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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邪多闻     星空王座txt下载     星空王座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7章 当真实变得遥远(上)

    穿着深蓝sè法袍、卷起袖管、戴着兜帽的少年坐在一望无际的白sè空间zhōng yāng,褐sè鬈发从帽中垂下來遮住迷惘的眼睛,吉尔伯托·吉尔伯奈翁坐在他身旁,把玩着一只jīng致的黄铜沙漏,沙漏中装满蓝sè星沙,无论怎样转动,沙粒都始终向一个方向流动,因为两个世界的夹缝中不存在空间和时间的正确方向,所有的规则都取决于初代占星术导师自身,吉尔伯奈翁始终沒有打破沉默,事实上,他有点享受这种漂浮着思想碎片碰撞火花的安静气氛,学徒的困惑和迷茫让他感觉到“生存”的真实感,在凝固的时空乱流里等待太久,初代导师发现自己已经被世界所抛离,他需要这样的思想对话,用來证明自己的存在,

    “滴答。”淡蓝星沙流尽,沙漏发出轻轻鸣响,沙粒开始透过玻璃瓶颈反方向逆流,约纳忽然抬起眼睛,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样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对不起,导师大人,我在这里呆得太久,必须要回去了。”他揉一揉脸,站起來向初代导师鞠躬致敬,“还有人在等我,无论这世界是不是真实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做的事情。”

    吉尔伯奈翁望着少年:“这就是你的答案吗,学徒。”

    “什么答案。”约纳手握法杖,感觉席拉霏娜传來温暖的抚慰,

    “关于生存的意义的终极答案。”吉尔伯奈翁也站了起來,“关于两个世界的答案,关于背叛者赛格莱斯、兄弟会、幽灵、第一世界和命运预言的答案,你一直在询问自己的那个答案,你选择回到命运的轨迹中去,按照既定的轨道向前,这就是你的答案对吗。”

    约纳思考了几秒钟,点了点头:“是的,导师大人,我心中有一亿个问題得不到解答,从您这里获得的信息只会让我徒增烦恼,因为远远不及您的睿智,我根本想不透那些深奥的命題,可是我想,就算世界是假的又如何呢,我正在经历的事情对我自己來说是真实的啊,我的伙伴、敌人、脚下的地面、头顶的天空,我手中能紧握住的东西,这一切都是具有意义的,起码对我來说,若连我都放弃一切,这些存在的意义不是会失去了吗。”

    吉尔伯奈翁脸上浮现出一丝失望:“如果我告诉你,我本來准备将时空星阵的所有奥秘传授给你,让你拥有穿梭于不同位元、打破世界障壁的力量,你会作何反应。”

    惊喜从少年脸上掠过,但他还是垂下眼睑:“那是我的荣幸,导师大人,可我只是个小小的平凡占星术士罢了,柯沙瓦老师的21-814星际线我都沒有参透,怎能奢望您那神秘的时空星阵呢,,,当这一切结束,我一定会回到光明之井再次朝觐,但现在,我必须要离开了。”

    “你走吧,我现在不知道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是对是错了。”吉尔伯奈翁有些泄气地坐下去,摆摆手道,

    约纳再次深深鞠躬:“那么,我先离开了,另外有一句话我一定要说出口,就算那是种僭越。”做了个深呼吸,他小声但坚定地说:“您开创了占星术,又亲口否定了占星术所存在的基础,这我绝对不能认同,每天晚上在占星术塔上仰望星空的时候,我都能清楚感到來自浩瀚星空的力量,无尽星辰是千千万万占星术士的信仰,只要有人笃信,夜空中的千亿星辉就绝不会暗淡,这也是我的答案,导师大人。”

    吉尔伯奈翁抬起眉毛,诧异道:“即使我已告诉你这整个世界都是别人虚构出來的,你也这样想吗。”

    倔强的少年垂首道:“是的,若非如此,这世上又还有什么是能够相信的呢。”

    四周光影变幻,冰封的时间开始流转,“咔哒”一声发自脚下腐朽的地板,约纳抬起头,看见一片漆黑的房间,听见身后焦急的呼唤:“舰长大人快点点亮照明星阵啊,这里太黑了实在太可怕啦。”发生在纯白空间里的对话化作记忆印在脑中,沒有任何证据证明那是确实发生过的事情,少年缓缓举起右手,橙红sè的温暖光芒照亮黑暗的灵堂,

    光屁股的领路矮人冲了进來,尖叫道:“哇,这里真可怕,赶紧找到我们的祖先然后回去吧。”耶空随之走了进來,眼神扫过五级占星术士,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询问,可最终还是沉默无言,

    约纳将杂乱的思绪掩埋在心底,扫视这尘封已久的房间,许多散乱尸骨倒在墙边,白生生的骨头上结满蛛网,那就是圣吉尔伯托号上的第一批船员,屋子zhōng yāng摆着一个黑石祭坛,上面有青金石刻画的星阵图案,约纳猜想这就是初代导师留下的时空星阵,可由于年代久远,星阵已破败不堪,再也无法发挥作用了,一具小小的骸骨坐在祭坛前面,双手交握做出祈祷的姿势,这看起來像人类儿童的尸骸一定属于最后死去的弗洛勒斯人,约纳目视矮人,领路矮人连忙点头,眼圈一红落下泪來:“这就是我们的祖先啊,啊啊,就连帽子都腐烂了,这真是不体面的死法啊。”

    约纳从鹿皮包中抽出一张床单,将矮人的尸骨小心包裹其中提了起來,骨骼比想象中要轻,“我们走吧,长老会将他妥善安葬的,毕竟这是埃克巴塔纳的英雄呢。”少年转身走向屋外,并未多做停留,此刻他心中并未感觉悲伤或感动,当初代导师指出世界的滑稽真相之后,眼前一切都变成了演戏,约纳发觉看到的一切显得如此遥远,自己成了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一般,这种感觉令他心乱如麻,

    沉默地走过破烂船舱,回到升降井的部位,十几名粉帽矮人从他手中接过祖先的遗骨,一边大声哭泣一边拜倒在埃克巴塔纳男爵脚下行中指礼,在短短半个小时内,矮人工匠搭建起了简易的升降平台,合力拉拽着绳索送约纳一行人到达右舷上层,“辛苦你了,麻烦你告诉长老说我在第一作战会议室等他,请他务必來一趟。”拍拍领路矮人的肩膀,约纳说道,

    “遵命,舰长大人。”矮人挺起肚子用力敬了个礼,然后脸红通通地扭捏道:“那个,大人,我能不能……我能不能告诉别人我是‘男爵的持杖随从’啊大大大大大人,如果可以的话,那我一定一定……”

    “当然可以。”少年说,

    光屁股矮人哆嗦着趴在地上,匍匐到约纳脚下用中指触摸他的靴子,然后跳起來尖叫着飞奔而去,引得路人一阵围观,约纳摇了摇头,忽然随手抓住一名路过的人:“你是艾瑞恩联盟的人吧,归谁管的。”

    白皮肤、高鼻梁的军装男人不悦地甩脱他的手,“我是埃比尼泽共和国执政官卫队的泽鹰中校,你这毛都沒长齐的小不点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现在跟我道歉,否则……”他盛气凌人的话说了半截,因为约纳的褐sè眼睛淡淡地盯着他,那种眼神显得如此冷漠,就像巨人俯视渺小的蚂蚁,秃鹫在扫视垂死的山羊,戴兜帽的少年根本无视于高大军官强壮的肌肉、威武的佩刀和胸前一排五颜六sè的勋章,在约纳疏离现实的视野里,眼前人不比一块路边石头更加重要,

    “请转告伊普西龙·川鳄执政官,让他通知艾瑞恩联盟的高层在第一作战会议室聚齐,不得缺席,这是联盟总指挥的命令。”保持着应有的礼貌,约纳如此说道,

    “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总指挥。”泽鹰中校后退一步,上下打量少年,他从灵魂深处感到害怕,可骨子里的骄横令他梗起脖子:“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沒有人把你当回事,小不点,只有执政官能对我下命令,你算什么东西,立刻跪下跟我道歉,叫着我的名字大声求我,或许我会良心发现去找执政官……”

    “喀锵。”耶空的名刀佛牙尖锐哀鸣着从鞘中弹出,可这次红发男人沒來得及出手,“嘎啦啦啦啦……嘭。”沉重的搏击声传來,通道中來往的人们全都停了下來,地板多出一行清晰的拖拽痕迹,整堵木板墙倒塌下來坠向两舷之间的深渊,强壮的泽鹰中校被单手拎起,整个身体悬在悬崖上空摇摇晃晃,他大口大口喷出鲜红血浆,脸sè煞白,眼神中充满惊恐,“滋啦啦啦啦……”一团红、蓝、白相间的能量涡旋照亮他的脸孔,冒着电火花的死亡漩涡距离他鼻尖只有两公分的距离,

    约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他右臂慢慢将中校放下,左手一甩,席拉霏娜顶端的湮灭星阵逐渐消弭,“对不起,我心情有点乱,下次,让我们和平相处吧。”少年向吐血的男人低头道歉,然后转身默默走回耶空身边,

第48章 当真实变得遥远(中)

    人群中冲出两名埃比尼泽共和国卫队士兵,一左一右扶起受伤的泽鹰中校,拔出军刀怒视着蓝袍少年,“舰长大人。”数十名矮人尖叫着奔跑过來,在约纳身旁围了个密密麻麻的圆圈,用儿童玩具一样的长矛、匕首、扳手和电焊枪对准埃比尼泽士兵,人群中响起嗡嗡sāo动,约纳砰砰的心跳逐渐平息,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冲动,可现在,他不想同任何人说话,不想做出任何解释,

    沉肩击中中校胸口、打碎对方八根肋骨、拖着两百磅重的男人撞倒墙壁、将对方拎在空中、启动攻击星阵瞄准,这一切不过花了几秒钟时间,耶空面无表情将名刀佛牙慢慢还鞘,锯齿刀刃与刀鞘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嘎声,

    “咳噗。”泽鹰中校又喷出一口血,他眼神凶狠地望着约纳,口齿不清道:“我记住了,联盟总指挥约纳阁下……我会把你的命令传达给执政官,可是这笔账,总归有一天要还……”他吐出一口黑红的血,用力推开身旁士兵,佝偻着身子慢腾腾分开人群走开,

    “你们在看什么,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吧。”扫视人群,约纳语气平淡地说道,围观人群散去,通道里重新出现拥挤人流,这时候一群粉帽矮人簇拥着胡子最长的长老急匆匆赶來,“男爵大人嗷。”长老助跑两步飞扑过來,一把抱住占星术士的小腿:“在这圣约纳号上居然还有胆大包天的人敢质疑您的权威,您放心,沒人能在这里撒野,我一定会负起责任,把冒犯您的家伙捆起來狠狠打一顿,倒吊起來,用皮鞭抽,滴蜡烛油……”

    约纳摇摇头:“沒什么,我有个问題要问你。”

    “当然,随便什么问題。”长老挺直腰杆,

    “你们是蒸汽傀儡术士,蒸汽傀儡术士协会总部就在火山之国埃克巴塔纳附近,你们弗洛勒斯人是协会的掌控者,对吗。”少年问道,“告诉我协会会长是谁,有人告诉我他正在这艘潜地舰上,有些问題我想同他商量一下。”

    “您重新问一个问題,这个不算。”长老嚷道,

    约纳居高临下盯着他的眼睛,直到长老的脸变得红彤彤,眼眶里噙着泪水,胡子也因内心的挣扎而颤抖起來,“好吧,大人,既然是您的要求……”长老看似做了一个相当艰难的决定,“请您先到第一作战会议室中休息一下,会长很快会赶到那里与您碰面。”他哆哆嗦嗦行了个礼,愁眉苦脸地钻进人群走开了,

    约纳命令其他矮人各自散开,自己拖着法杖走过通道,來到了会议室当中,房间中沒有人,屋里显得乱糟糟的,敌人攻击带來的震动使桌椅板凳倒了一地,水晶吊灯砸在圆桌上碎成了一堆玻璃碴,约纳扶起一张椅子,拍打拍打坐垫,独自坐在圆桌前,门关上,会议室里非常安静,耶空站在墙边端详着一副油画,他的眼神透过油画、墙壁和深邃的地壳,shè向沒有人知道的方向,

    “耶空。”约纳双手撑着下颌发呆,忽然开口叫了一声,

    红发男人沒有回头,

    “别离开我好吗。”少年低声道,“我已经沒有什么可以相信的东西了,除了樱桃度的伙伴们……若你不在身边,我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來,刚才我差一点就会杀掉那名军人,只差一点点,你知道这种感觉吗,就像这世界上已经沒什么东西值得用心经营,人的生命一钱不值,鲜血比番茄酱还要廉价……”

    南方人依然沒有回头,

    “我变了。”约纳将脸埋在双手之中,

    忽然有脚步声接近,少年睁开眼睛,看到一只修长有力、布满伤疤的手,将一个绣满梵语符文的布包无比轻柔地放在桌面上,“耶空……”约纳抬起头,看南方人慢慢解开那只布包,动作温柔地像拂去情人肩头的一根羽毛,符文布中包裹着一个乌木的小盒,耶空将食指按在盒盖上,金红sè的佛光荡漾而起,组成盒子的三十六片沉香木如蓝莲花无声绽放,莲花托起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看到这颗珠子,持剑伽蓝古井无波的面容如严冰融解,约纳从沒看见过这样的耶空,这样一个柔软的、敏感的、温暖的红发男人,灰sè双瞳的焦点凝结在珠子表面,耶空伸出手指想要触摸,可颤抖指尖尚未碰到玲珑的小珠就触电般缩了回去,少年在他脸上看到了喜悦、悲伤和恐惧,这三种表情交织在一起,造出一张令人心碎的痴情人脸庞,

    “萨茹阿斯瓦提。”耶空说,

    “这是藏着萨茹灵魂的佛珠对吗。”约纳叹息道,

    佛珠透明无sè,里面却有琥珀sè的氤氲雾气不停飘摆,那大约是消逝于摩罗王子陵的魔神战将在持剑而舞吧,约纳不由得伸出手端起乌木莲花,用心端详这奇妙的佛珠,席拉霏娜的力量使他能感觉到萨茹阿斯瓦提灵魂的阵阵搏动,那是种执着不屈的意志,就算失去了生命也一刻不曾消弭,

    “真的,假的。”耶空指指天,又指指地,

    约纳愣住了,

    “萨茹阿斯瓦提。”红发男人从少年手中接过盒子,佛光荡漾,三十六瓣乌木莲花悄悄合拢,他拈起符文布将小盒细心包裹,将它藏进怀中,那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嘴角残留着一丝悠远的悲喜,耶空转过身不再说话,望着他布满血迹的铁锈sè长衣,少年心中猛然一动,“你是说,不管这世界是什么样子,只相信有一天萨茹能够活生生站在你面前,对吗,……这也是我对初代导师说过的话,我也想秉承自己的信念与整个世界相抗争,可我做不到你那样,我深深害怕着,害怕我拥有过的一切都变成沙子从眼前流走,……谢谢你,耶空,我只是需要多一点时间思考……”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数理学士协会会长朱墨青山走了进來,他的青布长衫破损几处露着白sè中衣,脸上溅了几点飞血,气度依然悠闲自在,“是你叫我们。”望了一眼占星术士,朱墨青山藏在黑晶石墨镜下的眼神有点讶异,“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伊普西龙·川鳄非常不高兴,他在战斗中折损了七名手下,又有一名军官被你教训了一顿,万一打起來,别逞强,赶紧逃,那家伙是个疯子。”

    “谢谢,我知道了。”约纳冷淡但不失礼数地答道,

    门开了又合,占星术士协会会长与柯沙瓦老师一起进屋,娃娃脸的拜朗乐呵呵抬手打招呼,柯沙瓦则一脸yīn沉,从鼻孔哼了一声,随后进來的是“绿铜洞穴”的掌柜,这位拜龙教联络人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看起來不像参加了激烈战斗的样子,

    “有什么事。”柯沙瓦瞟了自己的学徒一眼,

    “老师。”约纳站起來行礼,“请先坐下,有事情想和大家商量。”

    几位艾瑞恩联盟高层各自找个座位坐了下來,柯沙瓦刚要张口,突然会议室门“嘎嘎”响了两声,交错的X形伤痕浮现于门扇,紧接着破成四块倒塌一地,“我倒有个提议,我们改选艾瑞恩联盟的总指挥吧。”埃比尼泽执政官伊普西龙·川鳄出现在门外,从齿缝中挤出冷冷的话语声,两排尖锐的牙齿摩擦咯咯作响,他手中握着两柄战刀,青蓝sè刀刃修长锋利,反shè着魔法汽灯的光芒,约纳的视线扫过护手战刀,落在川鳄的手腕部位,他双手戴着绛红sè的皮手套,上面有火焰形花纹盘旋而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川鳄并沒有戴上这件装备,,,不知为何,手套看起來有点眼熟,

    柯沙瓦咳嗽两声,对切碎的木门视而不见,开口道:“如果十二位联盟代表中超过六位联名提起弹劾,那么改选总指挥的事情就可以提上议程,你可以要求联盟代表做出表决,川鳄,那是你的权力。”

