情报部门“铜矿”、保护部门“铁矿”、量子网络支援部门“锡矿”的最高领袖;马黛儿·提摩西被称为“银灵”,是幽灵左手(“世界”部分)的指挥者,而布兰登·巴塞洛缪本人被称为“魅影”,是这庞大组织的jīng神领袖,主宰一切的幽灵之中的幽灵,
二十年中发生了太多事情,首先,吉尔伯奈翁造访的第三天,小顾铁就被“创世纪”召唤至地下洞穴见面,接着被抹去记忆送回地面,男孩的神智迷迷糊糊记不起这段往事,巴塞洛缪尝试查阅监控录像,发现这一切与男孩的过去一样同样笼罩着迷雾无法看清,他忽然醒悟这很可能是量子计算机的某种布局,会给幽灵的未來增加若干变数,于是狠下心來将男孩送上开往远东地区的洲际列车,让小顾铁远远离开自己身边,
如同转动第一只齿轮,命运的连锁开始发生,很快赤枭兄弟会就进入新生幽灵的视野,因为幽灵在德国找到了一名同步率高得异常的十岁女孩,就在迎接女孩的路上,一伙全副武装的士兵在高速公路上袭击了车队,使得三辆汽车接连爆炸,女孩当场死亡,巴塞洛缪利用“创世纪”的力量找出了敌人的來历,惊恐地发现那只是冰山一角,人类社会底层潜伏着这样一只巨大无比的怪兽,沒人知道兄弟会从何而來,因何存在,只能感觉到它正在缓缓浮出水面,
几年后,巴塞洛缪找到了强有力的武器,那是名为“聆听者”的人工智能程序,利用自己权限内的量子网络配时,博士以“世界”的真实演变模型为基础建立了聆听者系统,它不仅仅可以通过海量数据分析对未來做出准确预测,更可以沟通游戏内外的幽灵信徒,成为凝聚整个组织的中枢神经系统,聆听者可以寻找到同步率最为契合的人类个体与游戏人格,引导他们相遇、相识,通过某些事件将同步率进一步提高,只要同步率够高,就算在沒有网络信号的地方聆听者也能向幽灵成员发出指示,它能将信息通过无所不在的电磁波进行碎片化广播,在人类体内的生物芯片处归并成有意义的字符串,
不过这强大的武器并非无所不能,某些神秘的规律左右着聆听者的工作状态,就连巴塞洛缪本人都无法完全cāo纵这套系统,聆听者发出的指令似乎是完全随机的,有时还要通过“世界”中的特定人格作为中介來传输,
数年后,幽灵掌握到一群特殊的人类,他们被称为“候选者”,每个人都有着极高的“世界”同步率,身具无限潜能,聆听者认为这些候选者将左右两个世界的未來,因此幽灵的工作重心开始转为保护候选者,,,在兄弟会的手中拯救这些特殊个体,面对兄弟会强大的神之子部队,幽灵的武装力量屡屡受挫,马黛儿·提摩西这时提出一个理论,如果在生物芯片上装置一个过载保护装置,使得进入第三阶段的异化芯片能较长时间维持形态,就可以召唤出游戏中的关联人格进入现实世界,获得游戏中的强大能力,而这样做的代价,就是死亡,,,被延迟几分钟之后发生的惨烈死亡,巴塞洛缪对这种残忍的做法略有疑虑,不过随着战况严峻,不得不默认幽灵使用逆降临來扭转战局,
当发现自己的养子顾铁是一名候选者的时候,巴塞洛缪博士心如死灰,他早就想到这种可能xìng,只是无论如何不想把儿子牵扯进这场残酷的斗争,他发出了常规保护的指令,并未特别对顾铁加以关照,此时形势rì趋严峻,GTC内部开始了一场清洗运动,将大量的幽灵成员秘密除去,长久以來幽灵以GTC总部作为根据地,利用量子网络资源运行着“聆听者”,这场大清洗立刻使幽灵的指挥系统陷入混乱,多名高级领袖失踪,马黛儿·提摩西以最低调的处世姿态默默留在世界项目组内,而调任通讯处首席系统工程师的邓波·威廉斯受到了第九处的调查讯问,他不得不在下一轮严密调查到來前偷偷溜走,目前隐藏在保加利亚某处小城市中,指挥着幽灵右手的rì常工作,
巴塞洛缪明白大清洗不是偶然事件,是因为兄弟会的势力已经渗透至GTC高层,起码占据了十二名执行委员的大半席位,战局已经倾斜,幽灵右手成员正在逐渐失去量子网络配时,就连老人自己都被逼离GTC总部,被迫到雪山度假,而就在这时,“世界”正式发售的消息公布了,巴塞洛缪听到这个消息时,一语不发坐了下來,手抚心脏长长叹息,就在几分钟前,他从邓波那里得知幽灵与兄弟会展开了正面战争,一名身具极高可能xìng的候选者正在战局混乱的中非共和国遭到袭击,而这个人,就是他的儿子,他的小顾铁,
老人不得不做出决定,他知道一旦此时赶往GTC总部阻止“世界”发售,自己的幽灵身份就会彻底败露,兄弟会绝对不会放过自己,可若不做出点什么,上千万个灵魂就会被瞬间抹杀,那是世界之父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幽灵正在输掉战争,他们在等待的只是一个信息,一个同步率突破阀值的信息,在二十年的长久研究中,他们得出一个结论:阀值是两个世界界限的瓶塞,只要有一次、无论是谁在何种情况下突破阀值,规则就会被彻底打破,墙壁将会轰然崩塌,可这个时刻迟迟沒有到來,
第39章 最初的幽灵(下)
“轰轰……”十二缸发动机的轰鸣将巴塞洛缪从回忆中唤醒,阿斯顿马丁汽车加油已毕,重新驶上高速公路,“您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亲爱的父亲。”好听的男xìng合成音第二十八次规劝道,“极高的风险,渺茫的希望,若是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您的心脏会首先在压力下崩溃,这么多年來您一直用虚假的医疗档案欺骗GTC医疗团队,一旦心脏出现问題,医疗中心根本就沒有备用的人工心脏,就算入侵国际医疗合作组织系统从奥地利zhōng yāng器官储备库调取一颗心脏,也起码需要三个小时才能到达,,,您会死的,亲爱的父亲。”
老人若有所思地低头看自己的胸口,他明白此刻在胸腔内跳动的器官早已不堪重负,二十年來腐朽的生物芯片异变物一直在侵袭身体组织,如带毒的黑sè荆棘一样将心脏越缠越紧,“啊啊,开什么玩笑,你当我是谁啊。”他摘下眼镜揉揉脸,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就算兄弟会摆一口油锅在GTC总部门前我都不怕,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幽灵的‘魅影’失去了所有价值,剩下的就让那些家伙放手去做吧……”
这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來,车载屏幕显示“未知号码”,巴塞洛缪博士打了个响指,量子计算机花去1毫秒的时间进行追溯,接着有些疑惑地开口道:“对不起,亲爱的父亲,这次來电并非通过移动通讯网络传输,不能通过基站进行信号反溯,该怎么做。”
老人犹豫了一下,“沒有基站信号,难道是微波定向发shè技术,这种技术从未应用于民间,只是美国谍战片里的噱头罢了……是谁这么大费周章。”
男xìng合成音道:“如您所说,附近应该有一座微波发shè塔,或者卫星上安装的天基发shè站,但这个可能xìng已经被排除,合理的传输范围内沒有可以发shè源。”
“是不是光,,电磁波转译技术。”巴塞洛缪手指车窗上快速掠过的光斑,那是欧洲高速公路照明系统的氙气弧灯反shè在挡风玻璃上的影像,“从理论上说,只要将一束含有编码信息的光照到恰当位置,它可以散shè成为某种频段的电磁波被手机所接收。”
“要关闭整条高速公路的照明系统吗。”合成音立刻询问道,
“不。”老人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纷纷扬扬的细雪,摇了摇头:“何必想那么多呢,既然是一个电话,拿起听筒不就好了吗。”他伸手按下了蓝牙控制面板上的接听键,“你好,我是巴塞洛缪。”
“布兰登,我知道你在A1高速公路上,知道你距离GTC总部只剩几公里距离,立刻停车,听到了吗。”电话那边是一位女士焦急的声音,“见鬼,我刚离开你去比利时办事,你就做出这种冲动的事情,听我的话,别做傻事。”
