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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篷车     大明闲人txt下载     大明闲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30章:功亏一篑

    长空鹰唳,原驰骏蹄。

    狼山,这是阴山最西面的一段山脉,位于河套平原的北部。在这个时空的此时,还属于一片极少被人类踏足的处女地。

    高耸的呼和巴什各主峰云雾飘渺,静静的伫立在云巅,俯览着下方广袤的青翠平原,万古沉寂。

    然而今天,这一片原始的寂静,猛然被一阵雷鸣般的蹄声肆意打破。

    火筛志满意得的端坐于一匹神骏的枣红马上,随着战马奔腾的身形起伏如浪。

    他先后用了声东击西、暗度陈仓、十面埋伏等妙计,终于在付出了数天的时间后,将那股明人的细作队伍逼赶了出来。连日来,对方已经折兵损将,近百人的队伍只剩下最多半数了。只要再加把劲儿,就可将其彻底聚歼在这片土地上。

    因为这里是草原,最利于战马驰骋的所在。鞑靼人才是草原的宠儿,在这片天地中,他,战无不胜!

    不过,火筛给出的命令却并不是彻底剿灭,而是围擒。因为他终于搞明白了对手是谁,竟是那个曾给了他从未有过退败耻辱的大明苏默。

    这是长生天的旨意,他如此想着。是长生天欲要他以此来洗刷往日的耻辱,这才把这个冤家对头主动送到自己的嘴边。

    实话说,他其实现在也是蛮佩服苏默的。这个小子在得罪了蒙古一大堆的人的情况下,竟然还敢来这边冒头不说,竟还作死的只带着这么点人就悄悄潜入进来搞事儿,火筛简直不知是该说他愚蠢还是傻大胆儿了。

    真当这大草原是你家后花园了,可以让你随意到处溜达啊,这得是心大到何等程度,才能干出来的蠢事呢?

    不过,火筛对对方的这种蠢表示非常的欢迎。如果那小子不蠢,自己又怎么有眼下这个好机会呢。

    眼下对方仅不过四五十人,而要面对的,却是自己这边四千人的围捕,战力对比一比一百,那结果还会有什么悬念吗?

    所以,火筛在得知的对方是苏默的第一时间内,就下达了生擒活捉的严令。任何人不得伤害到苏默的性命,那必须是他的战利品。也唯有他,才有那个资格亲手斩下苏默的脑袋,以此来洗去昔日的耻辱。

    而也正是因为这个命令,才让苏默等人在这种众寡悬殊的境遇下,还能一直坚持到现在。但是随着蒙古兵卒一步步的压迫之下,他们终于还是被逼到了这空旷的平原地带,眼见得已是穷途末路了。

    “去,给施力坦他们传令,可以开始合围了。这一次,本汗倒要看看,那家伙是不是真的有神明庇佑,还有谁能救得了他。”微微勒停胯下骏马,火筛遥望着远处的一个小山坳,淡然发下令去。

    狼山险峻,到处都是大片的原始森林,根本无法攀爬躲藏。不过,同样的,也不利于战马冲阵。而对方现在躲入的那个小山坳,作为草原土著的火筛却早就了解过,那只是个死胡同,进出唯有一条路。

    也就是说,眼下的苏默那帮人,已然等于是入瓮之鳖,只等着他伸手去捉拿了。这种情形,即便残暴如他,也不愿平白去损失士卒的性命硬攻。只要将四面八方围死了,最多不过三两天,几乎就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去捡尸体了。

    亲卫大声应了,拨转马头去传令了。火筛伸手接过另一个亲卫递过来的水囊,仰首狠狠灌了几口甘咧的泉水,惬意的抹了把颌下虬结的胡须,抖手甩出一串串晶亮的水渍。

    草原的夏末,酷热难当,要是没有充足的水分补充,大活人能活活被炙热的阳光烤成干儿。而那个山坳,就是这样一处绝地。除了岩石灰土和一些少许的杂草之外,别说水源了,连吃食都没有。

    想着对方此刻或许正在艰难的抿着干裂的嘴唇,再想想自己在外边如此畅饮甘泉的对比,火筛就如吃了个人参果般,浑身从里到外透出一阵舒爽。

    是的,骄傲如他,对苏默的痛恨已然到了某种病态的地步。甚至哪怕是当初被苏默斩上几刀,都远好过于逼退他的唯一一败的结果。

    四下里很快响起连天的蹄声,苍凉的号角声从三个方向同时传来,那是施力坦、固伦哀、突颜三人已经都赶到的信号。

    火筛嘴角微微勾起,眼中露出嗜血的光泽,缓缓将手抬了起来。猎物已经入套,现在就等着他去进行最后一步了:耗尽猎物最后残存的体力,然后去收取猎物。

    他的手猛地往前挥去,可就在刚刚挥到一半,猛地远处一骑狂奔而至,不待驰到近前,老远就嘶声大叫道:“塔布囊,快,快去救救右帐汗王啊……”一句话不等喊完,人却忽然从马背上倒栽而下。

    火筛猛地僵住,霍的扭头看去,脸上露出阴鹜愤怒之色。“去,将他给本汗带过来。”他冷声喝道。

    救右帐汗王?这是怎么回事?右帐汗王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一连串的疑问在脑海中冒出,让他颇有些莫名其妙。同时,还有种莫名的不安缓缓升起,让他忽然有些烦躁起来。之前满心的愉悦,至此再也不见半分。

    很快,那人便在众亲卫的扶持下走了过来,不待火筛发问,就噗通跪倒,大哭道:“塔布囊,快回兵去救救右帐汗王吧。大营那边出事儿了,数十部落反叛,右帐汗王中箭昏迷了,危在旦夕啊。”

    什么?大营那边?!数十部落反叛?!

    火筛被这个消息震的在马上一晃,差点没一头栽下马去。定定神稳住身子,这才怒目喝道:“混账东西,为何会如此?巴穆尔呢,他在做什么?还有右帐汗王是怎么回事,他又为何会在我大营那边?”

    火筛简直要气炸了肺了,眼看着自己这边最多不过两三天就可以收网了,结果现在却来了这么一出,岂不是要功亏一篑?巴穆尔那个蠢货枉费自己那般信重,这才几天就搞出诺大的乱子来。

    天,数十部落反叛?!即便都是小部落,那岂不是说也要上万人?而自己留在大营那边,唯有巴穆尔一部,连带后勤辎重所部,也不过顶天两千人。

    两千对一万……

    火筛呼吸急促起来,他简直不敢想象那结果。他可不会狂妄的认为,自己的部下可以勇猛到一个打五个。

    要知道,蒙古人可谓全民皆兵,骑上马就是战士。那一万人可绝不是汉人一万人可比,可是真真的都是不弱于他所部的战士啊。这种情形下,一个打五个?呵呵,那真是想多了。

    还有,右帐汗王又是怎么回事,竟然还中箭昏迷了。这特么的要不要这么乱?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饶是以火筛坚韧的心性,也是不由的心慌意乱起来。

    “……有谣言在王庭那边流传,大汗派出右帐汗王来调查……札木合等部忽然发难,乱军之中,右帐汗王被冷箭射中…..”来人断断续续的解释中,火筛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直至最后已是黑的如锅底一般。

    “好,好一个声东击西之计!好一个苏讷言!竟奸诈若此,竟奸诈若此!”火筛哆嗦着嘴唇,喃喃的念叨着。

    到了此时,他哪还不明白,自己是被苏默耍了?明人的细作远不止此刻前面山坳中那点人,更多的都早已潜伏在侧,就等着自己被引诱出来,这才暴起发难。

    至于王庭那边的谣言,分明就是利用这个时间差去造成的。为的就是引起达延汗的怀疑,还有蒙古内部的混乱。因为只要王庭使者来临,必然就会引发和他火筛的争斗。而唯一意外的,大抵就是来者竟然是右帐汗王这尊大神了。

    不过,从这一点看来,也能知道,在达延汗心中,显然对自己已然有所不满了。否则的话,也不会将右帐汗王派来了。因为也就右帐汗王那个等级的,才能力压自己一头。否则换了旁人,自己大可不必在意,根本也影响不到自己。

    这么一想,火筛心中不由的就是一阵憋闷,那股烦躁暴虐之情,更是愈发重了三分。

    咬着牙,瞪着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那个山坳,脸上神情变幻不定。纠结、愤怒、疯狂、痛恨,种种情绪如同走马灯般幻化,最终凝结成深深的不甘。