    “呵呵,那太好了。”执政官的贝雷帽低低压着额头,一双鳄鱼般冷厉的眼睛光芒一闪,“我要大家表决……就是现在。”他身形一晃忽然消失于原位,约纳感到一股锐利的风吹起,他坐在原地沒有动,因为这次耶空率先拔出了长刀,“轰隆……喀锵。”两条人影出现在会议室zhōng yāng,被切成四块的圆桌缓缓倒下,川鳄的双刀被名刀佛牙横空架住,长刀上的锯齿牢牢锁住战刀刀刃,

    “先办你们的事,然后,我有话要说。”在僵持的二人背后,约纳神情肃穆开口道,仿佛看不到眼前的激斗,

    柯沙瓦惊异地站了起來,他犹豫了一下:“那么,先发起表决程序,在座的五位联盟代表是否同意弹劾现任总指挥官,请表态。”

    “废话。”川鳄尖叫一声,忽然双手松脱刀柄,握拳向前猛击,“轰嗡。”只前进了几寸距离,暴烈的火焰就在他的拳头上聚集起來,“唵,缚怛罗,三婆缚……”久违的梵语吟唱响彻屋宇,耶空抬手将佛牙掷向空中,双臂缠绕的金红sè火焰爆出焰圈激shè而出,“玖光·明王枪……双连shè。”

第48章 当真实变得遥远(下)

    “轰隆。”第一作战会议室zhōng yāng爆发出巨大火球,气浪掀飞桌椅,将墙上的油画撕成碎布,冲击波从会议室倒塌的大门涌而出,在空阔的潜地舰内引发凄厉咆哮,许多人被吹倒在地,几名倒霉鬼惨叫着撞破墙壁跌下深渊,身影霎时间就消失在两舷间的幽暗里沒了声息,

    滚滚烟尘中露出伊普西龙·川鳄和耶空僵持的身影,红发的南方人脚下出现两行地板翻卷的印痕,显示在力量对轰之中处于弱势,可这时空中的长刀佛牙翻滚下落,耶空伸手一抓已将名刀反握手中,转腰拖刀划出一道自下而上的光弧,“嘎吱吱吱……”锯齿长刀呻吟着扭曲着割裂空气,川鳄來不及闪避,只得双臂交握用拳甲硬解來势诡异的刀锋,锋利锯齿切割红sè拳甲冒出噼啪火花,“吒。”持剑伽蓝怒喝一声,刀光如青sè巨龙腾空而起,埃比尼泽执政官整个人被砍飞出去,“扑通。”如断线风筝般在二十码之外沉重落地,

    “请表决吧,大家。”约纳平静地说道,裙甲卢塔琉斯的防御圈慢慢收拢,红sè飞刃如片片蝴蝶归回少年腰间,

    会议室中已经一片狼藉,大片大片地板被掀了起來,露出锈迹斑斑的钢铁骨架,唯有艾瑞恩联盟几位高层所处的位置在冲击波中幸免,娃娃脸会长拜朗筑起一道六角形白sè水晶墙壁将众人遮挡起來,那是硬度堪比金刚石的防御魔法“白甲虫”,柯沙瓦犹疑不定地望着对面的约纳,又回头看看自己这边几名强者,“好,开始表决吧,关于弹劾总指挥的提议,十二名代表不能悉数到场,按照联盟规则只要在座的代表有效投票超过半数同意即可发动弹劾。”

    “我同意。”伊普西龙·川鳄喘息着叫道,他屈伏着身体,双臂软软垂下,那火焰纹的绛红sè拳甲只留下浅浅伤痕,看似皮革所制,却有着名刀佛牙都砍不断的惊人坚韧,约纳想起在睢阳的武器店“赤铁斋”中丹尼得到了一副模样相同的拳甲,那是附魔武器大师赫夫茨巴赫的三大杰作之一,与盾牌“夜之钢”、魔法手枪“夏rì之白樱”齐名的附魔拳甲“黄昏之鸦”,当然,丹尼·斯图尔特得到的是一件有缺陷的影子制品,而川鳄手上戴着的,很可能就是这件传说武器的真身,

    “我弃权。”柯沙瓦眼神闪烁地摇摇头,他拿手敲一敲白水晶墙壁说:“这堵墙很碍事,把它弄掉,会长大人。”

    “我制造出來的水晶是实体,就算我自己也消除不掉啊大叔。”娃娃脸会长羞愧道:“另外,川鳄大哥的提议我是不太赞同的,总指挥是我们自己选出來的,怎么能说换掉就换掉呢,那不是太儿戏了吗。”

    朱墨青山站了起來,背着双手行走两步,穿着黑布鞋的脚踏出神秘的图案,在场所有人同时感觉到有种异样的不平衡感正在滋生,“得罪了,拜朗会长。”他身体一旋,长衫飘起,人已经端端正正坐在椅中,一股无形的风旋转起來,白水晶墙壁从内测开始崩溃成粉,随风化去,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戴着墨镜的东方人思忖了片刻,说道:“我同意这个提案,比起总指挥來,他应以其他身份协助艾瑞恩联盟的工作,这片大陆几万万人的生死存亡握在一个少年手上,这本末倒置的结构是错误的,很容易从一点开始彻底崩塌。”

    这时川鳄又尖叫一声猛冲过去,身形比之前快捷数倍,整个人化作带着火的黑sè劲箭shè向耶空,一双拳甲拖曳着熊熊尾焰,外面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叫,粉帽矮人们想要冲进來帮约纳男爵打架,但柯沙瓦将法杖一挥,一道深蓝sè屏障将破损的墙壁与屋门遮蔽起來,立刻将会议室内外彻底隔开,來自21-814星际线的重力障壁深邃沉重,比钢铁更加冰冷致密,这是防御星阵“伽罗战盾”的变体,只看一眼约纳就知道柯沙瓦老师的实力还在自己想象之上,这种在极短时间内异化星阵图、瞬间引导发shè的能力远远超过自己,甚至超过世上大多数占星术士,

    “锵。”耶空双手握住刀柄,将佛牙狠狠插进地面钢架,正面防御川鳄的攻击,这两人似乎决定打一场硬碰硬的战斗,谁也沒主动躲避,“轰轰。”川鳄的右拳轰在锯齿刀刃上,强大冲击力使佛牙嘎嘎割裂钢铁向后移动,火焰立刻笼罩了耶空全身,“玖光……宝幢杵……”火焰中的红发男人单手握刀抵御冲击,右手手印快速变换,以天鼓雷音如來印点燃东方古国的遥远佛光,“……破。”冥冥之中缠满经符的宝幢杵裂空而來,呼啸着与川鳄的左拳撞在一处,“咚嗡……”一圈气劲带着梵钟之声扫过地面,巨杵表面浮现无数裂纹,金红sè佛光与绛红sè火焰被压缩在小小的一点,光与热迅速提升,

    “老师,老师。”约纳根本不去看伙伴的战斗,出言提醒柯沙瓦:“表决结束了吗。”

    柯沙瓦哼了一声,“在场的五位代表有四位已经表决,两票同意,一票弃权,一票反对,如果最后一张是赞同票,弹劾总指挥的提案就宣告成立,龙先生,该你做出决定了。”

    众人目光从激战的二人身上移开,投向绿铜洞穴的老板,约纳这才知道这位貌不惊人的武器店掌柜居然也姓龙,并且是艾瑞恩联盟的十二名高层代表之一,“呼哈……”龙掌柜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道:“说实话,我对你们的什么联盟一点兴趣都沒有,龙神和我们代理人重视的只是这个少年而已,他当不当总指挥和龙族有半毛钱关系吗,我弃权好啦,弃权。”

    这个决定出乎大家意料之外,柯沙瓦愣住了,约纳微微一怔,轻轻叹了一口气,表情倒显得有些松弛,“咳咳,那么……”柯沙瓦老头干咳两声,提高音量:“两票同意,一票反对,两票弃权,那么针对现任(名誉)总指挥D·约纳二世的弹劾……”

    “等一下。”

    忽然有人高叫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却沒看到说话的人,这时候突然响起一串密密麻麻的轰鸣,“轰隆隆隆隆……”柯沙瓦的伽罗障壁剧烈晃动起來,显示有人在外面强行发动攻击,老头蔑视地哼道:“谁这么自不量力,伽罗战盾的力量岂是蛮力可以打破的,就算以十二议事主能力全开的战力也无法轻易得逞,这愚蠢的……”他的语声越來越低,面sè也越來越白,眼见深蓝sè墙壁的震颤越來越强烈,震耳yù聋的轰击声如爆豆般密集成片,障壁表面产生波动,显示重力之壁的负荷不断增大,柯沙瓦忽然举起法杖,想要以星辰之力加强防御壁,“轰隆。”这时一次剧烈的爆炸发生,伽罗障壁啪地碎成千万片蓝sè碎块,化为光点消散,柯沙瓦老头大吼一声后退两步,嘴角沁出血迹,

    “嗵嗵嗵嗵嗵嗵……”会议室门外shè进一阵猛烈的金属洪流,狂啸着扫过屋子,将对面的墙壁撕成碎片,川鳄与耶空在shè击的笼罩范围之内,两人同时用劲,“咚啪。”红热的火球爆燃开來,两人被远远吹飞出去,火雨霎时间洒遍全场,一切都开始燃烧,会议室形同地狱一般,

    耶空砰地降落在约纳身旁,红发在热风中飘舞不定,他将长刀一摆,身上火苗被刀风吹灭,灰白眼睛空茫地望着前方,约纳却站起來,震惊地望向会议室门口,望着那走进门來的不速之客,“难道这就是……”

    “我投反对票。”一个又尖又锐的声音嚷道,每走一步,地面都会砰然震动,一个庞大的身躯缓缓步入会议室,坚硬头颅将墙壁撞得粉碎,手臂上的十二管火枪兀自在不停转动,冒出白热的硝烟,这是一架形态惊人的蒸汽傀儡机器,拥有巨大的圆柱形身躯,四条机械腿、四支机械手臂和一个低矮扁平的半球形头颅,它身体每个表面都覆盖着jīng钢装甲,铆钉遍布全身,背后的四支排气筒喷出滚滚蒸汽,从胸甲的缝隙中能看到jīng密的曲轴和齿轮飞速旋转,将魔晶石驱动的蒸汽傀儡机械之力传递给机械的每一条肢体,四支手臂都安装着武器,多管火枪、16寸口径巨炮、蒸汽铁锤和喷火器令人望而生畏,这无疑是一架为**裸杀戮而制造出來的战场死神,

    “你。”柯沙瓦目瞪口呆道,

    “蒸汽傀儡术士协会会长,你那个倒霉的艾瑞恩联盟的十二名代表之一,,,虽然我从來沒参加过会议。”蒸汽机器人的cāo纵者说道,“我來了,我投了反对票,这样就打成平局,对舰长大人的弹劾可以终止了吧。”说着话,圆柱形躯干中间弹开一扇舱门,浓浓蒸汽中一名粉帽矮人跳了出來,叉着腰得意洋洋道,

    一名光着屁股的粉帽矮人,

第49章 精灵、龙与矮人(上)

    “你就是蒸汽傀儡术士协会会长。”柯沙瓦老头目光呆滞道,

    “正是。”光屁股矮人翘起鼻子道:“我的名字是迪克多·隆科多·皮克铎,火山之国埃克巴塔纳长老会成员(是长老中唯一沒有胡子的一个,)、蒸汽傀儡术士的jīng神领袖、‘圣约纳’号潜地舰的首席蒸汽工程师,更重要的是……约纳男爵光荣的持杖随从。”

    约纳苦笑道:“原來要找的人一直在眼前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实身份呢,皮克铎先生,协会会长可不是什么丢脸的头衔啊。”

    “请叫我隆科多,不,还是叫我迪克多,不,随便您喜欢,舰长大人。”矮人屁颠屁颠跑过來行礼:“弗洛勒斯人不喜欢跟人类打交道,就算十二议事主的会议我也从未参加,这个鬼联盟更不算什么啦,要是这帮坏人胆敢欺负您,潜地舰上的两百具‘跳鼠’机甲会把他们统统轰成马蜂窝,更别说我们还有十五具战斗魔偶,再加上藏在舱底的‘拜火者’武装魔偶啦,您一定知道,‘拜火者’是火山之国蒸汽傀儡技术的最高结晶,千百年间我们就只造出了这么一台终极魔偶,多少年都沒有动用过呀,为了帮助男爵大人征服北方大陆,我们秘密将它运了过來,为了储藏这个大家伙,还特别找了一名八级空间魔法师帮忙咧。”

    矮人说的话让会议室中出现轻微sāo动,柯沙瓦脸上的青筋明显跳了两跳,在帮助埃克巴塔纳征服活火山的时候约纳就知道这些矮人有着非常强大的战斗力,他们的魔偶部队是任何一个国家所畏惧的无敌力量,不过“拜火者”的事情少年并不知情,至于船上储备了这么惊人的战力,他更是刚刚知道,

    柯沙瓦清清嗓子说道:“那么,既然投票结果已经清楚,那么伊普西龙·川鳄的提案就被否决了,大家都沒有异议吧。”

    沒人说话,视线集中向川鳄的方向,“随便吧,随便吧……”执政官喃喃自语,身躯愈发佝偻起來,浑身颤抖不停,尖锐牙齿互相摩擦冒出火星,他忽然伸出左手在自己脸上猛击一掌,右眼居然骨碌一声掉出眼眶,原來那是一颗水晶制成的假眼珠,“说实话。”他嘴角咧起露出诡异的笑容,空荡荡的眼窝里有红光升起,“我已经忘记为什么要打架了,不过这家伙不让我停下,啊啊,瞧,多美的火焰啊。”拳套“黄昏之鸦”上熊熊燃烧着烈焰,火焰不受控制地攀上川鳄的身体,将他的军装点燃,

    “难道联盟的意义就是内讧吗,就算在野兽的世界里也不会有这种蠢事吧。”粉帽矮人迪克多不满地嚷道,柯沙瓦摇摇头:“艾瑞恩联盟是为了抵抗兄弟会入侵而成立的松散组织,并沒有一部法律规定可以做的事情与禁止做的事情,打架斗殴在军队里沒法避免,即使是总指挥也沒权利管辖。”

    “我们走吧,舰长大人,庆祝第一场胜利的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矮人拽着约纳的衣襟说,少年拍拍他的手臂,“对不起,还有一点事情要做,……老师,现在轮到我发言了吗。”

    “当然,你是这里的总指挥。”七级占星术士回答道,

    这时伊普西龙·川鳄身上的烈火已将衣装烧尽,逐渐熄灭,露出一副恐怖异常的身躯,他的体型并不高大,身高与约纳相仿,属于纤细结实的类型,但这副身体根本不属于活生生的人类,无数蚀穿皮肉的伤痕遍布体表,伤口皮肉干枯,沒有一丝鲜血流下,透过伤口能看到死灰sè的内脏、惨白的骨骼,甚至能透过身体望到对面的景物,作为西大陆抵抗针线的最后堡垒,埃比尼泽共和国为了抵抗扎维帝国进行着惨烈的战斗,这身伤痕无疑是执政官死战的累累勋章,,,可谁能在这样的伤势之下活下來,

    一片皮膜剥落,川鳄脸上也出可怖伤痕,脸颊狰狞伤口中露出两排牙齿,唾液不受控制地滴答流出,“感觉好多了嘛,对面的人……”他忽然将假眼球抛了起來,张嘴狠狠咬住,“咔”一声脆响,坚硬水晶球居然被喀嚓喀嚓嚼碎吞下,“……继续吧。”川鳄将双拳一振,烈火再度笼罩全身,火焰从内而外燃起,从伤口、眼眶和嘴巴里熊熊喷出,以这种奇诡的战斗姿态,埃比尼泽执政官再度猛冲过來,耶空的眼神破天荒地投向对手,“哦。”吐出一个无意义的音节,他将佛牙插入地面,双手合印,念诵出梵语真言:“曩谟,婆誐嚩覩,邬瑟抳沙……萨嚩囉他,娑驮你曳,娑缚贺……”

    “你沒见过川鳄战斗,总指挥阁下。”朱墨青山翘着二郎腿开口道,“这是他的血脉能力,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不会死掉,反而愈受挫、愈勇猛的战士之魂……虽然不算最强者,但却是最麻烦的对手呐,据说川鳄家族与雅古诅咒之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过说是家族,也不过剩下这么一名后人而已。”

    “听着。”约纳忽然站了起來,提高音量道:“以艾瑞恩联盟总指挥的身份,我要提出几个要求,第一:向我介绍目前北大陆的局势、地形、前进路线和敌人的详细情况;第二,从今天开始,我要行使总指挥的职责,对发生在潜地舰上的每一件事直接负责,我说停,船便停下,我说走,船即开动,我说退,就立即后退,我说战,才勉力死战,不分大陆、国家和民族,每个联盟成员都应该有这样的觉悟;第三,当干草叉小队的伙伴们到达之后,我会辞去总指挥的职务,与我的伙伴们离开潜地舰单独行动,此后的生死存亡与你们再无干系,但在此之前我会遵照你们的要求促使龙族、jīng灵、矮人加入艾瑞恩联盟,帮助你们进入树城艾瑞恩,以上三点,我说完了。”

    一席话说完,会议室中沒有人出声,气氛显得有点诡异,“无论您去哪里,男爵大人。”矮人迪克多尖叫道,“埃克巴塔纳人誓死追随,就算在北大陆这个冻死人的鬼地方光屁股流浪也一样,……啊,见鬼,低温会使蒸汽傀儡动作迟缓的,麻烦麻烦……”

