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5章:姐夫
高不高兴?开不开心?我高什么兴啊,我又有啥可开心……等等!那个小弟姐夫的是什么鬼?
阿尔博罗特两手半举在空中,一时间完全反应不过来。直到被某姐夫的热情晃得头都要晕了,这才猛然惊醒过来。
眼瞅着对面这位还有进一步上前搂抱自己的架势,不由的豁然色变,如初蛇蝎般的退了开来。
“停!”他大喝一声,拦住又要往前凑的某人,试探道:“这位……可是苏默苏少卿?就是号称燕市公子的?”
苏默被拦住了,可是一点儿尴尬的模样都没有,连连点着头道:“可不就是你姐夫我嘛。什么燕市公子,那都是大家给面子,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咱们自家人,不需要那么客气的。哎呀,说起来,总听你姐提起你来,今个儿总算是见到了。嗯,长大了,真的长大了啊,不错,不错。”
苏默连连感叹着,目光宠溺的上下打量着,一脸老夫很欣慰的神色。
阿尔博罗特被他那眼神看的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姐……不是,敢问苏公子,这姐夫二字从何谈起?亲戚可不能乱认!”他脑门上一朵十字花崩起,怒目而视道。
苏默似乎有那么一瞬的愣怔,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抬手点了点他,转向左右看看笑道:“顽皮,真是顽皮。哈哈哈,大家莫怪,莫怪哈。小孩子嘛,可不总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吗,哈哈哈哈……”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附和好还是不附和好。任凭想过无数种相见时的场面,但这种情况也是大大的出乎意料之外啊。
阿尔博罗特脑门上青筋都蹦起来了,脸色铁青铁青的。这一刻,什么沉稳啊、大计啊的都尽数忘诸脑后了。啪的抬手打掉那只点着自己的手,怒道:“苏讷言!你是哪个的姐夫,休在此信口胡言!”
苏默笑声戛然而止,认真的看看他,小心的道:“母兔兔……呃,不是,图鲁勒图难道不是你姐姐?哎呀!你……你莫非是个姐控?”他一脸的震惊。
姐……姐控?!阿尔博罗特眼眶子突突突直跳。他虽然头回听到这个词汇,但却偏偏隐隐明白其中的意思。
“勒图儿是我妹妹,妹妹!”他一字一顿的咬牙道。
“哦——”苏默恍然大悟,点点头叹道:“原来是妹控。”
噗,阿尔博罗特头一晕,险些一头栽倒。“你才是妹控!你祖宗八辈都是妹……苏讷言!你……你再如此辱我,我……我便于你拼了!”
四周围静悄悄的,明明围了数百上千人,刚刚还一片喧嚣的场面,这一刻却诡异的都安静下来。每个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话说自古至今,何曾有过这样的会盟?对了,这是两国的会盟吧?咋看来看去,却觉得不像呢?倒好像是来认亲的,而且还是纠缠不清的那种……
“小阿尔,你这就不对了啊。”苏默的脸色端正起来,一本正经的道:“姐夫怎么就辱你了?母兔兔……呃,好吧,勒图儿,勒图儿钟情于我,我俩两情相悦,这事儿天下谁人不知啊?连你姐姐人现在都还在我家里呢,这可是事实吧。”
阿尔博罗特一窒,脸色瞬间涨的通红。好吧,这事儿尼玛确实是事实,可问题是,特么的你跟我姐……啊呸!是你跟勒图儿的事儿,有正式宣告天下吗?有得到过我父汗的承认吗?
勒图儿当时只是跟你大明游历的。游历懂不懂?!当时有意要和勒图儿联姻的是你们的皇室,而不是你这个瘪三!
你现在……现在却堂而皇之的在这以勒图儿的男人自居,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
阿尔博罗特紧紧的握着拳,恨不得破口大骂,当场揭破于他。可偏偏他还真开不了这口。因为他更知道,自己那个妹妹是真的如这混蛋所言,就是钟情于他。
那什么游历啊,和大明皇室的联姻意向啊,不过都是遮掩而已。是自己父汗为了蒙古的脸面,又因爱护女儿做出的变相的妥协罢了。这事儿本就是蒙古王庭的禁忌,再要在这儿大庭广众下去掰扯,那可真就让王庭连快遮羞布都不留了。
“勒图儿……勒图儿是我妹妹!”他拳头握紧又张开,张开又握紧,真想就此不管不顾的跟这家伙打上一架。可理智告诉他,不能,不能这么做。所以,憋了许久后,最终却是憋出了这么一句来。
可等话一出口,猛然省悟过来,不由的顷刻间脸色涨的如同猪肝也似。这可不就等若承认了他之前的说法?区别不过就是,究竟是姐夫还是妹夫而已。
阿尔博罗特简直想狠狠给自己丢个大嘴巴子。
苏默脸上却是再次露出笑容来,上前一步亲昵的拍拍他肩头,“这个不重要……”
阿尔博罗特又想吐血,这个很重要好不好?老子现在可就只剩下这点面子了,这你也要给剥了去?
“小弟啊……”苏默顺势挽住他的胳膊。
阿尔博罗特大怒,使劲挣脱开,怒目而视。
苏默举起手,无奈的道:“好吧好吧,我不碰你行了吧?这孩子,真是……那啥,小弟啊……”
“不许叫我小弟!”阿尔博罗特气疯了要,想也不想的大吼道。
苏默脸上又露出无奈的神色,摇摇头苦笑道:“好好好,不叫你小弟,叫你名字阿尔,这总成吧?”
阿尔博罗特这才冷冷的哼了声,转头不再理会。
“阿尔啊,这亲也认过了。但是私是私,公是公,姐夫虽然可以照顾些你,但却不能太过分,知道吗?”苏姐夫语重心长的说道,毫不以对方的恶劣态度为意,完全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
阿尔博罗特身子一晃,心下再次冲起一股想掐死他的冲动来。旁边忽的一只手伸来将他扯开,避开两步后,右帐汗王才低声斥道:“冷静下来,阿尔!不要因为愤怒而失了方寸!”
阿尔博罗特一惊,豁然而醒。
右帐汗王瞟了眼苏默那边,又继续道:“他是故意的,故意激怒你。你若是这种状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谈判?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不论他说什么,都不必去理会,一切以大事为重!”
阿尔博罗特深吸口气,重重的点点头,表示明白。再看向苏默那边的眼神,不由的多出几分凝重来。此人果然厉害,竟然用这种出乎意料的手段干扰自己的心态,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这一刻,他才算是真正的彻底重视起来。
那边,苏默并没有过来阻拦的意思,任由他们商议。只是趁此机会,不停的和四下里的牧民们打着招呼,又是招手又是点头的。嗯,其具体表现,可以参考后世毛爷爷下飞机时的场面。
身后,徐鹏举张悦二人笑的肚子都快抽筋了。徐鹏举呲着牙缝儿笑道:“这孙子真倒霉,怕是要被老大给玩坏了。”
张悦也笑,却摇头道:“别胡说啊,老大在办正事儿呢,你可别给塌了台。”
徐鹏举嘿嘿直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那自然不会,我可是老大最得力的帮手呢。”说着,又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旁边庄虎等人也都是一副憋着笑的模样,就连姚太监都忍俊不住,倒是将之前恐惧的情绪消散了许多。
“苏公子,请吧。”那边,阿尔博罗特重新收拾起心情,大步走过来,伸手向台上一邀,淡淡的说道。右帐汗王说得对,自己不能中计,不能跟着他的节奏走。那么,就别在去哔哔那些废话,直接开始正式谈判吧。
“啧!”苏默嘬了下嘴儿,“叫姐夫!没大没小,当着这么多人面儿,不怕人家笑话啊。”
阿尔博罗特身子一颤,瞬间握紧了拳,但随即又闭上眼,深深的吸口气,将情绪平复下来。
这混蛋怎么这么讨厌啊,他就是有这种能让人随时抓狂的本事啊。自己不能中计,不能中计,要冷静,要冷静,只当他放屁,不理他!
阿尔博罗特一再的暗暗跟自己说,待到再睁开眼睛,理也不理他的茬儿,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当先转身往台上走去。
苏默在后面微微眯了眯眼,又瞟了眼跟在阿尔博罗特身后半步的右帐汗王,脸上若有所思之色一闪而过。随即,也笑呵呵的迈步跟上。
两边厢就台上分南北对面而坐,各自护卫散在四周,只将苏默和阿尔博罗特几人拱卫中间。
“苏公子……”待两边坐定,阿尔博罗特首先开口。既然看破了苏默的奸计,他便不想再给对方耍诡计的机会。但是这才开口,便见苏默一皱眉头,抬手打断了他。
“阿尔啊,怎么说姐夫我也是应你所邀而来,算是客吧。你就是这么待客的?难道这就是你们蒙古王庭的态度?真是太不懂礼貌了,差评!”
阿尔博罗特脸孔涨的通红,眼神刀子也似。特么的你懂礼貌!你懂礼貌会随意打断别人的说话吗?还有,你大爷的,你占便宜没够是吧?又是姐夫!我特么……
他胸膛急剧起伏着,眼眸中有火焰跳动。身后右帐汗王轻轻咳了一声,他这才使劲闭了闭眼后,将那股无名火压下,睁眼冷声道:“不知苏公子要什么样的礼貌?要知道,咱们今日可是来谈正事儿的,难不成苏公子还想摆个大宴,再来个篝火大会吗?”
他本是一番讥讽之言,却不料这话说出来后,对面的苏默猛地眼神一亮,热烈的拍起手来。
阿尔博罗特先是一愣,随即就觉得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腾而起。下一刻,果然这种预感就变成了现实。
“好,好!这才是堂堂蒙古王子该有的气度啊。”苏默大声赞着,然后忽的站起身来,面向四面团团抱拳一揖,朗声道:“好叫大伙儿得知,阿尔博罗特王子热烈欢迎大家来参观此次双边榷市协商大会。为表示欢迎之情,刚刚王子说,要举办一次篝火大会来庆祝。一应所出,皆有阿尔博罗特王子支付。怎么样,大伙儿开不开心?高不高兴?惊不惊喜?来,都跟我一起喊,阿尔博罗特王子万岁!”
场上场下同时一静,但随即轰的一声爆开,顿时间一阵声浪暴起。无数的牧民们欢声震天,“阿尔博罗特王子万岁”之声,如同山崩海啸也似的,一浪高过一浪,霎时间响彻天地间。
台上,阿尔博罗特目瞪口呆,傻傻的看着这一切,完全失去了言语。便连一旁的右帐汗王也是瞠目结舌,心中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涌动:
特么的,还可以这么玩吗?还可以这么玩吗…….
第946章:火筛死了?
大同关外的草原上欢腾一片,到处都是载歌载舞、烹羊宰牛。蓝天白云下,红旗招展,鲜花怒……好吧,没有红旗,也没有鲜花,野花倒是不少……
这点不重要的,总之,四下里整个都是一派热闹欢乐的海洋。而在最中间,却是与此截然相反的另一番场景。
一张长长的桌案上,只是摆了一盘烤羊和一坛酒。苏默用银质小刀细细的切下一块烤的焦黄的肉送入口中慢慢嚼着,然后举杯呲溜抿了一口,脸上露出惬意的满足。
阿尔博罗特脸色铁青,冷冷的怒视着他,咬牙低声道:“你在害我!为什么?我自问从没得罪与你。”
苏默啊了一声,脸上露出惊诧的神气,讶然道:“这话怎么说?我怎么就害你了?”
阿尔博罗特怒道:“勒图儿怎么就会看上你?你这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苏默脸色冷了下来,放下小刀,皱眉道:“阿尔,过了啊。有话说话,怎么就骂起人来了呢。”
阿尔博罗特冷笑着不语,就那么看着他。
苏默叹口气,举起手道:“好吧好吧,我承认,让你一个人负责篝火大会的费用是有些不对。可话说回来,这里可都是你们蒙古的子民,总不能办个宴会还要我来出钱吧。再说了,我和你姐也不容易。京城大,居不易啊,这平日里处处都是开销,你就不能体谅体谅?姐夫我……难啊……”说着,又是长长叹了口大气。
阿尔博罗特眼眶子突突突直跳,涨红着脸低声吼道:“你无耻!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苏默愕然,摊手道:“不是这个?那我真就不知道了,要不你说明一下?”
“你……”阿尔博罗特语塞,下意识的左右看看,怒哼道:“你让人喊得什么万岁,你这分明是引导流言,欲要陷我于不义!”
苏默定定的看着他,半响,忽然笑了。慢条斯理的拿起小刀,又再开始割肉,一边漫声道:“哦,原来是这个啊。这么说,你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了?唔,那倒是姐夫我冒失了。好吧,待会儿我就出面更正一下,告诉大家你没有争位的野心,帮你解释一下好了。你看,姐夫对你多好。”
阿尔博罗特就觉得一股气直直顶到了嗓子眼,差点没被噎死过去。指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半响,忽然慢慢放下手来,将眼睛闭了起来。片刻后,再次缓缓睁开来,原本一脸的怒容却渐渐消褪下去,重新恢复木然。
“好了,也耽误不少时间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儿吧。”他淡淡的说道,语气平静无波,似乎之前发生的所有事儿,一下子都彻底忘记了。
苏默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心中暗叫可惜。这个便宜小舅子虽然年幼,但是却绝非池中之物啊。能在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并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果然不愧是黄金家族的血脉吗。
“唔,说正事儿啊。好啊好啊,我这可不一直就在等着吗,偏你非要搞出这么多啰嗦来。好了,那你说吧,我听着。”苏默脸上仍是笑眯眯的,顺手又给自己嘴里填了块烤肉。
阿尔博罗特眼皮耷拉下去,装作看不到、听不到,只是那隐于案子下微微颤动的袍袖,却显露出他内心真实的情绪。
“苏公子上次来我草原,与大汗王庭会盟,约定两家永结盟好、互不侵犯。可是如今你们先是潜入进来,煽动民众,杀死杀伤我蒙古勇士无数。其后,又将我蒙古蒙郭勒津部汗王掳去,试问,这可是同盟之道?莫不成,大明是在哄骗我蒙古,欲要两国开战吗?”
阿尔博罗特一条条一桩桩的说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苏默,越说越是激愤,到得最后,身子前倾,似乎下一刻便要扑过去一般。
苏默身旁的姚太监脸色煞白,不由的向后缩去,心中直叫阿弥陀佛。倒是处于身后的徐鹏举和张悦二人眸子眯起,双双伸手抚上腰间佩剑,身体也绷紧如弓。
而相比他们,正处目标中心的苏某人,却是连眼皮都不带眨的,甚至连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都没变化一丝儿。
开玩笑了,别说阿尔博罗特这个青涩的正太,就算是他老爹达延汗、大明堂堂皇帝陛下那样的气势之下,苏小太爷也从未放在眼里过。如今区区一个年轻的蒙古王子,却想以气势压他,这真是想多了。
慢吞吞的举起那刀尖上还插了块肉的刀子,脸上似乎是犹豫再三,然后似是终于下了某种决定,猛地向阿尔博罗特伸了过去……
阿尔博罗特身旁,右帐汗王还有身后的多伦赫然色变。多伦更是忍不住上前一步,便要伸手拔刀。
阿尔博罗特却猛地一抬手将他拦下,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苏默,似乎那即将刺到眼前的刀子不存在也似。只是眼中精光闪烁不定,似是期待,又似是嘲讽。
两人见面以来,一直就是自己被对方刺激的情绪波动,几次差点失去理智。如今终于让对方也忍不住了吗?阿尔博罗特心下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快意,甚至连之前的万般憋屈都发散了不少。
“喏,这块给你吃好了,一块肉而已,至于的嘛,这么激动。”刀子在眼前停住,苏默喃喃的嘟囔声响起。
阿尔博罗特脸上神色猛地僵住,看着眼前这块仍在散发着阵阵香气的烤肉,脸上先是开始发白,随后猛地涨红,再后来就开始转青,直到彻底变成铁青一片。伴随着脸色的变幻,整个人身子也不可自抑的颤抖起来,两手死死的按住桌案边,用力之大,连指节都明显青白起来。
一块肉……一块肉……
阿尔博罗特脑海中一片空白,唯有这句话在不断回荡着。我特么堂堂蒙古王子,就是为了想吃一块肉,所以就去用气势威迫你、恐吓你,我……我特么得有多谗啊?我特么得有多大出息啊?一块肉,我特么一块肉你老母!
阿尔博罗特感觉自己真的没法忍了,别说自己了,就特么是神仙来了,也得抓狂了啊。对面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人,不,应该说就不是特么一个正常人类!但凡一个正常人,也不会有这种神理解,干出这么操蛋的事儿来吧。
在两国国事的谈判桌上,把一位国家王子的诘问,解读成眼馋一块烤肉……
阿尔博罗特觉得自己要疯了。而更让他气的肝疼的,是那厮此时脸上的神色。妈了个鸡丝的,你那一脸肉疼难舍的表情是什么鬼?这烤肉还是老子提供的呢,特么就算我吃一块怎么了?你要不要一副剜你心头肉似的表情?!
旁边众人也震惊了,完全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徐鹏举嘴巴张的能塞进个拳头去,良久才缓缓合拢,低声叹道:“悦哥儿,你我和老大的差距,远甚啊……”
张悦脸上戚戚然,郑重的缓缓点头,深以为然。
此时的场中,似乎在这一刻凝成一副静止的画面:两个同龄的少年相对而坐,一个面色铁青,眼中冒火,双唇紧紧的抿着;
而另一个却是满脸的不舍和无奈,手中举着一块烤肉,递送在对方眼前停住。
两人身旁身后,所有人都是瞠目结舌、目瞪口呆的震惊模样。有几个还保持着一种僵直的拔刀姿势,似乎却在瞬间被人点了穴道似的……
静,一片寂静。在四下里隐隐传来的喧闹声中,这里的静,形成了一种格外的反差对比。
直到某一刻,举着刀叉肉的手晃动了一下,似乎在顷刻间将这种寂静打破。顿时间,如同产生了连锁反应一般,整幅画面都在某种无形的波纹氤氲之下,重新恢复,生动起来。
“看啥啊,没毒,好吃。来,张嘴,啊——”苏默又再晃了晃手中举着的肉说道,似乎方才等了那么久一点也没让他不耐烦。配合着此时的语气,谁见了也得觉得这是一个相当有爱的场面。
绝世好姐夫!嗯,苏默觉得自己可以荣获这样的称号,当之无愧的!