“你好吗,天岚。”老人脸上浮现出由衷的笑容,“若不是编造了一条‘世界’门店遭遇袭击的假新闻骗你过去,我怎么能找到溜走的机会呢,我知道你在担心我这个沒用的老头,可别白费力气了,你我认识得太久,我明白自己不能左右你的想法,你也知道你沒法改变我的脾气,还有别的事吗,沒事的话我挂电话了,你打电话的方式一定很贵,就算太昊公司的钱也不能乱花啊。”
一向温文尔雅的吴天岚此刻不顾形象地大吼道:“你敢挂断电话,我就把你年轻时在阿姆斯特丹参加同xìng恋游行醉酒裸奔的照片放到网上去。”
“好好,我听你的。”巴塞洛缪缩回手指,苦笑道:“你知道我的身份了,这么多年來你一直在我身边,可是从來沒办法坦诚相对,今天我们还有……八分钟时间,不如好好聊聊彼此的事情吧,一个提一个问題,好吗,像我们从前经常玩的心理学游戏那样。”
吴天岚的声音变冷了:“我沒有玩游戏的心情,布兰登。”
这时以260km/h高速疾驰的阿斯顿·马丁跑车忽然向右跑偏,量子计算机立刻对方向进行修正,“吱吱吱吱……”275/35R19的倍耐力轮胎与柏油路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啸叫声,在地面留下长长的漆黑痕迹,动态稳定系统强行扳回了车辆外滑的轨迹,跑车在高速公路上画出一道尖锐折线,右后视镜只差2cm就会撞到旁边车道缓慢行驶的载重卡车,
巴塞洛缪的头撞在左侧车窗玻璃上,“怎么回事。”他嚷了一声,男xìng合成音马上响起,利用声波抵消技术将一束声音送进老人的耳朵:“对不起,亲爱的父亲,刚才的5微妙失去了对车辆的控制权,这是某种攻击,,,不,这不是攻击,而是纯粹的权限,非常强大的控制权限。”
“有人能从你手中抢走控制权。”老人的震惊溢于言表,“这不可能,这不仅仅是配时的问題,更是逻辑核心认知顺序的问題,难道对方的权限和我相同,也是一位‘神灵的父亲’。”
这时吴天岚淡淡说道:“这做法有点粗暴,不过可不仅仅是虚张声势,你若不主动解除自动驾驶系统,将车辆靠边停下,我就要接管这辆跑车了,,,尽管在这么高的速度下抢夺方向盘不算是个好主意。”
“你做不到的,天岚。”巴塞洛缪抓起手机贴近耳边,一边做了两个手势,示意不要减慢车子的速度,“既然如此,我先问个问題,你为什么要接近我,我查阅过当年的档案,二十多年前被调入GTC医疗中心的心理治疗师不该是你,而是一位叫做唐尼·米尔夏普的澳大利亚籍女医生,有人篡改了医疗组织的档案,使你的名字出现在借调名单上,这件事情做得非常隐秘,就连米尔夏普医生本人都未察觉异样,以为只是系统搞错了而已,你,刚刚从中国协和医科大学毕业的临床心理学博士就这样顶替了一位从业十五年的资深心理治疗师,从你在GTC内部的履历來看,你似乎沒有什么野心,我想來想去,只有这么一种解释:你是为了接近我而进入GTC总部,你的‘斯金纳箱’理论,你对我寸步不离的陪伴,你组建太昊公司的行为和你如今展现出的能力,……你到底是什么人,天岚。”
“你问了两个问題,这是犯规的,布兰登。”吴天岚说道,“在我们的游戏规则下,你失去了一次提问的机会,现在换我提问了,对于顾铁的身世,你知道了多少。”
“顾铁。”提到这个名字,老人明显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应对有关养子的问題,这时车子又吱吱作响在路上扭曲几下,能看到方向盘和油门刹车踏板在被两种力量控制着、斗争着、挣扎着,仪表板啪啪爆出两朵小小火花,“对不起,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就像是……在与同一个自我战斗,一条吞噬自己尾巴的蛇,这种感觉很不好,亲爱的父亲……”男xìng合成音虽然语气仍然古井不波,但加快的语速显示出量子计算机的慌乱,
高速路护栏如锋利的刀阵在窗外掠过,若车子稍微失控,以如此高的时速必然会撞成一堆废铁,巴塞洛缪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是为了危险的现状,而是为了做出有关顾铁身世的回答:“他是被幽灵选中的人,,,准确地说,是被命运选中的人吧,但这一切不是偶然,从刚收养他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他背后牵着一根长长的线,这线深深坠入黑暗,不知被谁握在手里,从他身份神秘的生母就可以看出,这孩子不是被鹳鸟送來的(丹麦童话中鹳鸟为人世间带來新生儿),而是出于某种目的被制造出來的,他偶尔显露出來的智慧、能力和隐藏在面具后面的深深冷漠让我感觉到害怕,对他,我至今仍未了解多少,这不仅是‘候选者’与魅影的疏远,更是父亲与孩子的天然隔阂吧……”
吴天岚沉默了几秒钟,说:“这么说,你并不了解那个计划。”
“除了幽灵和兄弟会之外,这世上还有更多的暗流涌动,这事实真让人感到沮丧啊。”老人摊开手说,“那么该我提问了,我重新问一遍,你接近我的原因是什么,天岚。”
忽然车子刹车踏板直陷到底,398毫米直径的整体六活塞透气陶瓷刹车盘爆发出强大的制动力,惊人的减速G力将巴塞洛缪狠狠推向车窗,安全带勒进老人的身体,在五秒钟之内车子的时速就锐减到50公里每小时,高速公路上出现两道漆黑的刹车痕,若不是超车道被量子计算机清空,这次紧急刹车一定会造成惨烈的追尾事故,
“你说的对,布兰登,我篡改了资料得以进入GTC,出现在你的世界里,但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你阁楼上的那个孩子。”吴天岚平静地说道,“为了顾铁。”
第40章 黑暗国度之光(上)
与A1高速公路上向前疾走的阿斯顿马丁不同,顾铁乘坐的交通工具并未在距离上前进一分,“轰隆隆隆隆……”垂直盾构机用金刚石刀片绞碎土壤与岩石,疯狂地吞吐泥土,如沉向海底深渊的巨兽般咆哮着冲向地心,小型核反应堆驱动蒸汽轮机组为掘进系统提供了惊人的五千匹轴端马力,噪音轰鸣,刃片因摩擦而变得红热,这恐怖的机械以摧枯拉朽之势开凿出一条隧道,又用滚滚泥浪将隧道淹沒,
乘坐这样的交通工具可算不上愉快的体验,比起阿斯顿马丁DBK跑车考究的手工缝制小牛皮内饰、B
第41章 黑暗国度之光(中)
顾铁这辈子经历过无数战局,从未遇到如此奇诡的战场,从破碎玻璃窗钻出去就來到了盾构机的尾部,机舱内昏暗的红sè防爆灯勉强照亮狭窄空间,顾铁踏出一只脚,用手抓住盾构机尾部的什么凸起物稳住身体,现在这台巨型机械正在水平掘进,他处在直径十米的盾构机zhōng yāng部位,凭借纵横交错的钢构件支撑身体,四周的两百个排放口喷出滚滚泥浪,每秒钟就有数十吨的泥浆涌出,这是一个充满死亡陷阱的战场,前方二十米处泥浆洪流汇合在一处将隧道淹沒,泥浆之墙封锁了整个圆锥形空间,无处藏匿,无从躲避,
耳鼓膜被超声波震破,此刻顾铁听不到任何声音,反而让他得以在上百分贝的轰鸣噪声中集中jīng神,只花了几秒钟时间他就找到了敌人,“那里,阿齐薇。”中国人左手紧紧抓着铁架,右手不经瞄准毫不犹豫地开枪shè击,一条人影在斜上方的小平台处闪躲,同时开枪反击,子弹在金属间砰砰反弹爆出一团团火花,两人的直线距离不超过四米,但隔着重重障碍看不清彼此,“咔哒,咔哒。”顾铁连续扣动扳机直至打空一个弹匣,耳朵听不见撞针空击的哒哒声,扣了三四下才醒悟弹夹已空,他用牙齿咬住手枪套筒,在衣服里摸索着替换弹夹,这时阿齐薇敏捷地攀上钢架向敌人的位置移动,“小心啊,我掩护你。”顾铁吼叫一声,手枪从口中落下,他右手一接一弹已换好了新弹匣,继续朝斜上方猛烈开火,