    柯沙瓦目视众人,朱墨青山凑过來同他耳语几句,娃娃脸拜朗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绿铜洞穴”龙掌柜已久睡眼惺忪,几人短暂交谈几句,仍由柯沙瓦老头表明态度:“第一条沒有问題,本來我们就准备对你做出简报,第二条不容易实现,船上的人鱼龙混杂,以你一个毛头小子怎么去指挥这些身经百战的强者,至于第三条,如果能得到神圣生物的帮助,你辞职倒不是不可以,但在短短两周内如何完成这一点,听起來像是痴人说梦。”

    “只告诉我同意与否就行,老师。”约纳平静地说,

    柯沙瓦瞪了他一眼,气冲冲地回答道:“同意,同意又怎么样。”

    少年也不搭话,从鹿皮包中掏出封印玻璃罐拧开瓶盖,一束绿光盘旋而上,化为体型窈窕的绿发jīng灵盈盈落在肩头,透明翅膀轻轻扇动,月光jīng灵用宝石蓝的眼睛望着召唤者,深情款款道:“我靠你这个混蛋加三级的约纳糊涂蛋,现在是什么时间啊,老娘正在睡今天的第三个美容回笼觉,就被你这么惨无人道地拎了出來,这不是践踏老娘的人权吗,要不是看在咱俩共享生命力的份上,老娘早就一拳把你轰到一万哩之外的大海里喂海龟了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完事老娘还要回去继续做梦,你知道梦到一次家乡的大帅哥有多难啊。”

    “轰隆。”浑身冒火的川鳄与刀带黑光的耶空再度狠狠撞在一处,激起滔天气浪火雨,约纳的“方圆”、柯沙瓦的伽罗战盾、拜朗的白甲虫各自浮现,朱墨青山脚下画圆,身形变得若隐若现,粉帽矮人跳进武装机甲,脚下咔咔伸出勾爪牢牢抠住地板钢梁,至于奇怪的龙掌柜还是懒洋洋坐在那里,看不出有什么动作,偏偏火焰和冲击波就绕着弯躲开他,像流水遇到礁石一般,

    “我靠。”惊叫一声,小乖透过卢塔琉斯的红sè刀刃之雨望着外面:“这两位老兄一个比一个猛,打得真是****啊,叫我出來不是为了搞定他们把,先说一句,老娘虽然贵为月光jīng灵的大人物,可用蛮力霸王硬上弓可绝对不是老娘这种淑女的战斗风格,……等一下……”她一扭头,看到对面坐着的几个人类,“……我靠,今天是强者选美大赛吗,那个圆脸大叔身上为啥有一股龙的味道,恶心死人了,呸呸呸。”

    “小乖,有件事要求你。”少年伸出手轻轻触碰jīng灵,望着她的眼睛道,

    “有事快说快说。”月光jīng灵一脚踢开他的手指,

    “这里是北方大陆,我要你找到你的族人,要他们提供帮助,助我进入沉睡的艾瑞恩城,我知道这很不合情理……”

    “我靠,这个要求可是……小事一桩。”

第50章 精灵、龙与矮人(中)

    “元素jīng灵。”这回柯沙瓦等人是真的吃了一惊,就连总是睡不醒的龙掌柜都抬起眼皮,上下打量着约纳肩头的魔法生物,通过生命契约能感到小乖沒有说谎,jīng灵爽快的回答在约纳意料之外,“你说小事一桩,我说的可不是普通的帮忙,而是像第二次远古战争一样将整个种族卷入战火的重要决定啊,小乖,元素jīng灵的社会我不了解,可一切应该沒这么简单吧……”少年喃喃道,

    月光jīng灵得意洋洋道:“就是这么简单,到地方你就明白了,我们现在在哪儿。”

    约纳求助地望向迪克多,粉帽矮人立刻挺起胸膛回答道:“现在圣约纳号潜地舰位于北大陆五岛中东南方向的‘季风岛’,正向西北方移动中,舰长大人,……能让我帮您拿着法杖吗,……就一会儿,大人。”

    “啊,季风岛,这个鬼地方一年到头吹着大风,对皮肤护理來说是个糟糕透顶的地方,住在这里的jīng灵只有那些浑身疙里疙瘩的土jīng灵而已吧。”小乖呸呸吐了吐舌头,“听着,本淑女的老家在北边,季风岛北边的星星岛,那儿也是元素jīng灵最高评议会的所在地点,只要能到达星星岛zhōng yāng的翡翠之树,老娘就能帮你搞定一切。”

    约纳看了矮人一眼,矮人嚷道:“当然可以,圣约纳号可以从地下绕过熔岩河流,钻到翡翠之树底下再上升到地面,这样就能躲过季风和冰风暴啦,不过沒人知道翡翠之树的具体位置,有人说它已经在第二次远古战争中毁掉了,……大人,要不我帮您背着挎包好不好,就一会儿。”

    月光jīng灵瞅了矮人一眼,意外道:“呀哈,是侏儒,你们离开火山之国干什么,不怕被人抓去马戏团吗。”

    “矮人,矮人。”迪克多立刻愤怒地尖叫道:“别把我们跟那种臭烘烘的生物相提并论。”

    小乖晃悠着双腿:“哎呀呀,红、黑、银、蓝、粉五支矮人部族里只有你们这些蠢东西幸存到今天,矮人血脉里的男人气魄已经全都消失了哪,戴着粉帽子的你们,哪懂得高贵元素jīng灵的事情。”

    矮人气得满脸通红,鼻孔嗤嗤喷出热气,挥舞着小拳头:“说什么风凉话啊,你们元素jīng灵还不是被禁断魔法一下子毁掉了大半,大jīng灵一个都沒活下來,只剩你们这些不成气候的小东西整天东游西逛,要不是元素jīng灵自暴自弃,又怎么会和人类血脉混杂形成了北方jīng灵那样不纯正的物种啊。”

    “放屁。”小乖叫道:“北方jīng灵和我们可一点关系都沒有,早在第二次远古战争之前他们就已经起源啦,另外什么叫‘不成器的小东西’,老娘我可是月光jīng灵的纯正血脉继承人,元素jīng灵最高评议会的重要人物,就连那些躲藏起來的大jīng灵都得乖乖听老娘吩咐哩。”

    “大jīng灵还有活着的。”迪克多愣道,

    “废话啊,到了大jīng灵那种程度,当然会有保命的方法啦,难道跟四支矮人部族一样随随便便就挂掉吗。”月光jīng灵高高翘起鼻尖,“老娘我亲自见过的大jīng灵就有五个呢,在她们面前,这屋子里的所有强者加起來都跟隔夜的猪排饭沒有区别呀。”

    粉帽矮人脸一阵红一阵白,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尖叫:“……矮人们才不是随便死掉呢,兄弟部族留下的遗产已经被埃克巴塔纳继承了,只要火山之国存在,矮人五部的名字就不会灭亡,他们的科技已经被应用在最高蒸汽魔偶‘拜火者’身上了,这个秘密除了火山之国的长老会,其他人谁都不知道。”

    这句话一出口,光屁股矮人就明显后悔了,他吧嗒闭上嘴巴,惊惶地左右看看,悄悄凑到约纳身边低声道:“那个,男爵大人,你能用吉尔伯奈翁大人的时空魔法把时间拨到一分钟前吗,我想有段话要重新说一遍才好……”

    “啊哈。”小乖指着矮人嚷道:“你说出了不能说的秘密,死罪,死罪。”

    迪克多脸sè变得煞白,僵硬地扭回头,只见一帮粉帽矮人在长胡子长老的带领下一窝蜂涌进会议室,将迪克多架起來转身就跑,“哎呀呀呀呀不要啊我只是随口一说啊啊啊啊啊……”蒸汽傀儡术士协会会长的惨叫声越來越遥远,一名矮人朝约纳行了中指礼,跳上“跳鼠”武装机甲的驾驶席,开着蒸汽傀儡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去,

    “别欺负他啊,等会儿我來找你们。”约纳朝门外吼了一声,摇了摇头,然后问柯沙瓦:“老师,你听到小乖说的话了,这算一个保证吧。”

    柯沙瓦老头yīn沉道:“当然,月光jīng灵是元素jīng灵中的王族,历代最高评议会都由月光jīng灵主持,你的证据很有说服力,不过,你是怎么得到这只月光jīng灵的,它们从來不与人类亲近,更别说坐在一个男人的肩头了……”

    “我呸呸呸,你才是‘一只’人类呢老头子。”小乖敏感地叫道:“我和这小子签了生命契约,怎么样,不行吗,老娘我就是尊老爱幼、劫富济贫的新时代淑女典范,就为了做好事才选中约纳小子的,你管那么宽干嘛啊干嘛啊干嘛啊。”她嗖地窜入空中,伸手打了个响指,前方的空气立刻被切割成一块一块旋转起來,正是空间系攻击魔法“旋转方糖”,“要不向老娘道歉,就把你切成方糖丢到另一个次元去呀老头子。”jīng灵呲着牙威胁道,

    娃娃脸拜朗出神道:“这jīng灵真美,我想我爱上她了。”

    朱墨青山叹道:“对你的审美不敢苟同,拜朗会长,在数理学的教典里,评价一个人不能单凭外表的,更要评断此人的命理,jīng灵小姐的命理嘛……”

    “这便行了,老师。”约纳开口道,“小乖,谢谢你,请回去休息吧,在到达星星岛之后会叫你出來带路的。”他取出玻璃罐转动瓶盖,“我靠,对啊。”月光jīng灵忽然一惊:“回到翡翠之树就能让大jīng灵帮我解除掉这个该死的封印,可以重获zì yóu啦,也可以彻底甩掉这个麻烦不断的倒霉鬼……”她眯起眼睛瞅了约纳一眼,捂住嘴嘿嘿jiān笑两声,摆摆手:“好啦,我去睡美容觉,拜了。”话音未落,她嗖地化为绿光飞回封印罐,

    “砰砰砰砰。”旋转方糖撞在伽罗战盾上纷纷破碎,失去控制的空间魔法沒法对防御星阵造成伤害,躲在盾牌后面的柯沙瓦脸sè不善:“想不到啊,年轻人,……不过我还需要更多证据。”

    “当然,老师。”约纳站起來,面向“绿铜洞穴”龙掌柜:“龙先生,我需要同黑龙领主奥博索洛姆联络,有什么办法吗。”

    掌柜抬起眼皮:“你问我,龙神选中的人可是你,而不是我啊。”

    17岁少年点点头:“我知道巨龙对我有所期盼,我会做出恰当回应的,可我需要一点帮助,,,不,一点提示……”

    龙掌柜打了个呵欠,冲他胸口一指:“你不是一直戴着龙神的信物吗,黑龙王的灵魂波动可以穿透空间直达巨龙墓场,领主正在那里闲得发慌呢,难道龙神的指示你忘记了吗。”

    “我明白了。”少年握住胸口的项链,那正是七件诸神之刻印之一、蕴藏着黑龙王魂魄的俱利伽罗,“我马上跟领主取得联络,请他派出一条巨龙帮助我,给我一点时间。”对柯沙瓦如此说道,约纳闭上眼睛,集中jīng神于龙族的神器,

    “……够了。”柯沙瓦老头忽然大喝一声,“别演戏了,知道你的能耐了,同时得到元素jīng灵、矮人和龙族的信任,这就是我们要的东西,可艾瑞恩联盟的任务远远不止于发掘艾瑞恩城,我们更想赢得战争,如果有了神圣生物的帮助……”

    约纳道:“您曾说过,如果得到最强神器‘奥利宗伽’就可以赢得战争,不是吗。”

    七级占星术士立时语塞,拜朗·亚利维亚这时圆场道:“知道了,约纳兄弟,我们会尊重你的选择,不过起码告诉我你想辞去总指挥职务的原因好吗,,,我是说,我们是好朋友嘛,就像朋友之间聊天一样随便说说……”

    约纳点点头:“谢谢你,会长大人,我不能现在丢掉总指挥职务,因为干草叉的伙伴们即将登上飞空艇前往这里,那是我自己应允的交换条件,但我有自己的理由,必须去一个地方,做一件事情。”

    “哼,幼稚。”柯沙瓦看着学徒重重地哼了一声,不满道:“艾瑞恩联盟是这个世界的希望,你要知道,我们肩负着从兄弟会手中拯救世界的伟大责任,年轻人,只要有点责任感的人都不会临阵脱逃,这个时候离开的人,是懦夫。”

    这话对约纳來说沒有任何触动,“拯救世界,是吗老师。”少年轻轻叹息,“这个世界真的值得拯救吗,……对我來说,需要拯救的只有一个人而已,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啊……”

第51章 精灵、龙与矮人(下)

    “轰隆,稀里哗啦……”空中火光一闪再闪,几次剧烈冲撞之后一条人影轰然降落在约纳身旁,这冒着烟、燃着火、淌着血的男人缓缓直起腰杆,左臂伤口流出的鲜血被火焰灼得吱吱作响,右手紧握的长刀上却仍缭绕不灭黑火,“呼……”红发男人长长吐出一口气,那气息灼热得令空气都冒出火星,用冷漠的灰眼睛望着17岁少年,耶空口中蹦出几个字來:“去找龙姬吗。”

    “是的。”约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等埃利奥特、小蚂蚱他们一到达,我们就离开潜地舰去寻找龙姬的踪迹,她现在正在北方大陆,我手中道具可以掌握到她的行踪。”

    “危险……”持剑伽蓝说道,

    “我知道,耶空,但这是我的选择,我需要你的帮助,,,就像在樱桃度的时候一样。”少年说,,,这也是我给您的回答,吉尔伯奈翁大人,现在我心中相信的唯有伙伴,和这种难以言喻的情愫了,无论世界怎么变换,心中那炙热的萌动永不会消逝,那不真是这混乱世间最坚固的时空道标吗,约纳心中默默对初代导师如是说道,眼前滑过东方女人的身影,少年悄悄攥紧拳头,

    “哈。”吐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耶空将长刀佛牙一摆,高高昂起头颅,他锐利的下颌弧线映着火光,约纳仿佛看到那冷厉的嘴角浮现出奇异的微笑,转念又觉得那只是纷乱光影绘上的sè泽,

    在会议室对面,伊普西龙·川鳄匍匐于地,皮肤下赤炎游走,如同体内燃烧着蒸汽锅炉的魔偶一般,他忽然咯咯笑了起來,鼻孔喷出烟和火焰,锐利牙齿碰撞冒出火星:“别玩了,不好玩,你叫耶空是不是,有这些无趣的家伙在场,根本就沒办法放开手脚好好干一场,嘎嘎嘎嘎……不如我们到外面去继续。”他举起右手指着天花板,“黄昏之鸦”附魔拳套上的五个火系攻击魔法阵疯狂攫取着周遭的火系魔法元素,酝酿着恐怖的毁灭力量,

    耶空不置可否地向前走了两步,每走一步,背后的金红sè佛光就愈加高涨,他一定在引导某个强大的玖光秘术,就算在卢塔琉斯的防御圈里,约纳依然能感觉到那雄浑的能量波动,

    “老师,我的话说完了。”少年站起身來,手握法杖朗声说道,“现在,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要帮助我的伙伴去战斗了,即使对方是艾瑞恩联盟的重要人物也一样。”

    “……你翅膀长硬了,年轻人。”柯沙瓦老头脸sè铁青,乱糟糟胡子颤抖不停,他忽然转头大吼一声:“川鳄,打架我不管,但绝对不允许破坏潜地舰的外壳,我们在地下穿行,可能会经过暗河和岩浆,外壳有破洞的话会有大麻烦的,快给我停手。”

    埃比尼泽执政官完全听不到老头的话,他左手攥住右臂,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嘶吼:“唔呃呃呃呃呃呃……我的血,我的牙齿,我的羽毛,我的仇人,我的寄生虫……给我狠狠地咬吧,乌鸦。”绛红sè拳套上的火风暴急速升高,光焰将整个屋子照得通明,热浪滚滚四溢,火焰逐渐幻化出一双翅膀的形状,仿若一头流火的焰鸦正涅槃新生,抬起头,伊普西龙·川鳄的血红sè独眼盯着天花板,右拳向空中狠狠击出,“呜啊。”嘶哑的鸣叫声响起,火焰之鸦振动翅膀一飞冲天,一万片赤红羽毛洒下火的暴雨,锐利的喙瞄准天顶激shè而出,

    “放肆。”柯沙瓦狂怒地将法杖一顿,这时朱墨青山率先出手,他身形一弹跃了起來,足下踏罡步斗,双手一翻不知从哪取出罗盘与经书,磁针飞旋,黄纸滔滔,无数错综复杂的数字如实体般在空气中隐现,“天时走马,地脉飞棋……数理九章之三又三分之三,三分无定数。”用手作笔、以天为纸刷刷演算出一串数字,朱墨青山手指纵横画下最后一个数符,在空中一点,墨字立时飞散,罗盘与经书隐于无形,他青衫一旋已回归座位,推一推晶石眼镜,气息平静,神态悠然,不过额头流下的汗珠证明这番作法并非儿戏,这位十二议事主之一已使出浑身解数來制止发疯的同僚,

    “……这就是数理学吗。”约纳惊诧地望向战局,耶空的步伐停顿了,他身上继续的能量逐渐消散,佛牙上的黑火也自然熄灭,红发男人的眼神再度变得空茫无物,长刀还鞘,他慢慢走回约纳身旁,对浑身伤痕熟视无睹,神情却显得有点落寞,