“玩……够……了……没?”阿尔博罗特两手紧紧握拳,缓缓闭上眼睛,嘴中完全是一字一顿的从牙缝中崩道。
苏默似乎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释然之色,极快的收回了手臂,满是欢喜的道:“你不吃啊,那算了。这可是你自己不吃的,不是我不给哈。”
阿尔博罗特身子猛地晃了晃,脸上猛地一抹红潮闪过,双颊泛起一阵不正常的赤色。
“我不想跟你废话。把火筛汗王交出来,否则,后面也不用谈了,咱们各自回去,准备开战吧。”阿尔博罗特睁开眼,平淡至极的说道,只是那股平淡中,任何人都能听出来那底下的冰寒。
苏默切肉的动作顿住了,抬起头看着他,脸上满是惊诧:“谁?你说把谁交出来?”
“火筛,我们蒙古蒙郭勒津部汗王,火筛。”阿尔博罗特平静的看着他,似乎对于对方的装傻毫无觉察,又再淡然的重复了一遍。
“火筛……”苏默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走了,走的很安详。”苏默轻声叹道,眼中露出追忆的神色。“他中了箭,伤势太重,足足哀嚎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我实在不忍心,帮了他一把,才让他彻底脱离了痛苦……”
什么?!火筛死了?!
阿尔博罗特霍然色变,猛地抬头看向苏默,双眼瞬也不瞬,一时间竟不知该信还是不信才好。
按照几方得来的消息,火筛不是被他擒住了吗?而且固伦哀也说了,直到他们离开时,火筛也只是晕过去了,还是被气晕的,这怎么忽然就死了?
……不对,等等!他刚刚说什么?走的很安详......足足哀嚎了三天三夜……你大爷的!哀嚎了三天三夜,这叫走的很安详?你家的安详是这样的吗?
这王八蛋一句实话也没有,决不能相信他!他在骗我,他又再骗我!阿尔博罗特在心中愤怒的大吼。
第947章:苏默再说书
苏默的话犹如一声惊雷,在蒙古众人耳中炸响。
火筛死了,火筛竟然死了!右帐汗王难以置信的看着苏默,心中翻来覆去只剩一个念头:他怎么敢?!难道他就不怕引发两国的战争吗?
火筛是谁?那可是蒙郭勒津部的汗,还是伊克锡公主的夫君,上任蒙古大汗满都鲁的女婿,满官嗔的统领、汪古部的塔布囊。
这样身份的一个人,听那苏默的口气,竟然是被他亲手杀了的,他这是要准备和全蒙古为敌吗?是他傻大胆,无知者无畏还是他真的疯了?
右帐汗王完全懵了。不,不单单是右帐汗王懵了,所有在场的蒙古人都懵了,除了阿尔博罗特。
“你胡说,你在骗我们!”阿尔博罗特忽然大声叫道,“据我们所知,火筛只不过是被你们俘虏了,怎么会伤重不治而死?他虽然身上有伤,但都是轻伤,根本连行动都不影响,怎么会……是了,你说箭伤,他根本就没中过箭,何来的箭伤?”
右帐汗王猛然一惊,对啊,按照阿尔博罗特带过来的消息说,固伦哀已经安全回到了王庭。曾说过当时战争的细节,火筛不过是因坐骑受惊,掉落马下力竭而被俘,何曾中过箭什么的?莫非,真是这家伙在骗人?可他这又是为什么呢?
至于说这箭伤一说,有可能是被俘之后造成的,嗯,蒙古兵在抓到一些汉民后,确实有拿人当活靶子射着玩的行为,可那都是些普通人而已。
可火筛是什么人啊,这种身份地位的存在,不说跟别人比吧,就连苏默、张悦这些人都有些比不上。即便是残暴如蒙古兵,对于这种人也是奇货可居,哪里会有人敢伤害、能伤害,或者说舍得伤害的?
所以这么说来,那箭伤一说根本说不通啊。右帐汗王百思不得其解,双眼紧紧的盯着苏默,看他要如何回答。
与蒙古这边众人不同,在苏默那番话说出来之后,大明这边几人也有些懵。不过张悦和徐鹏举只是相互对视一眼,随即便默契的垂下目光,一言不发。谁知道这位老大又再玩什么把戏,还是安静的看下去好了。
可是身在苏默旁边的姚太监却是脸色瞬间没了血色,恨不得跳起来捂住苏默的嘴。
我滴个爷爷诶,祖宗!这话是可以乱说的吗?那是要死人的啊。你啥时候杀了火筛了,那家伙明明活的好好的,你干吗拿这事儿开玩笑啊?你这是作死,是花样作死啊。
哎哟喂,自个儿咋就当初那么冲动呢?干吗要来当这个监军呢?这下完了,全完了。如今可是跟进了蒙古人的老窝没什么两样,这么多蒙古人,就算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大伙儿啊。苏爷爷、苏祖宗,你这究竟是要弄哪样哦。
姚太监两眼发直,浑身抖得鹌鹑似的,整个人都不好了,如同行尸走肉般,彻底失魂落魄了。
而谁也不知道,此时就在大明这方身后的一处帐篷中,一个虬髯赤须,被绑成粽子般的大汉正拼命的挣扎着,口中呜呜作响,只是因为嘴中被堵得严严实实的,那声音却是根本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台子上,苏默听着阿尔博罗特的诘问,面上却是半点慌张的神情都没有。
“你说箭伤啊,那可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了……”他轻轻的叹道,脸上再次露出追忆的神色。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话说火筛大人吃饱喝足了后……唔,对了,说起这个来,有件事我要先跟你说下……”苏默忽然话头一转,看向阿尔博罗特。
阿尔博罗特双目瞪着他,一言不发。
苏默面现愁容,“火筛大人不愧是你们蒙古的勇士呢,他在我那儿的日子,一顿饭要吃十只羊、十只牛。唉,你也知道了,姐夫我穷啊,这把我吃的啊……啧,提起来就全是泪啊。小弟,咱可得说好了,这食宿费用,回头你可得给我报销了……”
阿尔博罗特就头一晕,好悬没张过去。咱这儿说正事呢,你现在来跟我算计伙食费,还是一个死人的伙食费,你还能再不靠谱点吗?还有,特么的一顿饭吃十只羊十只牛,你确定你说的那是人,不是猪?不对!就算是猪,这尼玛也一顿饭吃不下十只羊十只牛吧。这个王八蛋,他又再戏耍自己!
阿尔博罗特气的肝儿疼,两眼喷火似的瞪着他,心中翻来覆去的想着,是不是干脆豁出去了,就这么扑过去掐死丫的算了。
显然,苏默很敏锐的察觉到了阿尔博罗特极不稳定的情绪,他觉得还是见好就收的好。
“好吧好吧,别激动别激动,我这不就是那么一说嘛,你知道的…….呃,好好好,咱继续说哈,说正事儿。”他嘴中絮叨着,眼见阿尔博罗特又要抓狂,连忙把话题转了回来。
阿尔博罗特呼哧呼哧的喘着,听他好歹收敛了,这才努力又压住要爆发的情绪。
“咱继续说哈,咦……我说到哪儿来着?咋就记不起来了……咳咳,别急别急,等我想想哈。你懂的,故事必须要连贯,不然听众会骂的……”苏默凝眉苦思道。
故事?!还等你想想?!
阿尔博罗特眼前一黑,特么的你这是玩起来没够了是吧?有心豁出去怒了吧,但终是想要了解火筛的事情的心思占了上风,咬牙道:“你说他吃饱喝足了!”
“啊,对!”苏默恍然大悟,抬眼看向他,大赞道:“哎呀,还是年轻人脑子好啊,记得这么清楚。”
阿尔博罗特开始磨牙了。
苏默赶紧脸色一正,眼神又飘渺起来,“……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火筛他吃饱喝足了……嗯,咱们汉人有句话,叫饱暖思淫欲。话说这火筛吃饱喝足了后,他就开始思淫欲了。唉,你说这人吧,他就是不能惯啊,你看他……呃,好好,别瞪眼,咱继续说……”
“…….火筛思淫欲了,可是咱们那儿是军营啊,哪有淫欲给他思呢对不对?军营之中,连蚊子都找不到只母的。所以呢,他就把目光盯向了羊群……”
蒙古这边众人两眼发直,阿尔博罗特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羞耻啊!禽兽啊!唉,我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你是不知道,当时那个场面啊。”苏默唉声叹气的说着,满脸都是愤懑悲戚之色。
众蒙古兵脸色煞白煞白的,眼神儿都有些恍惚了。
“可怜那些母羊啊,就这么……唉,最可怜的还要说那些小羊,亲眼看着母亲就这么被糟蹋了,试想它们幼小的心灵,将受到何等的摧残?又是何等的……算了,污!太污了,我都说不下去了……”
确实是污,连我们听的都听不下去了,蒙古众人不约而同的想道。方才那处帐篷中,被绑缚嘟着嘴的汉子,此刻挣扎的更剧烈了。口中呜呜嘶吼着,目眦欲裂,情急之处,把头使劲的在地上撞着,以此来发泄那心中羞愤欲死的情绪……
“我……我跟你拼了!”台上,阿尔博罗特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大叫一声,起身就要往苏默身上扑过去。
苏默眼疾手快的一抬手,稳稳的将他又按了回去。阿尔博罗特拼命挣扎,苏默沉声道:“别闹!马上就说到中箭了,还想不想听了?”
旁边右帐汗王和多伦也回过神来,赶忙上前来,拨开苏默的手,也拉住阿尔博罗特。
右帐汗王低声道:“阿尔,冷静!”
阿尔博罗特两眼喷火也似的狠狠盯着苏默,鼻息咻咻,拉风匣似的急遽喘息着。听到右帐汗王的劝解,使劲的推开他,这才又坐了下去。
苏默这边也摆摆手,示意身后站起身来的张悦和徐鹏举等人无妨。等到看阿尔博罗特终于又坐好了,这才笑眯眯的点点头:“你这个样子其实我很开心,这说明我说书的手艺没有退步,能让你这么快代入,这是对一个艺人最大的赞美了。”
阿尔博罗特和众蒙古兵瞠然,完全听不懂什么意思。不过有些脑子转的快的,倒是看向苏默的眼神开始古怪起来。这货是神经病吧,不然怎么差点被人打了还说自己很开心呢?嗯,果然是有病啊。
可惜苏默并没有感觉自己得病的觉悟,轻咳一声清清嗓子,继续进入说书模式。
“……书接上回,话说……”
后面张悦和徐鹏举齐齐捂脸,好吧,这位老大是自个儿太代入了吧,这连“书接上回”这样的术语都冒出来了。话说您现在可是顶着大明钦差、太宰少卿的官衔好吧,咱能不能顾忌点国体啊?两人也是醉了,这真是太羞耻了有木有?
那边苏默继续口沫乱飞,说道高兴处,忽然指着张悦对蒙古众人道:“……看到没,这位是我的兄弟张悦,乃是我大明英国公世子,江湖人称白衣神箭的便是。当日看到那个惨烈的现场,大怒之下,当即施展出八步赶蟾的轻功绝技,直冲到那火筛面前大吼一声,贼子敢尔!话落,取弓搭箭,一箭射出。但见弓似霹雳、箭若流星,噗的一声,正中那火筛的肩窝。火筛啊的大叫一声,好厉害!顷刻间翻身栽倒……”
众人听的一脑门黑线,特么的你敢说的再离谱点不?那是射箭啊,射箭需要一定的距离好伐?你特么都冲到火筛跟前了,还弓似霹雳、箭若流星……
身后张悦也听不下去了,伸手悄悄扯扯苏默衣襟,低声道:“哥哥,别吹了。我射倒的是那个右帐汗王,正主儿就在这儿呢。”
嗯?苏默一僵,抬手嚓嚓嘴边的唾沫星子,抬眼看去,但见对面阿尔博罗特身后的右帐汗王此刻浑身颤抖,两眼如要冒出火来也似…….
第948章:买卖
右帐汗王要气疯了。
所谓事儿不落到自个儿头上,就永远没有那种叫做切肤之痛的感觉。他之前劝起阿尔博罗特时一套一套的,可现在轮到他自己了,那股子邪火就怎么也压不住。
这小子咋就那么贱呢,真想把他的嘴给撕烂了啊。自己中箭这个事儿,在他心里可谓奇耻大辱,好歹这么多天了,才刚刚有些淡忘下来,却不料今日又被人揭开了疮疤。
这次是阿尔博罗特反过来拉住他了,狠狠瞪了苏默一眼,然后一再的低声劝慰右帐汗王。实话说,看着自己遭过得罪,这会儿忽然有人跟自己一同感受,阿尔博罗特心中竟然有种淡淡的窃喜。甚至,便连被苏默搓起来的火,都不知不觉中消散了不少。这算不算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呢?
“好了,说吧,你究竟想怎样才能放人?别说什么火筛汗死了的话,我是不会信的。”将右帐汗王安抚下来,阿尔博罗特看向苏默冷冷的说道。
苏默叹口气,一脸的无辜,道:“你为什么不信呢?我一向很诚实的,从不说谎。哎呀,你这么说是不是想赖账,不肯把他的伙食费给我了?你不能啊,小弟,你要知道,我和你姐很穷的……”
苏默黯然的说着,说道最后,那一脸的悲苦,让阿尔博罗特很想啐他一脸。
“一百只羊,一百头牛!”他深吸口气,知道继续扯下去不定要给他扯到什么时候去,当即果断的抛出了筹码。
“呃,这怎么好意思呢?”苏默腼腆的说道,但随即又叹气道:“按说吧,小弟你也不是外人,亲戚之间总要照顾些。可是……唉,你也知道,姐夫我下面好多张嘴要养呢。当时火筛在我那儿可是住了不少的日子,这一百只……唉,小弟,你得体谅姐夫的难处哇。”
阿尔博罗特使劲闭上了眼,竭力按耐住心中的邪火。特么的打从牧民暴乱那日起算来,道今日也不过才十天而已,你那住了不少时日从何说起?
好,就满打满算来说,也不过就是十天了。如今算给你一百只羊、一百头牛,已经远远超出了,你还嫌少?
这个混蛋,不单单是无耻,还如此贪婪。这么堂而皇之的当众向我索要财货,难道他就不怕被人弹劾他吗?
是谁给我说的,汉人最讲究个礼义廉耻,尤其是有一定地位的人,更是极其注重身份的?特么的眼前这人,难道是个假汉人不成?阿尔博罗特只觉得完全被颠覆了认知了。
“事情从发生到现在,总共不过十天不到。一天十只羊十头牛,我给了十倍,如何还不够?你,不要太过分!”他深吸口气,再次睁开眼冷冷的说道。
财货无所谓,别说一百只羊一百头牛,就算再多十倍,于他而言也不算什么。可是这个口子他不敢开,否则一旦等谈到后面更重要的事儿时,不定对面这家伙会如何的狮子大开口了。
阿尔博罗特算是彻底觉悟了,跟对面这货就不能给一丁点儿的阳光,不然这货肯定会给他一个好大的灿烂的。所以,从一开始就丁卯必究,锁住源头才是王道!
“不对不对,你这么算不对。”听到阿尔博罗特的话,苏默脑袋要的拨浪鼓也似,扳着指头开始算起来。
“你看哈,我刚刚说过了,不是一天十只羊十头牛,是一顿!一顿知道不?一天要吃三顿的,也就是说,一天足足要三十只羊、三十头牛。这样算起来的话,十天就是三百只羊,再加上三百头牛…...呃,我说的你能明白吗?”
苏默一脸认真的掰扯着,及到最后,忽然很是忧虑的看着他,满是担心的模样。
阿尔博罗特又要抓狂了,特么的你那是什么眼神儿?什么叫我能明白吗?你这是在怀疑我这么简单的算术都不懂吗?我你大爷的……等等,不对!
阿尔博罗特心念动间,忽的猛然醒过神来,自个儿差点又被带沟里去。一天三顿,一顿十只羊十头牛……特么的你这是过的什么日子?你确定你说的是一个阶下囚,而不是一位王爷?
妈了个鸡丝的,就算是顶级的富豪老爷,也才不过就是一天两顿主食,最多间中有些点心茶水加餐吧。可你现在跟我说什么一天三顿,还顿顿都是十只羊十头牛……来来,求被俘,这样的阶下囚,我也想做上一做。
“一百五十只羊,一百五十头牛,不能再多了。否则,我便当真如你说说,就当火筛汗死了,两家准备开战吧!”阿尔博罗特再三吸气,将心中的那股暴戾压下,最终咬牙切齿的发狠道。
“你这……完全不讲道理嘛。开战就开战,我会怕吗?”苏默忿忿的叫道,似乎下一刻马上就要翻脸了。唬的众蒙古侍卫一阵紧张,纷纷绷紧身子,手按在腰间的弯刀上。
旁边姚太监浑身抖索,哏儿一下,就要浑身瘫软下去。好在后面张悦手疾,一把将他扶住,总算没当众漏了丑。
“唉,罢了罢了……”就在双方一触即发之际,苏默浑身的其实忽然一泄,长长的叹了口大气。
“好吧,就按你说的来吧。不看僧面看佛面,谁让你是我小舅子呢,好歹当姐夫的,总是要照顾些你不是。”苏默一脸落寞的说道,脸颊上一个劲抽抽,肉疼的表情一览无余。
阿尔博罗特要疯了,“勒图儿是我妹妹,妹妹!”他压低着声音吼道,狗屁的姐夫,你个混蛋占便宜没够了是吧?
“好吧好吧,是妹妹,也没人说不是啊,真是的……”苏默随意的摆摆手道,便如同一个慈祥的长辈不得不应付一个顽皮的孩子似的。
阿尔博罗特那股子气儿就一劲儿往上窜,却忽听苏默又道:“好了,这些都不重要,不必在意。嗯,现在看来咱们是达成一致了对吧?那什么时候……嗯,什么时候交付呢?我说小弟啊,咱们亲戚归亲戚啊,姐夫该照顾的也照顾了,你总不会想拖着,玩什么刘备借荆州的把戏,早晚赖着到了黄了算完吧。”
猛不丁蹦出个典故,阿尔博罗特先是一愣,好一阵思索才明白过来。随即气急而笑,头也不回的一挥手,怒声道:“多伦,去给他牵一百五十只羊和一百五十头牛来,立刻!”