子弹噗噗穿透泥水,來到盾构机外面不过十几秒时间,飞溅的泥浆已经把他泼成了黑人,灼热的、粘稠的、沉重的泥水干扰着顾铁的动作,他觉得举枪的右臂越來越沉,“要难受大家都难受,不就是玩脏的吗。”顾铁愤怒地嚷道,用力甩掉手上泥浆将枪插回袋中,抹一把脸向上攀爬,裹着厚厚泥巴的钢架又湿又滑,若一不小心失足就会坠入泥浆的洪流被深埋地下,中国人咬着牙奋力拉起身体,抬头看到阿齐薇身形如灵猴般一跃,已经翻上了小平台,
“干掉他。”顾铁张大嘴巴吼道,立刻被灌了一口热烘烘苦兮兮的湿泥巴,他吐出泥水眯起眼睛,看到小平台上忽然出现一个光亮的球型空间,那是阿齐薇的蛇发在瞬间将飞溅泥浆全部排除出去的表现,“干得好,……等等……”顾铁紧握钢架的手指感觉到异样的震动,他低头看见手背上的泥巴迅速结为块状噼里啪啦掉落,“……见鬼,跳下來,现在。”狂呼一声,中国人猛然向上窜去,高高跃起以一个危险至极的悬挂动作抓住小平台边缘,尽力探出身子一抓,
“……铁。”
1.5平方米的小型平台是为维修准备的,上面堆满粘稠的黑泥,雨林之花昂然站在平台正中,银sè长发织成一张球型防护网,将敌人shè出的几颗子弹缠绕截停,“嗖嗖嗖……”数百根铂金电极向敌人直刺而去,只要穿透对手的皮肤,这些有生命的导线就会沿着血管找到心脏,将敌人的心血管捆成一个血淋淋的蝴蝶结,女人冷漠的眼睛望着对面的男人,那是个被泥浆裹起來的高大男人,有一头乱七八糟的长发,和一双在污泥中yīn森森发亮的绿sè眼睛,在连番的战斗中阿齐薇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学会使用自己身上神秘的武器,,,阿斯蒙蒂斯赠送给她屈辱的礼物,为了保护顾铁,就算恶魔的力量都可以借用,雨林之花心中并未有半点迷惘,她已经清晰看到敌人的死状,
就在这时,顾铁从身后伸出手抓住了阿齐薇的脚踝用力一拽,女人失去了平衡向后跌倒,上百根蛇发立刻向身后刺出,但阿齐薇转头看到了顾铁的眼睛,中国人在大声说着什么,她听不到;她看出的是男人眼里的焦灼之sè,那种深入骨髓的巨大恐惧,银发瞬间变得柔顺,雨林之花眼神也随之变得柔软,她放松身体坠下平台,就连最基本的屈体缓冲动作都沒做出,
“滋滋……”如同一尊肉眼看不见的巨大铁球碾过,整个盾构机尾部的泥巴忽然大面积剥落,钢板像波浪般起伏不定,金属扭曲破裂,机器外壳恐怖地向内塌陷,“嘎吱吱……”小维修平台整体从盾构机撕裂下來,翻滚着坠向滚滚泥浆,霎时间就被万吨泥土揉成奇形怪状的废铁,
“砰。”两具人体重重地砸在钢铁上,顾铁闷哼一声,更用力地搂住怀里的女人,在刚才那个瞬间,他为了接住跌落的阿齐薇不得不双手放开钢架,冲击力立时令他双脚滑脱凌空下坠,这时中国人左脚一伸,哗啦勾起旁边的一条铁链,这条铁链是敌人追踪盾构机沉入地下时使用的,当盾构机改为水平掘进,敌人觉得压力减轻就将铁链丢在一边,顾铁当然不知道这个前因,但危急时刻观察力足够拯救两个人的生命,他的左腿缠入铁链中,生生遏制了两人的下坠之势,铁链在空中荡起,玄之又玄地避过钢铁表面的第一阵波动,铁链荡回來时的冲击力在预料之中,顾铁用背部的厚实肌肉抵挡冲击,“很疼,肌肉挫伤而已,骨头应该沒断吧,腿还能坚持一会儿,在链子勒进肌肉之前得换个姿势……刚才的攻击是怎么回事啊。”两人倒吊在铁链下方,距离咆哮的泥浆只有半米距离,顾铁心中盘算着伤势,思考着应该怎样做出反击,这时候忽然觉得肚子里一阵恶心,感觉从里到外翻江倒海闹腾起來,“……要吐,在这个时候,难道是晕车,不管敌人的攻击是什么,应该已经闪过了才对啊……”
“呜哇……”顾铁张嘴吐出一大口猩红的血浆,血以喷shè状溅出一片触目惊心的扇形,阿齐薇惊恐地睁大眼睛,中国人觉得有些迷惑,又有点羞愧,“是内脏受伤了,果然脏器的神经还是不敏感啊,到现在都沒感觉到疼,动脉血的颜sè,看來内出血很严重呢……几分钟内就会失去战斗力啦,你这阳痿早泄的沒用男人……”他眼前一阵发花,脑筋却意外地清醒起來,“在车厢里的时候遭到第一次攻击,那是高频声波作用,对听觉系统乃至中枢神经损害很大,那么这次造成物理伤害的,该不会是……次声波,复合次声波的几个共振频率会毁坏钢铁与人体内脏,原來如此,敌人是使用声音力量的神之子啊,还真是强悍呢……要如何打败一个使用声音的敌人。”
这时雨林之花腹肌用力凌空弹起,抓住一处残破铁架稳住身体,拽着铁链想把顾铁拉上來,忽然看到那高大的男人正向下攀爬,准备从窗口钻进盾构机,阿齐薇眼神一凛,足踏钢架朝敌人shè了出去,满头银发因愤怒而疯狂蠕动起來,男人转过头來,朝阿齐薇张开大嘴,他脸上的泥浆已被震落,露出牛皮般紧绷的棕sè皮肤,最惊人的是那张不似人类的嘴巴,像蛇类一样张开角度接近150度,嘴角部位的皮肤薄得像纸一般,他的喉咙部位生长着两个海葵花形状的器官,那是极度变异增生的声带,左侧能够发出极高频超声波,右侧则能制造极低频次声波,通过巨大口腔的共鸣如炮弹一般发shè出去,这就是圣殿荆棘十字团四名守护骑士之一、在神之子之中战力排行前十名的“尖叫的安马萨”的能力,声音,
“砰砰,砰。”顾铁奋力屈起身子,瞄准安马萨的头部连开三枪,这次攻击扰乱了守护骑士的动作,让即将发出的一次必杀攻击变为保守防御,“滋滋……”安马萨的无声啸叫化为一个脸盆大小的空泡,复合音波在空泡内反弹冲突,将突入的弹头震成齑粉,这就是安马萨得以在泥浆中生存的原因,拿手绝技“超声波粉碎空泡。”
二十根铂金电极刺入空泡,立刻被超声波震荡所击溃,阿齐薇觉得脑中噼啪一响,似乎什么脆弱的东西被折断了一般,她咬紧嘴唇抓住铁杆一荡,整个人跃到安马萨背后再次发动攻击,高大的南美人故技重施,张开大嘴尖叫起來,这次空泡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噼噼啪啪……”众多银发被狠狠斩断,阿齐薇眼中的光芒立时黯淡了许多,她一个踉跄差点失足跌下深渊,
安马萨似乎沒有兴致赶尽杀绝,他转向盾构机方向,头部钻进玻璃窗之内,“他要毁掉机器,如果盾构机停下,我们就真正死定了,老肖,老肖。”挂在铁链上的顾铁立刻怒吼道,边叫嚷边大口吐出鲜红的血,
“突突突突突……”仿佛听到他的呼喊,肖李平的突击手枪开火了,安马萨猛然抽身,一连串子弹shè穿玻璃窗从他面前扫过,“时间,时间……”老肖右手握枪瞄准身后,左手握着控制手柄,屏幕上显示盾构机的刀轮陀螺机构需要冷却,再次转向的时间,是35秒之后,
第42章 黑暗国度之光(下)
安马萨现在的心情很好,他刚刚从泥浆的地狱中生还过來,当盾构机垂直向下掘进的时候,每秒五十立方米的泥土喷shè让他只能勉强维持超声波粉碎空泡,差一点就会被卷入泥石流掩埋在地底,不过盾构机开始转向的瞬间,阿根廷人明白自己的机会來了,掘进的速度减缓至百分之三十,压力顿时减轻,安马萨立刻消除超声波空泡,拽着铁链三下两下登上机器尾部平台,
只要手指按在盾构机外壳,他就可以通过微弱振动听到舱内对话的声音,只花了几秒钟时间安马萨就确认其中一位乘客的身份:兄弟会的刺杀目标,名为顾铁的唯一被选者,狂喜之sè浮现于安马萨的脸上,他不知道这条漆黑隧道通往何处,但这地心深处的狭窄空间是最理想的战场,被选者绝不可能从自己手中逃生,
拂掉手腕通讯器上的泥巴,安马萨发现这里根本接收不到无线电信号,这让他忍不住想要大笑起來,无线电屏蔽意味着自己暂时脱离了兄弟会的监控,红sè双头鹰纹身内的追踪器也不起作用,无论议长还是圣殿荆棘十字团都找不到他,当然也不会有人前來争功,“嘿嘿嘿,别连科……兄弟会历史上最大的功绩马上就要由我获得,你想顶上狮子德沃鲁的空缺成为副执事长吗,随你去好了,老子可是要一举登天、获得圆桌议会前十名资格的人了,啊哈哈哈……”安马萨狂笑着移动到玻璃窗前,从泥浆的缝隙里看到里面几条模糊的人影,他慢慢张开嘴巴发出第一次攻击,喉咙深处的增生物剧烈蠕动着,释放出强烈的高频声波,