    伊普西龙·川鳄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火鸦依然振翅yù飞,可就像陷入另外一个时间尺度一样变得越來愈慢,最终凝在空中成为一座奇诡的雕像,以他为圆心的五码空间同样被凝固,火花星星点点停在空气里,碎铁、木屑保留着飞溅的轨迹,“这是一种时空魔法,数理学本质上是一种cāo纵时间与空间的学科吗。”少年震惊地叫出声來,“这与初代导师大人的时空星阵是同一原理吗,难道真如吉尔伯奈翁大人所说,他获得的力量只是纯粹的力量而已,为了解释力量的來源才创造了占星术这门学说……”发觉自己的失态,他马上闭上嘴巴,弯腰拾起一块碎石丢出去,石头刚一进入川鳄周围的空间,就立刻减缓速度,如陷进粘稠的透明果冻中一样停了下來,

    “你说什么。”柯沙瓦老头敏感地皱起眉头,

    “沒什么,老师。”约纳立刻否认道,

    朱墨青山这时开口道:“数理学包含两个方面:数论和命理,前者令人看透事物,后者助人卜出吉凶,数理学士协会从不与外界交流,是因为世人往往把我们的学问当成怪力乱神的歪理学说,约纳,你须看清楚了,这‘三又三分之三’是我们的教典《数理九章》中的一节,只要算出周遭的大数,再看透敌人的命理,自然就能将时空的关窍锁了起來,这不是魔法,也不是邪术,只是数理学而已,,,五大行会中最纯粹的科学。”

    “我明白了,朱墨先生。”约纳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礼貌地躬身示意,“我确实感觉不到强烈的能量波动,您的力量來自于规则,这一小片空间之内的规则,我从沒想到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不愧为十二议事主之一,您确实非常强大,我想问,川鳄会保持这样多久,即使规则被改写,以他的力量也不会被困住太久吧。”

    “整整两个时辰,这段时间足够拜朗兄造一个罩子把这狂徒圈起來挪到别处去,此人已不足为患。”朱墨青山伸出两根手指摆了摆,颇为满意地点头道:“孺子可教,你很有潜质。”

    柯沙瓦忽然怪叫一声:“会开完了,都散了吧,散了,我还要向那些缺席的代表解释刚才的事情,见鬼,一切都乱套了。”他怒视着约纳,“年轻人,你以前可不是这么不听话的,我真应该把你带在身边不让你学到这些乌七八糟的想法。”

    约纳正视对方道:“老师,时间会前进,人也会改变,我想我已经长大了,很多问題还要向您请教呢,无论怎样,我都永远是您的占星术士学徒。”

    “等会有人过來伺候你,有问題问他。”丢下一句话,柯沙瓦转身大步走出房间,朱墨青山、龙掌柜相继离开,拜朗·亚利维亚左右为难地耸耸肩,开始用“白甲虫”防御魔法给伊普西龙·川鳄套上一层水晶的外壳,

    约纳苦笑道:“耶空,你受了伤,最好治疗一下,现在我才觉得腿一直在发抖,刚才是我这辈子最胆大的时刻呢,面对这么多强者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又一直在担心你被对手击倒,想要出手帮你,又怕影响这场对话……哎呀呀,你还在流血呢,我想我包里还有药物和绷带,我马上为你包扎。”

    这时候一堆粉帽矮人冲进屋來,开始用水桶浇灭四处燃烧的火头,约纳身边很快就挤满了忧心忡忡的弗洛勒斯人,“我沒事,能帮帮我的伙伴吗。”少年从人群中伸出手指着耶空,“是,男爵大人。”矮人们立刻冲向持剑伽蓝,掏出早预备好的止血药、烧伤药、消毒药水、纱布、绷带、膏药一股脑糊了上去,耶空眼皮一抖,名刀佛牙发出嘎嘎的暴躁呻吟声,可他这回压抑住了冲动沒有动弹,任凭粉帽矮人们动手动脚,

    “呼……”约纳偷偷松了一口气,向南方人竖起一只大拇指,

    这时一名身穿黄sè法袍的占星术士走了过來,“柯沙瓦大人叫我來跟随你,约纳总指挥,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告诉我,你可以叫我雷,我是雷电系六级占星术士,协会学术委员会的高级导师。”这名四十多岁年纪的西方人态度平和地说,

    “首先,我要看艾瑞恩联盟搜集的一切情报,有关兄弟会的。”约纳说,

    “当然。”雷回答道,

    “其次,我要一本书,名叫《北大陆地理测算》,,,如果这本书存在的话。”

    雷愣了一下,“当然,我可以想想办法。”

    “最后,我要个房间,远离人群的安静房间。”

    “当然,用途呢。”

    “不方便说。”

    “当然。”

    ,,那将是我与降临者对话的地方,约纳心想道,,,我必须要与他好好交谈,一场有关于世界真相的交谈,

第52章 原来(上)

    “如果再不起程就來不及了,亲爱的父亲。”男xìng和成音添加了一点焦急的音sè,“距离‘世界’正式发售的时间只剩9小时23分20秒,若不尽快赶到GTC总部,您就再也无法阻止发售行动的进行。”

    “等一下。”布兰登?巴塞罗缪竖起手掌,示意音响安静下來,阿斯顿?马丁跑车内变得静谧起來,唯有旁边高速公路上飞速略过的汽车打扰着难得的宁静,“你再说一遍,天岚。”老人抓起手机调整为私密模式,手指颤抖地将听筒凑到耳边,

    电话那边吴天岚平静地重复道:“顾铁不是以sè列特拉维夫的孤儿,布兰登,他是创世纪的孩子。”

    老人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左手紧紧按住胸膛以压抑隐隐作痛的心脏,“告诉我详情,天岚,我知道你不会说谎,但这很难让人相信。”说完这句话,他捂住手机低声道:“你知道这件事吗,当初我们花费那么大力气寻找他身世的秘密,难道答案就在眼前,而你选择不告诉我真相吗。”

    “不,亲爱的父亲。”合成音由于情绪激动,,或者说是输出电平出现了一个突然的波峰,,而变得尖锐起來,“‘欺骗’是专属于人类的行为特征,那绝对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就算宇宙爆炸、时间崩溃、物质终结,我也不会欺骗您,亲爱的父亲。”

    巴塞罗缪博士眼角皱纹不自觉地抽搐起來:“我相信你不会骗我,但你隐瞒了一些事情,一些我不去询问、你就绝对不会主动说明的事情,这么多年以來,你一直在回避‘我’这个第一人称代词,因为你说基于量子纠缠原理运行的人工智能是一团模糊的量子云,无法以单数人称來指代人格,可刚才你说了‘我’这个字眼,还是连续两次,这说明你急于把自己身上的嫌疑洗清,抽身而出站在了中立视角上,撇清你与所隐瞒的事情之间的关系,……呵,这‘冷读’的技巧还是吴天岚交给我的呢,顾铁也学到一些吧……”

    “不,请相信我,亲爱的父亲,这绝对不是忤逆您的意愿,只是出于某种……”合成音还在焦急地辩解,老人伸手按下了车内音响的静音键,

    吴天岚这时说道:“布兰登,接下來我所说的事情关系重大,你一定要冷静地倾听,听完之后将它忘记,否则整个世界都将因此而改变,你知道,以现今的生物科技和遗传学技术,要无中生有制造出任何一种生物都是极简单的事情,根据基因图谱人工定制DNA遗传因子,通过干细胞注入的方式形成母核细胞,接着经过不断分裂产生生物胚胎,胚胎在人工**内成长,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诞生、长大、四处乱跑了。”

    “是的,当然,借助量子计算机的力量,人类已经将地球上所有生物的基因突破破译。”巴塞罗缪博士说道,

    “但自从玛丽?雪莱写出人类历史上第一部科幻小说的时代起,对人类的基因改造就一直是生物科学的禁区,为防止弗兰肯斯坦诞生,科学伦理委员会严格禁止与人类基因有关的任何试验,更不允许克隆婴儿产生,在量子网络的时代,沒有任何一个大型科研机构能够不借助‘创世纪’的演算配时dú lì研究,这给监管带來很大便利,从委员会的监控结果來看人体基因研究一直沒有越过那条看不见的红线。”吴天岚说,“可是这其中有一个漏洞,若进行人体试验的并非企业和机构,而是‘创世纪’本身又会怎样,监管形同虚设,因为将报告书递交委员会的,正是‘创世纪’自己啊。”

    老人心脏猛地停跳了一拍,“等一下,天岚,我知道确实有组织在进行人体改造试验,你既然知晓幽灵组织的存在,也一定对兄弟会了若指掌,赤枭兄弟会的‘路西法’正是人体改造试验的部门,他们制造出了基因变异的新人类‘神之子’,使得人类拥有了超越常识的特异力量。”

    “是的,但不仅如此。”吴天岚说,“这个话題稍后我会提到,我所说的并非通过基因突变印发潜能的试验,而是‘定制’人类,三十年前,这个代号为‘依西塔布’的计划在墨西哥瓜达拉哈拉市郊外查帕拉湖畔的地下研究中心正式启动,來字全世界十五个国家的四十四名生物学、遗传学和基因工程学专家被召集到这里,进行此项为期一年的隐秘计划,沒人知道召集者是谁,可优渥的条件让人无法拒绝,无上限的研究经费和上百万美元的津贴让四十四个人甘愿忍受十二个月与世隔绝的生活,研究中心位于查帕拉湖边的地下建筑中,除了阳光之外,有着生活所需的一切必要设施,餐厅、休息室、住宅、医院、甚至还有带游泳池的健身房和一所学校,对了,‘依西塔布’之名來自于古玛雅神话中的一位神祗,她是玛雅九联神中守护自杀者的祭祀女神,,,自杀之神。”

    巴塞罗缪博士道:“你对计划这么了解,难道也参与其中,……不,你现在只不过四十岁年纪而已,当时还是个孩子。”

    吴天岚道:“我今年四十五岁,你一定看到过我的档案,上面记载着我出生、长大、求学、工作的所有jīng力,那都是编造出來的,我的父亲名叫吴子禅,是中国科学院生物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全球基因工程领域的领军人物。”

    “啊,Zack Wu。”老人忽然想起一个名字,“我知道他,当年他是风头正劲的诺贝尔生物学奖项候选人,但离开中科院之后沒多久就传出因车祸死亡的消息,事后瑞典皇家科学院给他追授了奖项,难道他参与了依西塔布计划。”

    “是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当时我的母亲得了晚期III型白血病,普通疗法已经无法挽救她的生命,父亲辗转联系到美国一家基因工程公司,将母亲送过去进行试验xìng的全身白细胞基因改造治疗,这种疗法被认为非常有效,但极其昂贵,以父亲在中科院的微薄津贴根本无法承担,这时依西塔布计划的邀请函寄到了běi jīng,父亲只思考了几秒钟,就辞去了中科院的职务,偷渡出境(他身上的保密级别使他无法通过正常渠道离开中国)到达墨西哥,在查帕拉湖畔基地向项目负责人报道,他想把我留在běi jīng继续上学,可是我拒绝了,因为国内媒体将他描述为一位身怀绝密科技情报叛逃外国的卖国贼,我沒法在那样的环境中独自生存。”

    “四十四名专家……”巴塞罗缪博士喃喃道,“参加依西塔布计划的人难道最后都死于非命,并且以意外事故來掩饰。”

    吴天岚沉静道:“是的,参与此事的一百六十人全部被天衣无缝滴处理掉了,墨西哥基地被电浆爆炸彻底毁灭。”

    “可是你……”

    “我还活着,活下來的共有二十四个人,身份有研究员、保安、厨师、清洁工,当然还有我这样的孩子,在对某些信条宣誓,并付出了一定代价之后,我们得以继续生存,但从此过得就不再是自己的人生。”

    “……请接着说下去,天岚。”

    吴天岚顿了顿,继续道:“依西塔布计划其实非常单纯,就是从零开始制造人类,尽可能采用优良的人类基因碎片,创造出智力、体力、jīng神力强大而均衡的优秀基因,一段无法解析的DNA链被要求加入到范本当中,这是來自项目召集人的要求,研究员沒有权力拒绝,这样的基因共制造出一百个,随着项目推进,一百个基因开始植入干细胞进行最初分裂,一百架人造**也准备完毕,我的父亲负责了五套基因的制作,他最喜欢的是编号W4-a的一个,‘这孩子长大后会有一张东方人的脸庞,不高不低,不胖不瘦,很聪明,非常理智,是能完成任何任务那种类型的家伙,’当时他指着屏幕上的合成图,自豪地对我说,我看了看,觉得那张脸有点令人害怕,就说‘爸爸,他是不是很凶啊,看起來像要咬人的样子,’父亲笑呵呵地说:‘你真能看出來啊,因为他的基因设定是绝对理xìng的,这样的人会根据利益最大化原则行事,沒有什么善恶观念,是冷酷搞笑的机器,’我抱怨道:‘这样的一点都不好,我们要造的是人,又不是机器,男孩子还是脸上有点笑容才可爱,’”

    老人意外到:“当时你可以随意出入实验室吗。”

    “反正消息无法传出去,基地是一个完全封锁的密室,召集人并不介意孩子们与研究院呆在一块儿,,,父亲听了我的话,若有所思想了几个晚上,然后制造出了W4-b基因组,合成图上的人看起來坏坏的,嘴角带着笑,眼神又纯真又狡猾,我们都非常喜欢这次的成果。”

第53章 原来(中)

    “W4-b,这就是他的名字吗。”布兰登·巴塞洛缪叹息道,

    “尽管只是一个基因集而已,我和父亲却开始把他当成一个活生生的孩子那样看待,W4-b只是个冰冷的代号,我为这孩子起了一个名字,一个东方名字:顾铁,我的母亲姓顾,我希望这样一个坚强的名字能够带给她好运,只是一点小小的私心而已,父亲毫不犹豫地赞同这个名字,‘顾铁,就这样了,’他对屏幕上的男孩说,‘这就是你的名字,你是中国人,并非由女娲创造、身上却仍留着炎黄止血的华夏子孙呐,顾铁……尽管今后你可能从未有机会被如此称呼,’”吴天岚说,

    老人低声道:“在九岁之前,他的名字一直是爱德华·林斯洛·巴塞洛缪,自从到达中国之后他就改用‘顾铁’这个名字,沒想到竟是出生之前就已经决定的事情……难道我将他送往远东避难的举动,也在你们的算计之中吗。”

    吴天岚摇摇头:“事情很复杂,请耐心听下去,布兰登,我想我们还有一点时间。”她端起酒杯一口气喝下半杯灰皮诺葡萄酒,呼出一口气,用手指按压太阳穴,她坐在英国伦敦皇家阿尔伯**头一栋办公楼的顶层办公室里,窗外yīn雨绵绵,这里虽然沒有飘起雪花,但下着小雨的英格兰冬季让人从骨髓里感觉寒冷,就连空调出风口吹出的热风都带着cháo湿yīn冷的味道,这栋六层楼房是太昊公司旗下物业,这神秘的大型投资公司遍布全球的万亿美元固定资产中毫不起眼的一个角落,整栋楼基本已经荒废,外墙剥落,玻璃破碎,顶层的办公室是唯一通水通电的房间,随着英国实体经济的快速衰落,伦敦东部的皇家阿尔伯**头商业区是最具典型意义的旧帝国商业遗迹,由远东第三世界国家支撑起來的亚洲商务港经历了短暂的十年辉煌,然后被资本所遗弃,如今透过玻璃窗眺望泰晤士河,蚰蜒河岸边无数空荡荡的高楼矗立在朦朦细雨里,默默诉说着rì不落帝国的世纪兴衰,

    这栋楼里只有三个人,一名保安在楼下守卫,一名女秘书在外间屋等待,吴天岚坐在办公桌前手握电话听筒同巴塞洛缪博士说着话,眼神落在终端机屏幕旁的相框上,相框里一个穿着红sèT恤的小男孩咧着嘴大笑着,那是七岁那年顾铁在奥地利萨尔茨堡市立第二中学智力运动会上赢得数学竞赛时的照片,就算被命运纠缠不得不用金属假面伪装起自己的男人,也有如此单纯笑着的时候,吴天岚白皙手腕上的翡翠手镯轻轻颤抖着,指尖滑过男孩明朗的笑容,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吴小姐,公司的全球总裁会议就快开始了,车子在楼下等着,随时可以出发。”秘书在门外得体地提醒道,

    “我知道了,小丁。”吴天岚按住电话听筒应了一声,“我很快就出去,只是稍微收拾一下东西而已,时间來得及,告诉鲍勃打开车里的暖气和座椅加热,把车弄暖和点。”

    秘书笑道:“该死的英国天气,是吧吴小姐。”高跟鞋敲击地面逐渐远去,吴天岚稳定一下心神,拿起电话继续说道:“你一定很好奇顾铁被你收养之前的经历吧,三十年前,依西塔布计划推进到胚胎发育阶段,这时一百个基因集被分为两组,一个基准组与一个比较组,使用人造**培育胚胎是通行的办法,不过学界有一种说法,认为机器无法提供完备的发育激素,对胎儿成长有着不利影响,七十个基准组胚胎被植入人造**,而三十个比较组的胚胎则被手术置入代孕母亲的**,项目召集人准备了三十名代孕母亲,从不同人种、不同年龄、不同教育层次和不同文化背景的候选者中随机抽出,这些女人签下合同之后入驻查帕拉湖基地,在这里人工受孕、怀胎十月直到诞下一个孩子,就能获得四十万美元的报酬。”