    “传令,回兵!”半响,终于从牙缝中狠狠挤出这几个字。随即一拨马头,狠狠的甩了一鞭子,当先纵马而去。

    他必须回去,也不得不回去。无他,担心巴穆尔顶不住那边的骚乱是其一,但更让他揪心的是那位右帐汗王。一旦那位王爷出了事儿,那可真是要塌了天了。

    与剿灭苏默这点人而言,右帐汗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完全没有可比性。这种到了嘴边的鸭子,忽然又飞走了的郁闷,简直让他要发狂了。

    众亲卫面面相觑,眼见平日里连掉跟毛都要心疼的爱马,都挨了狠狠的一鞭子,可见这位塔布囊此刻的心情是多么恶劣了。此时此刻,哪还有人敢喘半声大气儿。

    一连串的号令很快传了出去,旌髦摇动,数千大军调转方向,渐渐加速向后返回。

    固伦哀、突颜和施力坦三人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懂这突兀的变化是为了那般。但火筛一向军令森严,此时便有万般疑惑,也只得依令而行,不敢有半分违拗。

    山坳中,一双眼眸冷冷的窥视着外面的变化,随即隐去,极快的向里奔去……

第931章:狼群再现

    “走了?”山谷中,苏默听着奥利塞斯的回报,不由微微一愣,随即蹙起了眉头,沉思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付出了近二十条性命的代价,一路从南到北,沿着阴山一线狂奔逃窜,期间几次生死一瞬,若不是火筛有意抓活的,怕是早不知坟头草都要长起来了。

    可眼下,眼看着就要完美收官了,火筛偏偏却收兵退去了,这要是说没有蹊跷,便打死苏默也是不信的。

    更何况,这一路而来,固然是火筛想要抓活的纵容他们,他们又何尝不是在钓鱼?如今就等着提竿收获了,鱼儿却想要跑,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老大,会不会是计?故意用退走让咱们放松戒备,然后乘咱们不备,再给咱来一个狠的?”

    旁边,一身褴褛的徐鹏举蓬头垢面的躺在地上,随口猜测着道。这一番折腾,这位昔日的公子哥儿完全没了纨绔的模样,倒是像极了一个常年行走在大漠的刀客也似,整个人都透出一股隐隐的戾气。

    “唔,有可能。这样,你去外面溜达一圈儿,勾引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动静,是真走了还是有什么奸计。”苏默抚着下巴思考,认真建议道。

    徐鹏举猛地坐了起来,点头道好,但是好字才刚出口,忽又猛地反应过来,迟疑道:“就我一人儿去……不是,为什么是我?”

    苏默正色道:“因为你是小公爷啊,脑袋比咱们任何一个都值钱啊。所谓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当然是你最合适了。”

    徐鹏举瞠然,怀疑道:“不对吧,按说火筛最恨的是你才对。再说了,他又不知道我的存在。不对,你骗我。”

    苏默耸耸肩,摊手道:“好吧,讲真,出去当诱饵太危险,我怕死。”

    徐鹏举脸都黑了,特么的你怕死难道我就不怕了?这算什么理由。半响,他哆嗦着嘴唇,悲愤的道:“老大,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可是你最亲爱的小弟,忠心耿耿,两肋插刀,赴汤蹈火……”

    苏默叹口气,起身拍拍他肩膀,慨然道:“我懂的,所以不用你去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去当诱饵就好了。”

    徐鹏举默然,过了会儿才幽幽的道:“我觉得,还是为你两肋插刀吧,当诱饵这么简单的事儿,显示不出咱们的兄弟情义。”

    旁边庄虎等人憋不住的笑,这种情形,一路上不时上演,他们早都习以为常了。又有谁能知晓,这位平日里吊儿郎当的魏国公世子,还有这么逗逼的属性?这让一路的逃亡都无形中少了几分紧张,凭空多出了些欢乐。

    苏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赞道:“鹏举,你长进了,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能说得如此情深义重,老大我很欣慰啊。”

    徐鹏举:“……”

    这尼玛是夸我呢还是夸我呢?他使劲的翻着白眼儿,仰头看天。旁边众人再次哄笑起来。

    苏默摆摆手,不再和他逗闷子,转脸沉声道:“好了,大伙儿准备下,也该是换咱们来当把猎人了。杀了小太爷这么多兄弟,撵的小太爷好开心是吧,这会儿却想走了?做梦!”

    众人眼神一亮,脸上都露出兴奋之色。这一路来实在憋屈的厉害,总算到了收账的时候了。

    苏默不理会他们,自顾转身独自爬上一处高岗,遥望了远方几眼,随后仰天发出一声悠长的啸声。

    啸音高昂激越,延绵不绝。初时还如汨汨溪流也似,但是随后便越来越是高亢,到的最后,已然如同滚滚大潮、惊涛骇浪一般,直冲的头顶风云翕动,天地变色。

    随着啸声不绝,远处某个方向猛地响起两声一沉闷一凄厉的兽吼,似在回应一般。随着兽吼声响起,很快天边便出现了一白一灰两道影子。

    大尾巴熊汤圆,和狼王太阳。而在两兽身后,很快又再出现一片无压延的黑影,直如滚滚浪潮般涌动,扬起漫天的尘埃。黑色的潮涌急速涌动向前,间中时不时的传出阵阵低吼凄嚎。若是有那草原上有经验的老牧民在这儿,便会知道,那正是草原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狼群,再现。

    苏默打从潜入草原伊始,便早早的将汤圆和太阳打发了出去。之所以如此,一来是因为这俩货实在太醒目了。如果它们跟在身边,苏默还谈什么潜入?简直就跟黑夜里的探照灯一样了。

    而其二嘛,就是想着让它们成为自己的一支奇兵。大尾巴熊就不说了,那曾经一声怒吼,便让万马崩溃的场面,对以骑兵为主的蒙古铁骑,绝对是一宗大杀器。

    而狼王太阳更不用说,狼,尤其是草原狼,那可真真的是群居种群啊。

    苏默可没忘了,上次太阳带着的那一群草原狼,曾给众人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尤其是当时作为身临其境的当事人火筛,想必如果再次见到这帮老朋友,脸色一定相当精彩。

    是以,为了达至这种奇兵的目的,苏默甚至在几次最危急的关头,都没去召唤它们。他一直坚持着诱引火筛追杀至此,也正是因为这俩宠物就藏身在这附近。

    至于说胖子和徐光祚二人,分头去调动的葬魂谷蒙家军和常家虎豹熊罴四兄弟,则不过是明面上的力量。在他的谋划中,只是为了形成最后一击的胜负手而已。

    他,是真的决定这次要把火筛彻底留下的。此人悍勇残暴,对大明的威胁极大,他可不想养虎遗患。

    此刻,已经奔出了十余里外的火筛也听到了那金石般的啸声,先是微微一怔,但随即猛的脸色大变。

    这一路的追杀之中,虽然一直都是他占据绝对上风,可不知为何,总是有一种隐隐的不安的感觉。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担心大营那边所致,直到此时,在接到了大营巨变后,却还有种说不出的心悸,才让他终于猛然省起。

    那个家伙的坐骑呢?那头古怪的白熊为什么不见?他可是记得那家伙的杀伤力是何等恐怖。只是天敌般的压制,若那白熊在的话,就不应该让自己的追杀那么顺利。

    可以说,只要有那只白熊在,只要时不时的吼两嗓子,都能给自己的骑兵造成莫大的困扰,别的不敢说,至少让自己这方迟滞下追击的速度,那绝对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但是没有,从头至尾他就没看到那只白熊。是苏默没带出来吗?火筛绝对不信这一点。作为一个武将,他可是深知一匹好坐骑的意义。那完全可以称为武将的第二生命!

    将心比心,换做是他的话,除非是实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是绝不会让那样的一匹坐骑闲置不用的。更何况,以苏默此次任务的重要性,更是不可能放着那样一个筹码不用。

    那么,显而易见,自己之所以一直感觉不对的地方,莫不就是来源与此?可若苏默真的只是想凭借着那样一只异兽为凭,火筛觉得也不太可能。

    苏默的奸狡他可是记忆尤深,又怎么可能愚蠢至此?对了,据说后来他身边又多了只大白狗,生的极是高大,简直跟狼似的……等等!狼?!

    火筛想到此处,猛地激灵灵打个冷颤。当日白石山那一幕莫名其妙的大败,瞬间从脑海中冒了出来。如果苏默身边的那只巨大的狗不是狗,而是真的是一只狼呢?