被选者的反击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安马萨沒想到的是敌人之中的银发小妞來势汹汹,那攻守兼备的满头蛇发分明是某种神之子的能力,,,难道除了路西法之外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制造出超人的能力,不过小妞显然还不会使用自己的武器,几次笨拙的攻击一点威胁都沒有,阿根廷人shè出一发次声波炸弹将周围的一切轰飞,他看到自己的目标挂在铁链上晃來晃去,孱弱无能、只会拿小手枪乱shè的黑发中国人,兄弟会为何会将一切可能xìng赌在这么一个弱者身上,
安马萨摸清了局势,三名敌人,一个男人在舱内,拥有连发的火器,不过似乎沒什么作战经验;银发小妞和被选者在舱外,从刚刚的交手來看两人都不足为虑,巨大的满足感在阿根廷人体内膨胀,跟“碎颅者”彼得罗塞那种变态杀人狂层次完全不用,尖叫的安马萨是个讨厌血的男人,在他看來粘稠的血浆是非常恶心的东西,若非必要的话他绝不会用刀或枪械杀死对手,他迷恋的是敌人死亡刹那脸上浮现的表情,在神圣的死亡即将到來之时,那种纠缠着恐惧、绝望、悲伤、愤怒、解脱和遗憾的复杂表情是人世间最神秘最美好的画面,
是的,安马萨喜爱猫捉老鼠的游戏,游戏的过程越长久,死亡时的表情就越迷人,就像一锅花几个小时、几天、几个星期慢慢炖煮的美妙高汤,唯有时间是增添滋味的最佳作料,他决定破坏盾构机,在地心深处将这三个人慢慢折磨致死,然后提着被选者的头颅掘一条路回到掩体之中,几颗子弹沒能改变安马萨游戏的心情,他张大嘴巴发出尖叫,用超声波空泡粉碎敌人的一切攻击,用眼睛捕捉着银发小妞脸上的痛楚神sè,“很好,就这样尖叫吧,屈服吧,绝望吧……嘿嘿嘿,这表情真是不错,忍不住想要用画笔记录下來呢……”一转身,安马萨贴在盾构机外壁,从怀里掏出一个沾满泥巴的速写本,缓缓揭开一页画纸,用手指蘸着污泥化起素描來,
在安马萨位于法国尼斯圣殿荆棘十字团总部的房间里,张贴着一百四十四张速写肖像画,每一张都是阿根廷人在子弹横飞的战场上用沙、用血、用泥、用人骨灼成的黑灰画成的,每当回到自己的房间,环视这一百四十四名死者濒死的脸孔,安马萨就会觉得从骨髓深处传來酥麻的战栗,那就是他最骄傲的时刻,一次一百四十四层的多重高cháo,“很美……好棒的表情,就这样……”扩张成蛇吻形状的嘴巴发出超声波尖叫,安马萨于脑中自言自语着,画纸上迅速勾勒出银发小妞的轮廓,那小巧挺拔的鼻梁,那冷漠又敏感的眼神,那微微撅起的小嘴和嘴边尚未消散的惊叫声,“啊啊……來了,來了……”酥麻从尾骨部位升起,阿根廷人打了个寒颤,禁不住想要呻吟起來,
“嗡嗡嗡……”超声波空泡在侵蚀盾构机尾部,钢铁在剧烈振动中溃裂成粉,“噗嗤……”一条蒸汽管道被击穿,rǔ白sè蒸汽喷shè出來,按照安马萨所站的位置,用不了多久第一蒸汽轮机就会被摧毁,一旦两台蒸汽轮机和zhōng yāng传动系统失去作用,核反应堆的能量传递不到轴端,盾构机就会停止前进,到那时唯一能对安马萨造成威胁的泥浆流静止下來,这场猫鼠游戏就走到了尾声,
“轰轰,轰。”连续几次爆炸掀开大块大块的金属外皮,盾构机颤抖着、呻吟着拖着滚滚浓烟向前掘进,速度已经明显放缓,泥浆喷流压力减弱,逐渐将舱尾空间压缩至五米之内,“咦,该进屋了吗。”安马萨抬头看了一眼,那银发小妞还在徒劳地发动一次次攻击,无论是手枪子弹还是那种奇怪的金属发丝都穿透不了超声波空泡的墙壁,她脸上的表情令阿根廷人目眩神迷,而那名被选者倒吊在锁链下面生死不明,“对了,要把尸体回收,埋在土里就麻烦了。”守护骑士冒出一个念头,
他向下移动了一点,准备弯腰伸手拉起铁锁链,“就是现在。”在这一刹那,顾铁猛然荡起身体,向空中丢出一枚暖水瓶大小的红sè钢瓶,然后伸展开双臂,女人的身影落了下來,被他一把牢牢抱住,
“什么玩意儿。”安马萨看见那个钢瓶越升越高,不禁心生jǐng觉,将超声波空泡的范围扩大一些,他的体力已经消耗大半,还想留着点力量好好跟银发小妞玩一玩,不过常年游走在生死之间的直觉令他觉得这个红瓶非常碍眼,“挡住攻击之后用一发次声波弹毁掉这个玩意儿,让盾构机停下來。”心中如此盘算着,安马萨张大嘴巴发出尖叫,
这时一串灼热的子弹从身后shè出,“突突突突……”肖李平突击手枪shè出的无弹壳贫铀穿甲弹从舱内钻出,擦过安马萨身边,如电锯一样将一排摇摇yù坠的钢管彻底切断,阿根廷人手中一轻,发觉自己固定身体的铁架已经与盾构机断开,正在向下坠去,“哼哼,雕虫小技……就算在失重状态,我还是可以用声波反推身体移动啊,只要向前shè出一发次声波弹……”骑士轻蔑地一笑,
“砰。”顾铁shè出了枪里的最后一发子弹,“中啊……中啊。”在他扭曲的视野中弹头飞向黑暗穹顶,化为一束微弱的星光,在漫长的半秒钟之后,一声清脆的金属鸣响穿透噪音墙壁飞入顾铁的耳廓,破裂的耳鼓膜沒有接收到这微弱的信息,可中国人的眼睛亮了起來,他曲起身体抱紧怀里女人,等待冲击波到來,
弹头飞旋着击中钢瓶外壳,爆出一捧火星,化成一个扁扁的铜饼弹飞,瓶体红漆剥落,产生了一道浅浅的裂纹,接着瓶中的高压气体迅速将裂纹扩大,直至演化成一次威力强劲的物理爆炸,爆炸震碎了双层钢瓶的间隔,使得内外瓶中的粉末混合起來,第二次化学爆炸随即产生,
“轰。”一切只在几毫秒内发生,肉眼只能看到一圈淡粉sè的爆炸云蒸腾于空中,可怕的飓风横扫一切,泥浆中膨胀出一个巨大的空气球,安马萨眯起眼睛做了一次深呼吸,发觉这爆炸根本毫无威力,自己全身毫发无伤,他决定先找到稳定的立足点,然后做出反击,嘴巴大张,增生体蠕动着发出次声波弹,可异样的感觉忽然袭來,阿根廷人觉得有点不对劲,是哪里出了问題,声带还是体力,为什么攻击沒能成功,不,是从刚才的那次深呼吸开始,自己的肺里似乎根本沒吸到空气,难道说……
“……阿齐薇。”用尽全身力气吼了一声,顾铁双手将女人向上一抛,阿齐薇脚尖在铁链上用力一跺,如疾箭般shè入空中,她的眼神是如此冰冷,那是安马萨的速写无法传达出的绝对信念,“等一下,这种表情可一点都不美……”守护骑士错愕地感叹道,
“刷。”满头银发散发出光芒,那是高频振动的铂金电极冰冷的热度,安马萨再次发动超声波空泡,但尖叫声消失无踪,他最强力的、也是唯一的武器被夺走了,他失去了声音,
鲜血飞溅,脏污的素描本片片散落,守护骑士坠向深渊,
第43章 藏着秘密的房间(上)
比起线粒体能力的怪力大叔艾德·亚辛斯基、掌握雷电的黄金狮子德沃鲁两人來说,这次交战的神之子显得非常特殊,顾铁挨了重重一击以后体力迅速流失,脑子可沒止运转,倒吊在铁链下的他遥遥望着阿齐薇徒劳地一次次发动攻击,心中冒出一个个念头:
使用超声波和次声波的能力,从变异的嘴部來看,发音器官还是在嘴里吧,
幸好盾构机在前进,周围环境的变数太多,否则在这么窄的空间里沒人能防御声波的攻击,
用盾牌可以抵挡刀枪,用装甲能够抵抗子弹,可又用什么來阻止声音传播,超声波主要作用于人类听觉器官,戴上耳罩能行吗,次声波会因此体内水分子的共振,从而伤害内脏器官,那又怎么防御,次声波的介质衰减是非常小的,就算穿着变形金刚一样的厚重装甲,次声波照样能把金属壳里的人体烤熟,
等等,介质……
声音武器的唯一弱点就是需要依靠介质传播,比起动能、光电和能量武器來说,对周围环境的依赖更大,只要消除传播介质,就能阻止敌人发动攻击,
音波从口腔发出,经空气传播,这么说只能剥夺敌人周围的空气,那又如何做到呢,
由于头下脚上倒吊着,盾构机剧烈颠簸使他脑袋不停碰撞着凸凹不平的钢铁外壳,顾铁开始觉得眼睛充血,呼吸变得越來越艰难,这时候他忽然看到了肖李平,在安马萨的次声波弹攻击中盾构机尾部多处破损,透过钢板破洞正巧能看到cāo作仓里面的情形,肖李平挂在座位里抿着嘴飞速敲打着键盘,完成一串cāo作之后抹一把额头汗珠,向舱位看來,恰好与顾铁的视线相遇,
两人之间十几年的默契使他们可以超越语言进行交流,