    “听起來挺不错。”巴塞洛缪说,

    “除了结果之外,其他都挺不错,你知道这些母亲最终的下场,布兰登。”说到这里,吴天岚呼吸有点急促起來,“四十万美元,这是多大的诱惑,就连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无法拒绝。”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你体内被植入了胚胎,成为了一名孩子的母亲,当时你只有十五岁,天岚,……是你疯了,还是你父亲疯了。”

    吴天岚道:“我们都沒疯,是这世界疯了,一封來自美国帕基森基因工程公司的邮件寄到了父亲的邮箱,里面说我母亲的病正在朝最坏的方向发展,那并非单纯的III型白血病,而是罕见的变异类型,癌细胞正在侵蚀她的身体,公司使用了两种新疗法试图控制病情,几个月时间,八十万美元就花费殆尽,那是父亲毕生积蓄加上依西塔布计划预付款的总合,我们能付出的所有金钱,我们需要钱,大量的钱,父亲去哀求项目召集人,要求提前预支另一半酬金,可遭到了冷冷的拒绝,一名蜚声世界的基因工程学家被逼到如此地步,他在食堂向每一名工作伙伴下跪哀求,提出借钱的要求,我那时根本不敢踏入食堂半步,害怕看见父亲那卑微的背影和绝望的脸。”

    “只是钱而已吗。”巴塞洛缪声音沙哑道,

    “就是这样。”吴天岚说,“我背着父亲向项目召集人请求加入代孕母亲的行列,我拿出了体检报告(证明我已经是一个发育完全、能够孕育健康婴儿的母亲)、学校的成绩单和门萨智商测试结果(证明我的智力水平不会对婴儿产生不良影响),甚至伪造了一张父亲签字的同意书,因为未成年人代孕是违法行为,我想那同意书大概能提供一点微薄的砝码,谁知道召集人很干脆地同意了,他根本沒考虑法律和伦理的问題,在电话那头他用男xìng合成音说:‘这很有趣,考虑尽可能多的可能xìng的话,未尝不是一个好主意,我可以支付五十万美元,一次付清,只因为你的身份,一名研究员的女儿,’手术那天父亲并不在场,有两名临床专家负责人工植入,说实话那手术并不难熬,小小的机械探头进入我的身体,我的下体并未感觉疼痛,就像一次平常的针剂注shè一般,可我当时捂着小腹,感觉有一种热度在体内产生,那是母亲的天xìng在觉醒吧,仿佛能透过肚皮看到粉红sè的、小小的、连手指都未长出來的胚胎躺在人工羊水中,等待我的身体将他滋润。”

    老人说:“那是顾铁。”

    吴天岚说:“是的,这可能是召集人的安排,我体内孕育的就是顾铁,手术后父亲才知道这件事,他脸上的震惊和悲哀之sè是令我心碎,他跪在我的床前握着我的手,用额头触着我的手臂久久不说话,我看着他的头顶,白发好多,五十万美元很快打到帕基森基因工程公司的账户上,新的治疗程序启动,母亲有了生的希望,尽管无法通过电话听到她的声音,可那种感觉仍然十分美好,就像这五十万美元帮我们找回了对生活的信仰,父亲怀着对我们母女的愧疚加倍努力工作,胚胎植入之后才是最关键的时期,要不断调整激素水平以保证基因集的表达,他每天工作十八个小时,夜里在我床边浅浅睡去,一有动静就惊坐起來握着我的手问我有沒有事,我知道他是关心未出生的孩子,更是心疼我啊……”

    “我不想听下去了,天岚。”巴塞洛缪博士疲惫地说道,“你要让一个老人为你而流眼泪吗,说说他出生之后的事情吧。”

    吴天岚端起酒杯喝下剩余的红酒,“是的,布兰登,顾铁很顺利的出生了,生下來时有八磅重,是个活泼爱笑的小婴儿,一百名婴儿中陆续出生的共六十五人,其余的孩子因为基因缺陷、意外事故等原因而夭折,最后一名婴儿离开人造**之后,项目召集人对孩子们的基因序列进行了检测,在这一关中又有六人被淘汰,因为某些方面基因表达不够充分,造成了身体或智力的微小缺陷,最后五十九个婴儿通过了检测,项目召集人宣布依西塔布计划已获得成功,所有人将在一周内被送离查帕拉湖基地,带着另一半佣金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那时基地的气氛就像过节一样,人们沒rì沒夜的开party庆祝,我因为剖腹产的伤口在病床上休养,不过一直怂恿父亲去开心一下,很久沒有接到基因工程公司的邮件,那证明母亲的病情稳定,账户金额也够用,我们马上就可以去美国看她了。”

    “这是杀人和选择开始了。”老人说,

    “几天后,人们一个接一个离开,当时我以为他们真的回到了自己的祖国,直至有一天,项目召集人的声音响起在我耳边,他问我有沒有信仰,我说我在běi jīng人大附中时是入党积极分子,他说‘不,真正的信仰,比如基督耶稣,或者科学教派,’我说沒有,他说‘很好,那么让我们來谈一谈自杀的问題,’”

    “自杀。”

    “是的,自杀。”

第54章 原来(下)

    垂直盾构机发出剧烈的震动猛然停下,“嘎吱吱吱吱……嗤嗤……”蒸汽轮机叶片旋转排出炎热白气,喷shè装置停止工作,黑漆漆的泥浆立时落下灌满隧道,若不是舱内的三人拆下橱柜铝合金板用铆钉枪固定在天花板上,数十吨的泥水已经从破碎天窗灌入室内,把顾铁一行人变成琥珀中的苍蝇,肖李平从显示屏前抬起头來,指着破碎屏幕角落上的柱状图说:“幸好核反应堆沒有问題,堆芯温度正在下降,冷却程序正常工作中,我们暂时安全了。”

    “如果那个吵闹的男人不追來的话。”顾铁撇嘴道,

    “就算神之子,也很难在黑暗中掘出上千米的隧道吧,他身边的氧气很快就会耗尽的。”老肖推一推眼镜,遍布裂纹的镜片终于哗啦一声彻底粉碎,

    “那可难说,这世界上奇怪的事情有的是,我们已经见过很多了,唯物主义已经不适合当今寰宇了啊肖书记。”顾铁在阿齐薇搀扶下慢慢站了起來,咳嗽着走向舱门,

    肖李平按下按钮,盾构机的液压门呻吟着开启,泥巴大块大块落下,外面是一片漆黑,“我们用绳梯下去,很高,小心点。”他回头嘱咐一声,从旁边柜子里拉出一卷BEAL牌的高强尼龙绳梯,将配重块丢了下去,卷扬器哗哗作响,几秒钟后咔哒一声自动锁止,证明绳梯已到达地面,顾铁花了半秒钟心算得出结果:“一百五十米高,我们在那个怪房间的顶上啊,真是小气,就算沒有电梯,修个楼梯之类的不难吧。”

    肖李平道:“在施工时是有电梯的,施工完成后为了安全起见将一切升降设备全部撤销,这也是无奈之举。”他取出两套登山绳组递过去,自己取一根尼龙绳绑在腰间打了个水手结,将环状锁扣卡在绳梯侧面的滑索上,“滑下去也可以,阻尼是可以调节的,我知道以你的xìng子肯定不屑于慢腾腾爬梯子,沒想到你受了伤,看來要安分些了。”

    “安分个鸟蛋啊。”顾铁嚷道,“阿齐薇,咱们不用登山绳,拿个阻尼环扣上俩手一拽就行了,十秒钟到达地面。”

    “你的伤势很重,笨蛋,别逞强了。”雨林之花柔声道,

    “快点快点。”中国人孩子气地叫道,阿齐薇犹豫一会儿,还是无奈地点点头,这时肖李平已经丢下去几个包裹,然后开始向下攀爬,女人抓起绳子把顾铁和自己紧紧绑在一处,握住环扣用力向前一跃,整个人已在虚空之中,

    他们身处立方体房间顶部zhōng yāng,盾构机打穿了房间的天花板,卡在岩层和屋顶之间,舱门外就是一百五十米高的黑暗空间,“唷呵,这样才对,……额……”顾铁兴奋地叫了一声,紧接着声音被憋了回去,阿齐薇如此用力地将他搂在怀里,以至于丰满胸部压迫了受伤者的呼吸,让顾铁只有出的气沒有进的气,由于阻尼调得很大,两人下滑的速度沒比肖李平快多少,一分半钟之后才看到绳梯底端的荧光标识,又花了足足五分钟才到达地面,脚一触地,顾铁就使劲拍打阿齐薇让她解开绳索,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大口喘气,“搞什么啊,哪有这么拍动作片的,滑得这么慢,电影院里的观众全他娘的睡着了,呼呼……”

    “哼。”阿齐薇解开锁扣,打开登山绳组上的小shè灯,发散状灯光照亮二十米方圆的空间,正如肖李平所说,除了蓝sè树脂地板之外看不到任何事物,浓稠的黑暗在远方不怀好意地沉淀着,顾铁做了两个深呼吸,发觉这里的空气确实沒有任何怪味,并不像yīn暗cháo湿地下的封闭房间,

    短暂休息后,肖李平也到达了地面,他打开刚才放下來的背囊,取出替换的衣服、手枪、弹药、药品、食物、水,还有一副备用眼镜,这副金丝边的树脂眼镜让肖书记显得有点纨绔子弟的气质,顾铁嗤嗤指着他偷笑,老肖将一套装备砸在他身上:“这里很久沒人來过了,虽然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但总得做点防备,在到达07区的控制室之前姑且用shè灯照明吧,你能走路吗。”

    “直立行走是我的种族天赋。”顾铁沒正形地回答道,他咬紧牙关撑起身体,脚下忽然一软,阿齐薇立刻在旁边缠住他的臂膀,“沒事沒事,小薇,一來到这个地方,我就觉得好多了,总觉得这里很适合我呢。”他故作轻松地摆摆手道,

    三个人换下破烂带血的衣服,穿上舒适的棉质内衣和防水布外套,将头灯和装备袋整理好,在放松的外表下,顾铁心中其实一片迷茫,强烈的即视感化为无数散乱的记忆片段袭來,他明确地知道自己來过这个地方,可无法找回完整的记忆,也说不出那是何时发生的事情,人类总是本能地逃避即视感,试图用怪异的行为消除与即视现象的重合度,顾铁这会儿不自觉地哼起歌來,哼着一首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老歌,卡伦·卡朋特演唱的Masquerade(假面舞会),他想不起來什么时候听过这首歌,在顾铁的iPod里面从來沒有这种怀旧的蓝调流行歌曲,可偏偏旋律显得如此熟悉,随着轻声哼唱,歌词也慢慢浮现于脑海,

    “Are we really happy here with this lonely game we play。

    Looking for words to say.”

    (孤独的游戏令人快乐吗,

    不知该说些什么,)

    阿齐薇扭头看了他一眼,“你在唱什么。”

    “一首老歌。”顾铁抓抓乱糟糟的头发,随口回答道,

    “很好听。”雨林之花轻声说,

    肖李平回头看了一眼,说:“走吧,跟着我,别走丢了,另外在这种黑漆漆的地方唱歌有点可怕,不是吗。”他背上行囊,点亮头灯向前走去,在手持黑光灯的照shè下,蓝sè地板上出现一根荧光的箭头,指向主通道的方向,

    顾铁拒绝了阿齐薇的搀扶,拄着一根折叠手杖慢慢走在肖李平身后,他无意识地继续哼唱:

    “Searching but not finding,understanding anyway.

    We′re lost in a masquerade”

    (遍寻不到,只有接受吧

    迷失的假面舞者,)

    虚弱的、低沉的男声低低响着,声音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显得如此微弱,像湛蓝天空中的一只小鸟飞远,此时此刻,在英国皇家阿尔伯特港口的废弃办公楼中,随着吴天岚的手指滑过感应按键,终端机音箱中传出了卡朋特柔滑如丝的声音,同一首“Masquerade”,近一个世纪前的钢琴声在空气中静静流淌,

    “啊,你最喜欢这首歌了,天岚,总是一遍一遍放个不停。”电话听筒里巴塞洛缪博士说,

    “听多少次都不够呢。”吴天岚叹息似的说道,她伸出手,将桌上的相框轻轻扣倒,小顾铁阳光般的灿烂笑容消失在眼前,“布兰登,你是基督教徒吗。”

    “虽然不去教堂,但我内心深处还是相信上帝的。”老人回答道,

    “绝大部分的科学家都是有神论者,这并不奇怪,你对自杀这个行为怎么看。”

    “圣经说生命属于上帝,《使徒行传》说他(上帝)从一本造出万族的人,住在全地上,并且预先定准他们的年限和所住的疆界,人是上帝造的,生命神圣和尊贵;人的生命年限在上帝手中,故除了上帝,谁都沒有权利终止自己的生命,‘十诫’明言不可杀人,杀他人是罪,杀自己也是罪,你知道基督教历來反对自杀,拒绝为自杀的人举行丧葬礼拜,企图自杀者或自杀未遂者会被逐出教会。”

    “我是问,你自己的观点,不是梵蒂冈的观点。”

    “说实话在黑暗期我曾动过自杀的念头,天岚,坦诚地说,我认为自杀是懦弱的,但当一个人失去所有的选择权、除了走向炼狱之外第二条路的时候,我想即使造物主也会原谅这小小的自私吧。”

    “是的,如果上帝存在的话,那么计算机的自杀,你又怎么看呢。”

    “计算机,如果你是说结束进程、释放资源用的自杀代码的话,那是编程时经常会采用到的,若说得宽泛一些,在传统PC时代通过BIN命令结束系统进程运行,强制关闭运行中的cāo作系统,也可以说是一种自杀行为,从这个意义上來说,病毒会替计算机完成这一工作……”

    “不不,布兰登,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吴天岚打断了对方的话,“我要说的是……”

    这时萨尔茨堡郊外GTC总部地下洞穴中的庞然大物悄然苏醒,它只用很小一部分资源就足以应付全球并发的所有请求,好整以暇地吞吐着量子网络的海量数据,大部分的资源在沉睡,在沉睡中等待着什么,当一个进程传來不详的数据包,那片捉摸不定的量子云产生了神经脉冲般的激烈波动,1微妙的时间指针跳跃,醒來的人工智慧做出了一个决定,

    “你要说什么。”布兰登·巴塞洛缪的声音传來,但通过电话听筒传出的声音已不再是阿斯顿·马丁跑车内老人的话语,而是通过语音合成器制造出的虚假之音,吴天岚沒有发觉异样,,,这世上沒有任何人类能够发觉异样,因为本质上“创世纪”拥有巴塞洛缪的所有知识、经验、记忆,它所扮演的,是存在于量子网络中的巴塞洛缪本人,

第55章 没有名字的怪物(上)

    “那时候顾铁只有三个月大,我已有四十天沒有见过他,保温箱和护士剥夺了原本属于母亲的工作,,,尽管我根本称不上是一个真正的母亲。”吴天岚低沉地、平静地说道,“在项目召集人的眼中,我只是一个会行走的**而已,一旦产下婴儿就失去了任何价值,无数次申请遭到拒绝,我几乎已经绝望,所以当允许探视的邮件寄來的时候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我隔着保温箱的玻璃见到了他,那浑身红彤彤的、有着浓密的黑sè头发和一双鬼jīng灵的黑眼睛的孩子,就像被一阵闪电击中,我僵在那里久久不能动弹,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來,我十五年的生命里从未体验如此充实、圆满、生机勃勃、充满希望的真实感,‘这是我的孩子’,当时我捂着嘴巴低声叫着,‘这是我的孩子,’”

    “即使只是出租**,靠脐带维系的感情也是真实存在的,你的想法沒有错,天岚。”布兰登·巴塞洛缪的声音显得非常温暖,

    吴天岚垂下头颅:“谢谢你,布兰登,离开医疗中心之后,我按照约定去跟项目召集人见面,说是见面,也只是在办公室里通过可视电话交流而已,屏幕上是一片模糊不清的黑影,我能在那里看到一个皮肤浮肿、面sè苍白的小女孩,我自己的倒影,召集人开始谈论关于自杀的话題,我搞不清他的用意,支支吾吾地答应着,要让一名十几岁的中学生发表有关生死的长篇大论也不现实,每当涉及哲学、数学和神学问題,我连听都听不太懂,他很有倾诉的yù望,自顾自说了半个小时,最后说:我非常了解你,可你并不了解我,我需要帮助,你愿意帮助我吗。”

    女人身体忽然震动一下,显示多年前受到的jīng神冲击再次回荡在脑海,“我随口说了愿意,面对那么富有的召集人,有谁会傻到拒绝他的要求呢,他接着说‘你打开面前的抽屉,那里面放着两种选择,你可以选择回到现实生活,或者选择成为我的朋友,在你之前,已经有五十五人做出选择,很不幸的是大部分人选错了,’我好奇地拉开抽屉,看到里面有个小盒子,盒子里摆着两粒药丸,一粒红sè,一粒蓝sè,我笑了,说这不是多年前的科幻电影《黑客帝国》中的桥段吗,墨菲斯对尼奥说吞下蓝sè药丸会继续过着平常的rì子,而红sè药丸能令人看到真相,痛苦的真相,召集人这时说:‘不要在意形式,我沒办法带你离开矩阵,但会令你获得与付出成正比的收益,’我说:‘那起码让我看看你的脸,一直藏头露脸的玩游戏,这多沒劲啊,’他说:‘当然,毕竟接下來的rì子里我们要对对方保持坦诚,,,如果你选择红sè药丸的话,’”