    想到这里,他猛地猛省,所有一切都豁然贯通起来。狼群!那苏默肯定还掌握了一支狼群!在草原上,便是再精锐的骑兵,在遇到大批的狼群时,也会头疼不已。

    不是说战不过,实在是消耗不对等不是。用战马和战士的性命,去跟一些无知无觉的野狼兑子,即便是再疯狂残暴的统帅,也绝不会干出这样的事儿吧。

    那苏默,依仗的定然就是这一点。如果真的对上这样一支狼群,再加上那只诡异的白熊……想想那场面,火筛就不由的冒汗了。

    “加速,加速!传令下去,大军全速急奔!令突颜帅军断后,务必为大军赢得半日时间。快去!”火筛马不停蹄,猛地转头大喝道。

    身旁亲卫一阵的莫名其妙,但眼见自家塔布囊脸色都变了,却是不敢多有置喙,当即便调转马头而去。

    火筛的命令很快传达下去,后面紧跟的三位千夫长接令后都是面面相觑。

    固伦哀疑惑的看向突颜,试探道:“突颜,你是不是又使了什么手段,想要独自揽下这次的大功?你太无耻了!”

    施力坦也是面色难看,冷眼斜乜着突颜。

    突颜先是一愣,随即大怒道:“放屁!你们当某是巴穆尔那厮,整日价便阴谋算计,甘为小人吗?老子一直便跟你们在一起,就算想弄什么手段,又哪有那空闲!至于塔布囊偏将这个活计交到某家手中,那自是塔布囊看重咱家比你们强。”说罢,再不理会两人,兴高采烈的带领本部人马转向后面而去。

    “我呸!”固伦哀和施力坦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同时狠狠吐了一口。四个千户之间明争暗斗已久,谁又服过谁去?眼见着突颜此时得意洋洋的那样,两人自然心中郁闷至极。

    不过一阵大骂过后,施力坦忽然省悟过来,不由的疑惑道:“也是古怪了,就后面那点人,怎的塔布囊说的好像竟要突颜拼命似的。还务必为大军赢得半日时间,这……”

    固伦哀也是一怔,但随即不以为意的摇摇头,撇嘴道:“怕是塔布囊也知道让那家伙占了便宜,怕他由此骄慢轻忽,是以才有此言。算了算了,不去理他。我倒巴不得真有什么意外,也叫那厮吃个大苦头才好,嘿嘿嘿。”

    他说着说着,不由笑了起来。施力坦一愣,随即也是哈哈大笑起来。两人都是全不在意,完全想不到迎接他们的,又将会是何等可怖的场景……

第932章:铁骑的挽歌

    “挡住,挡住!结阵,结阵,用备马结阵!用箭射,不要往外冲……”就在固伦哀和施力坦嬉笑咒骂之时,已经奉命返回断后的突颜,却正满头大汗的狂呼嘶喊着。

    他们赶回来的时候恰恰刚好,正一头迎上奔袭而来的狼群。看着那满眼绿油油的狼眸,突颜整个人都僵住了。之前那些轻忽不屑的心思再不见半点,剩下的全是浑身从里到外的冰凉。

    怪不得塔布囊说什么务必给大军赢得半日的时间,原来他们要面对的根本不是人,而是这些草原的幽灵啊。

    只是即便现在知道了也晚了,就算不晚他们也没办法。因为没人敢违逆火筛的军令!退,不说回去肯定被处死,就算没火筛的军令,在这无遮无拦的平原上,他们也跑不过这些狼群。

    草原狼是草原的宠儿,在这里,它们几乎就是无敌的。无论是速度还是杀伤力,都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而进……突颜只能呵呵了。与这些野兽搏杀,无论输赢,他们都从开始就输了。人命,终归要比野兽的性命值钱多了。

    所以,他们没得选,只能拼尽全力坚持,期待着能有奇迹发生,或许才会有那一线生机吧。

    好在火筛的部族此时绝对属于大族中的佼佼者,这也让他的属下每一个战士,都是至少双马的配备。而这,也是火筛大军,之所以比其他任何队伍都强悍的依仗所在。

    野兽的低吼,战马的嘶鸣,人类頻死的哀嚎,还有那箭矢排空的尖啸声,在这苍凉的平原上演绎出了一曲死亡的乐章。

    断肢、残尸、血雨、腥风,不断在这片里许方圆的地段交织发酵着。上空氤氲的雾气中,似乎有死神在放声狂笑,欣喜于生命的凋零和逝去。

    苏默已然换乘在大尾巴熊的背上,默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场修罗地狱,脸上不见半分表情。

    “苏苏……杀虫子……好多虫子……”汤圆低低的呢喃着,焦躁的晃动着硕大的脑袋,有些迫不及待。

    苏默伸手在它脑袋上轻轻拍拍,示意它稍安勿躁。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一个好猎手,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才行。眼下这些猎物,还不够!

    “报!”一个斥候远远奔了过来,驰到近前,就马上抱拳禀道:“主上,蒙古人只分出了一部断后,其他人则加速往东逃去了。”

    嗯?苏默闻言挑了挑眉,眼中露出一抹赞赏的神色。火筛果然不愧为当世名将,仓促之间,竟然能有这种决断。断尾求生毫不犹豫,尽显一代枭雄的本色。

    只是这样就想逃了,可能吗?他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摆摆手示意知道了。待那斥候返身去了,这才微微阖上双眸,暗暗调动识海中那团神奇的银色光团。

    一**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发散开来,讯快的向着某个方向而去。这是他再次发掘出来的一项能力,可以在一定的范围内,和金甲进行沟通。

    不过,也只能是和金甲沟通。至于大尾巴熊也好,狼王太阳也罢,甚至是鼯鼠多多,都无法进行这种能力。苏默隐隐有些明白,这或许与唯有金甲,才是他亲自催生出的异种的原因。也唯有这种如同从本体分离出去的单位,才能享受这种便捷。

    草原某处,半空中一大团灰蒙蒙的云团遮天蔽日,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嗡嗡声。

    这不是云,而是一个巨大的草原大黄蚊族群。此时正值夏末,正是大黄蚊这种恐怖生物的肆虐期。与去岁冬季那片偶然残存下来的蚊群,数量上有着天差地远的区别。

    蚊群最中心,一点耀目的金光散发着炫目的光泽,似乎无时无刻不再向外辐射着光波。这使得整个蚊群中,越是接近中心的个体,看上去越是庞大而强壮,最大的一个竟是接近蜜蜂般大小,长而尖锐的口器,便只看上一眼,就让人有种胆颤惊悸的感觉。

    金光在某一刻忽的颤动了一下,下一刻忽的急遽内敛起来。眨眼间,在极短的时间里,金光彻底凝成一只奇异的甲虫,除了个头稍大外,再看不出半分特异之处。

    金甲头顶触须频频颤动起来,某种诡异的信息,随着这种颤动传播开来,几乎是在瞬间扩大到整个蚊群。

    蚊群“嗡”的一声大震,所在的整个空间似乎都在这次的震动中动荡了一下。随后,嗡鸣声大振中,整团云雾蓦地向某个方向飘出,速度之快,再无半分云雾的飘渺,反倒如同电光疾火一般。

    “塔布囊,突颜使人来求援,他们扛不住了。他们遇上了狼群,好大一群狼群……”

    奔驰中,固伦哀和施力坦二人满脸苍白,快马急鞭赶上火筛,颤抖着声音禀报道。

    两人本在后面优哉游哉的跟着,满心都是羡慕嫉妒突颜凭白得了一份大功劳。直到不多时接到突颜派回来报信的传令兵,这才知道了突颜那份大功劳究竟要面对什么。

    看着那传令兵惊恐欲绝的模样,两人浑身都是冷汗直流,庆幸不已。之前那点艳羡的心思,再也不存半分,慌不迭的亲自赶了上来,向火筛禀报。

    这会儿他们可没了什么攀比又或幸灾乐祸的心思,若是突颜挡不住狼群,一旦崩溃后,处于突颜所部最近的他们二人,必将是下一批遭遇狼吻的目标。

    火筛紧紧抿了抿嘴唇,微微腥红的眸子露出狠毒的神色,看也不看两人一眼,直接下令道:“你二人分出一部去支援他,其他人加快速度。”

    这话一出,固伦哀和施力坦同时变色,相互看了一眼,都是欲言又止。

    火筛的命令很显然了,那就是彻底放弃了突颜,甚至为了挡住后面的狼群,还要从他二人之中,再选出一部填上去,以求迟滞狼群的追击,保证大部队的安全撤离。

    可问题是,两人又谁肯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蒙古战士不畏死亡,不惧拼杀,可那是对人好吧。但要是换了狼群这样的野兽,那除非是疯子,否则谁会肯去白白送死?