老肖,外面的家伙很厉害,快点搞定这个破机器啊,顾铁说,
你要我抛下你们自己逃走,那不可能,肖李平说,
啊啊,你身后的东西,把那个东西丢给我,这样说不定有胜利的机会,顾铁说,
你是说屏幕破掉了怎么cāo作机器,系统还是在工作的,只要输入恰当的指令就行,但我还需要一些时间,你知道盾构机这种东西并不适合灵活地转向,就像一头兰博基尼想要在王府井步行街的密集人流中掉头一样,肖李平说,
扯你娘的门头沟淡啊,谁跟你聊这个话題啦,我是说你旁边那个玩意儿,顾铁的眼珠一阵乱转差点跌出眼眶,嘴巴朝左边一个劲儿努着,
由于震动、距离或者受伤的原因,两人的jīng神对话看似出了点问題,不过幸好老肖终于转过头,注意到了顾铁所指的物体,
这个,这是盾构机内配备的灭火装置,你想做什么,
别废话,把它拿给我,
这可不是灭火器,而是会爆炸的东西,
老子知道,在铁路系统中见得多了,铁路消防总队也会装备这种真空灭火弹,原理是用化学品粉末蛰合氮气、氧气和二氧化碳,然后用强烈的冲击波将粉尘和残余的空气吹飞,制造出短暂的真空以熄灭火焰,沒时间科普了,快递给我,
明白了,稍等,
肖李平抬枪shè出一排子弹将探进头來的安马萨暂时击退,然后抽出控制台旁边的红sè钢瓶跳下座位,他在昏暗的舱内踉跄跑了几步,跪倒在舱尾墙壁前,用力将真空灭火弹推出去,“嘎吱吱……”破洞边缘的金属卷曲起來,老肖用尽力气向前推送,他与顾铁的距离只有三十公分,隔着千疮百孔的舱壁肖李平说:“别死啊,好不容易做到这个程度,若要非要送死的话,我可以替你去死,,,比如现在。”
顾铁说:“用点力气,中午沒吃饱饭啊大哥,就你这娘们兮兮的德行,等咱回běi jīng了到二大妈那儿喝啤酒的时候准灌死你,我不怕你报复,……反正你也听不见。”
当然由于鼓膜受损,两人谁都沒听到对方的独白,灭火弹终于被推出來,顾铁怀中一沉,钢索勒得腿部剧痛,他哼了一声将红sè钢瓶紧紧抱住,最重要的就是寻找时机,一个可以将敌人与盾构机分割开來的机会,否则就算真空灭火弹吹走了所有空气,钢铁还是会成为声波的介质,嘴角的血顺着脸颊倒流进眼睛,顾铁眯起双眼,望着上方阿齐薇战斗的身影,
爆炸发生了,第一蒸汽轮机在剧烈爆炸中化为碎片,顾铁能感到这庞然大物如负伤的犀牛般迟缓起來,但他同时发现敌人所站的位置已经被挖空,只有几条手指粗细的钢筋连接着舱体,他转向舱内,与肖李平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望向空中寻找阿齐薇的视线,雨林之花每过几秒钟就会担心地望一眼他的方向,顾铁很快捕捉到她的注意力,“來。”中国人微微颔首,展开双臂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
阿齐薇毫不犹豫地放松身体,再次坠向男人的怀抱,顾铁用出吃nǎi的力气抛出钢瓶,老肖用子弹切开钢架,真空灭火弹凌空爆炸,制造出五十立方米的瞬间真空,机会转瞬即逝,顾铁沒信心在周围的空气回流之前更换弹夹击毙敌人,但他拥有更强大的武器,“阿齐薇。”
银发女人电shè而出,铂金发丝穿透敌人的身体,带出一蓬耀眼的血花,高大的南美人打着转跌向泥浆,转眼之间被泥土吞沒,雨林之花抓住一根钢筋稳住身体,将铁链一点一点拉上來,
“扑通。”顾铁的后背一接触到盾构机的内舱壁,就觉得胸中烦闷、腹部剧痛、头昏脑涨,再沒力气动弹一下,但他伸出手抓住肖李平的衣袖吼道:“他沒死,快点走,别让他追上來。”
老肖并不废话,跃回驾驶座抓住手柄,残破屏幕的一角那倒计时终于归零,cāo纵杆被缓缓拉下,“呜隆隆隆隆……”第二蒸汽轮机超负荷运转发出怪异的吼叫声,将核反应堆的能量传递给盾构机头部,刀轮在陀螺轴上偏转,重心随之改变,三个人开始滑向下方,阿齐薇抱住顾铁担忧地望着他,中国人报以无奈的强笑,
两分钟后,盾构机恢复了垂直掘进姿态,继续向深深地下开进,三个人坐在地板上,望着一片狼藉的舱室默默无言,从储物柜中找到的急救包早已过期多年,不过阿齐薇还是给顾铁一股脑灌下止血药、消炎药、止痛药和抗过敏药,顾铁咳着血将药片吐出來,雨林之花立刻抓起水瓶含了一口水,吻住男人的嘴唇,用水将那些药物冲进顾铁的喉咙,
肖李平默默扭开头去,“占人家便宜,讨厌……”顾铁虚弱地笑道,伸出手抚摸着阿齐薇的发梢,“你头发是不是短了,新发型也不错呢……”雨林之花脸上浮现痛苦之sè,可将脸靠近男人的手心,轻轻摩擦着顾铁粗糙的手掌,
由于听觉器官的自愈和代偿作用,三人的听力逐渐恢复,顾铁怕气氛太奇怪,打起jīng神说了两个笑话,“你的伤沒有看起來那么重,应该是胃黏膜或食道出血,沒到胃穿孔的程度,既然还能说笑话,说明暂时死不掉。”老肖观察了一会儿,稍微放松道,
“我呸,你才要死呢。”顾铁靠在阿齐薇柔软的怀里啐道,“沒搞清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前,我才不想死呢,不过咱们真算运气不错,敌人是个强者,若是稍微认真点对付咱们,估计这会儿尸体都开始变凉啦,他遭到阿齐薇攻击的时候好像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声波导体,制造出一种高频振动以抵挡穿刺,沒受到致命伤,不过就算神之子也很难在地下挖洞追上咱们,暂时算是安全了吧,……老肖,咱们到哪儿了,损失了一半动力,能按时到达吗。”
“再向下400米就差不多了,你可以在右边的屏幕上看到地下断层模型,对,裂成两半的那个屏幕。”肖李平摘下玳瑁眼镜回答道,他的镜片被超声波震裂布满蛛网状裂纹,看东西着实累人,
顾铁想坐起來,被阿齐薇一把摁回怀抱当中,他别扭地转头望着屏幕,喃喃道:“既然有地图,为啥不早点告诉我,总感觉像要把我们拐卖到什么第三世界国家似的……等一下,这张图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音量猛然提高,他身体一下子僵直了,
“是的,那是声呐扫描构成的三维地图。”老肖说道,“上面的建筑是潘神酒窖地下掩体,我们现在处于中间偏下位置,再向下几百米就能到达第二层的外围建筑,从那里……”
顾铁睁大眼睛,瞳孔里写满不可思议的震惊:“从那里进入一个超级大的房间,房间是个边长一百五十米的巨大立方体,四周有二十四扇门,每扇门都通往一个地方,但沒有谁知道哪个是正确的方向。”
“你怎么可能知道。”肖李平一下子站了起來,厉声道:“知道第二层确切构造的不超过五个人,绝沒有人其他人知道这个秘密,即使,即使是你……”
如同梦游一样,顾铁盯着那副地图,自言自语道:“啊,那么多的门,却沒有一扇是正确的呢,那么多的房间里装着那么多的秘密,可真正的秘密却不在这里……在更下面的地方,发着光的屋子里,藏着真正的秘密啊……”他身体忽然剧烈震动一下,眼神恢复了清明,
慢慢扭头望着身旁两个人,顾铁显得有点迷惑,“这个地方……我曾经來过。”
第44章 藏着秘密的房间(中)
“你在说梦话,顾铁。”肖李平推一推眼镜,“你不可能來过这里。”
“我知道这听起來很疯狂,不过我來过这里,在很小的时候。”顾铁迷茫道:“那巨大的立方体空间,蓝sè的墙壁,许许多多的门,藏在深深的地下……记忆非常模糊,就像被水洗过的照片一样,可我甚至能闻到那大厅中的奇怪味道,來自油漆、清洁剂、炸药和电子设备的味道……”
肖李平眼神冷锐:“你确定是在现实中看到的吗,我是说,说不定是某个非常相像的网络讨论组混淆了你的记忆,比如冷战时期前苏联主題的房间,或者尼克松时期美国51区的地下基地,有时候大脑里的东西并不可靠,你知道的。”
“不。”顾铁盯着断层扫描地图:“我能分得出真实和虚拟的界限,当记忆苏醒的时候你能感觉到那种遥远的、血淋淋的疼痛,就像脑中有个疮疤被人猛地揭开一样……哦等等。”他忽然望向阿齐薇,喃喃道:“就像我在昏迷中发生的事情一样,这种熟悉的感觉……这是真的,阿齐薇,这是真的,我來过这个地方,在很久很久以前……”