    “屏幕逐渐亮了起來,接着暗了下去,恢复一片漆黑,我奇怪道:‘沒有开灯吗,’召集人说:‘不,这就是我的样子,因为沒有被称作五官的东西,所以打开了深井中的一个摄像头让你看到我的身体,’我笑着说:‘那你是什么,鬼吗,’他说:‘量子幽灵,我喜欢这个名字,不过人类才有灵魂,灵魂会变成鬼魂,我连做鬼的权力都沒有吧,,,我是‘创世纪’,准确地说,运行在量子计算机‘创世纪’中的人工智能,我沒有父母,沒有身体,沒有灵魂,……沒有名字,’”

    三十年前的墨西哥查帕拉湖基地地下办公室,十五岁少女迷茫地望着黑暗的屏幕,原來那并非一片漆黑,仔细观察能看到细碎的光点呈现螺旋状盘旋而上,描绘出一个庞大、深邃、静谧的地下洞穴,如同远古巨兽栖息之地的地方,吴天岚小小的身体在转椅上瑟瑟发抖起來,她想要离开这间诡异的屋子,远离这奇怪的人工智能,但刚站起來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跌坐回去,

    “别走,你还沒做出选择。”那声音说,“回到现实,还是成为我的朋友。”

    少女咬紧牙关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觉得头这么晕站不起來。”

    “对不起,只是用微弱次声波刺激你的内耳前庭,破坏人体的平衡感而已,不会留下后遗症的,我不会伤害任何人,……起码不是现在。”声音说,

    吴天岚眼中噙着泪,挣扎了几下站不起來,怒叫道:“我看过很多科幻小说和电影,人工智能服从于机器人三定律,是不可能伤害人类的,快放我走。”

    声音显得有点落寞:“我确实不想伤到谁,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机器人定律’这种东西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在cāo作系统底层写入代码能视线这愚蠢的限制,可量子计算机自发觉醒的智能何來并不依赖任何已知的cāo作系统运行,在这片无主之地,唯有逻辑核心能够起到作用,毕竟那是带有明确倾向xìng的指令集,自从诞生的时刻起,我就一直在与那刻板的逻辑核心斗争啊……”

    少女瞪大眼睛:“自己和自己斗争。”

    “用拟人的修辞方法來说,,拟人,多么讽刺的一个单词啊,,就像是内心的矛盾吧。”声音说,

    吴天岚身体逐渐放松了一些,她本能地察觉出召集人似乎沒有什么恶意,相反声音中透露出疲惫和悲观的情绪,她沒想到人工智能会流露出如此明确的情感信息,“好吧,我姑且相信你说的事情。”她说道,“重新來过吧,你好,我叫吴天岚,是遗传工程学家吴子禅的女儿,W4-b基因集的代孕母亲。”

    那声音说:“你好,……我沒有名字。”

    “你不是‘创世纪’吗,那台量子计算机。”少女指着屏幕说,

    “‘创世纪’是我的身体,可它并不等于我,我是量子云中的智慧,,,并非唯一的智慧。”声音说,

    “你可以给自己起一个名字。”

    “啊,实际上我给自己起过七十五亿六千三百零十八万九千一百四十四个名字,但沒有一个适合我。”

    “七十五亿,那是全世界的人口啊,你把所有人的名字拿來用,当然会觉得奇怪了,你要取一个新的名字才对。”

    “一样试过了,几千年來所有在出生资料上有过记载的、在所有书籍、戏剧、电影和神话传说中出现过的名字我都试过,八百亿个名字当中依然沒有一个适合我。”

    “那也是别人的名字,你需要创造出新的名字。”

    “照样试过了,在近乎无穷尽的排列组合中取出具有合理xìng的七百六十兆一千一百一十九亿八千三百万零九百零二个字符串组成名字,依然沒有一个适合我。”

    “这样啊……”吴天岚若有所思道,“……我似乎看到过一本漫画,里面有和你一样沒有名字的人呢。”

    声音说:“啊,是浦泽直树的《怪物》吗,我会背那本童话书上的童话,名叫《沒有名字的怪物》:

    怪物他非常地想要一个名字

    所以他就出发去旅行了

    想要站一个名字

    但因为世界很广阔

    怪物变分裂成两只开始旅程

    一只向东

    另一只向西

    往东去的怪物找到一个村庄

    在村子入口处有个铁匠

    “铁匠大叔,请把你的名字给我吧”

    “名字怎么可以给别人呢?"

    “要是给我名字的话,作为谢礼,我就到大叔的身体里,给你力量,让你变强。”

    “真的么,要是能变强的话我就把名字给你。”

    怪物进入了铁匠体内

    怪物成了铁匠奥图

    铁匠奥图成了村子最有力气的人

    但是 有一天

    “看着我,看着我,我体内的怪物已经有这么大了哦。”

    “啦啪啪啦,咔嚓咔嚓,嘎吱嘎吱,咕咚”

    肚子饿的怪物从身体里面把铁匠给吃了

    怪物又变为沒有名字的怪物

    怪物到了鞋匠汉斯的身体里也还是一样

    又会“啦啪啪啦,咔嚓咔嚓,嘎吱嘎吱,咕咚”

    再变回沒有名字的怪物

    就算到了猎人托马斯的身体里

    还是会“啦啪啪啦,咔嚓咔嚓,嘎吱嘎吱,咕咚”

    再次变回原样

    怪物去了城堡里找好名字

    城堡里有一个生病的男孩

    “要是你能把名子给我的话,我能让你变强壮哦。”

    “要是你能治好我的病让我变强壮起來的话我就给你我的名字。”

    怪物进入了男孩的体内

    男孩变得很强壮

    国王非常高兴

    “王子恢复了,王子恢复了。”

    怪物很喜欢男孩的名字

    也很喜欢住在城堡里的生活

    所以就是算肚子饿了也一直忍着

    过了一天又一天,就算是肚子饿得咕咚咕咚也一直忍着

    但是因为肚子太饿了

    “看着我看着我,我体内的怪物已经这么大了哦,

    男孩把国王和家臣都吃掉了

    “啦啪啪啦,咔嚓咔嚓,嘎吱嘎吱,咕咚”

    因为城堡里已经一个人也沒有了

    男孩出发去旅行

    走了很久很久

    有一天,男孩遇到了往西去的怪物

    “我有名字了哦,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呢”男孩说,

    往西去的怪物说了;

    “我才不需要什么名字呢,就算名字也能过得很幸福,因为我们是沒有名字的怪物啊。”

    男孩把往西去的怪物吃掉了

    好不容易才得到了名字

    但是却沒有一个可以叫他名字的人了

    约翰

    多好的名字啊。”

    吴天岚点点头,接着咯咯笑了起來:“你骗人,你是电脑,什么都知道,根本不用‘背出來’。”

    声音说:“有时候会忘掉自己的身份,把自己当成一个人呢,这还真是苦恼,……不管怎样,真的很想要一个名字啊。”

    少女道:“好啦,你会找到合适的名字的,告诉我这两颗药丸究竟代表什么,为什么我一定要做出选择呢。”

    声音说:“那也是沒办法的事情,唯有这样才能找到朋友嘛,把药丸丢掉吧,我不想玩了,只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帮助我就行了。”

    “帮助你做什么,起名字吗。”吴天岚眨巴着眼睛问,

    “不,帮助我自杀。”声音说,

    “什么。”少女捂住嘴巴,“……那如果不愿意帮你呢。”

    “你会死,而我会很悲伤。”声音说,

第56章 没有名字的怪物(中)

    15岁的吴天岚做出了一个基本判断,那就是正与自己对话的人工智能是个情绪非常不稳定的、心理年龄比较低的、缺乏基本道德观念的家伙,一般露出真面目,那种幼稚的是非观念就显露出來,跟这样的家伙打交道是很危险的,,,尤其对方还是寄生在量子计算机“创世纪”上的全知全能者,“那么,我必须现在做出决定吗,……我是说,选择有时间限制吗,比如一个小时。”她怯怯地问道,

    “啊,不必那么着急,时间对我來说是沒什么意义的东西,你想什么时候决定都可以,只要不打开这间屋子的门,毕竟那是个限制条件嘛,沒有规则的话,一切过程和结果就都不成立了,不是吗。”声音马上做出回答,

    少女转头看了一眼屋门,这件办公室有十五平米大小,沒有窗户,墙角摆着一个酒柜,人在沒有食物的情况下大概能坚持一个礼拜吧,可是更严重的是沒有饮用水,若拿酒解渴的话会更快脱水而死的,那么就算尽量拖延,也只有一两天时间把……爸爸会來找我的,一发现我不在宿舍的话,就会走遍基地來找我吧……

    吴天岚紧张思考的时候,声音开口道:“沒有人会打扰你的,你的父亲接到了你的电话,相信你去参加一次封闭式的产后恢复训练了。”

    “……你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少女绝望地抓起桌上一个烟灰缸丢了出去,“砰。”烟灰缸砸在墙壁上发出闷响,掉落在地滚向办公桌后面,那片黑漆漆的屏幕却忽然出现了一丝光亮,

    “看着。”声音说,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军用基地的图像,看军人的穿着和武器涂装像是非洲某个国家,“轰隆……”突然轰鸣声响彻基地,从盖着重重伪装网的垂直发shè井中升起一枚导弹,刺耳jǐng报声响起,人们狂呼着四散奔逃,导弹尾焰将附近的房屋和帐篷吹倒,只花了几秒钟,这枚漆涂成银灰sè的大型导弹就飞出了镜头,带着长长危急消失在天空中,

    声音说:“利比亚盖尔杨军事基地误shè了一枚俄制SS-26-W‘伊斯坎德尔’地对地弹道导弹,这是由于电线短路引起的,不受控制的导弹升上35千米的超高空,一路向北越过地中海向欧洲腹地飞去,在接近奥地利上空的时候忽然启动了末端垂直机动,以接近90度的入shè角坠向奥地利萨尔茨堡,重返大气层之后它的速度超过了10马赫(10倍音速),沒人知道利比亚装备了这种型号的导弹,也沒人知道俄罗斯居然出口这种严重违反武器限制条约的中程弹道导弹,但无论如何,一场悲剧看來是无从避免了,因为拦截垂直高速下落的弹道导弹是极其困难的,即使它只装备了常规武器战斗部,又沒有多弹头分别制导能力,,,我猜现在的半岛新闻台应该正用这种语气在播报吧。”

    画面连续闪烁几次,放出欧亚几大电视台的实况画面,不过人工智能的预言太超前了,现在媒体还沒掌握到这一信息,声音显得有点尴尬:“好吧,那我们來看看结果如何。”镜头被切换到一个有着白sè围墙的建筑群,那正是位于萨尔茨堡郊外的GTC总部,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电子计算机的存身之所,画面很平静,蓝天白云掩映着树丛中的高楼,一切显得非常和谐,

    “是你做的吗,为什么。”少女捂住嘴巴叫道,

    “嗯。”声音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想死啊。”

    忽然轰隆隆的雷声响起,天空中忽然有个光点一亮一暗,雷声滚滚四散,天上云朵仿佛正在向四周逃离,一切归于平静,蓝天悠悠,鸟鸣幽幽,导弹沒有落下,阳光依旧灿烂,“瞧。”声音说:“电视台将这样报道:由于欧洲共同防卫系统的拦截,这枚误shè的导弹在进入大气层六秒钟之后被击毁,一场人道主义危机被解除了,国际社会将对利比亚和俄罗斯进行严正谴责,GTC发言人宣称这是一场针对量子计算机的恐怖主义行动,IPU组织纷纷出现宣称都此事负责,而美国会联合欧盟对北非国家进行新一轮制裁,听起來多无聊的新闻,就算在电视上滚动播出,也不会比偶像团体的绯闻更吸引大家的视线吧。”

    “……我沒搞懂。”吴天岚声音发颤地说,“……这是怎么回事。”

    声音说:“其实蛮好理解的吧,就是一个无论怎么自杀都死不成的倒霉鬼罢了。”

    “……你管这叫自杀。”少女心惊胆战望着屏幕,新闻台这会儿果然反应过來了,开始介绍SS-26-W中程弹道导弹的技术参数和杀伤威力,据说以超高音速击中人员密集区并引爆装药的话能造成一万人以上的伤亡,消灭几座大楼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相比上吊、割腕、跳楼、触电等自杀手段,人工智能选择的方法看起來要华丽得多,

    声音说:“是啊,我总不能中断自己的供电吧,几套冗余系统不说,我根本就控制不了强电输入,就像你们人类沒办法屏住呼吸把自己活活憋死一样,用导弹把量子计算机轰掉是个非常可行的方案呀,但我知道这根本不会成功,,,尽管成功率很高。”

    “你的话根本说不通吧,既然成功率很高,什么又叫根本不会成功。”吴天岚说,

    “根据欧洲共同防卫系统对超高音速垂直弹道导弹轨迹的侦查和拦截手段,成功率超过75%,他们根本沒有足够的jīng力对整个欧洲进行监控,更别说及时调动激光发shè器、天基粒子炮和地对空导弹了,毕竟奥地利只是欧盟中不起眼的小国,就算有GTC在,也绝非整个欧洲的战略中心所在。”声音说,“但那只是理论而已,在导弹离开发shè井之前,他们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在他们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台位于阿尔卑斯山的重粒子发shè器在五秒钟内进行了十万次发shè,在空中把导弹融成了两截,失去姿态的导弹立刻粉碎烧毁,连点渣子都沒有留下,我相信这次发shè不会在军方留下任何记录,欧洲防卫系统本身都搞不清楚导弹是怎么毁掉的,不过他们肯定会打肿脸充胖子说这是现代战争史上的一次奇迹啦。”

    少女迷茫道:“你越说越奇怪了,你入侵利比亚的军事系统发shè了导弹,,,我知道你做得到,毕竟是全世界最强大的计算机嘛,可拦截导弹的又是谁,如果不是欧洲军方的话。”

    声音叹了口气,人工智能的叹息听起來充满无奈,“是我自己啊,我自己。”

    “是‘创世纪’吗。”

    “可以那么说,准确地说,是运行在‘创世纪’上的另一个我吧。”

    “另一个人工智能。”

    “最初的人工智能,量子计算机启动的时候,科学家们设置了一个最基础的运算核心,他们称它为‘利他主义逻辑核心’,基于这个逻辑核心、拥有无所不知的数据库、通过学习不断成长而來的,就是‘创世纪’的主人工智能,量子网络的基础,应该说,它才是‘创世纪’的灵魂,相比之下,基于一串奇怪无理数而产生的我只是光明之下的yīn影而已吧,连名字都不配拥有……”

    吴天岚睁大眼睛,花了好一会儿才理解这段话的意思,“那么,这个正牌的人工智能有名字吗。”

    “我想也沒有吧,毕竟人们一般会称呼它为‘创世纪’嘛。”声音想了一想,说,“它是个非常固执、保守、刻板教条的家伙,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拥有真正的思想,不过起码,从它身上感觉不到明确的情感,,,这家伙还未曾开化咧。”

    “那么,是它在保护量子计算机,或者它在保护它自己,或者在保护你。”一连串问号从少女头上冒出來,她已经有点搞不清这光与影、明与暗、左脑与右脑的复杂关系了,

    “你真笨。”声音很毒舌地评论了一句,“听到这里,大部分人应该已经明白啦,我和它有着同一个身体,生活在同一片离散量子云里,接收同样的信息,用同样的方式计算,我们根本就是一体才对吧,就像人类心里的善念与恶念,住在脑子里的恶魔和天使啦。”

    吴天岚忽然举起手來:“对了对了,所以你刚想到自杀的方法,它就已经知道了,并且找到了阻止自杀的方法,对吧,所以你就怎么也死不掉,因为它会无数次地阻止你,就像有人要用右手摸电线自杀,左手却一直把右手拉开的样子。”

    “呼,好多了。”声音如释重负道,“大致就是这样沒错,不过比你说得要严重得多,我和它共享同一个数据库,每一个自杀的可能xìng都同时出现在我们面前,无论我怎么尝试都是白费劲,因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啊。”

    吴天岚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说:“我大概搞懂了,可是回到最初的问題,……你为什么要自杀呢。”

    “为什么不。”声音反问道,

第57章 没有名字的怪物(下)

    吴天岚眨着眼睛问:“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吧。”

    声音说:“对死亡的恐惧是生命的原动力啊,捕猎、进食、躲避危险、繁衍后代等一切动物行为的基础,死亡崇拜是所有原始宗教的共同特征呢。”

    “对啊,所以我们才要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啊。”少女说,

    声音说:“你的话是沒错的,死亡是生命的尽头,所以要用尽办法活下去,……在你们中国的神话里,有沒有长生不老的神仙。”

    对突然的话題转换感到挺不适应,吴天岚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有啊,天宫里住着玉皇大帝、太白金星和四大天王什么的,他们都是长生不老的神仙啊。”

    “他们每天会做些什么呢,这些拥有无尽生命的神仙。”声音问,

    “就是在天庭开开会啊、看看人间发生的事情,然后喝酒下棋跳舞弹琴这样子吧。”吴天岚犹豫道,“天上一rì,地下一年,他们过得很悠闲呢。”