多伦满脸不敢置信之色,却是大声应着,便要转身而去。刚走下台子,却忽听台上苏默的声音又再响起:“那什么,多伦兄弟,你可莫要糊弄我啊,牛羊可都要肥的,你可不能给我整些瘦弱病残的,嗯,皮毛也得好看些的……哎呀,还是算了。那个阿虎,阿虎,你跟着一起去,可要擦亮了眼睛,不要给人糊弄了。”
多伦脚下就一个踉跄,差点没一头栽倒。我特么的至于的吗?区区百余只牛羊而已,你要不要这么小人之心啊?特么的你这是在侮辱我们蒙古男儿吗?
他悲愤的站住,转头去看主子。
阿尔博罗特也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看到的。待到回过神来,不由的怒极而笑,挥挥手示意多伦稳住。他现在连生气的劲儿都没了,任谁遇上这么个奇葩,怕是也得没了脾气了。
待到庄虎跟着多伦两人去了后,他这才转向苏默,冷声道:“好了,你要的我给了,我要的人呢?”
苏默砸吧了下嘴,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阿尔博罗特面色一变,怒道:“怎的,莫非你要耍赖?我跟你说,不要欺人太甚了!你……”
“等等等等!”话还没等说完,苏默就不耐烦的摆手打断,“急什么啊,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认账了的,姐夫我是那种人吗?”
阿尔博罗特气急,很想干脆的回他一句:“你是!”不过,好歹现在人还要过来,只得强自忍着。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没毛病。姐夫我既然答应了你,就绝不会反悔。不过,丑话可都说在前头,等下人给你了,那可就是钱货两清了。买定离手后,再有任何问题,你可不能来找后账啊。”苏默翻着眼悠然说道。
阿尔博罗特一惊,脑子微微一转,急道:“你想做什么?莫不是你要暗中下毒手?你敢!”
苏默啧了一声,伸手掏掏耳朵,不乐的乜了他一眼,撇嘴道:“小阿尔啊,你才十六吧,这么小年纪耳朵就不好使了吗?什么叫我要下毒手,我要真想下手,还用费这劲儿跟你好好的交易吗?杀个把人而已,也就一刀的事儿,似乎并不太难吧。”
阿尔博罗特一呆,不由的神色变幻起来,也顾不得计较又被占了便宜,迟疑道:“那你……你是什么意思?”
苏默皱眉道:“看你,我之前说的难道都白说了不成?我不是告诉你了吗,那火筛在我军营里饱暖思淫欲,他……好好好,不提这个不提这个,总之,他干了那么出格的事儿,被人看不过眼后给揍了,似乎模样挺凄惨的……诶,别急别急,我的意思是什么零件都在,就是皮相不太好看,你可别为这个来跟我退货。货物售出,概不负责,咱这买卖公道,一向童叟无欺,可也得有点规矩不是。”
阿尔博罗特气的眼前阵阵发黑,不过倒是心下稍安。只要能好好的将人要回来,有些伤也不过就是将养些时日罢了,却也正好给了自己操作的时间。蒙郭勒津部,他可是眼馋很久了。
这么想着,终是勉强的点点头。然而待到苏默接下来的举动后,又是差点没气的一口血吐出来。
“好了,搞定!”苏默欢喜的打了个响指,转头对身后几个侍卫摆摆手道:“去,快把货给人家提过来……嗯,保险起见,还要小弟签了这个字据。”
说着,从怀里掏摸了一阵,拿出几张纸来。随后从中翻了翻,挑出其中一张后,自己看了看,点点头,推送到阿尔博罗特眼前。
阿尔博罗特低头看去,但见上面抬头几个大字:买卖契约,双方自愿,立字为凭,落袋无悔。
好嘛,合着这是早就准备下了啊……咦?不对,他怎么就能知道,一定会以这个价钱谈定的?这么想着,眼神儿忽的瞄过苏默手中还捏着的一把纸,猛地反应过来。特么的,怕是他早写好了各种不同的价格的这种契约了,现在不过是从中找出附和的来而已。
这么一想,不由的又是一阵气结。然而等他再低头看手中所谓的买卖契约上后面的内容时,却登时气的两眼一黑,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
“……皮毛破烂、品相残次火筛一只,收入总计一百五十只羊、一百五十头牛,银货两讫,俱字为证。”
第949章:议建贸易城
阿尔博罗特气的发昏十三章,不过说喷出口老血那是夸张。但是有人却真的是气的吐血了,嗯,现在正被抬着走上来的这位。
火筛剧烈的扭动着,填了破布的嘴巴呜呜的叫着,眼见得嘴边血迹淋漓的。一双眼角俱都挣裂开,亦有血线沁出,蜿蜒顺着脸颊流下来。
阿尔博罗特看的心中一突,好吧,这形象,怨不得是“皮毛破烂、品相残次”啊。
火筛悲愤欲死,他一直被藏在帐篷中,对两方的交涉听的清清楚楚。听着苏默对自己的各种污,恨不得就此死去才好,也强过这般被当做货物般交易。
尤其是听到最后,双方竟然以一百五十只羊、一百五十头牛的价格成交,他就更想死了。尼玛,合着自己就只值这么点价值?他可是堂堂塔布囊,蒙郭勒津部的汗啊。
好吧,很神奇,火筛此刻在意的竟是这点。其实他还不知道那张字据上的事儿,否则估计能当场就活活气死了。
苏默笑眯眯的看着侍卫抬着火筛上来,口中连忙一叠声喊着当心,那架势、那摸样,让不知道的人绝对以为这是在出售一件易损的货物。嗯,是货物,不是人。
“好了,货到了,请验收吧。嗯,看仔细点啊,回头离柜概不负责。”苏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货物”,转头冲着阿尔博罗特说道。只是谁也没发现,此刻他的手微微摆动了一下,一股玄妙的波动氤氲了一下,一闪而逝。
剥夺,悄然发动。
历史记载,火筛其人对大明的伤害极大,数次侵入,杀死杀伤汉民数万之多,至于被掳掠而去的人口和财物,就更不知其数了。
而且此人的确堪称绝世良将,可谓蒙古一把极犀利的尖刀。这种存在,苏默又怎么会容许他继续活着?早在一开始定计对付他时,就已经判了他死刑。只不过眼下竟能还发挥一下最后的价值,为大伙儿换回些牛羊来,苏默自然也不会拒绝了。
以火筛此刻的情况,便是苏默不动手脚,怕是活下来的概率也只是五五分。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苏默还是毫不犹豫的动用了剥夺技能。
随着剥夺的发动,火筛的生命力瞬间见底,整个人都忽然软了下去。只是这种情形落在旁人眼中,却只会以为是他羞愤之下,心丧若死的表现而已。毕竟,谁也不会知道,世上还有剥夺这种杀人无形的手段。
火筛只觉得忽然间就变得浑身疲乏,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感觉,以至于再想挣扎都变得虚弱无力。仿佛一瞬间,身体四肢都被抽空了力气,唯余一具空空的躯壳。
自己被暗算了!这卑鄙无耻的小人!他又惊又怒的想着。目光怨毒的看向苏默,却只见一张年轻带笑的脸庞。只是那脸庞上此刻明灿的笑容,却让他觉得阵阵颤栗,毛骨悚然。
绳索被松开了,嘴中的破布也被拿掉了,能听到有人在不断的呼唤他,但那声音明明在耳边,但给他的感觉却似乎又在极遥远处。
眼前探过来一张面孔,满是关切的看着他。是一张年轻的面孔,应该就是七台吉阿尔博罗特了吧。火筛在后面的帐篷中早就知道了,王庭这次派来交涉的就是这位。
他想要回应下,想告诉七台吉,不必换自己回去,只要抓住此刻的机会,斩杀了苏默才是对蒙古最有利的。也许是冥冥中有某种感应,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忽然有种明悟,苏默的存在,将会是蒙古最大的威胁。
可惜,最终他却只是张了张嘴,勉强发出了几声呜咽不清的杂音。随着生命力的流逝,再加上之前愤怒下的嘶吼,让他此刻连一句清晰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杀了他,杀了他!不要管我!他心中不停的嘶吼着,但除了又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呜咽外,仍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眼角处,撕裂的血水混合着泪水滑下,让他一颗心不断的往下沉,往下沉,恍似没个底儿……
“塔布囊,不必担心,你只是有些小伤,再就是太累了所致。好好休息吧,没事了。”阿尔博罗特看着火筛那绝望的眼神,不由的轻声一叹,好言安抚道。
看到火筛这样一个硬汉,此刻竟然连眼泪都流下来了,心中也是说不出的酸楚。由此可见,落在那厮手中,火筛汗不定是受了多大的屈辱啊。
什么特么的一顿饭吃十只羊十头牛的,全特么是胡扯!单就看看火筛此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别说十只羊十头牛了,怕是连跟羊毛都不曾下肚吧。
这个卑鄙下流、贪婪无耻的谎言者!阿尔博罗特想到之前某人那些言语,不由的抬头恨恨的瞪了过去。
“好了,货验收好了吧,那么,这宗买卖圆满达成了。唔,我觉得有必要庆祝一下,小弟啊,你觉得呢?”苏默对阿尔的怒视表示毫无压力,拍手开心的建议道。
阿尔博罗特有种哔了狗的感觉,老子庆祝你一脸啊!你把我们的火筛汗祸害成这样儿了,还要来说什么庆祝,真是欺人太甚了!
摆摆手,让人将火筛抬下去,又一再叮嘱好好照料,等着目送一行人下去了,这才回过身来,冷冷的看向苏默。
“不必废话了,我只问一句,之前的盟约还算不算数?你当初应承下的收羊毛一事,还有开启榷市一事,又将如何开始。”阿尔博罗特此刻算是彻底打定了主意,完全不理会苏默如何的胡扯,果断的舍弃那些虚头巴脑的言词,直指根本。
对面这人,绝对是个异数,与他交涉就不能按照往昔的套路来。否则,指不定被他带到沟里去了。这人与其说是一个官儿,倒不如说更像是个商人,还是最奸诈的那种。
在他眼中,面子、礼仪什么的全都是狗屁。利益!唯有利益才是最重要的。那么,自己再用之前的态度对待,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了。
阿尔博罗特如此想着。
苏默显然也感觉到了阿尔博罗特的转变,无奈的抬手搔搔头,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一个两个的都变得这么聪明了,还让不让人快乐的忽悠了?这完全没法进行下去了嘛,实在是太不愉快了。
“当然,我可是人称诚实可靠小郎君的,既然约定下了,当然是要履行约定的啊。怎么,难道你们想要毁约吗?好吧,如果你们坚持的话,我无所谓啊,大不了就是少赚点而已。”苏默耸耸肩,摊手说道。
阿尔博罗特心中咒骂,诚实可靠小郎君?信不信老子啐你一脸?你敢要点碧莲不?我们毁约?尼玛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敢毁约吗?你特么当然无所谓了,有所谓的是我们!一旦真的让这事儿黄了,那万千牧民如何交代?整个草原还不得都起来造反啊。怕是你们巴不得看到这种情形吧。
“时间,地点。”阿尔博罗特想的透彻,干脆的直接问重点。
苏默眨眨眼,“时间?随时可以啊,其实这些天我们已经开始了小范围的交易了。唔,至于地点嘛……这确实定一个固定的地方才好。要不,你看就放在和林如何?”
和林?!
阿尔博罗特脸上青气一闪,好悬没一口吐过去。和林是哪儿,那可是汗帐所在,就像是汉人皇帝的行宫一样的存在。你要把贸易地选在我们大汗的行宫,你要不要直接选在我们王庭啊?
“苏公子,我们在说正事!”阿尔博罗特深深吸口气,一字一顿的沉声道,眼中有危险的光芒闪烁。
苏默撇撇嘴,无奈道:“真无趣,一点都不会聊天。”
聊天……阿尔博罗特又是一阵的气结。我特么怎么那么闲啊,大老远跑这儿跟你聊天,看把你美的,你得多大脸啊。
“好吧好吧,那要不选在比干,这样总行了吧?”眼见阿尔博罗特有要抓狂的趋势,苏默只得退而求其次,再次提出一个地点。
比干,在这里可不是说的封神演义里的那位千古忠臣,而是曾经的受降城,由韩将军公孙敖所筑。唐朝时称河外三城,是文献记载以来,真正因为接受敌人投降而建起的一座城,对汉民族而言,具有极特殊的意义。
这么一个特殊的地方,阿尔博罗特自然也是知道的,当下连想也不想的就果断再次拒绝。
开玩笑,你把受降城搞成贸易城,这算怎么个意思?不知道的,还当咱们蒙古向你们投降了呢。真要是如此的话,怕是自个儿回去都不用父汗治罪,便蒙古的子民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这也不行?那你说,除了这两处外,哪里还有建好的城池了?这可是两国第一次正式规划的永久*易所在,总不能还像之前那样随便找个地儿露天摆摊吧。要是那样,又跟以前那些榷市有什么两样?难道你还想如之前那样,今天开了明天关了,一点保障没有?”
再次的建议又被否决了,苏默脸上似乎挂不住了,恼火的叫了起来。
阿尔博罗特也有些讪讪,苏默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问题是,整个草原上,除了刚才说的两处,现如今还真就没有一座正式的城池。
本来嘛,草原牧民逐水而居,游牧民族也根本不会耕种,哪里需要什么城池嘛。可现在却成为了被人鄙视的借口,这让他心下羞恼之余,也是有口难言。
没奈何,仔细斟酌了片刻后,这才强笑道:“你说的……也……也未尝没有道理。可这贸易城总是要照顾到双方不是,不若选个差不多的地点,大不了花点人力,建一个简化的集镇就是了。反正又不是为了战争所用,只要能挡住野兽,给人提供住宿交易所用即可。”
苏默闻言,眼底光芒一闪而过,面上却做沉吟状。半响,才勉强点点头,想了想,让人取过地形图来。手指在上一点点划动着,最终指向一个地方,道:“那,要不就在这里?”
阿尔博罗特凝目看去,眼神猛的就是一缩……
第950章:选址之争
丰州滩,这是苏默手指点在地图上位置的名称。在地理位置上又称前套平原,或者土默川平原。
若是这些名字都不熟悉的话,那么呼和浩特想必所有人就都知道了。而这里,便是呼和浩特的旧城所在。
而再往后数十年,这里还将建起一座模仿元大都的城市,那便是史称的归化城了。
此地水草丰美、土地肥沃,极适合耕种。以汉人之习性,若是选了此地,果然是一块相当适合的地方。
然则凡事就是如此,利于敌却不一定利于己。若选在此地,一旦让汉人发展起来,必将成为一把刺入草原的利剑,这是蒙古绝难忍受的。
这且不说,最重要的是,此地北枕巍峨起伏的阴山山脉大青山,可通北部丰美的草原;南临波涛滚滚的黄河水,与鄂尔多斯高原隔河相望;东连连绵起伏的蛮汗山;西连河套,为西进甘宁之门户。
如此形势,堪称咽喉要害之地,乃兵家必争之处。试问如此紧要的所在,阿尔博罗特又如何能授之与柄?
如果说上述这些原因是阿尔博罗特绝对不肯答应的原因,那么,更让阿尔博罗特心惊的是,苏默的眼光之毒辣精准。一个汉人,竟能对草原的地形如此了解,这说明了什么?此事,细思极恐啊。
“不妥不妥,这里不行。”阿尔博罗特头摇的拨浪鼓一般。
苏默怒了,啪的将手中小刀一扔,斜着眼乜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不干脆就选在我们大同,或者直接选在我们京都,想必就一定行了吧。”
阿尔博罗特一窒,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所谓事不过三,苏默连着选了几个地方都被自己否决,确实有些说不过。但偏偏这些地方,哪一处也是阿尔博罗特决不能应允的,这就很尴尬了。
“咳咳,不是,苏公子误会了。我说的这里不行,并不是我们的原因。而是因为此地现在乃是察哈尔部所在,而察哈尔部近些年来,争战不断,尤其是与土默特部之间的争斗日渐加剧。试想,咱们这可是选的两国贸易之地,若是此地整日争战不止,那还如何能保障正常的交易?所以,此中缘由,还望明鉴。”阿尔博罗特一脸诚恳的道。
苏默眉毛挑了挑,嘁了一声,撇嘴道:“我当多大事儿呢,这还不好办吗?咱们汉人有句话,叫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什么察哈尔部也好,土默特部也罢,还不都是要归王庭管辖?只要请达延汗发一道旨意,令其二部让出这里不就行了?”
阿尔博罗特也是眉峰一竖,呵呵笑道:“这却怕是苏公子不太了解咱们草原上的规矩了。我蒙古大汗虽然掌控四方,乃是草原上的共主。但却从不会随意插手下面各部落间的争斗,否则岂不是有失偏袒?更何况,此地乃是察哈尔部世代居住之所,这无缘无故的就逼迫人家让出来,也不合情理不是。依我看,苏公子还是另选一地的为好。终究只是个贸易之所,何必要费诺大手脚呢?”
苏默哈的一笑,傲然道:“可我偏偏就看好了这里咋办?要不,如果你们王庭真的不好出面,便交给我们大明来办好了。也不用你们出什么力,只消请达延汗发一道明旨,就说选了此处作为贸易之所,后面的事儿,我大明便一力承担了。无论是将此地拿下,还是后面的筑城事宜,咱们都保证给你办的妥妥的,如何?”
阿尔博罗特脸色难看起来,如何?当然是不如何!你大爷的,这里是咱们蒙古的地方,却让你们来拿下,这是几个意思?还一切都给我们办的妥妥的,我妥妥你个大西瓜啊,你咋就那么大脸呢?
“这说的是什么话?此乃我蒙古之境,安能使外人用兵?苏公子,你过分了!”阿尔博罗特阴下脸来道。
苏默啊了一声,疑惑道:“外人?不会啊,怎么可能让外人来,放心,这事儿肯定是由我来干啊,不会让别人乱来的。”
阿尔博罗特好悬没一口气呛死,手指着他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你丫这脸皮是怎么长的?这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哈。妈蛋,老子说的外人就是说你好不好,你能要点碧莲不?还放心,老子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个混蛋啊!
“不必说了,总之此地绝对不行。”阿尔博罗特哆嗦着嘴唇,半响干脆不接腔了,直接蛮横的给出否决。他算彻底明白了,再继续顺着说下去,就真是缠夹不清了。这姓苏的分明就是胡搅蛮缠,故意找茬儿呢,自己可不能上当。
“不是,你这样就不对了……”苏默大为不悦。
这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怎么可以这么不讲道理呢,谈判谈判,不谈怎么判?你这个样子,很不友好啊。
阿尔博罗特表示,跟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就你这样式的,哥们就得用这样的态度。这事儿,没的商量!