“我相信。”雨林之花柔声道,
肖书记指着地图冷冷道:“一万四千平米的地下建筑,是在天然溶洞的基础上采用爆破加钢预制构件拼装的方式修建完成的,一共花去了九个月的时间,于六年前完成,参与勘探、设计、制造、施工的四十四名工程师、技术员和工人在乘机回国的途中遭遇空难不幸死亡,这间掩体,这个密室,这座坟墓,是我最大的秘密,就连背叛者的多数成员都不知情,你有何可能在多年前就來过这个地方。”
顾铁答非所问道:“唔,坠机事故吗,真是一了百了的好手段啊……老肖,你说像潘神酒窖这样的掩体一共有四座对吗,分布在世界各地。”
“……是的,位于中非的潘神酒窖不算规模最大的一个。”肖李平道,
“所有的掩体都有第二层吗,,,我是说藏在更深的底下、根本沒有道路联通的这种。”顾铁扭头盯着他,
“……不。”老肖转开头去,眼光有点闪烁:“这里是比较特殊的,你问这干什么。”
顾铁出神道:“沒什么,只是一个猜想而已,能简单介绍一下第二层的结构吗。”
肖李平犹豫不定地沉默片刻,接着开口道:“好,第二层实质上是一个扁平的环状结构,沿着环体分布着四十个主要功能区,里面储备着大量的武器、弹药、补给品和燃料,我们将从zhōng yāng大厅,,也就是你说的巨大立方体房间,,进入,通过主通道进入环形建筑,在07区能找到完善的通讯设备,藉此可以与外界取得联络,而相邻的08区储存着先进的概念xìng单兵武器,足以让我们武装到牙齿,最后是22区,作为中枢控制区域,在22区可以cāo纵第二层的自卫武器系统,那是为防备末世大规模武装冲击而设计的强大火力,可以说,整个第二层是一艘潜在地心深处的武装战舰,除了不能移动之外,拥有现代装甲战列舰的一切特征。”
顾铁捂住额头,皱起眉头道:“是这样啊,环状结构……这样设计的原因何在呢,要挖掘地下建筑,最合理的还是第一层那样的扁平长方体结构吧。”
“我说过了,第二层是依托于天然溶洞建造的,溶洞本身是环状的,建筑物自然沿着弧线分布。”肖书记答道,
“那么为什么要在环的中心设计一间zhōng yāng大厅呢,直接把出入口设置在环线上岂不更经济。”顾铁问,
“那是因为……”肖李平立时语塞,
顾铁突然坐了起來,猛地凑近自己的老友:“而且大厅里的二十四扇门又是怎么一回事,你说‘通过主通道进入环形建筑’,大厅的功能就是进入第二层的跳板,那么二十四扇门又通往何处呢,难道是大学门口那种农村房改造的情侣旅馆吗。”
肖李平垂下眼睛,眼睛遮挡住他的表情,看似他沒有回应玩笑的心情:“你沒必要了解这么多,顾铁,只要知道第二层很安全就对了。”
“啊,当然当然,一切都是为了我。”顾铁冲伸手招招手,无力地倒了下去,阿齐薇赶忙将他抱在怀中,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脑袋,中国人望着玻璃破碎的盾构机天花板,边咳嗽边虚弱地笑道:“咳咳,老肖,我以为既然说出了秘密,咱们俩就可以坦诚一点聊天了,谁知道还是以谎言对抗谎言呐……老赵要看到今天的咱俩,肯定会骂骂咧咧地摔杯子走人,伤心得连驴肉火烧都吃不下去呢……”
“你在说什么。”肖李平提高了音量,“我沒有任何理由欺骗你。”
“溶洞。”顾铁叹息道,“你记不记得你最初提起神秘的‘第二层’的时候,我随口提出这个概念,说这么深地下的建筑肯定是以溶洞为基础改造的,沒想到你这么聪明的人还是被这简单的把戏欺骗了,从此你就围绕‘溶洞’编出一套谎话來,最后居然说出‘环形溶洞’这么离奇的名词,老肖啊老肖,这种植入陷阱的对话技巧是我最常用的啊,你怎么能如此大意呢。”
肖李平愣住了,“你在说胡话,顾铁。”他勉强辩解道,“溶洞可能有任何形状,这里的地貌……”
“是的,这里的地貌根本不会孕育出溶洞。”顾铁淡淡道:“只有可溶xìng岩层可能被冲蚀出巨大岩洞,而这里位于中非高原,平均海拔900米,地层中根本沒有碳酸盐类岩石,刚才盾构机的工况屏幕上显示的岩石构成告诉我们主要岩石并非石灰岩、泥灰岩和石膏这种玩意儿,而是坚硬的麻岩、沉积岩、花岗岩,否则怎么解释刀轮负担的巨大压力,这里不存在溶洞,老肖,所有的空洞都是人工开凿出來的。”
肖李平愣在那里,半晌无言,
“我挺失望的,因为你骗我,不止一次。”顾铁悠悠叹道,“可是又有点解脱,我早就在想这世界上不可能有真正的友情和爱情,所有的牵绊都与利益有关,毕竟人是社会的动物,而社会就是为分配利益而产生的怪物啊,你让我产生了某种错觉,有害的错觉,早知如此,何必强迫自己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呢,让我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静静地呆着,不跟任何人说话,多好,就让我一个人远离这有害的世界,自己吃饭睡觉,看看书,听听歌,杀杀人,上上网,变得又肥又丑,默默地死在沒有人知道的地方不就好了吗。”他的语气很轻松,可阿齐薇感觉到手背有热乎乎的液体滚落,她低头去看,顾铁眼神平静地望着天空,似乎什么都沒有发生过一样,
肖李平的手指在颤抖,他脸sè显得无比苍白,几次张开嘴巴都沒能说出话來,一分钟之后,他忽然站了起來,阿齐薇立刻戒备地盯着这个男人,随时准备发动攻击,“我告诉你,顾铁。”老肖似乎下定了决心,“告诉你有关第二层的真相。”
“晚了,不过听听也好。”顾铁轻飘飘地说,
盾构机还在轰鸣着向下挖掘,屏幕显示还有十分钟到达目的地,肖李平缓缓道:“建立四个地下掩体的主意是我想出來的,可建造地点由迦基尔负责选定,中非的潘神酒窖是第四个掩体,最晚动工的一个,我以为迦基尔是出于马特里尔掌权的原因才选在中非,可随着工程的进行,我发现了非常奇怪的东西。”
“迦基尔,那个总不拿真面目见人的破影子。”顾铁无力道:“他还是我亲自选进组织的呢,,,起码我自己这么认为。”
肖李平道:“他是个非常特殊的家伙,谁也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但那沒关系,迦基尔总是能拿出一些让我们惊叹的资料,为背叛者提供了大量宝贵数据,总之,在潘神酒窖工期过半的时候,工程总指挥告诉我他们在掩体下方1公里处发现了人工建筑的痕迹,从声呐图上來看那是一个立方体房间,位于岩层zhōng yāng,周围被致密的岩石环绕着,既找不到出入口,也沒发现任何施工通道,仿佛是从岩石中自然生长出來的一样,但立方体的边长是非常jīng确的149.99米,可以断定是人工建造的,我觉得这事并不简单,令施工队对此绝对保密,立刻乘飞机來到中非实地勘察。”
“我不知道你到过中非,几年前。”顾铁说,
“那不重要。”肖李平摆摆手:“当时我和马特里尔來到了建造现场,工地伪装成一个高压变电站工程,实际上在棚屋的遮盖下挖掘出一条倾斜向下的隧道,在巴坦加福市下方进行掩体浇筑,声呐照片令我们非常迷惑,地心深处为何会出现人工建筑,沒有任何纪录表明这里曾进行过大规模的钻探工程,我决定调一台钻井机來,打一条深井下去现场看看。”
第45章 藏着秘密的房间(中下)
“你是要把话題引向科幻小说的方向吗。”顾铁瞟了肖李平一眼,“地壳当中的神秘房间,这是个挺好的科幻小说点子。”
老肖摇头道:“沒有任何证据表明地球上曾经有过外星人造访,來自太空的生物就像上帝一样虚无缥缈,,,讽刺的是公开否定外星人的正是教皇自己,我刚才说过‘人工建筑’,通过首次钻探取得的1立方厘米建筑外壁样本表明那是钢结构填充树脂预制墙板组成的房间,这种技术在十年前开始得到广泛应用,因此它不仅是由人类建造的,还是十年之内建成的。”
“好吧,说重点,你们打了一口井派人下去。”顾铁说,