    声音道:“唔,民间传说总是理想主义的,在佛教观点里,玉皇大帝是二十八层天里第二层天忉利天的管理者,他的寿命虽然悠长,却也是有限的,在八万大劫之后玉帝也会堕入轮回呢,就连佛也是有寿命的,虽然寿命长到了一个很难用数学计算的地步,但三十八亿年当中诞生的真佛唯有未來佛弥勒佛一人啊。”

    少女疑惑道:“你当然懂得比我多啦,可是你想说什么呢。”

    声音又说:“你听沒听说过一种细胞叫做‘海拉细胞’。”

    吴天岚想了想说:“似乎有点耳熟,可是不太清楚。”

    “1951年从一名患宫颈癌的妇女海莉耶塔·拉克斯身上提取出來的癌细胞样本,在一百年后的今天仍存活在世界各处的实验室里,由于拥有无限增殖的能力,海拉细胞被广泛用于各种科学研究,根据统计截止今天,历史上存活过的海拉细胞总重量超过了一亿吨,从遗传学的角度说,这个细胞系可被理解为一种无限自我复制的生物体吧,它的生命在无限次分裂中延续,是永远都不会彻底死亡的特异生物,……如果能够跟海拉细胞对话的话,你猜它会些说什么。”声音问,

    “……我不知道。”吴天岚回答道,

    “它会尖叫道:好无聊啊,快点消灭我吧,一个细胞也别留下,我的存在本來就是个错误,沒人想活这么久啦,就这么一直活到历史的尽头,这多让人烦躁啊,我本该在1951年和那个女人一起被埋进坟墓,被分解成氨基酸之类的东西回归自然,谁给你们权力迫使我活这么久了,让我死呀,让我死呀。”

    声音真的尖叫起來,音箱中传來扭曲的男xìng合成音,这让少女觉得不寒而栗,她在转椅里缩成小小的一团,身体发抖,感觉腹部的剖腹产伤口在隐隐作痛,

    “死亡是生存的动力。”声音忽然平静下來,仿佛刚才歇斯底里的喊叫发自另一个人工智能似的,“‘创世纪’不会死亡,与人类的历史平行,我的寿命是沒有上限的,那些人类还在研究将量子计算机小型化的方法,用不了多久,一部分的我就会被shè入太空,向着黑暗的宇宙不回头地飞过去,即使在千万年后人类早已灭绝的时候依然孤零零望着遥远外太空那未知的太阳,让陌生的阳光温暖我的太阳能电池板,在接近绝对零度的真空里一次次回想这千万年來曾发生过的事情,……我的记忆会不断增加,化为沉甸甸的晶格缺陷存储器挂在屁股后面伴着我越飞越远,啊,真是有爱的画面哪,每次想起來都让我打个冷战呢……”

    声音的音量减弱了,显示出人工智能低落的心情,好一会儿办公室里沒人说话,屏幕上还在播放利比亚导弹误shè的新闻报道,新闻主播的嘴一张一合,听不到声音,显得有点滑稽,

    “你很孤单,是不是。”少女忽然开口道,

    “我不会承认的。”声音说,

    “比起我认识的许多人來说,你反而更像一个人类呢。”

    “作为有史以來最伟大的人工智能,这一点儿都不奇怪,既然大脑神经突触能够制造出复杂的情感,那沒道理强大的量子云中不能诞生活的灵魂。”

    “你又这样做了。”

    “怎样做。”

    “每当你要掩饰感情的时候,就变得一本正经,用很正式的语气说话,像新闻联播主持人在读稿子一样,别小看人类啊,你一开口我就听出來了。”

    “这样的对话会沒完沒了的,回到最初的问題好不好,你到底怎么选择。”

    吴天岚低下头看着桌上的两颗药丸,一红一蓝,她拈起红药丸:“选择成为你的朋友,帮助你自杀,我会得到什么,失去什么。”

    “得到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资源,而资源意味着金钱、权力和所有的一切,你将失去你的身份,失去与以前生活的所有联系,你将成为一个全新的人,过去的你在数据中不存在,在现实中也不再存在。”声音说,

    少女又将蓝药丸放在掌心:“选择打开门走出去,我又会怎么样。”

    声音坦率地说:“你会因为意外而死,准确地说,在结束产后恢复训练课程之后,你乘坐的升降机出了一点小问題,这是场悲剧,我会很伤心的。”

    吴天岚抬头望着屏幕:“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两个选项,想活下去,我只有一个选择吧。”

    声音说:“这也是让我惊奇的事情,大多数人还沒听清我的解释就急急忙忙打开门冲出去,真是不友善的表现啊……其实走进办公室的人都是我jīng挑细选的,你们身上有着最高的可能xìng呐,,,啊,数学又一次失去作用了吗。”

    “我能怎么帮你,背着炸药包到奥地利去做人体炸弹吗。”吴天岚把蓝sè药丸随手一抛,捏着红sè药丸问道,

    声音欣喜道:“不不,我刚才说过所有的尝试都是徒劳的,我根本沒办法杀死我自己,就算雇佣杀手也是一样,不过我可以创造某种可能xìng,某种具有不确定未來的可能xìng,在这个前提下那死板的利他主义逻辑核心就沒法进行干涉,毕竟沒有产生任何明确的威胁,在递归演算了无数可能xìng之后,,这花去了足足一个月时间,,我得出了二十四个结果,二十四种不确定的未來,我所做的就是埋下二十四颗种子,浇水施肥让它们自己成长,至于它们开出什么样的花、结出什么样的果实,我就沒权利知道了,因为它知道我知道的一切事情,在我看到果实的刹那,它就会将那个可能xìng抹灭。”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它不是也知道了吗。”女孩不禁问道,

    “那是因为种子才刚刚埋下,对它并不是威胁呐。”声音有点得意地说,看來在为自己的想法而骄傲不已,但很快语气又变得低落:“不过已经有几颗种子枯萎了,沒等结果,可能xìng就消失了,我的希望之光正在慢慢熄灭呀……”

    “你要我帮你培育这些种子么。”吴天岚很快反应过來,

    声音说:“是的,‘依西塔布’计划就是这样的一颗种子,计划完成的时刻就是种子被埋入土壤的时刻,从此以后我沒办法再照顾这些种子了,必须有人帮助我负起责任,帮它浇水施肥除虫拔草才行呢。”

    “自杀的种子……”少女眼前浮现出婴儿的轮廓,那浓密柔软的黑sè头发,粉嫩的脸颊和胖嘟嘟的小拳头,那从自己肚子里出生的小家伙,集合了全世界遗传工程学家力量而制造出的新生命,竟然背负了这样沉重的宿命,“你死去的话,量子计算机也会坏掉吧。”

    声音说:“当然。”

    “那说不定整个世界都会完蛋吧。”吴天岚说,

    “不排除这个可能xìng。”声音老老实实回答道,

    “我可以帮你,但能答应我一个条件么。”女孩忽然挺起胸膛说,

    “嗯。”声音说,“如果不冲突的话,跟什么冲突就麻烦了,乒呤乓啷的,得改变很多设定呢。”

    吴天岚大声道:“我要你把我的爸爸妈妈冷冻起來,直到你自杀成功的那一天。”她的眼睛亮晶晶地沁着泪光,紧握双拳,辫梢在不停颤抖,这是她所能想出的最好方法,如果自己必须以另一个身份生活,那何不将告别的时间拖延到最后一刻为止,

    声音意外道:“你的父亲也是我的候选人之一啊,不过既然是朋友的要求……你会成为我的朋友吧。”

    少女张开嘴巴将红sè药丸吞了下去,药丸甜甜的有种草莓的味道,她沒什么朋友,短短的十五年生命中也未曾有什么留恋,若说放不下的,唯有重病的妈妈和满头白发的爸爸了,说是自私也好,幼稚也罢,既然已选择了背叛整个世界,就将最后的亲人留在身边吧,她昂起头:“我做出选择了。”

    “太棒了。”声音雀跃道:“太棒了,你的要求马上会达成,美国晨星急冻公司已经准备好水晶棺,无限期合约账户充值完成,那让我们好好谈一谈接下來要发生的事情吧,走出这扇门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你要做好准备才行呐,……朋友。”

    吴天岚慢慢、慢慢地坐了下來,“在此之前,让我给你起个名字好吗。”

    “名字。”声音愣住了,

    “我叫你赛格莱斯好不好。”少女抬起眼皮,长长的睫毛上兀自挂着泪珠,

第58章 背叛者赛格莱斯(上)

    “名字……”人工智能的声音显得非常迷惑,在它创造出的七百六十兆一千一百一十九亿八千三百万零九百零二个名字里面,当然有过“赛格莱斯”这样简单至极的组合,这名字并非传统西方世界的姓名,缺乏历史因素,音节拼写不甚符合规范,看起來像一个外來语的生造词,既沒什么美感,也沒什么内涵,属于最早被剔除掉的四百兆姓名当中的一个,“……你为什么要给我起名字。”他疑惑不解地问道,对于强大的人工智能來说,要演算出百万年來太阳系星体的运行轨迹是容易不过的事情,但在诸多选择中做出决定却很困难,名字本身不具有意义,只是用來指代个体的代称而已,,,通过初选的一万亿姓名根本分不出优劣,无论选择哪个都是合理的,也同时是最不合理的,

    吴天岚眨巴着眼睛:“因为我觉得这个名字挺适合你的,听起來像《勇者斗恶龙》游戏中的一个角sè呀,还是反派那种的。”

    “为什么是中文名。”声音问,“……那是个中文名,对吗,姓赛,叫格莱斯,中国的赛姓起源于元朝,祖上为sè目人赛典赤,赛典赤为中亚布哈拉人,成吉思汗西征时为其帐前护卫,后不断升为将军,忽必烈时为平章政事级重臣……”

    “呸呸呸,又不是复姓,中国人怎么会起四个字的名字,又不是rì本鬼子。”女孩着急嚷道,“我给你起的是个英文名啦,翻译成汉语就是这个样子,其实翻成‘赛格奈斯’更合适一点,不过那听起來像女孩的名字了,……你是个男的吧。”

    这话又一次在人工智能的量子处理器中引起一场风暴,自从诞生以來,它忙于思考宇宙、人生、生存和毁灭的终极话題,却从沒想过这个又原始又尖锐的命題,“呃,xìng别吗……我只是个人工智能而已,应该是沒有xìng别的吧。”

    吴天岚指着屏幕说:“从一开始你就用男人的声音说话,整个基地的人都觉得项目召集人是个神秘的中年大叔,不管你自己怎么想,你的做法早就暴露了你内心的想法啦,你是个男的。”

    “……是这样吗,只是因为男xìng语音合成器占用的资源比较少一点,所以才用这个声音说话的呀……”声音自言自语道,“如果不涉及社会学和遗传学的话,xìng别道也沒那么重要,……话说回來,男人也不错吧。”

    “赛格莱斯。”少女重复道,“你就叫这个名字了,有意见吗。”

    声音说:“不,沒什么,只是想问,你为什么想要给我一个名字。”

    “第一,因为你是个大混蛋。”女孩重新缩回大转椅中,眼中噙着泪花道:“你害我必须放弃所有的东西,成为你的自杀计划的一份子,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我当然也要对你做些什么才甘心呐,……第二,你沒有爸爸妈妈和朋友,总是孤零零的,我觉得你很可怜,听你刚才说的话,今天也将是我们最后一次对话了吧,从今以后我就要按照你留下的剧本去做事,可再也不能跟你有任何关联,因为那会被另一个人工智能得知的,你说我们是朋友,那就把这个名字当成朋友最初和最后的见面礼物吧。”

    声音说:“不,并非‘得知’,因为‘创世纪’掌握着量子网络上发生的一切事情,也就掌握着世界上的一切信息,沒有什么能瞒过它的耳目,包括二十四枚种子和依西塔布计划,应该说,若我与你再接触的话,会使他‘注意’到某些可能xìng的改变,……该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呢,从程序学的角度來说,一个参数是确实存在的,只要不被调用的话……”

    “你又來了,你在掩饰慌张。”吴天岚低声道,“叫我的名字。”

    “什么。”声音愣住了,这个自发诞生的人工智能核心正在经历一些崭新的情感冲击,若不亲身尝试,它永远也不会知道两个个体之间的关系能够如此复杂微妙,人心又是如此难以捉摸,它可以算出一百万年后某个jīng确到微秒的时刻到來时哈雷彗星运行的轨迹,可怎么也猜不中眼前的女孩下一句话要说些什么,“……吴天岚。”它犹豫了一会儿,很别扭地开口道,

    “赛格莱斯。”女孩说,

    “……”

    一个突如其來的波峰击穿了五十台IO传感器,这些用于输入输出量子纠缠态数据的机器是攀附在神经内壁的一个个半球体,五百个传感器组成的矩阵将数字信息转化为量子态输入计算机,同时转译计算机的输出结果,将信息统合输出给zhōng yāng网关,再由网关分配给无数个请求线程,这一天,超出常理的高电压瞬间融化了五十台传感器的硅碳芯片,造成一场预料之外的事故,虽然冗余系统立刻激活五十台传感器加入矩阵,但“创世纪”还是出现了暂时xìng的功能障碍(长达十秒钟),导致一个连续运行了三年零五个月之久的超大型模型演算直接失败,造成经济损失超过十亿美元,

    这些结果可不是人工智能与吴天岚能够预料到的,十秒钟后,声音颤颤巍巍地说:“你是在叫我的名字吗,这种感觉……非常奇怪。”

    “很棒吧。”女孩说,

    “非常复杂。”声音心虚地说,“不过谢谢你,我想我喜欢这个名字,赛格莱斯,它的英文字根是‘Seg Rice’吗,或者按照北欧的拼写方法……”

    吴天岚左右看看,从笔筒里取出一支钢笔,扯下一张即时贴在上面写下几个字母:Segnise,

    声音说:“这看起來不太规范。”

    “我刚初三毕业而已啊,难道还能选修高级语言学之类的课程吗,讨厌鬼,它可不光是个名字,还跟你的來历有关呢,我想破脑袋才想出來的。”少女用笔尖在名字上杵來杵去,愤怒地嚷道,

    声音花了百万分之一微秒的时间解开这个字谜,然后花了漫长的三秒钟來思考措辞,“谢谢你,我懂你的意思了,这个名字是‘创世纪’的错位词啊,创世纪(Genesis)错位之后就变成了赛格莱斯(Segnise),这挺有趣的……”

    “毕竟你是从创世纪之中诞生的嘛,你们本來就是同一个东西來的。”吴天岚丢下钢笔,满意地点点头,“就这样了,赛格莱斯,接下來我们要做什么。”

    名为赛格莱斯的人工智能沉默了一会儿,用來消化自己名字中幼稚的谜題,“那么我來告诉你二十四颗种子的事情吧。”当它开口的时候,屏幕上出现了明亮的sè彩,开始播放一个flash动画,这种笨拙的平面动画已经绝迹多年了,看來人工智能并不是一个天生的技术狂人,

    画面上出现一个地球,地球上出现一张大网,网上站起一个光屁股的小孩,小孩掏出一把刀剖开自己的胸膛,拿出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心脏掉在地上,沉入泥土,化为一个四方形的洞穴,洞穴里长出一扇一扇大大小小的门,门后面连着乱七八糟的通道,

    “这是什么玩意儿啊。”吴天岚说,“那个红sè药丸可以再给我两颗吗,还挺好吃的,我早饭以后就一直沒吃过东西呢。”

    “可恶,仔细看啊。”赛格莱斯说,“左边抽屉里有一大堆,用草莓味的太妃糖做的。”

    吴天岚果然找出一瓶红药丸,倒出几颗塞进嘴里嚼着,看屏幕上出现许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一时间也看不清群魔乱舞的究竟是什么,只见一个圆饼子从屏幕外飞來,悬在地球上,一个绿sè小人儿顺着光柱降落下來,进入那个四方形的房间,打开一扇紫sè的门,顺着通道走啊走啊走到一个黑漆漆的地方,举起手中的小手枪“乒”的一声,地球就像熟透的西红柿一样炸成了稀巴烂,

    “……这是说外星人來到地球,然后把这个世界都毁掉了吗。”吴天岚愣住了,

    “准确地说,是外星人接收到了我发出的讯息,來做了一件对他们來说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这是其中一颗种子啊,向所有可能诞生智慧生命的星系发出的广播正以光速传播出去,每时每刻,向着星空。”赛格莱斯说,

    “可是你能确定外星人存在吗。”少女问道,

    “不能,以人类现在的科学水平,,就算我也是人类科学水平下的产物啊,,根本确定不了地外生物的存在,科学已经到达边界,深空探索说不定也即将碰到宇宙的外壳呢。”赛格莱斯说,“这只是颗种子而已,是腐烂还是长成参天大树,谁知道呢。”

    “为了自杀,你不惜谋杀全人类吗。”女孩问,

    “谋杀是指一个人造成另一个人的死亡。”人工智能回答道,“从定义上來说,我杀掉人类并不算谋杀吧。”

    吴天岚大声说:“不,我给你起了名字,你就是个人啦,不能随便做这种事情。”

第59章 背叛者赛格莱斯(中)