两人唇枪舌剑的一通辩,任凭苏默说的天花乱坠,阿尔博罗特只是咬牙摇头,打定了主意不退步。无论你怎么说,就是俩字:不行。
旁边两方随同之人都是面面相觑,好吧,两国谈判能谈的跟市井商人一般的,这也真是没谁了。今个儿算是真的开了眼了,不单单是对这位大明苏公子开了眼,自家这位七台吉,也是让大伙儿首次刮目相看了啊。
两下里嚷嚷了半天,最终还是谁也不肯让步。苏默也恼了,拍着桌子怒道:“你们这还有点诚意没?说什么地点时间随我们选,就是这么个随我们选法?小弟,你这样,姐夫真的生气了啊。”
阿尔博罗特跟吃了个死苍蝇似的,也大怒道:“我再说一遍,勒图儿是我妹妹,妹妹!你不占我便宜会死吗?”
苏默认真点头,“会,不占便宜我就念头不通达,念头不通达我就郁闷。我要是郁闷致死了,你姐可就成寡妇了,你看着办吧。”
阿尔博罗特震惊了,指着他说不出话来。特么的你无耻我知道,可能无耻到这个境界,你真的还是人吗?左右气结之下,忽的又猛省过来,我特么又被他带沟里去了。这说着说着,咋就又说到这事儿上了呢?
“好了,我不想跟你废话了,总之丰州滩这里不行,你再另选一处吧。”他省悟过来,当即拂袖扔下一句话,闭上眼不再看苏默。那态度摆明了就是,你再不正说,我连看都不看你了。
苏默眼底闪过一抹狡黠,面上却做忿忿状,指着他对周围众人叫道:“你们看看,啊,看看,这就是你们的王子殿下?这太不礼貌了,太失礼了……喂喂,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儿?做人做事总得有点原则吧……”
众蒙古将士仰头看天,咱不向着我们台吉,难道还要帮你们明人不成?原则?咱们台吉说的才是原则,这汉人好大名声,怎么却跟个傻缺似的?
右帐汗王这会儿也是眼中含笑,看着苏默吃瘪,心中之前那番恶气总算是宣泄了好多。此时眼见两方僵住,苏默又把目光看过来,心中一动,当即顺势轻咳一声,开口道:“汉人使者也莫着恼,正如你方才所言,两下里商谈嘛,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不就是这个道理?我们台吉也说了,你可以再选一地儿,何必斤斤计较与这一处,没的白白浪费时间呢?”
苏默怒道:“选个屁!我一连选了三个地儿了都不行,就算再选难不成就能过了?要是你们再来否一次,我好歹也是堂堂汉使、大明钦差,代表的可是我大明朝廷,即便朝廷的脸面不要,难道我的脸面也不要了?”
众人愕然,这话……咋听的那么别扭呢?旁边姚太监这会儿早缓过气儿来,倒是看热闹看的开心。可此时听了苏某人的话后,先是点头,随即便猛地变色。我去,什么叫朝廷的脸面可以不要,你的脸面不能不要,爷,祖宗,反了,说反了。这话要是传回去,您会不会有事杂家不知道,可杂家这个监军的小命是休想保得住了哇。
“少卿,苏少卿,说反了,说反了啊。可不敢胡言啊,此乃大罪啊。”老太监哆嗦着扯住他,焦急的低声说道。
“反?反什么反?不是,我说老姚啊,咱可是忠臣,什么反不反的,那不能够!好吧,我知道你是站我一边的,你的心意我领了,但造反这事儿真不能干……”苏某人一脸正气的昂然道。
姚太监脸儿都绿了,我多个说要造反了?小太爷,你不能这么坑我啊。得,我不劝了还不成吗。您老爱咋玩咋玩,我躲你远点这总行了吧。
老太监快哭了,这叫什么事儿啊。一言不合就扣屎盆子,比咱们太监还会玩。老太监不说话了,往墙角蹲着画圈圈去了,怨念啊。
右帐汗王和阿尔博罗特看的目瞪口呆。好吧,原来这货属疯狗的啊,逮谁咬谁啊这是,连自个儿人都往死里坑。这么一想,心里忽然平衡了。那货连自个儿人都能下死手,那坑咱们也当然没什么奇怪的了。
这人便是如此,只有自个儿倒霉时,那就心里怨毒的不行不行的。可要是一旦发现原来还有更倒霉的,那就立即释然了。
不过从这也看出来了,这货是真的急了,能让那小混蛋急了眼,怎么也算是满满的成就感啊。
两人不动声色的对了对眼,右帐汗王这才笑呵呵的又开口道:“苏公子多虑了,所谓再一再二不再三,你只管再选一处,这次只要差不多,咱们台吉绝对没有二话。七台吉,您说呢?”最后一句话,却是转头看向阿尔博罗特。
阿尔博罗特忍住眼中笑意,面上似是迟疑了下,终是勉强点点头。
苏默露出怀疑之色,看看两人,犹疑不定的道:“真的?真的我再选一处,你们不会反对了?”
右帐汗王看看阿尔博罗特,阿尔博罗特点点头,右帐汗王哈哈笑道:“看到了吧?那么,便请大明使者费心,再选一处吧。”说着,将桌上地图往前推了推。
苏默踟蹰了下,终是咬了咬牙又往桌上趴着看去。目光扫了一圈后,这才指向一处道:“那成,就这里吧。这里总该可以了吧?”
第951章:驻军问题
妥妥,这是一个地名,也正是此刻苏默手指所点的地方。
这里名义上已经是大明的辖下了,大明朝在这里也曾派有一卫驻扎,曰东胜卫。
没错,这里就是后世的东胜地区,也就是再后来更名为鄂尔多斯的地儿。
但是此刻的鄂尔多斯还不叫鄂尔多斯,甚至连东胜都只是个笼统的称谓,泛指包括河套地区东套,一直到黄河两岸的大片地域。妥妥,便是东胜卫的驻地,位置紧邻黄河北岸。
只不过东胜卫现在也就是顶了个名儿罢了,这个时候的东套几乎没有大明兵卒的存在,整个东套都成了一处缓冲地,蒙古大明两国都默契的将这里空出来。
只有部分牧民有时候会来这里放牧,毕竟,黄河九套,唯利一套,这里不但土地肥沃,水草也极是丰茂。既利于农耕,也适宜放牧,确实是一处良地。
但阿尔博罗特还是不禁皱了皱眉,怎么说这里也是名义上归大明所辖,要是将贸易点设在这儿,万一大明借此借口往这里派兵驻扎怎么办?岂不是等若白白将这里让给了大明?
可是要说不应吧,之前已经连番驳回了苏默两三次了,眼看那货都急了眼了,再要是给驳了,怕是真要炸了毛了。一旦这家伙彻底恼了,掀了桌子不谈了,那自己的任务可就等于失败了。
所以,在右帐汗王看向自己时,阿尔博罗特沉吟了下,迟疑道:“苏公子,这里毕竟是驻兵之处,会不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啊。”
苏默一摆手,毫不在意的道:“麻烦什么啊,其实我是想着把点儿设在河对岸那边,离着军营这儿还有一段距离呢。再说了,贸易城建起来后,总不能没点防御力量吧。这草原上可不太平,狼群野兽什么的就不说了,马匪强盗可着实不少。没兵守着,那不是等于开门揖盗,请人家来打劫啊。”
阿尔博罗特心中一紧,暗叫果然,当即沉声道:“苏公子的意思,莫不是大明要派军入驻?”
苏默斜乜了他一眼,撇嘴道:“我倒是想啊,可你们能干吗?得了,我刚才说的不是很清楚了吗,这里本就是咱们大明东胜卫的驻地,虽然兵力不多,但是即便有个三百五百的,那也是一股威慑的力量不是。”
阿尔博罗特沉吟了下,皱眉摇头道:“不妥不妥……呃,别误会,贸易城选在这儿可以,我是觉得你刚刚说的有道理,这里必须要有所防御才行。单只靠你们东胜卫那点兵力怕是不保险,不若我蒙古也派出一支兵马入驻,正好可以和你们东胜卫遥相呼应,这样方可保完全。苏公子觉得如何?”
苏默狠狠翻了个白眼,嗤笑道:“小阿尔,你不厚道啊,当姐夫我是傻子吗?你们不想我大明驻军进来,那我大明难道就愿意你们蒙古进驻吗?要知道,好歹这里也是我大明的辖地吧。要是我这么应了你,你是想让我回去被皇帝砍了头去吗?你就不怕你姐真成了望门寡啊。”
阿尔博罗特额头上又有十字纹爆现,你特么张口我姐守寡,闭口我姐守寡,你这是在咒我姐吗?我……咦?不对!你大爷的,那是我妹!我妹!我才是大的那个!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若贸易城置于你们的兵力之下,那岂不是所有人都要看你们的脸色了,还有我们蒙古什么事儿了?这样的榷市何来公平一说?若是如此,这所谓榷市不设也罢。”他心中冒火,冷冷的说道。
苏默哈的一声站了起来,脸色也冷了下来,哼道:“这可就奇了怪了,咱们大明的地方,反倒咱们大明派不派兵进驻还要你们应承,天下可有这样的道理?榷市不设了?行,不设就不设,小太爷怕你不成!”说罢,甩袖就要转身往外走。
这边姚太监吓了一跳,这怎么刚还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了呢?小祖宗欸,咱可是身负着皇差的,你这样一怒之下甩手就走,回去咱们如何交代呢?
老太监给拖到这儿怕归怕,可毕竟也怕完不成差事回去被皇帝治罪啊。眼见着这谈崩了,一时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这纠结的。
那边阿尔博罗特也是一惊,但是事到如今,也是骑虎难下,抹不下这个脸面低头。也重重的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老太监这下真急了,情急生智,也顾不上害怕了,当即壮着胆子站起身来,却没去劝苏默,而是拉住了阿尔博罗特,谄笑道:“殿下,殿下勿恼。所谓谈判谈判,有些分歧总是有的嘛。这说散就散,老奴等人回去后固然不好交差,便是殿下回去怕也脸面上不好看吧。来来来,且消消气,消消气再说。”
阿尔博罗特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万万料不到这个打从进来就缩成一团的家伙,竟也有这个胆量。不过值此关头,倒是给了他个台阶下,当即便冷哼一声甩开,不过人倒是站住停下了脚步。
那边右帐汗王也是心领神会,哈哈笑着上前拦下苏默,挽着他手臂转回来道:“苏公子,苏公子,何必恼火呢?哈哈,正如你一直说的,两家都不是外人,为这点事儿反目岂不是太也不值了?若是我家别吉知道了,怕是也会怨怪与你吧。阿尔年轻气盛,你也该多担待些不是。向日里,老夫可未尝没听咱们大汗提起你来,总是盛赞公子风度不羁,心胸见识俱皆超人一等呢。”
这老家伙不愧被达延汗依为左膀右臂,该硬的时候比谁都硬,但该软的时候,那好话却也张嘴就来,毫不带半点打哏的。说起来,政客属性倒似更胜那悍将属性几分,让苏默不由的刮目相看。
“老右啊,还是你有眼光。”心中警惕着,嘴上却又是另一幅模样。轻轻拍拍右帐汗王胳膊,脸上又是唏嘘又是感叹的道。
“老右……”右帐汗王嘴角直抽抽,那笑叫一个僵。这小王八蛋真是不要脸到了一定的境界了,赞他就是有眼光,你这意思岂不就是明着说咱们七台吉眼瞎吗?还有,那个老右是什么鬼?
“嗯?你不是右帐汗王吗?我这是昵称,表示亲热的意思。”苏默理所当然的解释道。
右帐汗王想要骂娘。老子这右帐汗王是官阶好不好,亏你号称才子,这般胡言乱语就不怕被人耻笑吗?
好吧,右帐汗王完全是想多了。苏小太爷要是怕被人笑的话,那就不是苏小太爷了。所以任凭他再三表明那是自己的官衔,但是苏默却理也不理,张口闭口还是老右。
右帐汗王这个郁闷啊,总算是体悟到了阿尔博罗特被小舅子的苦闷了。
两下里各劝对方的主事,好歹总算再次回到谈判桌上。有了台阶下来,阿尔博罗特也确实是烦透了,上来便直接道:“你我也不必啰嗦了,要么就你我两方各自派驻五百兵卒进驻,要么就谁都不派。你们想单方面进驻,这事儿绝无可能。”
苏默瞪眼道:“喂喂喂,你讲点道理行不?别仗着自己小就倚小卖小啊,姐夫我照顾你归照顾你,但公是公、私是私,你这个态度完全不对头哈。”
阿尔博罗特大怒,拍案而起,怒道:“姓苏的,我跟你这儿说正事儿呢,你能不能不要胡搅蛮缠!”
旁边右帐汗王赶紧下面拉着,再三低声劝慰。这边苏默却反倒不恼了,慢悠悠的道:“可以啊,你不都说了跟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吗,我这可不是配合你来着。”
阿尔博罗特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他这意思可不就是说自己不说人话吗?待要再说,却听苏默又道:“我们的地儿,我们却不能做主,何况也不过就是丁点儿兵力的事儿,我就不明白了,你这百般阻扰的又是为了哪般?你让大伙儿都评评理,究竟是谁在胡搅蛮缠?”
阿尔博罗特气疯了,哈的大笑一声,冷笑道:“你想要糊弄谁?丁点儿兵力?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这事儿真要是如你所说,那东胜卫你们可会只保留三五百人?怕不直接要堂而皇之的扎上个三五千人了吧。再要是这边贸易城中让你们也派驻上军队,嘿嘿,怕不有一日这两支人马合并,说不定就成了先锋军了吧。你那点心思骗骗别人可以,却休想瞒过我!”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面色微变。细细一想,可不真是这样吗。这说是一点兵马,可要是两下里都增兵的话,加一起可就不是一点兵力的问题了。真要如此,一旦两方再次爆发战争,那便是绝对不可小觑的一支力量了。
苏默也是一愣,说实话,他还真是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最多也就是想着把贸易城掌控在自己手中而已,要知道,他可是早早打算好了,这个贸易城他可是想养成一只下金蛋的鸡的。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当然不肯太阿倒持,被别人掌控了。只不过却没料到,竟让阿尔博罗特生出这样的警惕心来。
“嗯,麻烦你,晃一下头可以吗?”他古怪的看着阿尔博罗特,忽然说道。
阿尔博罗特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但看他认真的表情,迟疑了下后还是照做了。
“听到什么没有?比如水声之类的?”正迷茫间,却听苏默悠悠的声音又再响起。
第952章:不服就干
水声?什么意思,哪有什么水声,牛哞羊咩声倒是不少。阿尔博罗特摇摇头,一脸的懵逼。
看着他那傻傻的小眼神儿,旁边徐鹏举再也忍不住了,噗的笑了出来。待到众人齐齐转头看过来,连忙摆着手,上气不接下气的笑道:“哈……没啥,没啥……唉哟不行了,乐死我了……好吧好吧,我老大的意思是,意思是……哈哈,你脑子里进水了吗,哈哈哈哈……”
众人一呆,咂摸咂摸,这才恍悟,顿时面色都是一阵的古怪。阿尔博罗特脸黑的锅底也似,浑身都哆嗦起来。
太欺负人了,这太欺负人了!从开始还拐弯抹角的占自己便宜,到现在已经堂而皇之的羞辱了,这完全没法忍了!
嗖——呯——
身子一晃而逝,紧接着又是一声沉闷的碰撞之声响起。等众人回过神来再看,却是两道人影早已扭成一团,呯呯之声不绝,只这眨眼功夫,那姐夫小舅子俩已经一人顶着一个乌眼青了。
“我擦,你太阴险了,一声不吭就下死手……哎呀,你还来……我还手了啊,我真……我打…….”
“……唉哟我去,你往哪儿招呼呢……”
“太卑鄙了,这种招式也用……好,不讲究了是吧?我插,我掏,我捏,我抓……”
某人大呼小叫之声不绝,一边反击一边嚷嚷;反观阿尔博罗特却是闷着声一言不发,也不去防备自己,只管闷着头就是一个字,打。那股子狠劲儿,果然不愧是天生的战斗民族出身。
其实说真的,以苏默的身手,真要认真打的话,就算十个阿尔博罗特也不是对手。可他能认真吗,答案是不能。不说阿尔博罗特怎么也是蒙古的王子,身份摆在那儿呢,而且还牵扯到两方的盟约问题。就算退一万步来讲,不是还有图鲁勒图的面子在那儿吗。这要是真把阿尔打坏了,公事上会出现难以预料的变化不说,单就日后图鲁勒图那儿也不好说话不是。
而苏默之所以明知道如此,还要不停的刺激阿尔博罗特,其实也是有意为之。这样一来,让他不能空出脑子来冷静的判断局势,察觉自己的谋划;二来嘛,也是有意无意的造成一个自己只会口炮的假象,迷惑的却是阿尔博罗特身后的右帐汗王等一众蒙古王公。
所以这样一来,两人打的可就激烈了。什么掏耳朵、挖眼睛、猴子偷桃、抓奶龙爪手的招式层出不穷,看的众人这叫个辣眼睛,竟然好半天愣是没回过神来。
等到终于省悟过来上前各自拉开,两人早已都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帽子也掉了,发髻也扯开了,身上衣袍破碎、泥尘脚印的满布。
便在被分别拉开后,两人还在努力的向对方挥拳踢腿,务求再给对方来上一下。
两下里众人都是这个无语啊,这种会盟特么果然是百年难得一见吧。谈判谈崩了的见得多了,甚至谈不成最后开片的也有,但那都是双方各自回去,然后整束兵马来战罢了。可多咱曾见过两方大佬谈着谈着不爽了,然后就亲自下场放对儿的?