    只是眼下当着火筛的面,两人却又偏偏无法直接拒绝。所以,只能以沉默相应,将选择权交给火筛。如此无论选了谁,那都是上命难为,也算是天意吧。

    “施力坦,你去。”显然是察觉到了自己两个部下的心思,火筛冷冷的斜了二人一眼,随口指定了战力稍弱些的施力坦。

    施力坦眼中露出绝望之色,惨然一笑,就马上抚胸重重一击,半句话也没有的一拨马头,毅然决然的掉头而去。

    “塔布囊……”固伦哀心中一悲,忽然有种兔死狐伤的感觉,下意识的叫了出来。

    他们四人平日里虽然斗的凶狠,谁也不服谁,但却也是一路厮杀过来的袍泽。此时眼见一去几乎就是永诀,饶是固伦哀也忍不住心弦悸动,悲抑难忍了。

    火筛冷冷的乜了他一眼,他又何尝愿意如此,只是慈不掌兵,若是他不能当机立断,有所取舍,又如何能保证大军主力得以保存?在局部和全局之间,他没有选择。

    “啊——”

    “什么?!长生天啊,那是什么……”

    “不!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

    就在他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前方一阵大乱,凄厉的惨嚎声不绝而起,让他先是一愣,霍然抬头望去,随即就是面色狂变。

    “塔布囊,塔布囊,大黄蚊,好多的大黄蚊阻断了去路,前方不能去了!”一命亲卫惊恐欲绝的冲了过来,大声的向火筛禀报道。这个平日里冲杀向来最是勇猛的汉子,此刻却满面骇然之色,如同一只受惊的羊羔也似。坐在马上的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剧烈的颤抖着。

    这是生于马背、长于马背上的蒙古战士啊,此刻竟然险险连马都坐不稳了,可以想见,前方的恐怖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如果说草原狼群是草原上的霸主,但凡遇上就是九死一生。那么,这种草原大黄蚊就是草原上毫无争议的死神,一旦陷入,无论人畜,妥妥的就是十死无生!

    而最恐怖的是,即便是遭了狼吻之丧,至少灵魂还能回归长生天;可要是死于这种大黄蚊的口器下,整个人都将被吸成人干。鞑靼人自古相传,大黄蚊是魔鬼的宠物,它们在吸噬人的肉身的同时,会将人的灵魂也吸噬一空,死后连回归长生天都不可得。

    蒙古战士不畏死亡,便是因为他们认为即便战死了,灵魂也可以回归长生天的怀抱,终有一日会再次重回人间。但若是连灵魂都没了,那便是彻底的消亡,那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此时此刻,忽然发现他们竟然要面对的是这种恐怖的存在,便是再勇敢的战士,也完全没了半分勇气。

    “留下两个百人队,点燃火把拒之。再命一队人掘地取草燃之,以浓烟抗拒。其他人,绕开正前方,别寻方向突围。”火筛面色铁青,果断发下号令。

    后方有狼群,前方有大黄蚊,难道这都是那苏默搞出来的?怎么可能?莫不是他是长生天的私生子吗?

    火筛心中说不出的震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但是心底却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一切绝对都是真的,都是那个叫苏默的明人搞出来的。

    这是一个坑,巨坑!从头至尾都是一个圈套,什么造谣、什么奔窜逃亡,全都是计,为的就是针对他而来。

    自己,中计了!

第933章:时辰到

    火筛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应对不可谓不当。大黄蚊恐怖归恐怖,但只要能快速脱离开,也不会有多大事儿。毕竟,蚊子的速度再快也是比不过骏马的不是。

    他猜测到了这些蚊群很可能被苏默控制的,但却不知道的是,他所面对的蚊群已经不再是那些常见的普通蚊群了。嗯,至少里面一小半不是了。

    于是,他彻底悲剧了。

    “塔布囊,塔布囊,不行啊,那些蚊群速度好快,而且一直追着咱们不放。那点儿烟火挡不住它们……”亲卫冒烟突火的赶了上来,满头满脸都是鸡蛋大的大包。

    什么?!火筛闻言一惊,随即眼中闪过一抹阴霾。不用猜了,若说之前他还对这些蚊群是被苏默驱使的有些怀疑,那此时听了亲卫的禀报后,已经可以完全确定这个猜测了。

    连烟火都挡不住,甚至还只盯着自己追,这尼玛那是蚊子啊,根本就是蚊子精好吗。

    他不知道的是,这不经意的吐槽还真让他歪打正着了。那就是蚊子精,或者说是在某只近乎成了精的甲虫下驱策的。

    庞大的蚊群在天空中变幻着阵型,分成一队队小队,避开正面,从数处烟火的间隙中穿过,向着他们不懈的追击着。仰首看去,便如天空中忽然多出无数道细长的烟雾,蜿蜒而动,却又迅捷至极。

    “令后队辎重将所有牲口赶过来,吸引蚊群的攻击。所有战兵随我往后杀,与明人决一死战!至此死地,有进无退!”

    火筛深深吸口气,脸上显出决然之色,沉声喝令。既然走不了,那么面对狼群显然要比面对蚊群好得多。至少,士兵们的战刀和弓箭对狼群会造成伤害,可对上蚊群,便只能徒唤奈何,完全毫无还手之力。

    到了这个地步,火筛知道,他已经根本顾不上去大营那边了。右帐汗王是生是死,都只能付诸于天意了。此时此刻,他连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没了把握。既然如此,那便舍命一战吧。不战即死,战,或许还能换取一线生机。

    众蒙古军卒这会儿也都明白了这点,骨子里那股凶戾的本性彻底被激发出来。血红着眼珠子,在火筛的一声令下,呜哇大叫着向后猛冲而去。

    不得不说,火筛这次的应对显然要比之前更加适和。大黄蚊虽然在金甲的带领下有了些简单的意识,但也终归只是简单的意识。它们只能分辨出血肉生灵,但却很难分辨出这种生灵是属于人类还是其他的种类。

    当无数的牛羊被驱赶到了阵前,血肉生灵特有的气息,使得它们顿时疯狂扑了下去,亟不可待的大快朵颐,将一只只牛羊顷刻间变成一具具干瘪的尸体。即便是金甲,也最多只能指挥着蚊群彻底将几个方向封锁住,但却无法明确分辨攻击的目标的区别。

    不过由此一来,倒是终于让火筛的战兵队伍好歹保住了元气,不至于连一拼的力量都失去。

    先前奉命去继续填坑的施力坦才走到一半,就看到了从后而来的大军,尚不明情况的他先是一愣,随即不由的胸中一股热流激荡,当即就流下泪来。

    塔布囊没有抛弃他,他的袍泽们也没有抛弃他,他们竟然全都回来了,回来和他一起并肩而战。

    施力坦感动了,这一刻,他只觉的浑身血脉贲张,胸中一股激烈的豪气回荡升腾,直冲顶门,忍不住仰天张口一声长啸而起。

    “嗷——哎呀!”一声嚎还不等落下,脑门上忽然被狂奔而至的固伦哀一巴掌盖上,顿时戛然而止。

    “鬼叫个甚,你特么兴奋个屁!”固伦哀纵马不停,奔驰中破口大骂道。

    施力坦心下仍在感念的情绪激荡中,出奇的毫不以为意,只是挥鞭催马赶上,一边大声道:“固伦哀安答,你这般义气,不顾生死来助我,施力坦感激不尽。从今日起,你我同进共退,生死不弃!”

    固伦哀听的一呆,随即哭笑不得。本待讥讽几句,只是眼下这情形,倘若真个说清楚了,怕是反倒让施力坦彻底寒了心,更没了锐气,那可就让己方的胜算更加渺茫了。

    是以,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心中一叹,嘴上却道:“别废话了,先想法活下来再说其他吧。塔布囊也来了,就在后面。逢此绝境,吾等有死无生,各安天命吧。”

    施力坦哈哈大笑,毫不以为意。他还只当固伦哀说的是前面要面对的狼群一事儿,当下狠狠一挥手中兵刃,大笑道:“你说得对,有死无生,各安天命就是。咱们鞑靼男儿,何曾惧怕过死亡?战!”