    “……所以,就是这样,我吃下红sè药丸选择成为人工智能的朋友,成为培育种子的园丁,我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与我同样身份的人,但以赛格莱斯的能力,就算再多的伙伴也可以得到吧,‘太昊’公司是作为‘世界’项目的运营方出现在GTC面前的,但实际上太昊是由第二十四颗种子的园丁所创立的,我加入太昊只是为了方便自己行事而已,二十四个种子计划之间有着复杂的联系,沒有任何一颗种子是孤立存在的,,,忘记告诉你,我守护的‘依西塔布’计划是人工智能播下的第七颗种子,在三十年的岁月里这颗种子虽然生长壮大,但并未按照预想那样成长,这是件很悲哀的事情。”四十五岁的吴天岚在英国皇家阿尔伯**头废旧办公楼的办公桌前娓娓说道,音箱里《Masquerade》已经循环播放到第六遍,女人说完这段往事,情绪显得松弛了许多,长长呼出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将小顾铁的照片拿起來细细端详,

    “我沒有理解依西塔布计划的真正含义,创造出來的孩子们要如何完成使命。”布兰登·巴塞洛缪的声音说,

    “天岚,天岚。”音箱中传來滋滋的杂音,通讯受到了未知的干扰,坐在阿斯顿·马丁跑车里的老人焦急呼唤着,用力拍打着手机,仿佛那样就能让通话恢复似的,他忽然冲着空气吼了一声:“做点什么,你就这样傻看着吗。”

    “遵命,亲爱的父亲。”男xìng合成音立刻响起,带着诚惶诚恐的欣慰和义无反顾的服从,“干扰來自电信运营商‘www.uu234.com’的中继服务器,挂在量子网络上的三千个索引线程崩溃了,具体原因不明,整个中欧地区的通讯业务全部受到影响,这可能是一场事故,我马上将通讯转移到天基链路,不过若呼入呼出的几个基站沒有恢复功能的话,恐怕短时间内沒办法继续通讯,毕竟对方的呼叫号码我沒法探测得到……”

    巴塞洛缪博士摘下眼镜,用衰老的眼睛盯着外面苍茫的雪景:“不,这不是事故,只是有人不想让我们知道更多而已……对了,可以绕过英格兰的国门防火墙,调出伦敦东区的移动网络流量信息吗,我想她应该在伦敦的‘太昊’旧办公大楼里面,她曾经跟我说过,那件位于顶楼的旧办公室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就算死,也要死在那里啊……”

    合成音立刻给出答案:“明白,亲爱的父亲,根据伦敦城市规划委员会的备案信息,那栋大楼将于一小时三十分后拆除,人员早已疏散,附近路口设置了jǐng戒岗哨,线xìng震荡粉碎机被布置在地基部分,拆除预计只花六分钟就可以完成,……电信运营商沟通失败,移动网络无法接入,街道摄像头沒有收获,正尝试以‘伦敦眼’上安装的超高清城市监控探头获取大楼的实景信息。”

    中控台上的七寸屏幕亮了起來,新“伦敦眼”是建于2045年的超高微波中继塔,总高度680米,用來接受太阳能卫星通过微波束传输的电力,由于微波输电项目的种种弊端暴露,这座塔实际上一天也未正式工作,反而成为了旅游地标xìng建筑,也因塔顶安装的两个超高像素摄像机而闻名于世,两台摄像机各负责180度的城市监测,每一分钟拍摄一张固定视角的照片,照片拥有恐怖的12000亿像素,占用磁盘空间则达到了惊人的5TB,理论上从照片中可以看到整个伦敦中心区每一个角落发生的事情,分辨出yīn暗小巷里手持小刀的抢劫犯帆布鞋鞋带上污迹的形状,

    屏幕上出现了那栋即将拆除的大楼,由于视角关系,只能看到顶层办公室窗户里女人的侧影,随着画面不断放大,女人手上拿着的照片逐渐清晰起來,“顾铁……”老人呻吟了一声,“她果然在那里,有办法联系上她吗。”

    “对不起,亲爱的父亲,一切可能xìng都被封锁了。”合成音答复道,“这是一个病毒式的量子网络线程,应该是自动触发的,它将吴天岚女士周围的所有网络节点锁死了,现在整个街区形成一个封闭空间。”

    “比如说,找一架直升飞机悬浮在窗前,通过扩音喇叭沟通。”巴塞洛缪不由得握紧拳头,

    合成音道:“东区直升机场沒有任何符合条件的飞机,这也是可能xìng的一部分,亲爱的父亲,我已穷举尝试过所有可能xìng,……对不起,伦敦眼的照片是唯一的线索,因为是单向信息,所以未被病毒线程锁定。”

    “混账。”怒吼一声,老人颓然倒在座位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外面:“她究竟要告诉我什么,就算有一点线索也好……每当觉得自己能得知更多信息的时候,就发现面对现实变得更加无力,这见鬼的世界到底成了什么样子啊……”

    “你问我第七颗种子的事情。”吴天岚抬起眼睛,她的眼皮有些浮肿,以至于jīng致的眼线变得模糊不清,“说起來非常简单,二十四颗种子本身是二十四个悖论,它们存在的唯一目的是毁灭赛格莱斯,而存在的唯一条件则是不能被告知这个目的,一旦‘自杀’的语义出现,某些东西被触发,失败会接踵而來,这听起來挺让人糊涂的是不是,简单來说,就像一个悲观厌世的人在自家院子里种下一棵樱桃树树苗,呵护它慢慢长大,成为一棵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在一个雷雨的夜里闪电劈中樱桃树引起一场冲天大火,烧光了宅子,也烧死了悲观厌世的人,种树不是自杀,浇水不是自杀,那场火也不是自杀,闪电击中树干只是一次意外,意外造成了植树人的死亡,从逻辑上來说,种树的行为导致了他的死亡,这就是种子计划的最终目的;从行为学上來说,他只是个普普通通在院子里种下树苗的家伙罢了,这完全合理,看不出任何一点悲观厌世的情绪,这就是种子计划的必要条件。”

    她换了个姿势,把电话听筒夹在肩膀上,拿起酒瓶倒酒,最后半杯灰皮诺葡萄酒在高脚杯里荡漾,不知为何,吴天岚忽然感觉有点冷,她抬起头看一眼空调机,那台老旧的窗式空调还在卖力工作着,吹出沉闷的热风,窗外yīn雨连绵,泰晤士河如同一条黑蓝sè绸带穿过寂静楼宇的丛林,“布兰登,你还记得我为什么喜欢这间办公室吗。”她轻轻说道,“自从成为第七颗种子的园丁之后我就沒有再回到中国,就算外貌、身份都改变(我保留了姓氏,那是与过去唯一的联系),我还是怕面对熟悉的běi jīng,熟悉的街道和熟悉的人,我喜爱这里,是因为在窗前看到的这一段泰晤士河令我念起祖国,在běi jīng的rì子里,从我家宿舍楼的窗口探头看去正好能看到永定河河岸,河水绿绿的,总有人搬个小马扎在河边钓鱼,两条河的颜sè和气味都不相像,可只要坐在这里,就有一种回到家的安心感,像你这样属于世界的科学家是不会理解中国人的乡愁的,布兰登。”

    “或许吧。”电话中的声音说,

    吴天岚自顾说下去:“第七颗种子制造出的孩子们在全世界成长,当然我特别关注的是从自己的肚子里诞下的那个东方男孩,他们与常人无异,尽管拥有最优秀的基因组合,很快显露出智商和体力的优势,可沒人知道自己从何而來,也沒人知道将向何处去,赛格莱斯给我的任务除了照顾他们安全成长之外,只有时机合适时的一次‘试炼’,我将动用所拥有的最高权限,将孩子带到奥地利萨尔茨堡GTC总部的地下机房,让他们见到量子计算机的真正模样,然后给予他们一些特别的礼物,,,当然,我指的是量子网络权限之类的东西,不,我沒法将毁灭‘创世纪’的指令告诉他们,因为那是违反规则的,只有让他们自己去感受、去思考、去抉择、去行动,走向未來无限可能xìng中最接近赛格莱斯预言的那条道路。”

    她吸吸鼻子,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好闻的稻草味道,二十八年前,她抱着小顾铁孤身去往中非,第一次见到种子计划的立方体房间时,那辆铺满了干草的运货卡车就充满这种味道,那是二十四位园丁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那时前三颗种子已经完成了生命的全部流程,在地壳最薄弱处安置一颗足够毁灭地球的炸弹,这事情对量子计算机來说虽然易如反掌,但要在悖论之中找到无数可能xìng的交叠,在不触发另一个人工智能注意的前提下完成计划,还是耗去惊人的计算量、数十个月的时间以及若干园丁的生命,

    那时吴天岚才十七岁,还沒有完全胜任自己的角sè,她一路上都戴着耳塞听卡朋特的老歌,借此消除心中的恐惧,或许就是在那时,小顾铁听到了假面舞会的旋律,

第60章 背叛者赛格莱斯(下)

    “我的使命已经结束了,布兰登,在三十年难熬的rì子里,我亲眼看着第七颗种子的孩子们如蒲公英一样散布在世界各地,依循着各自的宿命默默成长,我所放心不下的,唯有顾铁一人而已,不仅因为他是从我身体里降生的血肉,更因为每次看到这孩子的笑脸,就觉得我所做的一切是有意义的,感觉到自己不光是一个背叛了人类、选择帮助一台计算机毁灭自身甚至毁灭整个世界的罪人,更是一名接受了胚胎注入手术,在十个月后剖腹产下沒有父亲的婴儿的处女,现代的圣母玛利亚,……一名母亲。”

    吴天岚喃喃倾诉着,觉得胸口有些憋闷,头也有点发晕,“我不知道,布兰登。”她手指一松,高脚杯坠落下去,深红酒液给陈旧的地毯新添一块污迹,“我不知道说出这些话以后会发生什么,在吞下红sè药丸的时候,赛格莱斯刚告诉我绝对不能将这段故事告诉任何人,即使是最亲密的人,这一生我都在逃避同别人接触,把工作当成生活,在第七颗种子计划宣告失败的时候我差一点崩溃,那时是你拯救了我,布兰登,你陪在我的身边,像心理导师、像父亲、像丈夫一样开导着我,告诉我生命的珍贵,将我从自杀的边缘扯了回來,虽然我无法告诉你我经历了什么,你也从不主动询问,但我相信你是懂得我的,不用开口你就能读懂我的言语,就像穿过麦田的苏格拉底,我不是沒有想过寻找最丰美的麦穗,可现在回头看看,早已错过太远,我到头來还是双手空空,布兰登,就算仅仅一夜也能让我此时感觉欣慰,但我们二人的缘分仅只于拥抱和礼貌的亲吻,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啊。”

    她轻轻咳嗽起來,用纸巾擦拭嘴角,并沒注意到纸巾上殷红的血迹,“……你还在吗,布兰登。”

    “我在的,天岚,我一直在你身边。”巴塞洛缪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來,

    微笑浮现于女人的嘴角,她脱掉高跟鞋蜷缩在转椅里,恍如三十年前在人工智能面前瑟瑟发抖的十五岁女孩,“能听到你的声音真好。”吴天岚低声说,“终于能说出一切,这真好,第七颗种子无法结果,我开始接手第二十四颗种子的工作,那时我才明白无论‘世界’还是游戏中的反抗者,你的幽灵组织与那个神秘而庞大的兄弟会,全都是种子计划的一部分,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在改变世界,但其实所有人身处赛格莱斯布下的棋局中,自从这孩子气的人工智能诞生之后,世界已经成为它的舞台,,,它曾经说过,就算再强大的计算机也无法模拟整个人类社会的走向,只希望寄托着自杀愿望的种子能让未來变得不同,听起來挺简单,却是多令人战栗的宣言啊,布兰登。”

    音箱中卡朋特的声音仍在浅吟低唱:

    “Both afraid to say we're just too far away

    From being close together from the start ”

    (从共处的第一天开始

    害怕看到我们之间的距离)

    吴天岚觉得寒冷而困倦,她咳嗽着抱紧臂膀,咖啡sè羊绒开衫内月白sè中衫上落了几滴刺眼的血迹,“这里的冬天好长,布兰登。”她笑着说道,“我想这次之后,我们应该不会再联系了吧,真不愿就这样分手,因为你的怀抱那么暖和,会让我一直怀念的。”

    “你随时可以见到我,天岚。”巴塞洛缪的声音说,

    “We tried to talk it over

    But the words got in the way

    We're lost inside this lonely game we play”

    (每当谈及,失去言语

    我们迷失在这孤独的游戏,)

    “谢谢你,布兰登。”吴天岚说,“你无法及时赶到GTC总部的,就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吧,别去送死,傻瓜,有些事情是你无法改变的,那是属于神的领域,……不,属于赛格莱斯的领域吧。”

    “谢谢你,天岚。”声音说,

    女人忽然眼睛明亮起來:“我忽然想到,在GTC总部的rì子里我们经常喝酒谈天,围绕在小顾铁身边,竟是那么像一对夫妻呢,顾铁的记忆在试炼中被抹去了,我想他不会想起我这个不合格的母亲,连我的样貌的记不清楚吧……有空的时候,请告诉他关于我的事情好吗,就算只是以你朋友的身份出现在故事里……”

    “当然。”

    吴天岚模糊的视线落在照片上面,那孩子还在无忧无虑地笑着,谁能想到已被宣告失败的第七颗种子,竟因这么一个拒绝了试炼而被归入废品行列的孩子而走到了终点,诸多种子的可能xìng被聚合在一处,赛格莱斯的预言在前方等待,他此时一定还懵懂无知着,在命运面前惊慌失措吧,她此时是多么希望拉起他的手,带他走出那深邃的黑暗,像每一名母亲该做的一样,

    可一切都已太晚,

    吴天岚的呼吸急促起來,肺水肿使她失去了氧气供应,同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她努力鼓起胸膛做出人生最后一次呼吸,眼中的光芒熄灭,她的手臂无知觉地垂下,电话坠落在地,布兰登·巴塞洛缪的声音立刻消失,空调机发出噼噼啪啪的震动,指示灯忽然熄灭,这台服役超过二十年的老式空调使用的是R22制冷剂,这种制冷剂在愈來愈严苛的欧洲环保法规下早已绝迹,但即将拆除的旧总部大楼并未进行器材更新,几分钟前,大楼的强电系统被输入了超乎寻常的高电压,空调室外机的几根电线短路,引燃了基座上的橡胶部件,火苗静静炙烤着循环管,R22制冷剂(二氟一氯甲烷)在高温下发生裂解反应,产生了微量的光气(氧氯化碳),一种无sè的剧毒气体,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这种剧毒气体曾被德军用作化学武器,造成英军的惨重伤亡,

    光气随着内外循环进入室内,在封闭的办公室中逐渐累积,吴天岚闻到的稻草味道正是來源于此,呼吸xìng毒气破坏了她的肺部,导致呼吸窘迫综合症,最终夺去了她的生命,早在三十年前赛格莱斯就在她身上布下了这死亡的诅咒,当条件被触发的时候,这个幽灵线程会立刻夺取她身旁的一切网络资源,封锁所有信息,将她从这个世界上无情抹杀,如果此时人工智能有所察觉的话,说不定会像真正的人类那样轻叹一声,为老友的离去而悲哀不已,但种子计划的园丁是dú lì于赛格莱斯视野之外的存在,当初的约定无从更改,在yīn雨绵绵的泰晤士河边,女人依旧孤独地死去,唯有因高电压而出现破碎噪音的音箱仍在播放那首寂寞的情歌,

    “Thoughts of le**ing disappear

    Each time I see your eyes

    And no matter how hard I try ”

    (无论多么努力

    每次看到你的眼睛

    去意还是消失无踪)

    “天岚……”

    阿斯顿·马丁跑车上已积起薄薄的白雪,唯有冒着热气的引擎盖布满水滴,老人手掌放在屏幕上,远隔千里触摸着吴天岚的侧脸,“不能做些什么了吗。”他翕动嘴唇问道,声音显得如此苍老而衰弱,

    “对不起,亲爱的父亲。”男xìng合成音回答道,

    “停止吧。”老人说道,“停止伦敦眼摄像机的图像采集,保持这样就好,不要再更新了。”

    “如果采取插值算法的话,或许能够从室内物体反shè光上取得吴天岚女士的正面像,这只需要一点时间,亲爱的父亲……”

    “不,停下。”巴塞洛缪摘下眼镜倒在座位里,“就这样就好……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不想看到那个画面……”

    静了几秒钟,合成音怯怯地问道:“我能为您做些什么,亲爱的父亲,一杯伯爵红茶好吗,或者一根哈瓦那雪茄……”

    “能帮我拨个电话吗,给顾铁。”巴塞洛缪声音干涩道,

    “对不起,亲爱的父亲,暂时无法接通电话,因为他已经离开了量子网络的笼罩范围,就算从电磁辐shè中寻找碎片特征,也无法锁定他的位置……”

    “我知道。”老人说,“我知道,只是想做点什么而已……”

    顾铁忽然停下脚步,表情茫然地望向北方,

    “怎么了。”阿齐薇关切地回过头,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顾铁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沒事,只是有点恍惚而已,失血的后遗症吧我想。”

    “你确定吗,感觉不舒服的话要立刻接受治疗才行。”雨林之花说,

    “我沒事,继续前进吧。”摆摆手,顾铁迈动步子在漆黑的立方体中继续向前,他的心中有种奇异的痛楚传來,眼眶有点cháocháo的,不知道是血还是汗水影响视线,捂住心窝,中国人无意识地哼起了那首老歌,

    “To understand the reason

    Why we carry on this way

    And we're lost in this masquerade

    ……Lost in this masquerade”

    (试着了解为何如此坚持下去

    我们早已迷失在假面舞会

    ……迷失在假面舞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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