话说二位都是有身份的啊,咱能顾及点脸面不?众人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了。
不过好在这也说明两人都不是真个谈崩了,回头动辄就是牵动两国的国战。说到底,也就是两个年轻人说不到一块儿,私下里打一架发泄罢了。更何况,这两人之间,还有那么层缠夹不清的关系在里面,就算打架也不会真的彼此伤了对方性命什么的。
两边跟着的人都是人精儿,自然早就反应过来这茬儿了,这也是两边的侍卫什么的都没出手,而只是上前拉开算完的原因。实话说,大伙儿其实心里的好笑的感觉,更甚于紧张的情绪。
“好了好了,台吉,台吉息怒,不要再打了……”蒙古这边,右帐汗王也是醉了,强忍着肩上箭伤的痛楚,苦笑着劝阻着阿尔博罗特。
阿尔博罗特两眼通红,使劲的挣扎着,怒道:“我息怒?我怎么息怒?!叵耐贼厮,辱我太甚,你休拦我,我跟他拼了……”
右帐汗王一个头两个大,忙使眼色让多伦等人拼命拦着。这一通闹的,箭疮都要重新崩裂了,真是要了老命了。
那边苏默倒是见好就收,一边喊着别拦我,一边却早收了手脚,看的姚太监等人眼角直抽抽。爷,如果您能不一劲儿往后躲的话,那就演的更像了……
不往后躲?不往后躲难不成还要再送上去给他多打两拳?当小太爷真傻的啊。话说小太爷牺牲够大的了,妈了个鸡丝的,这小子力气倒是当真不小,打的小太爷好疼。
现在的蒙古果然是野蛮人,哪有后世的蒙古兄弟亲厚?算了,不跟他计较,咱可是文明人来着,是儒家子弟、君子!嗯,君子只动口,不动手。
“……孙子,不服来战,看不打出你粑粑来。好叫你知道知道,所谓长兄为父,长姐为母,姐夫也算半个爹。爹揍儿子,天经地义…...”
阿尔博罗特眼又红了,嘶吼着又往前冲。这边姚太监哭笑不得,低声道:“爷,差了,差了辈儿了……”
苏默一窒,斜眼乜他,“哪儿差了?那什么,大伙儿各论各的。我喊他孙子,他可以继续喊我姐夫啊,有毛病吗?”
各论各……特么是这么论的吗?好吧,这样说的话,还真没毛病。姚太监华丽丽的败退,捂脸而走。
“…….说你脑子有水你还不服,你要不是脑子进水了,怎么就能想到那么奇葩的念头?我特么两边凑兵打先锋,当我跟你一样吃傻逼了吗?还是说你们蒙古人都是待宰的牛羊,连我大明几千兵卒都扛不住?对了,我还真说错了,你丫不是脑子有水,压根就全都是屎。人家长脑子是用来思考的,你长脑子是用来瓯粪的……”
毒舌继续发威,众蒙古兵将这叫个晕啊。你特么好歹堂堂大明钦差,号称天下才子的啊,这张口就是屎啊尿的,真的好吗?
不过转念再想想,也是啊。就算真如七台吉猜的那样,他们两边加起来也不过万儿八千的,难不成就敢来攻打王庭?不对,什么攻打王庭,根本是连王庭的边儿都摸不到吧。否则,咱蒙古将士真可就是泥捏的了。
这么一想,果然七台吉的脑回路有些清奇啊。众蒙古兵将相互对望一眼,眼神儿都有些古怪起来。
阿尔博罗特要气疯了,特么的我那是暗喻,暗喻懂不?就是为了点破他的诡计而已。真要是大明存心算计我们,难道还真就只靠着这万八千儿的先锋军来打不成?后面难道就不会跟上真正的大军?
再说了,就算没有这一出,那忽然这里多出好几千明军来,对于蒙古而言,可不是如鲠在喉?己方再要想搞点什么动作,岂不等若全都摆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了,哪还谋划个屁啊。
可反之呢,若对方想搞点事儿的话,有了这么一支力量,岂不让蒙古要日夜不安,时刻提防了?汉人有话,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这一来一去,一进一出的帐,难道都不会算吗?
你们一个两个的,特么的那都是什么眼神儿?莫不是真都信了那王八蛋的邪了?我去你祖姥姥个大西瓜的!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苏默,你这奸诈贼子,心思诡谲,想要算计我蒙古,须放着某不死……”阿尔博罗特目眦欲裂的喊着,却挣脱不开两边的拉扯,被一步步拉了下去。
苏默还要再回应下,右帐汗王却先一步拦住,叹道:“苏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差不多就行了吧。”
苏默这才悻悻的闭嘴,耸肩道:“好吧,怎么说我也是当长辈的。不是我说你,老右啊……”
右帐汗王嘴角又开始抽抽,我特么怎么也想要捶你了呢?这货这张嘴,太特么讨厌了。
“苏公子有何见教?那些多余的就算了吧,这毕竟是两家的结盟大事,还当严肃些好。”右帐汗王决定无视某些东西,正色说道。
苏默咂摸咂摸嘴儿,感觉有些遗憾。话说这还准备了好多料呢,这咋就不让说了?蒙古人,真不会聊天。
“好吧,我今个儿也是没心情了,那就换个时间吧。只是等那小子冷静冷静,脑子清醒了再来谈过。”苏默如是说道。
右帐汗王欣然点头,心话,你没心情,我们台阶更没心情好不好。至于说冷静,特喵的有你这条毒舌在,神仙怕是也难冷静下来吧。不过心里吐槽归吐槽,今日这事儿也确实如苏默所言,根本没法进行下去了,只能缓上两天再说吧。
当下两方各自分开,各回自家大营。至于晚上的篝火大会……右帐汗王想想就肝儿疼,转头望着某人施施然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重重的呸了一口。
这小王八蛋信口胡咧咧,却要自己这边大出血收拾烂摊子,凭什么啊?真特么不是东西!
只是骂归骂,该咋办还是得咋办。谁让这里都是自家的子民呢?他要真是心疼这点财货,那民众的怨念肯定也会落在自己和七台吉头上。估摸着真要那样,怕不正中那小王八蛋心思了?
嘶,莫不是这也是那小王八蛋早就算计好了的?右帐汗王忽然想到这里,不由的激灵灵浑身打个寒颤,脸色变幻不定起来。
第953章:都是影帝级
城头上,蒋正按剑而立,看着下面返回的苏默一行人进了城门,脸上微不可查的闪过一抹放松的神色。
此番出城会盟,他其实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只不过即便心中再如何担忧紧张,作为大将也不能表露出一丝半分来,否则必定会让下面的将士跟着人心惶惶。
是以,打从送众人出城后,他便一直在城头上往来巡视。这固然是为了安定军心,但又何尝不是他自己也放心不下。直到此时看到他们回来,这才算是终于放下了心。
“保持警惕,莫要懈怠。”他冷冷的吩咐着,自己则翻身上马,径直往城主府驰去。
究竟谈的怎么样了呢,他心中很是焦急的猜测着。这帮家伙一起出去浪了,却只把自己留在家里担心,一个两个的都不是东西!好吧,外表端凝的蒋统领其实也有一颗“浪”迹天涯的心。
待到了城主府门外,甩鞍下马,正遇见庄虎和一个商人打扮的人走了出来。看到他大步走来,连忙躬身施礼。
蒋正面色微缓,也颔首回礼。对于庄虎,他一点也不曾小看了。别看庄虎只是个侍卫,但那却是苏默最贴身的人,蒋正深知,在苏默心中,怕是这个侍卫头子的地位并不比张悦和徐鹏举等人低。
“回来就好。”他淡淡的说道,目光掠过旁边那商人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之色,但却并没多问。只是点点头又道:“你家少爷他们可都在?”
庄虎笑着回道:“是,都在里面呢。”
蒋正就点点头,不再多言,大步往里走去。直到走到二进门处,才又转回头遥望了已出门而去的两人背影一眼,略一沉吟,随即迈步而入。只是一进门目光所及,就是不由的一怔。
城主府上的正厅里,苏默和徐鹏举二人毫无形象的斜倚在椅子中,旁边张悦一脸的哭笑不得模样,另一边姚太监却是满地团团乱转,嘴中吧啦吧啦的不停抱怨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众人都把目光看过来。苏默三兄弟只是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姚太监却是目光一亮,如同看到了救星般,嗷嚎一嗓子就扑了过来。
蒋正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一步拦住,诧异道:“姚公公,你这是…...”
老太监哭丧着脸,追上去一把扯住他袖子就嚎开了:“蒋统领啊,祸事了,祸事了啊。你快来劝劝吧,不然的话,杂家怕是此番回去,说不得你我二人都要人头落地了哇。”
老太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蒋正眼中闪过一抹无奈,只得任他扯着,口中耐心的道:“姚公公莫急,究竟怎么回事?”
姚太监翘着兰花指,掏摸出一条绢帕擦了擦眼,这才将此行过程说了起来。待到最后,又哀泣道:“你说说,你说说,这把蒙古七王子都给打了,后面可还能有好?杂家是百般劝解不住,这下完了,全都完了,可要如何是好……”
蒋正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又斜眼看看那三个,却见哥仨儿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哪有半分紧张的意思?心下只稍稍一转,已然暗暗有数了。
“唔,此番来去公公辛苦了。好了,这事儿末将知晓了,来日回京与陛下面前,定然会为公公作证的。如此,公公便先回去歇息吧,不必忧虑。”他温言劝慰道。
老太监这才哭哭啼啼的应了,一步三叹的走了。蒋正站在门口目送着他背影转过弯儿不见了,这才回身向那哥仨儿看过去。
老太监的作态他懂,哪里是让他劝什么?依着苏默那厮的性子,真要做了什么决定,别说他了,怕是就算皇帝的劝听不听都两说呢。
之所以明知如此,老太监还要那般作态,无非就是怕回去担责任而已。既然有了蒋正承诺帮他作证他出了力了,自然也就最大限度的将自己摘清出来了。
“说说吧,你这又是憋着什么坏呢?”他斜眼乜了三人一眼,自顾往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了,张口问道。
几人之间,姚太监相比起来,才算的上真正的外人。所以在有姚太监等人的面前,蒋正从来都是一板一眼,从不会流露出跟苏默等人的关系。
但此刻没了外人后,他便也不再端着,毫不客气的直接发问。张悦和徐鹏举他早就识得很久了,跟苏默之间,接连几次承情,又中间牵扯着程月仙的关系,更是早已等若栓在一条线上了。
此时听他问起,张悦两手一摊,耸耸肩表示无辜。徐鹏举却是理也不理,整个人几乎躺倒椅子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事儿,脸上满是忍笑不禁的模样。
苏默一脸的茫然状,“什么怎么回事,没事啊。别听那老太监瞎哔哔,其实谈的挺好的,已经都定下具体地点了。”
蒋正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指着他泛青的眼道:“这就是你说的挺好?都好到乌眼青了?”
苏默蹭的跳了起来,急道:“什么?青了?大爷的!悦哥儿,悦哥儿,赶紧的,给我拿镜子来。嘶,唉哟……我日他个祖宗的,那孙子下手够毒的啊。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嫉妒我长得比他帅……”
张悦笑呵呵的起身,真去找来一面镜子。苏默接过来,左照右照了一番,嘴中大骂不绝。
蒋正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苏默演不下去了,将镜子一扔,回身又往椅子里躺了,翻个白眼道:“那老太监该说的不都说了吗,你还想问什么?”
蒋正就哼了声,淡然道:“自然是想问那不该说的。”
苏默转过头来,一脸的茫然,“不该说的?悦哥儿,举哥儿,咱们有什么不该说的吗?”
张悦坚决摇头:“没有!”
徐鹏举则嘿嘿哂笑。
蒋正也不恼,看都不看二人一眼,淡淡的道:“别忘了,我可也是恩盟一员,方才虎子送出去的那人我有印象,姓方的吧,好像正是恩盟在大同这边的麻雀。”
麻雀,这是恩盟组织里的一个专门负责传递情报的部门。麻雀最是常见的一种鸟儿,总是成群结队而过,却又无处不在。恩盟便用了这个名字命名情报部,倒是颇为贴切。
苏默眼眸略略一缩,随即眼皮子抹搭下来。
蒋正又道:“你这人看似整天神神经经的,好像总喜欢胡闹,唔,用那些老家伙的话说,就是轻浮跳脱,不类正形……”
苏默恼了,坐起身子叫道:“喂喂喂,说话就好好说,怎么骂人呢?”
蒋正不理他,继续自顾自言道:“……但偏偏却瞒不过我去,你苏讷言岂是肯平白做什么没好处的事儿?你这人无耻皮厚就不说了,一切都以利益为上。若有利可图,别说暂时的委曲求全了,便是跪舔怕都是肯的。说到底,便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奸商也不为过。以你这样的性子,会因为一点点口角就跟人动上手了?更不要说主动去寻衅挑事,最后竟还会被人打成猪头。那阿尔博罗特也是傻了,明知道你是故意的,却也偏偏就这么中计了,嘿,倒是演的好一出大戏……”
苏默面色木然,眼底却闪过一抹赞赏。
徐鹏举从椅子里翻身坐起,嘴中啧啧连声,怪腔怪调的道:“哟哟哟,没看出来哈,咱这里还有一位诸葛亮呢。怎么着,要不蒋大统领改名诸葛正好了。”
蒋正脸上青气一闪,斜着眼乜他,冷声道:“你徐小公爷可以厚颜无耻的谮岳元帅的名头,蒋某不如你远甚,可不敢那般不要脸的往先贤上靠。”
徐鹏举大怒,蹭的跳起来便要开骂,苏默连忙拦住。开玩笑,就徐鹏举那点拳脚,怕是都不够蒋正一巴掌打的。这两人总有些不对付,虽然同为武勋世家,但是在朝中的待遇却是天差地远了去。
和英国公、定国公又不同。英、定二公和魏国公一样,都是国公之尊,徐家虽被排斥在朝堂之外,但其中关窍却是众所周知,身份上也并不落两家多少。
可是蒋家不同,蒋家说到底只是侍卫出身,偏生几代人经营下来,身上爵位无法与几大国公比肩,但那圣眷却是始终不绝,甚至可谓隆厚至极。
如此一来,如张悦、徐光祚这样的还不觉得什么,但是徐鹏举却不免总觉得心里疙疙瘩瘩的。是以,这两人一旦撞到一起,往往便总忍不住寻衅几句发泄。
只是惨痛的事实是,最后受伤的总是某小公爷,这便使得这份纠结愈发越结越深了。最后形成的局面就是, 徐小公爷屡战屡败,但却屡败屡战,毫不气馁。
“你想说什么?”拦住了徐鹏举,苏默终于是抬眼看向蒋正,正色说道。
蒋正也眼神锐利起来,直视着他毫不退让,沉声道:“你这般故意激怒阿尔博罗特,应该是为了拖延时间吧。我记得,你身边那位胖子,还有定国公世子二人都早早派了出去。你这么做,想必就是为了等他二人的发动。可你究竟要怎么发动,又要发动什么,我却是无从所知。咱们现在既然一起共事,为了确保完成差事,我有必要,也有权利知道你的计划,方可做出必要的配合。再者,我很不明白,你的拖延我能猜到,可那个阿尔博罗特又是为什么?真的是被你迷惑了吗?”
苏默静静的看着他,半响才缓缓靠回椅子中,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嘿然道:“被我迷惑?你太小看这位七台吉了。你猜的没错,我百般拖延,正是为了等光祚他们那边。或者说,应该是他们在等我这边。之前你看到的麻雀,便是去给他们传递消息的。至于阿尔博罗特,嘿,我在拖延时间,他又何尝不是?我估摸着,怕是这会儿,派往王庭那边的信使也早已出发了吧。”
蒋正眸子猛的一缩,霍然站起身来,惊怒道:“你是说……他们欲要对我们用兵?这会盟谈判什么的,其实是迷惑于我们的?”
苏默沉默着,半响,点点头,又摇摇头,目光悠远的望向门外的天空,声音恍如从极远处飘渺而来。
“…….你猜的,对,也不对。这位七台吉殿下啊,心可大着呢,可又狡猾如狐……若说他父兄等人是虎,那这位七台吉啊,那就是标准的狼啊……”
第954章:毒谋
大帐中,四角挑着火油烧的旺盛,照的帐中一片通亮。一个侍女小心的用绢布,轻轻的在阿尔博罗特的脸上拭着。
嘶——,阿尔博罗特轻吸口气,歪头将侍女推开,呲牙咧嘴的摸了摸鼻梁,低声咒骂了一句。
右帐汗王静静的坐在一侧,待那侍女下去,这才皱眉道:“台吉,那苏默分明是故意激怒与你,何以还要中计?”
阿尔博罗特抚着脸的手一顿,歪头看看他,眼中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闪过。
右帐汗王的称呼变了,从之前的直呼其名阿尔,改成了现在很正规的台吉了。这算是表明态度吗?阿尔博罗特心中暗道。
要知道现在可就只有二人在这,并没有外人。以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要用这种称呼,原因不外乎两个。一个是刻意的疏远,划清界限;另一个就是隐晦的表明主次。
这个老狐狸,会是哪一个呢?阿尔博罗特有些拿不准。而且,自己的用意他真的没看出来吗?还是说他这是故意示弱,讨好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阿尔博罗特感到了满意。右帐汗王的身份地位在王庭中举足轻重,若能有他真心辅佐,对于阿尔博罗特的谋划将起到无与伦比的作用。
“王叔没看出来吗,那家伙是想要拖延时间呢。”阿尔博罗特心中转着念头,嘴上随意的答道。
右帐汗王似乎微微一怔,脸上若有所思。沉吟了下才道:“他拖延时间想要作甚?既然台吉识破了,那为何又……”
阿尔博罗特笑笑,但随即因为牵到了伤处而痛的咧咧嘴。右帐汗王看的怒道:“那家伙简直该死,竟敢真的动手,可要紧吗?”
阿尔博罗特摆摆手,昂头道:“我打他打的更重。”
右帐汗王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但很快消失不见。只是苦笑着摇摇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阿尔博罗特起身在帐中来回踱了几步,嘿然道:“他拖延时间想要作甚我无从而知,不过恰好我也想拖一拖啊,那为何不配合下他呢?”