    身旁众蒙古兵卒被两人这一番激励,也是都被激发起豪情,顿时不约而同的齐声大呼起来。

    战!战!战的呼喝声排云激荡,直上云霄,竟是出离的让士气爆到了巅峰。

    后面火筛听着前方传来的阵阵呼喝声,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露出自傲欣慰之色。

    这便是自己的儿郎,正是凭借着这帮豪迈敢战的儿郎,才让他得以能纵横南北,终于杀出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威名。此时此刻,他终于又再次见到了这种悍厉的士气,即便是面对十死无生之局,那又有什么可怕的?

    “呼——哈——”他禁不住猛地仰天嘶吼了起来,叫声中满是慷慨激昂之意,充满了无畏无惧之气。

    四周一众蒙古军卒被他气机牵引,不约而同的立即同声附和,呼哈之音,直如排浪滔天,搅动的上空云雾翻腾,恍如一群亘古的荒兽,忽然穿过了无尽的时空而来。

    两阵对面,大尾巴熊汤圆猛地抬起头来,原本明澈的眼中,忽的暴起凶戾的光泽,连身上的毛发都似在一股无形的气浪中波动起来,透出一股蛮荒的气息。

    四下里众人的马匹顿时齐齐嘶鸣起来,踏踏踏的不停刨着四蹄,显得暴躁不安。兽类天生的敏感,让它们敏锐的察觉到了等阶天生的压制,恨不得立即远远逃开,避开那让它们恐怖的气息。

    苏默伸手按住汤圆的脑袋,轻轻抚着,将它那狂躁的气息抚慰下去。目光遥望着对面天地间涌来的黑线,嘴角微微勾起,喃喃的道:“终于来了么?很好,很好……”

    徐鹏举、庄虎等人早已血脉贲张、激奋不已。他们虽然没有亲身参与进去,但眼前这种上万数量的人与野兽之间的大战,却让他们着实开了一次眼界。

    说起来,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这种上万人的大战也不是没经历过。即便是徐鹏举这样的,也从小耳濡目睹过不知多少这样的段子。但是如眼下这样的人兽大战,仍让他们禁不住的肾上腺素飙升,刺激的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人与人之间的厮杀,完全不能和眼前这种人与兽之间的战斗,这才是真正的最原始的战斗。

    野狼们不会使用工具,它们所能用的便仅只是锋利的爪牙和利齿。所以,那种往昔大战中的肢体乱飞,人头滚滚并没出现,但是期间的残酷血腥,却比之那种场面更强烈了无数倍。

    人类頻死前的哀嚎、野兽受伤后的嘶吼,合着那满天满地的血水雾气,还有放眼到处都是几乎碎成渣子的尸块,令他们有种身处真正的血池地狱的错觉。

    强烈的刺激之下,原本还有些恐惧的心情渐去,代之而起的,却是来自骨子里那久远的狂暴基因。每个人都眼眸开始隐隐发红,透出一股嗜血的凶戾。心中有股克制不住的悸动,不停的驱使着他们想要冲入其中的冲动。

    “老大!”听到苏默喃喃的低语声,徐鹏举僵硬的转头看着他,低低的唤道,声音中透着某种压抑不住的情绪。

    苏默抬眼看看他,嘴角邪魅的一笑,随即又扭头看看四周众人,缓缓举起手来。随后,猛地向前一挥,轻喝道:“杀!”

    “吼!”众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大喝,个个脸上露出疯狂之色。几乎是在苏默的话音才落的一瞬,便同时催马狂奔出去。

    没有人用弓箭,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所有人都选择了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近身搏杀。

    唯有那队瑟雷斯战士,仍在迈开两腿狂奔的过程中,便抖手取下挂在腰间的手斧,先一步抛射出去。

    不得不说,从战斗意识上而言,瑟雷斯战士不愧为世上最强大的士兵。哪怕是再如何激动,也会下意识的用自己最擅长的优势对敌人进行打击。

    大尾巴熊汤圆再次发出烦躁焦急的低吼,苏默先是仰天发出一声带着奇异韵律的啸声,这才轻轻一拍它的脑袋,低笑道:“好吧,汤圆,是时候了。让咱们去愉快的狩猎吧,尽情的杀戮吧。”

    “吼!杀死……虫子!杀死…...好多虫子……”终于等来了主人的许可,大尾巴熊仰天发出一声畅快的吼叫,颠来倒去的嘟囔着贫瘠的词汇,迈开四爪狂奔而出。

    狼群在太阳的指挥下,默契的为身后的己方战士们让开了几条通道,并紧紧随扈在他们身边,如同早已操练过似的,配合着向对面的敌人展开了更狂烈的杀戮。

    此时,对面后方赶来的固伦哀和施力坦两部,正刚刚好抵达战场。两人挥手令众兵士进入战场之后,同时游目四望,寻找着最先留下断后的突颜的身影。

    可惜,任凭他们看遍了所能看到的地方,也没发现突颜的所在。整个战场已然全部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人与狼的搏杀身影,除此之外,便是遍地的碎肉和残破支离的人狼尸体。

    “你们的统领呢?突颜千户长何在?”固伦哀眼疾手快,俯身拉住一个踉跄着后退的突颜部士卒大声问道。

    那士卒脸上满是狰狞之色,眼神却空洞的如同行尸走肉,被固伦哀猛一拉住,想也不想的反手便是一刀。

    固伦哀吃惊之下,慌不迭的急闪躲开,待要再问,忽的耳中一声兽吼传来,随即就是坐下战马一声哀鸣。下一刻,眼前景物蓦地转动起来,已是莫名其妙的摔倒在地。

    “怎么……”他昏头涨脑的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施力坦,却见四下里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所有的马匹都四蹄软倒,跪伏在地,满眼混乱中,又哪还有施力坦的影子。

    这是……他猛地想起一个传说,心头骇然之际,下意识的扭头往对面看去。

    那里,一只巨大的白色身影,如同一座小山般奔腾而进。吼声连连中,蒙古骑兵纷纷倒下,如同忽然被风吹折了的麦子也似……

第934章:完败

    大尾巴熊作为异兽的等阶压制彻底爆发了出来,这使得原本就艰难抵抗狼群的蒙古骑兵,彻底失去了所持。

    没有了战马的骑兵,便如同没了双腿。尤其是作为一个马背上的民族,这种反差更是成倍的突出。原本还略有僵持的战事,几乎是瞬间就颠覆倾颓,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戮。

    “长生天啊——”

    固伦哀终于从人马倒卧的一堆中找到了施力坦,两人相互扶持着爬了起来,呆滞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固伦哀不由的发出一声绝望的吼叫。

    施力坦一条腿被压折了,在固伦哀的扶持下勉强站着,脸上一片苍白,之前刚刚奋起的一点激昂,现在却是再没了半分。

    这是天要亡我蒙古吗?为什么竟会这样?!他两眼茫无焦距。对面那个魔鬼究竟是什么人,又怎么会有这种恐怖的坐骑?前些天他被追的那般狼狈,为什么这只坐骑却始终没召唤出来?

    “固伦哀,这究竟是什么异兽,你认得吗?”他歪头向固伦哀问道。

    固伦哀面如死灰,喃喃的道:“那是魔鬼的仆从,我听塔布囊说起过,说是粘罕帖木儿当时,就是败在这个魔鬼和他的仆从手中……”

    施力坦一呆,随即失声道:“塔布囊知道?那他……”话才一半,又猛的打住,只是脸上不由的闪过不忿之意。

    固伦哀斜眼看了他一眼,哪里不知他的心思?塔布囊既然明知道对方有这么一只异兽,怎么却没有提醒大伙儿?若是早有防备,即便这只异兽再可怕,至少也不至于这般措手不及不是。说起来,就是固伦哀心中也有些怨怼的。

    其实他们实在是对火筛的期望过高了。火筛也是人,又不是神,虽然听说过汤圆的存在,但毕竟那太过玄幻了些,让他总是半信半疑,这就使得他不可能把注意力放到一只畜生身上去。

    再者,上次在白石山那次,其实汤圆也是有出场的,只不过那时因为攻山,蒙古骑兵大都下马步战,汤圆的威力并没彻底发挥出来。这也就给他们造成了一种错觉,那就是这只白熊虽然有些怪异,但也不过就是凶猛了点的野兽罢了。相对比起来,那次的狼王太阳,反倒给他们的印象更加深刻一些。

    而综合这些所得,对于粘罕帖木儿昔日竟败在汤圆身上的说法,火筛就更没有在意了。只当是粘罕帖木儿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败,而特意找的借口罢了。

    若不是这次被苏默坑的惨了,他甚至连这个传说都记不起来,又哪会特意去叮嘱属下注意呢?更何况,当时的情况,前有大黄蚊堵截,后有狼群追击,他全副精力都放在如何突围求活上,哪还记得起那只白熊来。

    实话说,即便能记得起来,在见识了大黄蚊和狼群后,他也不认为单单一只白熊,竟还能比大黄蚊和狼群更恐怖。连这么可怕的大黄蚊群和狼群都见识了,便再加上一只白熊又能如何?