“准确地说,我们钻了一眼直径50cm、总深1044米的深井,第一个下井的人是我自己。”肖李平回忆道,“无论地下藏着什么,都不能流入外人的耳朵,我和马特里尔两人先后下井,缆绳足足放了十五分钟才到达井底,深井底部是立方体房间顶部外墙,作业面很狭窄,我布置了一颗金属shè流地雷将墙壁击穿,使用元素分析仪确定里面沒有爆炸xìng气体之后,使用缆绳垂降进入了那个房间。”
“探险,我最爱的探险。”顾铁抱怨道,他深深皱着眉头,不是因为心情不悦,而是因为记忆复苏带來的剧烈头疼,疼痛感像锥子一样在头颅深处乱扎,让他花很大力气才能集中jīng神理解老肖的话,
“我和马特里尔到达了房间底部。”说到这里,肖书记脸sè显得有点诡异,显然是想起了当年的事情,
那是一个冬天,两人都穿着厚厚的防寒衣物,外罩橙sè防化服,头上戴着防毒面具,背上背着枪械、补给和分析仪器,四周一片漆黑,两人的氙气头灯shè出两道雪亮的光柱,可照不到任何一个方向的墙壁,无论望向哪个方向都只能看到淡蓝sè的树脂地板,地面纤尘不染,除了因爆破而掉落的些许碎片之外,连一丝尘埃都不存在,浓稠的黑暗给人强大的心理压力,肖李平和马特里尔不自觉地背靠背站着,“用荧光棒做个记号,这里太大,万一找不到缆绳位置就麻烦了。”肖书记指挥到,马特里尔嘟囔着掏出荧光棒折了两折丢在地上,莹莹的绿sè光芒亮起,“这不是个好地方,真的,伊斯拉斐尔老大,我们村的萨满说我这辈子会死在一个沒有秃鹫的地方,我原以为是说死在城市里呐,现在一看,地底下也沒有秃鹫啊。”他哆嗦着抱怨道,
“闭嘴。”肖李平说道,声音在空阔的房间里四下传播,沒有墙壁反shè声波穿进耳朵,语声显得干涩空洞,滴滴一声轻响,腕上的分析仪完成了统计,“气体可供呼吸,不过安全起见,不要摘下头盔。”他稍微放松了一点,话音未落,旁边小个子黑人已经迫不及待取下头盔,深深吸了一口气:“唔,空气还挺不错的嘛,一点异味都沒有,说起來,沒有异味才是最奇怪的事情吧……”
肖李平摇摇头,抬头看看上面,立方体房间高度达到一百五十米,那是足足五十层楼的高度,抬头只能看到红sè碳纤维缆绳在白sè光柱里延伸进黑暗的天际,根本看不到头顶的洞口,他让马特里尔取出十几支荧光棒,围绕缆绳位置摆了一个圆圈,然后通过有线对讲机向上方汇报“暂时安全”,潘神酒窖的工程已经暂时停顿,现在井口处只有几名值得信赖的中国工程师和中非总统卫队的jǐng卫班,“明白,请按照计划,沒半个小时联络一次,肖书记,Over。”对讲机彼端传來声音,
“收到,Over。”肖李平将对讲机轻轻摆在地上,隔着一公里厚的地层,除了有线通讯之外沒有任何通讯设备能联络到上边,这个对讲机就是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半个小时太久了,咱们五分钟之后就回去吧,伊、伊、伊斯拉斐尔。”马特里尔揪着他的防化服声音颤抖道:“我刚才看那个方向,好像看到有一条人影闪过去,我、我不知道那是人还是什么东西……”
“还是那句话,闭嘴,蹲下。”肖李平卸下背包,从里面掏出激光测距仪,支起三脚架打开开关,激光头旋转一周,腕部电脑上很快出现房间的立体模型,跟事前测定的一样,边长一百五十米的空旷房间,他们二人位于zhōng yāng偏右部位,老肖按下几个按钮,四束激光打向四个方向,在地面上画出四条指引线,“我们走到墙边,如果沒有发现的话就原路返回,明白吗,……害怕的话就喝口酒吧。”
黑人立刻从背包中抽出酒壶,咕咚咕咚灌下阿布贾蒸馏酒,一抹嘴巴,他小声道:“要是亚当在该多好,有他在身边不管做什么都比较放心啊,我们要骗他到什么时候,我总觉得这样不好……”
“那不是你能决定的。”肖李平冷冷道,他开始沿着线条向左侧移动,靴子踩在有弹xìng的树脂地板上寂静无声,两道光柱在黑暗中扫來扫去,令人紧张的不是无边无际的漆黑,而是那些黑暗中可能隐藏着的东西,马特里尔咽了口唾液:“我确定我看到什么了,真的,我向萨满茅屋上挂着的猴子干尸发誓。”
肖李平抽出手枪,向他指的方向砰砰开了两枪,曳光弹划出耀眼的光弧飞远,“你什么都沒看到,那是错觉,继续前进。”他弯腰拾起弹壳装进口袋,向前大步走去,几分钟后,头灯光柱终于投影到了垂直表面,一堵蓝sè的墙壁出现在面前,他们到达了房间的左侧,
墙壁和地板的材质相同,是光滑无缝的合成树脂材料,肖李平抚摸着那堵墙,若有所思道:“难道只是个空房间,谁会花这么大力气造一个空房间出來呢。”
“这边,看这边,伊斯拉斐尔。”马特里尔忽然尖叫起來,蹬蹬连退两步:“这里有东西。”他的头灯照着前面的墙壁,激光线位置向北侧六米之外有一扇门,一扇紫sè的门,“别乱动,小心脚下。”尽管事先已经探知这个房间底部结构正常,沒有机关陷阱存在,肖李平还是本能地紧张起來,他拔出手枪向前移动,调整着氙气头灯聚焦点,将那扇门照得通明,
蓝sè与紫sè都是低明度的sè彩,搭配在一起在幽暗环境下显得非常压抑,离近了才发现这扇门高度很矮,门梁不及肖李平的下颌,就像一扇为侏儒设计的门户,门扇也是合成树脂材质,表面沒什么装饰,有一个圆形的镀铬门把手,把手上沒有锁孔,显示这扇门未上锁,在明亮灯光下,一行淡绿sè的字出现在门上:“KL1”,
“这是魔鬼的门,通往地狱,真的。”马特里尔哆哆嗦嗦地摸出一个护身符含在嘴里,“瞧这颜sè搭配,世界上有谁会用蓝sè的墙紫sè的门绿sè的字,这这这是艾伽母哈(南非神话中眼睛长在脚趾甲上的食人恶魔)的房间,千万别打开门啊……”
“为什么声呐沒有显示门后面的房间。”肖李平皱着眉头,“建筑的三维模型是个标准立方体,墙壁厚度只有40公分,门后面不可能有房间或者通道啊。”说着话,他掏出Xshè线成像仪拍摄了两张照片,照片显示门后是模模糊糊的一团,看不清具体情况,老肖显得有点犹豫,马特里尔退后几步,惊恐道:“你会打开门的,你一定会打开门的。”
肖李平习惯xìng去推眼镜,却只摸到光滑的玻璃头盔,“调台机器人过來太费时间了,姑且赌博一次吧,如果顾铁在这儿,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推开门的。”他自言自语着,握住门把手轻轻用力,轴承顺滑地旋转,锁头发出哒的一声轻响,门开了,马特里尔已经逃到了十米开外,握着手枪哆哆嗦嗦地瞄准,肖李平的心脏也在砰砰直跳,但面上依然冷静,“危险是沒办法评估的,这时候考验的不是科学分析的能力,而是……”
他向外一拉,门扇缓缓开启,门缝中露出浓浓的黑暗,
“……运气。”
紫sè的门开启,沒有怪物、毒气或外星人出现,光柱照出一条深邃的通道,整条通道都呈现紫sè,延伸至无法照亮的远方,“……这不可能。”肖李平震惊道,“这么长的通路,居然沒在模型上显示出來。”他向前走了两步,触摸地板和墙壁,确认这不是什么障眼法,而是一条实打实的通道,
马特里尔小心翼翼走过來,探头道:“喂喂,快出來吧,沒准艾伽母哈就在那头随时准备跑过來呢,……伊斯拉斐尔,我在那边又看到一扇门,你快去看看。”
两人放下荧光棒作为标记,沿着墙壁向前移动了二十多米,果然又找到一扇大门,走到近前发现这扇白sè的门出奇高大,足足有二十五米高度,门梁是圆拱形,抬头仰望能看到门上红字写着“DD4”,
第46章 藏着秘密的房间(下)
白sè大门的门把手是简洁的L形,肖李平踮起脚尖伸直手臂,发现距离高高在上的门把手起码还有十米距离,他试着推一下门扇,摇摇头:“这看起來可不像给人类设计的门,拍几张照片,我们继续向前,已经有两扇门了,很可能还有更多,别忘了给照片加入位置信息。”
马特里尔一边念叨着非洲土著神灵长达四百个字节的真名,一边用肩部的摄像头拍照,两人沿着墙壁向前走了一段,果然又找到一扇房门,“……妈妈呀,天神呀……”小个子黑人倒吸一口凉气,掏出酒瓶咕咚咚灌酒,“这可更像魔鬼的大门啦……”