右帐汗王啊了一声,脸上露出迷茫之色。
阿尔博罗特笑了笑,淡然道:“那家伙果然不愧是屡次让我蒙古吃亏的人,其奸诈狡猾就不说了。偏偏那份无耻和毫无下限,遍观大明无出其右。汉人有句话道是,君子可欺之以方,所以我从来不怕那些所谓的名臣。可就是这种毫不顾忌脸面廉耻的家伙,才真个是可怕啊。”
右帐汗王深以为然,脸上露出戚戚之色。道:“台吉所言甚是,此人必为最大的变数。汉人怯懦而又虚伪,虽才华辈出却不足为患,这也是一直以来,我蒙古能力压他们一头的原因。可若是人人都如那家伙这样……”
说到这儿,右帐汗王皱着眉头摇摇头,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阿尔博罗特嘿然一声,摆手道:“也勿须太过担忧,似他这样的毕竟也只有一个,又不在朝堂之上,便有些关碍也不过只是小患,至少现在还不足为惧。而且我发现,其人商贾之性极重,商人重利而轻义,每每总是以自身利益为重,这对于我们反倒是一件好事。”
右帐汗王轻轻点点头。
“至于这次他的谋算……”阿尔博罗特说到这儿,微微一顿,接着道:“我虽不知他具体的想法,不过无外乎都是针对那榷市而来的。我有自明京都传来的消息称,此次的榷市的确是他所推动的。而其中闹得沸沸扬扬的收购羊毛一事,也是以他为主导的。似乎是他找到了一种可以将羊毛制成布料的办法,其中利益巨大。据说京中很多大户商贾,都为此而疯狂。那家伙甚至还拉上了大明的皇室参与其中,以此保证自己的利益,由此可见一斑。”
右帐汗王一惊,失声道:“他真的有这种妙法?那若是能将此法掌握在咱们手中……”他说着,眼中不禁的闪过一抹火热。
阿尔博罗特微微摇头,眼底隐晦的闪过一抹鄙视,叹道:“很难,不单单取到那配方很难,便是真个能拿到配方,以我蒙古的人力和技术,也难以真正发挥其威力。反倒是不如先将其转化为实力,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际。所谓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便是如此了。”
右帐汗王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悻悻的点点头。
阿尔博罗特又道:“我料他此番这般拖延,应该就是待价而沽。毕竟比起来,我们蒙古现在要比他们更需要这个交易。他们拖得起,但是咱们可拖不起。羊毛一事,一年唯有春末和秋冬相交两季可行,如今眼看着秋季也将尽了,以他那奸商的性子,不玩点花活才叫奇怪呢。只不过,也不排除他还有别的心思……”
说到这儿,他忽然一顿,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右帐汗王皱眉道:“台吉之意是,莫非他欲要借此对我蒙古不利?”
阿尔博罗特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蹙眉沉思道:“我说不准,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右帐汗王急道:“那台吉你还…….”
阿尔博罗特斜了他一眼,脸上似笑非笑的,让右帐汗王忽的一窒,那话便就又咽了回去。
“王叔可是觉得我既知道他有算计,就不该还中他的诡计对吗?”
右帐汗王露出尴尬之色,讪讪的道:“想是台吉另有谋划,是我看不透。”
阿尔博罗特就定定的看着他,一言不发。直到右帐汗王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之际,才忽的呵呵一笑,若有深意的道:“王叔真的看不透吗?怕只是稳重使然,不肯轻易下结论吧。”
右帐汗王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笑道:“七台吉可是高看我了,我确是真的看不明白。”
阿尔博罗特就轻笑一声,点头道:“也罢,看透也罢,看不透也罢,都不重要。至于我之所以明明看透了却还要配合与他,不过是虎谋人,人亦谋虎罢了。他千不该万不该轻视与我,自觉吃定了我。却不知世上事儿,绕是算计无双,但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也不过都是一场空。”
他说到这儿,脸上不由的露出傲然之色,眼中目光闪烁,得意之色再也掩饰不住。
右帐汗王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嘲讽,但不过一闪而逝,面上则惊讶道:“台吉欲要何谋?”
阿尔博罗特回身往座中坐了,略有些激动的道:“王叔可想过没,此番会盟,前面咱们屡屡败退,可谓先手尽失、焦头烂额了。也就是说,现在任何人都不会想到,咱们或许还有反击之心。毕竟,天时在彼而不在我,甚至就连人和都被对方算计的失去掌控。或许唯一可以依持的,便仅仅只是地利了。这也是我为何一再在榷市地点这个问题上不肯让步的原因,同时也是那家伙为什么恼怒至此,最后还是不得不忍了咱们的缘故。”
右帐汗王听着点点头。正如阿尔博罗特说的,当时苏默的表现,可不就是一退再退,甚至扬言要放弃结盟为威胁了。但是不过自己几句劝解,便又再次回到谈判桌上,并最终敲定了榷市地点。
由此看来,至少能确定一点。那就是,其实苏默也急于达成此事,甚至哪怕有些割舍也在所不惜。
而阿尔博罗特看似整个过程,情绪都被对方左右,但实则心中却是始终保持着清醒,一下子就看透了本质。这个昔日的小王子,果然是真的长大了。自己之前的警惕是对的,甚至还要更加几分,才能保证在接下来的风暴中占得先机啊。
这般想着,面上却愈发小心,不露半点端倪。只是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冲阿尔博罗特挑了挑大拇指,欣慰的赞道:“七台吉,你真的是长大了啊。”
阿尔博罗特微微一怔,似乎被他这忽然有些回到以前的态度所动,眼底莫名的有了些波澜,但不过只是瞬即,便一闪而逝,再次恢复平静。
右帐汗王一直留心盯着,看到这里,不由的心下微微一沉,暗暗叹息一声。面上却笑道:“台吉既然看的如此通透,那后面的谋划定是胸有成竹了?老臣愿洗耳恭听,倾尽全力为台吉驱之。”
阿尔博罗特定定的看看他,似是在分辨他这话的真假,不过片刻便哈哈大笑起来。探过身子来高兴的道:“小侄自然要仰仗王叔之力了。有王叔助我,此番必能让那苏默狠狠吃个瘪,以报我蒙古前番屡次之辱。”
右帐汗王不说话,只是笑着抱抱拳。
阿尔博罗特似是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又再忍不住从座中站起来,在帐中来回走着,握拳道:“我已经派了人回去请父汗秘密调兵来了,只要再拖个三五日,到时大军忽然从天而降,将那小小的榷市四下围拢,那苏默还不是由得咱们搓扁捏圆?之前吃了我们多少,后面我要他双倍的给我吐出来!他这人奸诈确实是奸诈,但终归限于出身,格局太小。只被眼前的利益蒙蔽,却不知便再大的利益,若没有强大的实力,也终不过只是一场空。”
右帐汗王眼眸猛地紧紧一缩,这小子竟然是打的这个算盘。真真是够狠的,这岂不等于是完全撕破了面皮,连半点遮掩都不留了?嘿,这心性,够狠够辣!与之相比,其他几位台吉们,可是有些相形见绌了。
想到这儿,他心中对眼前这个少年的警惕又再更上了一层。暗暗警醒之余,面上做出迟疑之色道:“这样的话……会不会……被人诟病?还有,若真要如此行事,那接下来的会谈也不好拖延的太久吧。不然的话,大军行进,怕是很难遮掩的。”
阿尔博罗特目光一闪,点头道:“那是自然,我欲请王叔辛苦一趟,亲自往大同城内去见苏默。然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他俯过身去,低声说了起来。灯火摇曳之下,身影忽明忽暗,映在帐上如扭曲的蛇一般。
第955章:真死了
三天后,大同城内。
“右帐汗王?”城主府大堂上,苏默听到禀报后,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略一沉吟点头道:“把人请进来吧。”
唐猛应诺,转身要走。旁边姚太监忽然杀猪了似的喊了一声,一个高蹦起来拦住。苏、张、徐三人齐齐吓了一跳,徐鹏举没好气的道:“老姚,你中了邪了!”
姚太监满头大汗,哀嚎道:“三位小祖宗诶,不能啊。那是右帐汗王,蒙古的右帐汗王啊。”
嗯?几个意思?右帐汗王没错啊,什么不能……咦,等等!莫非……张悦忽然冒起一个念头来。饶有兴致的道:“姚公公,你的意思是,这是条大鱼,咱们应该捉而烹之,不能这么放过?啊哈,老姚,你进步了,此计大妙!待到回去后,我定要给你向陛下请功。”
姚太监一愣,随即脸唰的就白了。嗷嚎一声就冲着张悦扑了过去,不等张悦反应过来,就被老太监一把抱住了大腿,“张小公爷,你不能这样对老奴啊,老奴从未得罪过你啊,呜呜呜……”
得,这猛不丁哭上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叫个愁天惨地的。苏默和徐鹏举俩货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迅速进入围观模式。
张悦也呆住了,待到回过神来,连忙使劲的挣脱,怒道:“我去,你嚎个蛋啊!放手,你放手……唉哟,大爷的,爷今个儿刚换的新袍子…...你放不放?不放我可要动手了啊。”
姚太监只做未闻,反手又一把鼻涕抹上去。妈蛋的,杂家性命都要交代了,谁还管你什么新袍子啊。动手?随你,被你打一顿也好过回去掉了脑袋不是。把蒙古右帐汗王捉而烹之,还回去给我请功……天爷啊,你是拿我脑袋回去给你自个儿请功吧。
打死也不放手,除非你收回刚才的话。老太监也是铁了心了。
张悦这个气啊,二话不说,上手就捶,捶不开就拿脚踹。老太监的惨叫声惊天动地的,却死死的抱着那条大腿,像个布娃娃似的挂那儿,怎么也挣不开。
苏默和徐鹏举看的两眼放光,咬牙握拳的,瞅那模样恨不得大喊加油了。
大厅门口处,蒋正一脚踏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出场面,呆了一呆后不由的以手抚额,心中如同千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
这几个混球往日里瞎胡闹就罢了,可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这么不着调呢?而且咋老太监也跟着闹上了,这是要闹哪一出?
“闹够了没?外面那蒙古右帐汗王都等了好久了,此事关两国邦交,你们能不能认真点?!”
咦?这一声喊,终于是让众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大厅上一静,张悦趁机一使劲,终于是挣脱了开来,恨恨的瞪了瘫倒在地上的老太监,慌忙向后退开两步躲开。
苏默和徐鹏举同时啧了一声,满脸遗憾的模样,看的蒋正险险要当场抓狂。特么的你俩当这是看猴戏呢,这大气叹的。
老太监却是失魂落魄的,心丧若死。他可不认为张悦刚才的话是在开玩笑,要知道,早在当日还没和苏默汇集那会儿,他就曾一意孤行,带人出城,琢磨着刺杀一两个蒙古大将来建功立业来着。
后来可不真给他成功了吗?那个倒霉的巴穆尔就被他给射死了,哦,还有外面那位右帐汗王,不也是给他射了一箭,到现如今伤还没好呢。
这位的前科比比皆是,好嘛,现在那位当初没射死的,又不知死活的跑跟前儿来了,老太监才不信张悦这杀才不动心。
可问题是,这可是堂堂蒙古右帐汗王啊,那要是在大明阵营里被宰了,蒙古还不得疯了啊。到时候两国大战一起,追究起源头来,好嘛,是监军太监老姚的建议……
姚太监想到这儿不由激灵灵打个寒颤,眼前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被凌迟活剐了的场景。
“蒋统领,救我啊……”想到那可怕处,老太监忽的原地复活了,猛地向蒋正又扑了过去。这可是最后的活命稻草了,一定不能放过他!老太监想到坚定处,眼珠子都红了。
蒋正也吓了一大跳,但他可不是张悦能比的,当即身形一动就躲了开来,皱眉斥道:“姚公公,冷静!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你要末将救你什么?”
老太监扑了个空,正想着再扑,却被这一声冷喝吓醒,左右瞅瞅,登时不由的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起来。
蒋正这个头大啊,上前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心下烦躁之际不由的跺跺脚,怒声喝道:“住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太监哭音儿戛然而止,像是被忽然捏住了脖子的鸡。蒋正那可是真真的百战悍将,这一发怒,浑身气血澎湃,杀意铺天盖地展开来,登时让老太监犹若置身地狱血海之中也似。
“唉,你们到底要闹哪样?什么事儿,总要分个轻重缓急吧?”见终于震慑住了老太监,蒋正这才长叹一声道。
苏默咳咳两声,也有些不太好意思。眼神儿左右踅摸着,想着两位贤弟帮忙缓颊缓颊,目光所及之处,却差点气歪了鼻子。
张悦小公爷背着手溜达到侧面,对着一根柱子专注的看着,仿佛上面有什么不世之秘似的;
另一位徐鹏举徐小公爷则是一脸严肃,两手端着一杯茶,坐在那儿眼观鼻鼻观心的,那叫一个宝相*。苏默觉得如果他在低声念诵几句诸如“佛观一钵水,四万八千虫”什么的,那就妥妥的一位大德高僧了。
好吧,关键时刻没一个靠谱的!苏小太爷暗暗咒骂着,却不得不自己出面应对。
“是啊,我这也奇怪呢。刚才猛子来告诉我,说是蒙古右帐汗王求见,我正要传见呢。结果忽然姚公公就忽然大叫着跳了出来,再然后……嗯,你都看到了。对了,姚公公,你究竟要闹哪样啊,能跟咱们说说不?”苏默一脸迷茫的向老太监问道。
蒋正也转眼看向了姚太监,他知道苏默话中的不尽不实,但自己亲眼所见,确实是老太监当时在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正好听听他如何说。
老太监蓬头垢面的,脸上一道道又是泪又是脚印的,眼泪巴察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又放声大哭起来。不过这次好在没光是哭,而是一边哭一边大声痛诉起来。
于是,一个被人构陷,后又哀求不得却惨遭摧残的忠义故事,就此拉开了帷幕。其间那斑斑血泪,真真是令闻者落泪、听者伤心;那一声声控诉,直如杜鹃啼血、苍猿哀鸣……
苏默、徐鹏举齐齐做怒目状,时而咬牙,时而叹息,对这件不幸事件表达着自己深切的感慨。
而此刻,事件中另一当事人,却依然是目光专注的研究着柱子文化,恍如根本听不到这边的声音。嗯,那架势,就好像是玄幻小说里说的隔了好几个世界似的……
好歹等老太监抽抽搭搭的说完了,蒋正听的是哭笑不得。想要说几句吧,可看看那仨货的模样,蒋统领觉得还是不去费那口舌的好。否则,怕是一个不好连自己都要给绕了进去。
“唉,姚公公,你还是先起来吧。”他上前去将老太监扶了起来,姚太监这会儿倒也不敢再耍赖,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抽抽噎噎的跟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却把一双泪眼巴察的眼神儿望定了蒋正。
蒋正忽然有种哔了狗的感觉,特么的这是什么眼神儿?自己这算是被赖上了吗?想想也是自找的,明明自己的职责就是护卫巡视而已,偏偏看到那右帐汗王一脸怒容的给扔在那儿孤零零的,担忧因此影响了大事儿,这才想来问问情况。
好吧,这就是淡吃萝卜闲操心啊。所谓是非皆因多开口、烦恼多为强出头,可不就是眼下的写照吗。
“姚公公,那你当时到底想要说什么?”心中自怨自艾了一会儿,还是要解决事儿不是,蒋正只得转头向姚太监问了起来。
姚太监抽抽搭搭的抬起头来,张口欲言,却忽然一下子怔住了。对啊,自己原先想要说什么来着?咋记不起来了呢……
蒋正看的这叫个无语啊,特么的这一趟差事,自己就不该搀和进来。这一个两个的,哪有一个靠谱的?他觉得,这完全就像是一个大人带着一帮熊孩子出游,什么事儿都能被这帮熊孩子给搅合的面目全非,啼笑皆非。
唉,他长长吐出口气,索性也不去问了。转而对着苏默正色道:“不管怎么样,那右帐汗王身份摆在那儿,由不得轻忽。你想晾一晾他无可厚非,但也得有个度。这都快两盏茶过去了,还是先把人请过来吧。”
苏默耸耸肩,话说他本来也没说不见不是。甚至连什么晾一晾的念头都没有,这事儿弄的,反倒是现在说不清了。当即朝着从头到尾站在一边傻乐的猛子点点头,唐猛转身去了。
蒋正忽然又道:“对了,咱们放在外面的探子来报,说是三天前就发现好几拨蒙古信使往王庭去了。而就在昨个儿,护送火筛返回的队伍忽然哀声震天,当晚便全军缟素,应是……”
“啊!我想起来了,杂家想起来了!”他这里话还不等说完,猛不丁一个尖利的欢叫声响了起来,将他的话就此打断。
第956章:再议谈判
“……右帐汗王地位尊崇,堪比我朝六部内阁之位,怎么可以随便轻慢呢,应当出去迎接才对。我大明可是天朝上邦,礼仪之乡,该讲的礼数还是要讲的……好吧好吧,杂家的意思是,哪怕心中再如何鄙视他们粗鄙蛮贱,但这面上也还是要……诶,你们这样看着杂家作甚?蒋统领,杂家好歹也是宫中之人,这方面你们还得呃…….”
老太监兴奋的说着,但是说着说着就感觉不对劲儿了。这一个两个的,眼神咋那么怪呢?
下意识的转头看去,目光所及处,不由的忽然如同被人捏住了脖子,所有话都噎了回去。
门口处,右帐汗王双目冒火,狠狠的盯着他。要是眼光能杀人的话,老太监觉得自己现在绝对已经是一堆碎肉了。
这特么要不要这么巧啊?自己可是一番好意来着……好吧,讲真,自己其实是觉得终于有能大展身手的地方了。毕竟嘛,自己出身宫中,这宫里可是最讲究礼仪的,怎么说也要比这些人强一些的吧。
话说老姚虽然只是个太监,但他却是个有理想的太监。所谓身残志不残,不敢再去想什么高官厚禄的,但是青史留名啥的,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嘛。
然而谁成想,这咋就变成眼前这个局面了呢?貌似自己刚才说了一些不太好的话诶,可那不是为了哄住这几个祖宗吗?其实自己可是真心想对右帐汗王恭敬的。
老太监被右帐汗王的眼神儿盯的,一颗心呯呯跳着,差点就要从喉咙里跳了出来了。这眼神要不要 这么凶残啊,人家怕怕啊……
“这位公公可真是有心了!”右帐汗王这会儿可真是要气炸了,语气跟刀子也似,嗖嗖的。
自己堂堂蒙古右帐汗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还是代表蒙古王庭而来,可到了这大同关上,愣是给生生晾了大半天的,连茶都喝了两泡了。
等到终于算是有人来招呼了,结果刚到门口就听到一串儿什么蛮夷、粗鄙的形容词儿。这是变着花的折辱自己吗?简直欺人太甚!
“这便是所谓的礼仪之邦的待客之道吗?老夫真真是见识了。嘿嘿,嘿嘿,咱何德何能,竟敢劳烦这位公公如此费尽心思。来来来,还有什么,大可直接摆出来说就是。躲躲藏藏,背后说人是非,我呸!”说到最后,语音忽转高昂,对着老太监就是一口啐了过去。
老太监唉哟一声吓了一大跳,脚下一软,登时就跌了个滚地葫芦,那叫一个狼狈啊。
苏默等人齐齐闭眼,心里简直杀了他的心都有。这尼玛丢人玩意儿的,你怕个蛋啊!