    这种想法并不奇怪,但凡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是如此。由是,这才造成了眼前这一幕悲剧的上演。他们又哪里知道,大黄蚊和野狼再如何凶狠,终归都只是寻常的凶兽罢了。而大尾巴熊,那可是真正的上古异种,完全就是天地间的一个异数。

    好吧,这不怪他们,其实对于世人而言,苏默又何尝不是一个最大的异数?主人是异数,坐骑也是异数,这可不是一加一等二那么简单了。再加上狼群和大黄蚊群,别说是火筛了,就算成吉思汗复生,遇上了也得跪。

    毫无悬念,在汤圆发威之后,就意味着战事已经到了收官的时刻了。再加上火筛部下三大将中,一个失踪,一个重伤,还剩一个也全没了战意,低下的兵卒更哪有抵抗之力?

    很快,苏默骑着大尾巴熊汤圆的身影,就来到了固伦哀和施力坦二人身前。

    十余个亲卫脸色苍白着,咬牙提刀护在二人身前,但是那簌簌颤抖的双腿,却将他们的恐惧展露无疑。

    四周围全是一双双绿油油的兽眸盯着,那巨大的体型,还有腥臭的气息,让他们的心里更是雪上加霜,还能坚持着站在这里,已然是相当的勇敢了。

    更不要说大尾巴熊那家伙此时还在不停嘟囔着,那嘴角边和利爪上,满是碎肉血渍模糊,此时靠近来看,比在远处遥望,那股洪荒凶戾之气,又要更甚三分。

    至于说大尾巴熊的嘟囔,好吧,那只是对苏默而言的,不过就还是那几句简单的意思,杀虫子,吃虫子之类的。但是在其他人耳中,那就是满带着凶戾暴躁的低吼之声了。

    固伦哀是施力坦二人互相扶持着站着,施力坦还想强撑着坚持下,固伦哀却苦笑摇摇头,拍拍他示意交给自己处理,然后扶着他坐下,这才转过身来,对着高倨胸背上的苏默低头抚胸一礼,颓然道:“大明的异人,你们赢了。按照草原上的规矩,我们愿意臣服与你,为奴为仆,悉由尊便。只请你能依照规矩行事,莫要为难这些士卒们。”

    苏默静静的看着他,伸手轻轻拍拍汤圆的大脑袋,让它安静下来,嘴角却在固伦哀的话说完后,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为奴为仆?草原规矩?哈,可我怎么知道的规矩,却不是这样的?鞑靼人,报上你的名姓来,小太爷倒想看看,究竟是那号人物,竟敢当面跟小太爷耍花腔。”

    固伦哀面色一变,强自镇定道:“末将固伦哀,这位是施力坦,皆是火筛汗王麾下。至于说规矩……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等既然战败,哪敢有欺瞒大人的胆子……”

    “得了吧。”不等他说完,苏默便毫不客气的出声打断,撇嘴哂笑道:“固伦哀,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拖延时间?还想着以此能给火筛多些逃走的机会?呵,没看出来,你倒是个忠心的。”

    固伦哀终于脸色大变,他的确是存了这个心思。就盼望着后面将要赶到的火筛,能发现这边的异常,赶紧掉头溜走,不要再往这边送死。

    可如今这点小心思竟被苏默一口道破,让他彻底没了指望。这个魔鬼般的男人,既然苦心孤诣的给自己等人设下这般狠辣的圈套,怕是怎么也不会放过塔布囊吧。

    “你……我蒙古男儿,败便败了,杀剐凭由,但你若想羞辱我等,有死而已。”他紫涨着面孔怒道。

    苏默不屑的撇撇嘴,转头往远处眺望了一下,这才淡然道:“羞辱你?你有那个资格吗?”

    固伦哀蓦地握紧了拳头,旁边施力坦也挣扎着要站起来,怒目而视,大有舍命一拼之意。

    苏默却全不在意,继续淡淡的道:“你们那位伟大的成吉思汗,早让世人明白了你们所谓的规矩,战败者,高过车轮者皆斩,老弱残疾者皆斩,唯妇人孩童留下,充作奴役。怎么,莫不是你们鞑靼人改了性子,不吃荤改吃素了?还敢在这跟小太爷说什么不要为难,嘿,是谁给你的胆子?”

    固伦哀默然,旁边施力坦忍不住怒道:“要杀便杀,何必废话!蒙古男儿,从不畏惧死亡!”

    旁边几个亲卫受他言语一激,忽视一眼,都把手中兵器往地上一抛,齐齐靠近二人,露出决然之色。

    苏默啧了一声,目光在几人身上扫了一圈儿,嘿然道:“想死啊,倒也不必急。你们,还是有点用的。跟小太爷都绑了,胆敢反抗者,杀!”最后一句,却是冲着奥利塞斯喊的。

    众瑟雷斯战士齐齐轰应一声,抢上前去踹倒,麻肩头拢二臂,如粽子似的捆了个结实。

    施力坦还欲挣扎,结果奥利塞斯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斧子砍下,顿时一颗血淋淋的脑袋落地,那叫一个干脆利索。

    众蒙古兵不由的齐齐打个冷颤,再看向这帮瑟雷斯战士的目光中,便多出三分恐惧来。他们也算的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了,但是干脆到这种地步,连半个字儿都不带多言就抬手砍人的,也是从来不曾有的。这得是凶残到何等地步才能达至的?

    这汉人主子的坐骑凶残恐怖,不想竟连一个手下也是如此。这一刻,一众俘虏先前刚刚兴起的那点反抗心思,顿时再次消散一空。

    “报——,主上,那边又有蒙古人来了,看旗号,应是贼酋火筛本部……”忽然一骑飞来,马上骑士大声禀报道。

    固伦哀神色一动,似是要说些什么,但却终是面色一黯,默然垂下头去。

    苏默斜眼乜了他一眼,却并未理会,只是将手一摆,吩咐道:“正角儿终于登场了,小的们,那就摆开了阵势好生迎接一番。可莫要让火筛汗怪咱们不通礼数……唔,把这些蒙古兄弟也都带上,就……嗯,就在前面一溜儿排开吧,也算是咱们的诚意了。”

    众兵士轰然应诺,七手八脚的将固伦哀等人往前拥去,甚至连断头的施力坦都找木桩固定了身子,只把头插在上面,乍一看,还当只是脖子忽然长了许多。

    固伦哀看的目眦欲裂,转向苏默瞪去,眼中又是怨毒又是恐惧。他终于知道了苏默刚才那句“你们还有用”是什么意思了……

第935章:单挑什么的,喜欢了

    唏律律,战马长嘶着人立而起,火筛两眼暴突,用力的勒紧缰绳,任凭马蹄踏踏踏的在地上焦躁的刨着。

    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看着对面狼藉的战场,还有前方被按倒跪了一溜儿的固伦哀等人,几乎让他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完了,全完了,他曾经无敌的战骑,何曾想到,竟会在这短短的一天内,彻底的凋零谢幕。数十年心血,至此完全毁于一旦。

    身后紧追的大黄蚊群果然也是受对面那个人驱使的,此刻明明已经追了上来,但却并未再来攻击他和他的部队,而只是呈一个巨大的半弧形,将所有退路全都封死。

    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将自己彻底留在这儿吗?火筛牙齿咬的嘣嘣作响,用力之大,竟有血丝从嘴角处沁了出来。

    战吗?他扭头看了看身后,只剩下不到千余的士卒,而且个个都是满脸的绝望恐慌之色。

    这还怎么战?别说这一刻已然士气全无,就算是全盛之时,以这点兵力对上那上万数量的狼群,还有身后恐怖的大黄蚊群,也是没有丁点儿的胜算。更何况,还有对面那个阴狠狡诈的小贼窥伺在侧。