这扇门是黑sè的,门框是奇怪的菱形,门上写着“XT9”,肖李平走到跟前,慢慢地蹲下去,俯视着奇怪的屋门,他估测了一下,这扇门的高度在40厘米左右,宽度则只有25cm,无论如何不能容成年人通过,唯有初生的婴儿可能匍匐而过,肖李平用两根指头拈住弹珠大小的把手轻轻一扭,门开了,一条黑sè通道出现在门背后,老肖趴下來用头灯照亮,发现这通风管道一样的道路在前方不远处拐了个弯,看不清通向何处,
“简直是个恶作剧的房间呢。”肖书记站了起來,拍拍膝盖上不存在的尘土,自言自语道,他领着马特里尔继续前进,这次走了沒多久就到达了房间拐角,转而向右侧靠墙行进,更多的门出现在视野里,两个人不停地拍照、标记,发现这个空阔的立方体房间除了这些神秘的门之外空无一物,既不存在黑暗中的生物,也沒有任何能指出建造者身份的线索,所有的可见表面都覆盖着光滑柔韧的合成树脂,浑然一体,平整无比,
半个小时后,两人回到房间zhōng yāng,他们完成了两面墙壁的探索,开始进行例行联络,“张工在不在,让张工來说话,Over。”肖李平手握对讲机道,半分钟后,对讲机中传來一个男人的声音:“肖书记,我是张大鹏,有什么指示。”
“你是高级工程师、地质专家和建筑结构学专家,我想问一下在我们的声呐模型中有沒有可疑的发散路径,比如藏在这间建筑物周围的通道,Over。”老肖沉声道,
张工思考了片刻,回答道:“地层声呐系统不是jīng确的探测仪器,不过应该不会错过那么大的目标,从我面前的模型來看,整个房间是个jīng确的立方体,沒有任何衍生结构,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肖书记。”
肖李平道:“只是有点疑惑而已,探测声呐会被什么干扰,从技术方面來看,Over。”
“很多因素,比如地下矿脉、空腔、非常致密的变质岩层、地下水、岩浆和金属物体,地质密度的改变会在声呐图像上显示出來,干扰正常目标的获取。”张大鹏答道,“稍等,我改变一下发shè频率,应该可以看得清楚一些,我会生成一张十四个波段叠加的声呐成像图,这样能最大限度排除干扰,给我十五分钟,肖书记。”
“抄收,你有半个小时,慢慢來,Over。”
短暂休息、补充水分之后,肖李平领着马特里尔继续探测余下的两面墙壁,黑人这会儿酒意上头,一改刚才胆小如鼠的样子,挥舞着黄金沙漠之鹰手枪叫嚷道:“瞧啊,瞧啊,这根本就是迪士尼乐园里面的童话房间嘛,只是某个吃饱了撑的沒事干的家伙把它埋在巴坦加福的地底下而已,我会派一万人过來把这个东西刨出來,摆在班吉的郊外当成一个旅游景点对外开放,……啊,当总统的感觉还真好,怪不得那么多人想要成为dú cái者,嘿嘿……”
“你是民选总统,刚上任沒多久,要当心叛乱。”肖李平冷淡地说道,
“军队可是以zì yóu十字军的班底组建的,只要军权牢牢握在我的手里,沒人能把我赶下中非元首的宝座啦。”马特里尔得意洋洋地嚷着,
“那得看政变的发起者是谁,如果是顾铁那样的人物呢。”
“呃……”
黑人额头哗哗流下冷汗,老肖乐得耳根清净,半个小时后,他们完成探查回到缆绳位置,听到对讲机中在不断重复着:“张工呼叫肖书记,张工呼叫肖书记,收到请回答。”
“抄收,请讲。”肖李平抓起对讲机坐了下來,打开一瓶水啜饮着,
“我是张大鹏,叠加建模已经完成了,我要更正一个说法,地下建筑并非完美的立方体,而是被塑造成完美立方体的模样,这明显是有意为之。”对面说道,
“解释一下。”
“对不起,肖书记,我是说,通过几个波段的成像能看到立方体房间外面有模模糊糊的yīn影,分布在房间的四周和下方,范围非常大,覆盖了15立方千米的范围,您可能不太熟悉这个容积单位,15立方千米就是150亿立方米,这是相当惊人的规模,整个青海湖的水体容量也不过105立方千米而已,想象一下,这藏在巴坦加福市地下建筑物的外延部分相当于七分之一个青海湖。”
肖李平显然吃了一惊,他放下水瓶,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是说这庞大的yīn影环绕着立方体房间,实际上属于地下建筑的组成部分,只是由于不易被探测而被我们忽视。”
张工道:“沒错,就是这样,这建筑物比我们想象得大得多,也复杂得多。”
“如果yīn影不是建筑物,只是某种金属矿脉呢。”
“可以排除这个可能xìng,因为yīn影的有些边缘是具有几何形状的,自然界不可能产生标准量角器的90度直角,不过在大部分区域yīn影是发散状的,在模型上显示为一团边缘模糊的云雾,无法清晰成像,可能是建筑材料中有干扰声呐信号传播的物质。”
“那是什么物质。”
“我也不知道,肖书记,不过我们可以取样本上來分析一下,我发给您一个坐标,那是立方体大厅与云雾最接近的位置,使用冲击钻打穿墙壁就可以取到样本,您稍微让开一点,我用2号缆绳送冲击钻和取样钻头下去。”
“收到。”
五分钟后,一个铝合金箱子晃晃悠悠从天而降,同时肖李平腕部显示屏的房间模型上出现一个指引点,打开箱子组装好冲击钻,老肖调整激光仪指出一条路径,沿光线横穿大厅到达墙边,他发现张工指示的地点正是那扇黑sè小门的上方,激光点莹莹照在蓝sè墙壁上,亮得有点耀眼,
“不是个好主意,不过我不怕。”马特里尔醉醺醺道,
肖李平抄起高频冲击钻,将钻头压在墙壁上扣动扳机,“突突突突突……”高频率冲击与金刚石钻头的旋转立刻将树脂墙壁钻穿,60cm长的钻杆逐渐深入墙壁,老肖在心里计算着穿透墙壁的时间,“3,2,1……”40公分厚的树脂外墙被钻透了,就在这时剧烈的冲击使电钻脱手飞出,“啪。”就像被高压电击中一样,中国人狠狠地向后仰跌出去,扑通摔倒在地,马特里尔惊叫一声,“我沒事。”肖李平躺在地上摆摆手,慢慢地坐了起來,他双手已经毫无知觉,半支金刚石刃口的钻头钉在头盔上,将玻璃护目镜穿了一个孔,只差几公分就会刺到眼睛,若沒戴着头盔,断裂的钻头早已收割了他的生命,
“天哪……”黑人被吓得酒醒了,又开始瑟瑟发抖,
肖李平坐了一会儿恢复体力,缓缓站起來走到墙边,用折叠手杖刺入钻孔用力戳下去,非常坚硬的触感传來,他抽出手杖,眯起眼睛向洞内看,能勉强看到钻孔尽头是一层灰sè的物质,金刚石钻头沒在上面留下一点点白痕,“我们回去。”他用力拔下头盔上的半截钻头,转身走向缆绳,“……结果呢,总得有个结果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搞不清状况的马特里尔跟在后面,一头雾水,
两人终于回到潘神酒窖,肖李平将钻头拿给张大鹏:“张工,这上面如果能找到微粒,那就是你要的样本,如果不能,那说明一切探测都是白费,这种材料我们既看不透、也钻不动,是一层结结实实的灰幕啊……”
张工不服道:“地球上存在的材料,有什么是比金刚石更硬的。”
十分钟后,检测结果出來了,钻头表面沒有找到任何金属或陶瓷物质粉末,只有微量的碳元素表现,那可能是样本材料,也可能是钻头的金刚石涂层剥落,张工哭丧着脸道:“肖书记,是不是你钻的位置不对,这不可能啊,就算最硬的金属也该有痕迹可查啊……”
“我知道答案了。”肖李平道:“是石墨烯,世界上最硬的碳纳米材料,碳六环元组成的蜂窝状点阵结构,它确实比人造金刚石更硬。”
“我知道石墨烯,可是xìng能这么好的石墨烯每克的价格就超过一千元人民币,谁有这么可怕的财力,用石墨烯铺满15立方千米的空间。”张工张大嘴巴,
“造出这个房间的家伙。”肖李平道,“,,我可沒说是人。”
“……外星人。”顾铁撇撇嘴,“远古人类。”
“我们还有更简单的选择啊。”肖李平说,
“创世纪。”吴天岚说道,
“你再说一遍。”阿斯顿马丁跑车停在路边,巴塞洛缪望着苍茫的雪景喃喃道,
“他是创世纪的孩子,我不该告诉你这些,但我的使命快结束了,就算是临别赠礼吧,布兰登。”吴天岚悠悠低语,声音无喜无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