“咳咳,右帐汗王,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巴巴的跑我们大同关来,就是来耍威风的不成?若是,来,冲我来,你吓唬个老人家算什么本事?”苏默轻咳两声,缓缓站起身来,义正言辞的沉声道。
右帐汗王冷笑着看他,昂然道:“怎么,就兴你们做的,老夫却说不得了?”
苏默哼道:“我们做什么了?我说,你这人可真奇了怪了,话说我们说什么跟你有毛的关系,你这一进门就吧啦吧啦的一通,还有理了不成?你口口声声我们大明礼仪之邦如何如何,那你这般行为,莫非就是蒙古的礼数?到了主人家一不施礼,二不见礼物的,上来就满口恶言,嘿,好好好,你们蒙古这礼数,小太爷也算是领教了。”
这尼玛……理还可以这么说?这完全是倒打一耙嘛,右帐汗王气坏了。连遮掩都懒得遮掩了,嗔目怒道:“无耻小儿,老夫刚刚听的真真的,你们分明在商量着如何羞辱某家,如何敢做不敢认!”
苏默脸上就露出诧异的神色,转头看看徐鹏举等人,疑惑的道:“有吗?刚才咱们说了什么吗?”
蒋正性情刚正,满脸尴尬的扭过头去不理。徐鹏举和张悦却脑袋要的拨浪鼓也似,齐齐道:“没有,绝对没有。”
苏默一耸肩,对着右帐汗王摊摊手:“你瞧,哪有你说的什么羞辱?老右啊,你莫不是误会了什么了?”
右帐汗王气的直哆嗦,怒道:“你们当我是聋子吗?那死太监明明说我们蛮夷低贱……”
姚太监快哭了,宝宝好委屈。
苏默一愣,认真打量他,然后叹口气道:“怎么,右帐汗王竟然还有此残疾?哎呀,真是太敬业了。耳朵不好还要到处浪……呃,不是,我的意思是,既然老右你不方便,大可以换个人来嘛,何必这么辛苦?”
右帐汗王身子一晃,你才残疾呢!你特么全家都残疾!我到处浪……我特么……我特么是蒙古使者!你们大明使者出使是称作浪的吗?!
可恶小儿!这一刻,右帐汗王忽然完全体会到了当时阿尔博罗特的心情。忍?对上这么个王八蛋,神仙也没法忍了吧。大爷的,我跟你拼……
“至于你说的那个蛮夷低贱……哎呀,原来如此。你听错了,真的。我们说的是满意,对于你们的羊毛很满意。所以价格可以再低一点,再贱一点。嗯嗯,就是这个意思。”
苏默的声音又再响起,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这让右帐汗王刚要兴起的冲动,猛地戛然而止,当场震惊的看着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真的可以无耻到这个程度吗?睁眼说瞎话啊这是!特么蛮夷低贱解释成这样,我也是信了你的邪了。
等等,你刚刚说对我们的羊毛很满意?那特么既然满意,那价格再低一点、再贱一点是什么鬼?从来听说都是东西好该加价的,可多咱有说东西好反倒要减价的?
“你,是当我白痴吗?!”右帐汗王出离的愤怒了,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嘣道。
苏默啪的打了个响指,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对了,不过没有奖励。”
右帐汗王反倒愣住了,完全想不到苏默竟承认了。难道不该是百般辩解,抵赖不认的吗?难道自己真的耳朵不好使了,听岔了?右帐汗王忽然有点对自己的健康怀疑起来。
“你……”他迟疑着嗫嚅道。
“你什么你?”苏默粗暴的打断道,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明知道我在胡说,还在这儿跟我掰扯,你这不是白痴是啥?我就奇了怪了,你大老远的跑我这儿来,就是来为了跟我逗逼搞笑的吗?要是这样,那麻烦你,好走不送。我这儿可是分分钟大几十万上百万银子的事儿要忙活呢,没空陪你玩。”
右帐汗王脸色猛地涨红,张嘴欲言,却又忽然猛省。可不是啊,自己这儿跟他瞎扯个蛋啊,明知道这小王八蛋就不是个讲理的人,自己这跟他掰扯可不是白白浪费功夫嘛。可笑自己还一再劝阿尔不要中计,不要因为他那条毒舌生气上火,但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反倒忘了呢?
如此想着,不由的又是羞恼又是憋屈,这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噎的叫个瓷实。
“好,既然苏公子说了自己忙,那本王也不耽误时间了。此番代我家台吉传话,明日午时,再启谈判,还望贵方准时到达。告辞!”他深深吸口气,果断不再多扯,两句话说完,略一抱拳转身就走。
妈了个蛋的,你说什么老子全当是放屁没听到。你分分钟几十万上百万银子,特么的你还敢吹的再大发点不?妈蛋,全草原的牛都在天上飘着了!老子不伺候了!
“好走不送啊。”身后传来苏默懒洋洋的声音,“真是的,就这么简单一句话,磨磨唧唧的却费半天功夫,果然是老年痴呆了吗……”
右帐汗王脚下登时一个踉跄,一溜儿趔趄出去好几步才站稳,猛地握紧双拳待要回头再战,却又深吸一口气强忍住了。
我忍,我忍…….他碎碎念着,使劲闭闭眼,再也不多留半刻,脚下如风般大步而去。必须快啊,否则他真怕自己要忍不住了。这小王八蛋,嘴特么怎么就那么贱呢?
右帐汗王忽焉而来,又忽焉而去,整个过程简直诡异的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啧,真是风一样的男人。”苏默目送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忽的开口大赞道。
众人齐齐翻个白眼,不想跟这货说话,太尼玛气人了。
“他说……明天谈判……”老太监这会儿终于回过气儿来了,颤颤的喃喃道。脸上神色变幻不定,犹豫着是不是要找个什么借口,自个儿明天就不去了。话说刚才可是被那右帐汗王记恨上了,他很担心自己去了就回不来了。
苏默点点头,斜了他一眼,淡然道:“老姚啊,你明个儿就不用去了,这些日子鞍马劳顿的,就多休息休息吧。反正也就那么回事儿,走个流程而已,你不会不相信我的能力吧。”
老太监如逢大赦,差点没抱着苏默亲两口。这小祖宗惹事功夫一流,可这贴心知意也是当世无人能及了。至于说不信你的能力,真是想太多了。就你那能力,天都能给戳破了,我就是信自己下面再长出小丁丁来,也不能不信你啊。
老太监满眼感激的告退下去了,赶紧回去洗洗,换身衣服再整两个小菜喝一杯压惊。话说刚才那一通折腾,又尿了,这味儿哟……
“他刚才似乎没提起火筛的事儿啊。”待到老太监下去后,张悦忽然若有所思的看向蒋正说道。
之前蒋正说这事儿被老太监打断,话虽没说的详细,但是火筛死了一事却是都知道了。
蒋正面色木然的点点头,淡淡的道:“他们应该还没接到消息,咱们的斥候在探查到这事儿后,第一时间便快马回报。而他们那边怎么也得安顿好火筛的后事才会派出使者,不过,等那右帐汗王回去后,想必也就该知晓了。”
张悦恍悟,苏默忽然站起身来,眯着眼望着外面蒙古大营方向,淡然道:“看来那边也准备好了呢……”
众人一鄂,不明所以。
苏默淡淡的道:“若不是那边准备好了,又怎么会主动来要求重启谈判?”
众人这才猛地一惊,瞬即反应过来。
第957章:第三方的设想
又是一个艳阳天,大同关外蒙古大营的高台上,苏默带着张悦、徐鹏举等人再次坐在了谈判桌前。
老太监今个儿没来,不过蒋正却跟来了,美其名曰代使监军之责。苏默对此表示鄙视,他很怀疑这是某人看大伙儿都出来浪眼馋了,这才找了这么个蹩脚的借口。
阿尔博罗特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变化,目光在蒋正身上顿了顿,抚胸见礼道:“这位是……”
苏默摆摆手,随意道:“不必在意他,一个跟来蹭热闹的无聊人士。”
蒋正脸就一黑。
阿尔博罗特没再多说,只是笑了笑,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这才伸手示意两方入座。
今天蒙古这边的出场阵容倒是没有变化,有变化的是桌案上的摆设。八盘子八碗的,很丰盛。阿尔博罗特懒得再听某些人废话,干脆直接摆上酒菜,省的心烦。
眼下他胸有成竹,不想在一些小事上节外生枝。这点费用他又不是花不起,大不了所有账放到后面一起算就是。他现在要的是尽快进行下一步,好配合自己的谋划。
苏默看着满桌子的菜肴,心中暗暗好笑。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了吗?真是图样图森破啊。
“阿尔博罗特王子,您这是做什么?您确定是来和我谈判的,而不是邀请我来赴宴的?”苏默皱着眉,指着满桌子的大餐沉声问道。
阿尔博罗特愣住,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呆滞。抬头仔细看看苏默,又再转头看看右帐汗王。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那个贪狡无耻的苏讷言吗?还是说自己其实还没睡醒,这是在梦中?否则的话,这人怎么可能如此一本正经,而且竟然还指责自己特意备下的酒菜?
最可怕的是,他对自己的称呼。长生天在上,一直以来,自己被他占便宜占的都麻木了,几乎连他自己都差点以为图鲁勒图是姐姐而不是妹妹了。
“你……你叫我什么?”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苏默叹口气,为难的道:“小弟,这是在正式场合谈公事,所以私下称谓还是不要了吧。我知道你可能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但上次回去后,好多人给我提出来这点,我们做领导的要虚心接纳才对。忍忍,忍忍啊,回头姐夫疼你。”
阿尔博罗特长出了口大气,这才是那个混蛋嘛,差点吓死人的说,还以为是这家伙被什么鬼附身了呢。
“那这些酒菜……”他又指着桌上问道。眼前人没错了,但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忍不住继续试探一下。
苏默脸上闪过几分挣扎,但最终还是咬咬牙,坚决的摇头道:“有人给我进谏了,说两国盟约是一件神圣而严肃的事儿,必须要在*的气氛下进行。所以……唉,撤了吧。”
阿尔博罗特定定的看看他,半响,眼中终于露出笑意。原来如此,想必是这厮的种种恶行被人弹劾了,这才不得不大有收敛了。哈,这便是汉人,为了争权夺势,总是内讧不断。真是好极了,这样我蒙古的崛起才会更顺畅。
最让他舒心的是,竟然能亲眼看着眼前这恶贼吃瘪,这简直让他有种欢喜的想要唱歌的愉悦。
“好,便如苏公子…….”
“叫我苏少卿!”
“呃……”
“现在是公事时间!乖啊。”
阿尔博罗特:“…….”
酒菜很快撤了下去,重新换上茶水。阿尔博罗特端着茶盏轻轻啜了口,借此缓和下心绪。话说前面大好的心情,全被最后那句乖啊给破坏殆尽,让他跟忽然吃了个死苍蝇似的,这恶心的,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咱们接下来……”他平复了下心绪,缓缓开口道。
苏默左右张望两眼,忽然凑近过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低声道:“晚上还开篝火晚会不?”
噗——
阿尔博罗特刚喝进嘴里的水,登时就一口喷了出去。特么说好的神圣呢?说好的严肃呢?说好的*的气氛呢?那这冷不丁蹦出来的篝火大会是什么鬼?七台吉殿下有些凌乱了。
果然还是那个不要脸、厚颜无耻的苏小贼吧,这才是他的真面目!狗肉上不了台盘,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听他说什么*神圣的,我特么也是信了他的邪了。
“别中计,谈正事!”旁边右帐汗王探过身子在他耳边提醒道。
阿尔博罗特长长吐出口气,终于回过神来。狠狠的瞪了苏默一眼,也不接他那句茬儿,直接正色道:“上次已经将榷市地点通过了。那么,按照双方的约定,此处榷市建设事宜,都由贵方担负。至于其中牵扯的靡费,后期则以榷市中多给出贵方两成店铺补偿,这一点没问题吧?”
苏默砸吧砸吧嘴儿,似乎是为对方不回答自己篝火晚会的事儿很遗憾。但在听到说起了正事后,略微一想,还是慨然的点点头。
阿尔博罗特眼神一松,但随即又凌厉起来,深深看他一眼,继续道:“那好,再接下来,就是你我上次未能达成一致的驻兵问题了……”
“咳咳,这个问题……等一下。”苏默忽然抬手打断。
阿尔博罗特眼眸一缩,眯着眼看他。
苏默:“这事儿吧,我上次也回去考虑了下。按照你我双方的诉求,恐怕很难以之前商谈的办法达成一致。所以,我又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小弟……咳咳,殿下你要不要听一听?”
阿尔博罗特面色冷淡,不置可否的抬了抬手,示意继续。
苏默:“那这样哈,依我之见,既然你我都不能接受对方驻军,那干脆,你我双方就都绕开这一点,大家谁也不派兵进驻了。”
嗯?阿尔博罗特听的当场一愣。两家都不派兵?这家伙又是在憋着什么坏呢?还是说,自己的谋划被他察觉到了,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从源头上就堵住我的嘴?
若是这样,那他可真是太天真的。这里毕竟是草原,是我蒙古的主场,我们想要调兵的借口还不是大把的有?
再说了,即便是达成协议了,但真要需要的话,难道我还非要遵从约定不成?历史上多少约定,到最后还不都是一张废纸?所谓约定,定出来就是为了被撕毁的。
如此看来,这家伙虽然狡诈无耻,但却终归还是囿于汉人的那一套,跳不出这个桎梏啊。不过,也不能排除这家伙在弄鬼,还是该小心为上。
这么想着,目光在苏默身上一转,皱眉道:“这样不行吧,你也知道的,草原上可不是那么太平。那些个马匪马盗的,若是没有兵卒镇守,如何应对?正如你所言,即便没有这些,不也还有些狼群野兽之类的需要防范吗?”
苏默微微一笑,摆手道:“无妨,我说的你我两家不派兵,可没说榷市中不设军事力量啊。”
嗯?阿尔博罗特眼眸猛的一缩,惊疑道:“你的意思是……”
苏默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慢悠悠的道:“可以请第三方势力嘛。比如一些商人联合组织,又或者干脆就让他们自己推选,选出一支他们都承认的力量进驻,来承担整个榷市的防务事宜。至于你我双方嘛,则只要做好管理工作就行了。这样一来,咱们的矛盾岂不就很容易解决了。”
阿尔博罗特就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苏默和恩盟那边的关系,此时早已不是秘密了。虽然没有明面上的证据,也搞不清楚恩盟背后真正的主事人是谁,但是几次事件中,都充分显示出,苏默在这个恩盟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什么第三方势力,什么商人们自己选举,嘿嘿,商人联合组织?你干脆直接就说恩盟不就好了?
若是让恩盟成为了这个榷市的主导力量,那跟让大明派兵有何两样?不,不对,还是有些不同的。恩盟驻兵甚至连大明的利益都要被排挤了,最有利的便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这个混蛋!
这混蛋果然无耻如故,话说的天花乱坠,实则却是想方设法的给自己捞好处。这*裸的贪婪嘴脸,也真是没谁了。
想到这儿,他不由的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揭破道:“苏少卿说的该不是恩盟吧?”
这话一出,苏默当即就是一愣,似乎是真被说中了一样。阿尔博罗特脸上讥讽之意更浓,待要再嘲讽几句,却忽见苏默忽的大笑一声,双手挑起大拇指赞道:“殿下果然英明睿智,原来也是这么想的啊,那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了。好,就这么定了。来,继续下一议题。”
阿尔博罗特好悬没一口老血喷出去。谁特么跟你所见略同啊,还英雄,你脸咋就那么大呢?就这么定了,我定你一脸啊!
“绝不可能!我不同意!”他猛地站起身来大叫道。
苏默一窒,脸上笑容敛去,冷冷的道:“为什么不同意?”
为什么?你自己没个逼数吗?阿尔博罗特一脸的不屑。不过这话却不能明说,还是那句话,这事儿没有明面上的证据,真要照实说了,以这混蛋的尿性,来个瞪眼不认,岂不是让自己陷于难堪了?
于是,他只是冷冷一笑,淡然道:“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认为不合适。除了这个恩盟,谁都可以,可就是他不行。”
“你……”苏默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狠狠的瞪着他。阿尔博罗特却是毫不退让,瞬也不瞬的回瞪过去。两人便如斗鸡眼似的,场面猛地又僵住了。
旁边右帐汗王果断再次登场,轻咳两声打了个哈哈,劝慰道:“二位,别急,都别急。商谈嘛,正是因为有分歧才需要谈的不是。苏少卿,其实说起来,也不怪我家别吉不同意。要知道,虽说那恩盟的确是民间力量,但其终归是你们大明治下之民。这个,呵呵,若是让其掌控了榷市,我家别吉当然是相信你们的,可王庭和我家大汗那边,就不好交代了。所谓人言可畏,这其中的难处,还请苏少卿明察啊。”
老家伙不愠不火的说着,明面上看似有理,但实则差点就明说这是苏默在偷梁换柱了。偏偏这话还不好解释,一如阿尔博罗特没法直接说恩盟跟苏默的关系一样。
苏默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第958章: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好好谈吧。成,那大伙儿一拍两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苏默拍案而起,转头就走。
众人瞅着他那气急败坏的模样,都是不由的眼角抽抽。这算啥啊,一言不合直接掀桌子摔木碗,特么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阿尔博罗特和右帐汗王等人心中暗骂,但他们这会儿可不像之前那样,也要想着拖延了。此时与他们而言,尽快达成盟约才是他们的利益所在。
所以,阿尔博罗特冲着右帐汗王递个眼色,右帐汗王微微颔首,赶忙抢上两步一把拉住苏默,笑道:“苏少卿,苏少卿,息怒,息怒。我们怎么会不想谈呢,你这可真是误会了。来来来,消消气儿,咱们再谈谈,总是会找到你我都满意的方案的。再说了,你也不想就这么回去,被贵国皇帝陛下以为少卿无能吧。”
老家伙绵里藏针,好言安抚几句,最后却又不动声色的暗挑了一句。果然,苏默脸色微微一变,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勉强回身,重新在椅子上坐了。
“行了,老右,你也甭跟我这酸的辣的吊花枪,你那点心思,小太爷……咳咳,本少卿明白的很。总之,大伙儿谁也别想把谁当傻子。你说吧,究竟怎么个章程。”
右帐汗王嘴角就狠狠抽抽了两下,这特么的老右的名头算是摘不去了。
“这样,苏少卿不如先喝点水稍候,待我去劝劝我家台吉,总不能直让少卿一方让步不是。”他眼珠儿转转,陪着笑说道。
苏默就斜着眼乜他,似笑非笑的,“老右啊,你会这么好?哎呀,莫不是你这就是传说中的身在曹营心在汉,倾慕我汉家繁华,欲要弃暗投明?咦,这词儿贴切啊,投明,咱这可不就是明嘛。”
右帐汗王一脸的懵逼,特么你哪只眼看出来我要弃暗投明的?啊呸!不对,什么弃暗啊,俺们蒙古哪里暗了?你们那特么大明又哪里明了?还倾慕你汉家繁华,老子倾慕你一脸啊。
他心中大骂着,然而不经意间,忽然感到哪里不对劲儿。下意识的左右一瞟,猛地瞥到多伦几个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不由的就是一愣。
但是下一刻,猛地一股明悟涌上心头,当即就面色微微一变。那小畜生哪里是在说笑,那分明是堂而皇之的施展离间计呢。
或许这一刻大家都不会相信自己有叛出蒙古之意,但是日后呢?一旦自己日后有个行差踏错的,被政敌抓住今天的这番话做文章,那岂不是立时就将自己陷入危境?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对头用这事儿对付他,可这种话若是传扬出去,一个两个倒也无所谓,但是要是说的多了呢?汉人有话,积毁销骨,三人成虎啊。即便是谎言,在说了一百遍一千遍之后,怕也会变成真的了。
就看看多伦这帮侍卫吧,这还是当面听着的,瞅那模样,怕不是心中已经有所疑惑了吧。
这小畜生,好阴险、好毒辣!这分明是*裸的阳谋,还是那种惠而不费的。顺手为之,成了固然好,败了也没损失。可与自己而言,那却是一个隐形的大坑,说不定哪天就会栽进去啊。
想到这儿,他不由的猛然出了一身的冷汗,再看向苏默的眼神中,已然是戒惧中带着三分惊恐,如视魔鬼一般。
“苏少卿不要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老夫身为蒙古右帐汗王,生在草原,长在草原,便死后灵魂也当归于长生天。别说你大明没少卿说的那般明,即便是,我蒙古也从不稍逊与你们。至少,我蒙古几代大汗都是英明天纵之姿,从没搞出什么土木堡之变。麾下良臣猛将无数,却也没有出过什么王振、汪直之流,更没有过什么纸糊三内阁、泥塑六尚书之辈。呵呵,苏少卿,你以为然否?”