    “塔布囊,休要管我们,走!走啊!快走!”固伦哀挣扎着昂起头,声嘶力竭的呼喊着。因着角力的缘故,一张面孔紫涨紫涨的,口鼻眼角嘴边,都有血水泌出。

    苏默稳稳的跨坐在大尾巴熊背上,静静的看着,一言不发。徐鹏举等人和众瑟雷斯战士一字排开,分列两旁。圆盾手斧闪着森寒的光泽,透出一股凶戾的杀气,合着漫天的血气,恍如从远古踏出的修罗。

    “苏默,出来答话!”火筛的眼神从己方队列收回来,默默的看了眼还在那儿狂呼大喊的固伦哀,努力将胸腔激涌上来的一口逆血咽下,猛地催马而出,沉声喝道。

    苏默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伸手拍拍大尾巴熊的脑袋,汤圆低低吼了一声,亦迈步而出。

    旁边徐鹏举几个待要拦阻,苏默只是摆摆手,示意无妨。

    “火筛,你我终于见面了。上回白石山那次,再加上这回,接连两次欲要与将军会猎一番,只可惜总是缘铿一面,终归还是要本公子费了这诺大手脚,才终得相见。如今一见,真是幸何如之啊。”

    好吧,胜利者的确有嚣张的资本。火筛气的眼前发昏,险些一口血压不住,又要再喷出来。

    “小辈,真好一张利嘴!若非你只用这些奸狡诡计,仗着畜生作伥,岂是我蒙古男儿的对手?小辈无耻卑鄙,可敢与本汗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我呸!”他怒目大骂,额头上青筋都崩起老高。

    苏默忽的仰天哈哈大笑,末了摇头,哂道:“啧啧啧,火筛将军,你真是让我失望的很啊。两军对垒,各凭手段罢了。岂不闻兵不厌诈,无所不用其极?你那些个废物手下这么说也就罢了,怎得连你这个主子也这样没见识吗?我依仗着畜生之利,呵呵,那你们蒙古人又何尝不是依仗着战马之利?要这么说的话,那也成啊,来来来,让你们的人都下马来,咱们都用步卒,双方来做上一场,且看看谁是英雄谁是孬种,敢不敢?”

    火筛气的好悬没从马上栽下去,特么的咱们鞑靼人一生都在马背上度过,战马便如咱们的腿脚一样,你让我们跟你们下马步战?谁不知道你们汉人最擅守城,让我们舍己之长,以对你们之长,你还敢要点碧莲不?

    还有,战马特么的怎么就成了畜生之利了?这天下谁家打仗没有骑兵的?我说的畜生之利是指的战马吗?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特么好歹也是代表了大明啊,咱能有点节操吗?

    算了,这没法聊了!

    火筛深深的吸口气,又吸口气,咬牙将胸中的憋屈压下。对面这小混蛋根本不跟你讲道理,再继续啰嗦下去,只是自取其辱了。

    “说吧,你究竟想要怎么样?别忘了,大明与蒙古已经是结了盟的,你最好别太过分。否则,影响了双方邦交,引发了两国交恶,怕是你苏默也担待不起吧。”

    “哈——哈——哈!”听到火筛这番话出口,苏默先是愣了下,忽然仰天发出三声大笑。真的是三声,每一声都是单蹦儿的,那浓浓的讥讽嘲弄之意,就算是个傻子也能听得出来。

    火筛两手拼命的攥着,身子因怒极而不自禁的颤抖起来。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了!你特么不会好好说话吗?我都这般低头了,你还要如此羞辱与我,真当我不敢跟你拼命不成!

    ……好吧,事实是,确实不敢。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所部五千之众,已然折损三有其二;麾下四员大将,更是陨落一半(嗯,这会儿他还不知道巴穆尔也早完蛋了),除非他想彻底将自己拼尽了,否则这口气就只能忍了。唯有这样,才能有希图东山再起的一线希望。

    至于他觉得自己的低头,与火筛而言,他觉得自己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当然就算的是低头了。至于说他之前对苏默的种种截杀、追杀,那不都是正常的吗?两国交兵,本就是你杀我我杀你,谁会放着杀敌的机会不用?

    再说了,你苏默偷偷跑到我这边来捣乱,根本就没打出大明的旗号来不是。那么我自追杀祸乱己方的奸细,这有错吗?

    至于说他陈兵大同关外,整整堵门堵了两个多月的事儿,也被他刻意的抛诸脑后了。而且,他不也只是堵门而已吗,又没真的攻伐关隘,那当然不算是违约了。

    所以,火筛觉得自己实在是憋屈的很了。由此对于苏默此刻的态度,自然也是恨的咬牙切齿,愤懑不已。

    “你,笑,什,么!”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从牙缝中蹦出。

    苏默敛起笑容,脸上一片冰冷,“我跟你讲道理,你跟我讲拳头;我陪着你讲拳头了,你却又来跟我说道理。盟约?你堵在我大明关外,耀武扬威、羞辱我大明将士之时,可曾记得盟约?你围追堵截,杀我手足兄弟之时,又可曾记得两国盟约?尔下,你们战败了,沦为我阶下囚了,这会儿却来跟我说盟约,哈,你特么敢要点碧莲吗?我查查你个老母的,你特么是脑袋秀逗了,还是你当你家小太爷闲的蛋疼,跑这儿陪你过家家来了?引发两国交恶?好啊,那你们来啊,看咱们怕是不怕?惹急了小太爷,立马去联合亦思马因,分分钟瓜分了你们信不信!”

    火筛不由的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向来以天朝上国、礼仪之邦的大明,竟然会出来这么一个满嘴秽言粗鄙之词的使者。说好的温良恭俭让呢?说好的谦谦君子呢?不是应该无论咱们怎么无礼,你们都要宽容大度的吗?这特么到底咱们是蛮夷,还是你丫的才是蛮夷啊?

    这一刻,讲真,火筛真是有些懵逼了。他却哪里知道,就眼前这位,你跟他讲道德礼仪,简直比缘木求鱼还要不靠谱。作为一个穿越人士,后世讲究的“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你杀我一人,我杀你全家”的理念,才是其奉为圭臬的主旨。

    “你你……”火筛抖颤着手指着他,嘴唇哆嗦着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下马,跪地,投降,饶你不死。胆敢牙根崩半个不字,统统死啦死啦的干活!”苏小太爷歪着脑袋斜着眼,肩膀还一抖一抖的,兴奋之下连鸟语都抖落出来了。

    后面徐鹏举等人齐齐捂脸,大哥诶,形象!咱的形象啊!这哪是什么天朝上国上使的模样,妥妥一个拦路打劫的土匪强盗形象哇。什么胆敢牙根崩半个不字,好嘛,这连黑话都出来了,丢死个人了……

    火筛气的浑身发抖、脸色铁青,今个儿他是真的开了眼界了。多咱见过这般的大明官员、儒家门生?草原上的马匪都特么比你文明一百倍!

    “小狗!竟敢如此辱我!今日有死而已。来,可敢与某斗将,生死不论!”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火筛彻底暴走了,伸手从腰畔抽出长刀,指向苏默怒喝道。

    不过即便这个时候,他也仍是保持着几分理智,没有傻乎乎的喊着什么大伙儿并肩子上,而是欲挑起苏默的傲气,单对单的解决。败则没什么好说的,一切休提;但若能激的苏默答应一对一对战,但能战而胜之,自然便可顺势挤兑苏默放过他们一马。一线生机,便在于此。

    苏默身后,庄虎、唐猛还有奥利塞斯几个都是眉头一扬,齐齐催马而出,欲要争而代之。连徐鹏举都面色微变,抢先冲了出去,低声道:“老大,别中计,不要答应他。”

    苏默懂功夫,这点大伙儿都知道。而且还知道他的功夫不弱,可也就是不弱了。要说平日里大伙儿私下切磋什么的,甚至还能占着上风。但是,要说他的功夫能与百战沙场悍将的火筛斗上一斗,那却是谁也不敢相信的。

    苏默心中翻个白眼,一帮没眼光的,怎么就如此不信任自己呢?哥可是高手来着,以后那是要征战星辰大海的存在呢……好吧,这确实有点吹牛逼了。不过也不至于打个火筛都打不过吧,太小瞧哥了!

    被小觑了,宝宝很心塞,心情不美丽了!心情不美丽了就会很任性,所以,某宝宝很不悦的瞪了众人一眼,冷笑着看着对面的火筛,发出了豪言壮语。

    “来,孙子!不就是单挑吗,这个小太爷最是拿手了,也让你见识下小太爷的手段!”某宝宝嚣张的大叫着,众人不由齐齐色变,暗叫苦也。

    对面火筛面色冷厉,心中却暗暗狂喜。只是这狂喜还不等发酵,对面传来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顿时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众儿郎,都给小太爷上。这孙子竟要一人单挑咱们一群,能的他了,怼死他!”