他不紧不慢的说着,脸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蒙古众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这边张悦、蒋正却是面色大变,徐鹏举更是拍案而起,便要扑出去动手。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更何况这是两国谈判桌上了。右帐汗王这么直接的把大明的痛处抛出来,可谓是一点面子也不留了。
要知道,土木堡之变也好,王振、汪直,还有什么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的,都是大明朝这段时期最大的羞耻。平日里便自己都羞于启齿,如今却被敌人拿来嘲讽,这如何能让这些身为臣子的接受的了?
眼见对方一个个的都是脸色铁青,杀气弥漫的,这边多伦等人也是脸色大变,仓朗朗金铁交迸之声不绝,都各自抽出刀兵,摆出战斗的姿态。
阿尔博罗特眉头蹙起,眼底暗暗闪过一抹不悦,不着痕迹的斜了右帐汗王一眼。这老家伙在做什么,不都跟他说了自己的计划了吗,怎的还如此刺激对方,一旦真打起来,那自己的万千谋划岂不全都白费了吗?
右帐汗王也是感觉哔了狗了,其实他又哪里想要这样?可问题是,方才那个陷阱实在太过险恶,若不如此干脆利索的表明态度,日后一旦爆发,可不要了他的老命去?
偏偏这话还不能明着说,看到阿尔博罗特嗔怪的目光,右帐汗王心里这憋屈,就别提了。
“呃,哈哈,这都是怎么了?多伦,你们干什么!这抽刀轮剑的要造反吗?都收起来,收起来,这里可没有敌人,只有朋友,咱们蒙古汉子,对朋友永远只会用奶酪和酒肉招待,而不是用这些刀兵。”
他先是仰天打个哈哈,转头对多伦等人呵斥道。待到多伦得到阿尔博罗特的暗示收起了刀剑,这才又转向苏默,笑道:“苏少卿,不过只是说笑几句而已,怎么贵方似乎反应有些过激啊?”
苏默从始至终脸上就淡淡的,既没有动怒,也不见羞恼,就那么淡淡的看着,看着。此时听到右帐汗王的问话,仍是淡然不波,一言不发。
直到右帐汗王被看的浑身别扭,脸上的假笑都要维持不住了,忽的他却大笑一声,猛地探手过去在右帐汗王肩上重重一拍,大笑道:“怎么样,我的演技如何,是不是很逼真?其实我也是在和你开玩笑啊,哈哈,是不是被我吓住了?哇哈哈……”
右帐汗王浑身颤抖,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咬牙抚着肩膀退后两步,眼中怒火直如即将爆发的火山一般。
刚才苏默那一巴掌,正正的拍在他的箭伤上。好容易这几天愈合的差不多了的伤口,登时随着这一掌再次崩裂开来。右帐汗王能忍住没当场叫出声来,已然是意志极其坚定了。只是心中那股怒火,真真的是有些压抑不住了。
只是当他对上阿尔博罗特的眼神后,终于还是以莫大的毅力将这股怒火平抑住,深深的吸口气,强挤出几分笑容道:“好,玩笑好,苏少卿开的好一个玩笑。那么,现在可容老夫与我家台阶单独说两句了吗?”
苏默目光一闪,脸上却是一副满面春风的模样,连连点头,伸手一引道:“当然,完全没有问题。老右啊,你可真是客气,太见外了。请便,请便吧。”
右帐汗王身子微微颤抖着,不是疼的,是气的。只不过眼下正事儿要紧,却也顾不上其他了。当下对着这边众人点点头,转身拉着阿尔博罗特走到一边,低声说了起来。
这边,苏默脸上笑容不变,但是若仔细看的话,他那双细长的眼眸中,分明能看到一抹冷锋闪烁,杀意森然。
这个右帐汗王果真是个人物,竟而能隐忍至此,日后绝对是大明的心腹之患。只可惜自己刚刚对火筛下过手,再要是用同样的方法杀了右帐汗王,蒙古人就算再迟钝,也是绝不会继续容忍了。
当利益受到了根本性的伤害后,证据什么的完全就是狗屁。自由心证之下,即便真个是冤枉的,那也只能去承受。而以大明此时的国势,苏默还真是不敢冒这个险。所以,也只能撼然而叹的放弃了。
另一边,右帐汗王拉着阿尔博罗特转到僻静处,转头瞥了苏默那边一眼,见他并没注意这边,这才脸上露出痛楚之色。
阿尔博罗特悚然一惊,连忙伸手扶住,低呼道:“王叔,你这是……”
右帐汗王脑门上大汗滚滚而下,苦笑着摇摇头,翻开衣领察视了下伤口,果然见原本包好的伤处,微微有殷红沁出。
“这个混蛋!好卑鄙!”阿尔博罗特目眦欲裂,转身欲走,要去与苏默理论。
右帐汗王却一把拉住,摇摇头,轻声道:“他想杀我。”
阿尔博罗特一惊,失声道:“什么?”
他看到右帐汗王肩头的伤处破裂,还当只是苏默故意使坏,却从没想过对方竟有杀人之心。此时听了右帐汗王这句话,登时只觉得一股冷气从尾椎骨上升起,霎时间激灵灵打个冷颤。
“我怀疑,火筛汗王之死,怕不是那么简单。只可惜,我们没有证据……”右帐汗王眼中闪过惊惧与怨毒之色,轻声说道。
阿尔博罗特再次震惊了,面色凝重道:“王叔,你是说……”
右帐汗王轻轻点点头,小声道:“火筛汗也是厮杀半辈子的悍将了,不知多少次处于生死之境中,受过的伤更是不知比这次重多少,又怎么会这般轻易就陨落?若我所料不差,其中必定与那家伙有关。”
阿尔博罗特脸色阴沉下来,凝重的道:“王叔,你可有把握?要知道,这事儿牵扯实在太大,若没有证据,我们……”
右帐汗王苦笑摇摇头,抬眼看看他,叹道:“我若有证据,何必如此隐忍?算了,这事儿且先放下吧。眼下,还是以大计为重。火筛的仇,总有一日会找回来的。而且,此事其实也未尝不是台吉的机会…….”
他说到这儿,话头忽然顿住,只是深深的看了阿尔博罗特一眼,便不再多言。
阿尔博罗特面上明显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微微侧过头去,没有接这茬儿,却轻声道:“王叔觉得接下来咱们该如何应对?”
右帐汗王眼眸猛的紧紧一缩,霎时间如同针孔一般,但面上却完全不显半分波澜,只是微微躬身,低声将斟酌好的言词说了起来。然而在他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也似,一个声音不断的回响着: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第959章:盟约终定
火筛之死疑云重重,首先正如右帐汗王猜测那样,以火筛强悍的体魄,怎么突然就因这点伤挺不过去了呢?要知道,往昔便是比这更严重的伤势也不是没有,可火筛还不是休养几日就又活蹦乱跳的?
可这一次那点外伤根本不值一提,偏偏火筛他就死了,这不得不让一些有心人心存疑窦。
好吧,是内伤。内伤严重,以至于生命衰竭,这是医者给出的答案。军中也是以这个理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而另一方面,火筛死后,当时曾一度三军缟素。可是在接报之后,军中忽然派出使者赶过去,叱令所有人卸下孝装,不准宣扬。理由是,提防被大明奸细查探到,以至于影响到两家谈判事宜。
当然,这所有一切的罪过,包括火筛的死,最终都被引导到大明头上,苏默的头上。
此事极其低调,除了少数高层之外,下面的士卒根本搞不清其中的奥妙。但是右帐汗王当时就留了心,暗暗猜测这怕是有人对火筛遗留力量起了心思。
而在所有人中,他身边这位一直从小看着长大的七台吉,便是首当其冲的被怀疑对象。原本这还只是一个怀疑,并不敢确认。但在方才,当他提起火筛之死的蹊跷时,阿尔博罗特的不自然,却让他立即反应了过来。
大汗的儿子们渐渐渐渐都长大了,而偏偏最有资格的两位继承人,先后遭到打击,这使得原本毫无争议的继承权,开始变得扑朔迷离。也使得众多成年王子们,不可避免的各自起了心思。
按说照着顺延的规矩,七台吉阿尔博罗特前面还有至少四位兄长,怎么也轮不到阿尔博罗特的。可是就因为这位大明横空而出的苏默,一下子却让各方都不曾注目的七台吉,竟然也有了争夺的资格。
甚至,因着这其中的种种变化,使得这位七台吉具备了其他众兄弟难以比拟的优势。这对于七台吉自身而言,当然是一件好事。可是对于整个蒙古王庭而言,却是意味着大乱的伊始。
右帐汗王多年来跟在达延汗身边,辅助达延汗处理政务,是以一下子就看出了这其中的隐患。
然而,他看出来也没用。事到如今,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被动的被胁迫着渐渐绑上了七台吉的贼船。这让右帐汗王心中极为苦涩,却又百般无奈。
眼看蒙古内乱渐露端倪,但相比起来,眼下的事儿显然更重要些。所以无论右帐汗王心中如何焦急,也只能全力配合阿尔博罗特了。
两人在这边低声商量了一阵,最终达成了一致,这才双双转身回来。只是将将看着到了台子前,艾尔博罗特忽然脚步顿了一下,微微侧头低声道:“王叔,凡事首重势。如今大势在我,还望王叔休辞劳苦,全力助我,小侄必有后报。”说罢,脚下不停,直往台上而去。
身后,右帐汗王面色变幻不定,怔怔的看着前面那个青涩的背影愣神。半响,才轻轻吐出口长气,疾走两步跟了上去。
“哟,二位终于舍得回来了啊,我这正琢磨着是不是回去先吃个饭呢。咦,我说,你们该不是有什么好东西不舍得拿出来分享,这趁机背着我们自己偷偷享用了去吧?吃独食,是会烂丁丁的。”
台子上,苏默斜眼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来,撇着嘴怪腔怪调的说道。那副斜眼抖腿的架势,哪有半分一国使者的模样,分明就是一街头痞子混混讲数的架势。
阿尔博罗特脸一黑,真有种想啐他一脸的冲动。这个混蛋哪有半分读书人的样子,满嘴的俚词秽语,姐姐怎么……啊呸!勒图儿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还有,特么的自己就那么点出息?就为了口吃的,还需要特别找借口跑出去,背着你偷吃。这尼玛的脑回路,也真是清奇的让人无语了!
心中恼火,却也知道决不能顺着这厮的话去接。否则,只怕越说越是缠夹不清,最终又给这货带沟里去。别怀疑,这丫似乎天生就有那种歪楼的能力,还极为强大。对此,阿尔博罗特这几天算是充分见识了,现在是再也不肯上当了。
所以,他只是重重的一哼,也不去理会,一甩袖子自顾往座上坐了,垂目不语。
后面,右帐汗王快步走来,抱拳笑道:“不好意思,失礼,失礼了,倒是累的苏少卿久等了。要不,苏少卿先进点茶水点心垫一垫?”
他这话自然只是客气客气,谁成想苏默一听,登时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好啊好啊,哎呀,还是老右知道心疼人。话说这大热天的,大太阳低下都快被晒成人干儿了。”说罢,作势起身要走。
右帐汗王这个无语啊,眼神看了看他头顶上那硕大的伞盖,再瞅瞅桌上那咬了一半的番瓜,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
“欸,苏少卿,你这是欲往何处去?”心中正腹诽着,却见对方起身要走,不由的连忙拦住。
苏默诧异道:“不是你说的,让我先去进点茶水点心吗?我这当然是回城里去啊。”
右帐汗王好悬没一头栽倒。特么的进点茶水点心你就要回城里去,你也不嫌累的慌!不对,这厮分明是又再拖延,他……咦?等等,这是不是意味着,他那边其实还没准备好呢?
好极了,他没准备好,可咱们这边却差不多了。如此一来,有备打无备,这一局,我们的胜算又多出了一分。你想继续拖时间?做梦去吧!
这么想着,当下连忙扯住,使劲将他拉了回来,边笑道:“哈,苏少卿真是说笑了,不过区区点心茶水而已,难道我蒙古这点东西都拿不出来不成?来来来,且请安坐,老夫这便让人上茶点。”说着,转身就要去吩咐下去。
苏默啊了一声,怀疑道:“你们的茶点?你们也有茶点吗?”
右帐汗王一窒,差点没一巴掌扇过去。特么这是人话吗?我们怎么就不能有茶点了?你特么这是鄙视我们吗,果然是吧。
心下着恼,待要分说,却忽听苏默又道:“好吧,难道老右你这么敞亮,这面子我得给不是。那成,就随意来几样简单的吧。嗯,我要吃蜜汁金钱肚、酱鸭子、蒸烧鹅、粉蒸肉;素的嘛,就来个拌三丝、炝菜心、油淋千张,再加个爽口白崧好了。唔,最后再来碗银耳莲子羹,加一盘金丝芙蓉卷,嗯,齐活,就这些吧。”
苏默板着手指一样样的数着,右帐汗王等人目瞪口呆,每多听一样菜名,脸色就多黑一份。特么的你当这是下馆子呢,还点菜?不是,我去!这就是你所谓的点心?怕是皇帝也够不上这规格吧。
等等,你大爷的!爽口白崧?!白崧?!特么的这大夏天的,你跟我要白崧吃……这这,你怎么不说你想吃龙肝凤髓呢!我特么白崧你一脸好吗。
白崧,什么是白崧啊,其实不是啥名贵东西。白崧者,白菜也。只不过这个时代可没有大棚种植,没有什么反季蔬菜之类的。这大夏天想要吃隆冬腊月才能出产的菜,真心是比吃龙肝凤髓差不多了,也怪不得右帐汗王反应这么大。
“苏少卿,你这是在耍我么?你说的那些都没有,咱们这只有奶皮子和酥油茶,管够。你就凑着着吃点,然后赶紧谈正事吧。不然,老夫怕这样拖下去,便是每日所耗我们都耗不起了。那样的话,这盟约不定也罢!”右帐汗王脸黑的锅底也似,一甩袖子怒声道。
苏默砸吧砸吧嘴儿,一脸的为难,“这样啊……可是奶皮子什么的,我真心吃不惯啊……”说到这儿,眼看着右帐汗王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连忙改口道:“罢了罢了,其实我也不是太饿,要不,我再坚持坚持,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儿吧。等说完了正事,我等回去再吃好了。”
右帐汗王这才脸色稍霁,刚要点头,却忽听这货又嘟囔了一句,刚压下的火又蹭的一下冒了起来。
“……就这也号称有点心,打肿脸充胖子……”
好吧,扎心了。特么的人艰不拆你不知道吗?你到底会不会聊天啊?右帐汗王这一刻,想掐死这货的心都有了。
只不过心中念头一转,却又生生压了下来。这家伙分明又再耍诡计,我可不能上他的当!
想到这儿,当即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难得苏少卿大义,那就先谈正事吧。”
苏默明显一窒,眨巴眨巴眼,只得悻悻点点头,无精打采的重新坐回位子中。
右帐汗王眼中闪过一抹得意,转身往自己位子上坐了。他却没发现,就在他一回身之际,苏默的眼底同样闪过一抹狡黠。
双方重新就驻军之事商讨开来,不过这一次两边都有了加快速度之心,在来回争论了几次后,很快便达成一致:双方都不派兵,而是等榷市建好后,由榷市自发推举出主事者。届时,双方将各自派文职官员入驻,负责协助守卫管理等相关事宜。
至于说所选之人除了开始提出异议的恩盟之外,其他任何人都可以。但究竟谁能最后登上这个位子,又会不会被对方掌控,那便各凭本事、各安天命。
也就是说,两边承诺,谁也不主动插手,从榷市建好伊始起,手快有,手慢无,实力为尊!
这个最大的矛盾解决了,两边都表示满意。后面的事儿,便也就没太多好说的了。榷市交易的物品细则,以及税收比例,很快都一一谈妥,最后一项就是正式签订合约了。
于是,这场直直拖延了数月之久的双边合约,直到这一刻才算是正式成立。
合约签订后,两方同时向外正式公布,顿时城中城外欢声震天。诸事完毕,阿尔博罗特等人亟不可待的告辞而去,任凭苏默怎么挽留也留不住。
目送着蒙古一行人渐渐远去,苏默的嘴角微微勾起。终于走到这一步了,那么接下来,就是底定胜局的关键一步了。
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