    “……….”

第936章:苏太爷升堂

    “卑鄙!无耻!”火筛狂吼着,奋力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固伦哀等人已经没法言语了,对于一个完全不要脸的家伙,骂的再狠有用吗?还是省省力气吧,大势已去,徒唤奈何。

    火筛身后的众军鼓噪起来,有些蠢蠢欲动。结果一声兽吼响起,四周围着的狼群齐齐发出一声长嚎,顿时使得这边所有马匹哀鸣一声,噗通噗通接连跪倒下去,整个阵型一片混乱。

    火筛胯下那匹马也不由的一声惊嘶,好在这马着实神骏,竟能勉强顶得住汤圆的压制,没有倒地。不过也由此浑身鬃毛炸起,转头就要逃走。

    两下里这打的激烈呢,胯下马这一惊可把火筛害苦了,原本该躲闪过去的动作也都变了形,原本该劈出去的刀势也落到了空处,顷刻间身上便连中好几下,顿时血迹淋漓起来。

    “无耻!无耻!苏默,你个懦夫,不配为英雄!以这般手段害我,我死也不服!”火筛怒不可遏,眼珠子血红血红的,一边拼命挥舞着兵刃抵挡攻击,一边狂呼大叫道。

    苏默撇撇嘴,仰天喃喃道:“傻鸟,真为你的智商捉急,这么久才发现小太爷的优点吗?英雄?英雄很容易牺牲的……”

    噗通!

    旁边一声闷响,扭头看去,固伦哀正躺在地上,两眼呆滞的看着他,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之色。这得是不要脸到了何种程度才能说出的话来?固伦哀忽然觉得,他家塔布囊输的一点也不冤。遇上这么一个完全没节操的,怕是神仙来了也得跪吧。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们那个傻乎乎的塔布囊非要喊着单挑的,这怪我咯?赶紧给小太爷收回这个表情,不然削你啊。”苏小太爷很不爽的看着他道。

    固伦哀和一众蒙古兵面色呆滞,连吐槽的力气都没了。敌人太强大了,完全没有抵抗之力哇。

    正失神间,忽然却听这位小太爷一声大吼,紧接着一个兴奋的喝声响起:“都起开,让我来!大丈夫说单挑就单挑,来来来,你我并个三百回合!”

    固伦哀好悬没把自个儿舌头咬掉了,这惊的,急忙转头去看,随即木然无语。

    场中,被汤圆突兀的一声吼搅合的,原本就四下封挡不住的火筛,在战马受惊之余更是险象环生。不过眨眼间,手中长刀也飞了,身上衣甲也烂了,浑身都是无数的伤口鲜血迸溅,此刻已是摇摇欲坠。全凭着一口不肯低头的傲气撑着,这才没立即倒下去。

    只是就在这时候听到某人的大喝声,不由的气闷天膺,一股腥甜直涌上来,再也压制不住,顿时就是一口逆血喷了出来。身子在马背上晃了晃,随即一头栽了下去。

    打到这份上了,你跑来跟我喊单挑,还大战三百回合……特么的你是来鞭尸的吧,你敢再不要脸点不?

    某小太爷一再的刷新底限,这让火筛等蒙古兵丁,真的是接受不能啊。

    只不过他们这种鄙视显然对苏小太爷毫无作用,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苏小太爷得意洋洋的催着大尾巴熊来到近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唰的抽出腰间长刀指着他,大义凛然的喝道:“吾不欺你,起来再战。”

    噗——

    噗通、噗通……

    随着这声断喝,一连串的闷声响起。那声噗是火筛的,又吐血了;后面的噗通声却是众多士卒的,嗯,双方士卒的。

    连徐鹏举徐小公爷都捂脸了,忍不住过去戳戳他,叹息道:“老大,你还是收了神通吧。我担心这么下去,他没被杀死也会被气死的。”

    “嗯,是这样吗?”苏小太爷抚着下巴,认真思考。半响才勉强点点头,惆怅道:“唉,想痛快的战一场怎么就这么难呢?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火筛:“……”

    徐鹏举:“…….”

    众人:“…….”

    战斗结束了,以某种极诡异的方式。接下来便是打扫战场,收置俘虏了。这些事儿自然不需要苏小太爷去费心,奥利塞斯带着瑟雷斯战士们自会安置妥当。

    苏默传下令去,就地扎营休整。这些日子以来,真是被追的惨了,几乎连个好觉都没睡过。如今总算彻底解决了危机,众人都需要休整一番才行。

    待到营盘扎起,中军大帐中,苏默高倨案首,旁边徐鹏举陪着,这才着人将火筛、固伦哀等一干蒙古将领带了上来。

    如今整个火筛部,也就只剩下这大小猫三两只了。巴穆尔死了,当然,这会儿包括苏默在内,所有人都不知道。

    施力坦被砍了脑袋,至于突颜,也终于找到了。不过,找到时已经完全没法拼凑出囫囵样儿了,被群狼撕咬的只剩三分之一不到的尸首,还是尽力找寻才找到的。

    可以说,至此一战,曾经威震草原的火筛一部,算是彻底消亡了。即便火筛能活下去,再想崛起也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这还是在没有外力的干预下的前提。

    但是在这弱肉强食的草原上,失去了主力战兵的火筛部,可能不被其他强大部落觊觎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所以,此时的火筛面如死灰,满脸都是绝望心死之状。哪怕是拖曳他来的士卒对他极为粗暴,他也只是闭着眼一言不发,任凭对方将自己一脚踹倒在地。

    固伦哀看的眼中满是悲愤,心下却是一片冰凉。这还是当日那个意气风发、威震大漠的无敌统帅吗?这还是那个,被所有草原男儿崇拜敬仰的,强悍如天神般的英雄吗?

    是了,上首那无耻的家伙说过,英雄,都是很容易牺牲的,果然是这样吗?转头看看身旁另外几个百夫长,却见都是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再没了半分昔日的意气飞扬。

    失去了狮王的带领,他们俨然和那些绵羊没有两样。曾经强大一时的蒙郭勒津部,今后又将何去何从?

    这一刻,固伦哀忽然有些迷茫了。

    啪!一声大响忽的在耳边炸起,突如其来的响声,吓的众人一哆嗦,也将固伦哀从迷茫中惊醒。唯有火筛,只是微微睁眼瞄了上首一眼,便又再默然阖上。

    “都精神点,现在开始审问。”苏小太爷放下手中的惊堂木……好吧,那其实是一只头盔。

    “本官的宗旨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来问,你们答……唔,允许抢答。答错了打板子,答对了有……咳,答对了也没奖,都听明白了吗?”

    旁边扮演师爷的徐小公爷仰头看天,下面分站两旁的庄虎和唐猛也齐齐捂脸。若是大明的官员都这个德性的话,怕是离着亡国也没多远了。

    话说你审讯就审讯好了,非要扮什么县太爷升堂啊?这不伦不类的,要是传回去,徐小公爷觉得自己非得给人笑死不可。

    好吧,主要是他堂堂一个魏国公世子,竟然被逼着扮演师爷一角儿,这实在是太羞耻了。

    “嗯,第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在马上就要胜利了的时候,却忽然撤退了?”某县太爷目光威严的问道。

    大营那边发生的事儿,他现在还没得到消息,只是隐隐猜到极可能是那边的变故,但具体如何就不得而知了。这必须要问明白,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拿小口袋装了。

    战争,永远是信息为王,这一点,从后世来的他,绝对比当世任何一位名将都有深刻的认识。

    众蒙古俘虏一脸的茫然,当时命令来的突兀至极,别说他们,就算固伦哀等人都至今也没明白原因。除了火筛之外,也就当时那个来报信的知道。可问题是,接下来一番乱战,那个报信的家伙早不知死在哪个旮旯了。也就是说,这个问题就目下而言,除了火筛之外,再无第二个人清楚了。

    火筛依然双目紧闭,不言不动,如同一个死人。固伦哀等人偷眼瞧瞧他,然后也只能以沉默相对。

    某县太爷不开心了。郁闷个天的,咱好容易过把当官的瘾,怎么下面人这么不配合?这样下去,本老爷还有何乐趣可言?真是太可恶了,看来不给他们点厉害看看,他们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县太爷这么想着,不由的怒从心边起,恶向胆边生。抬手又把那头盔举了起来,砰!

    “一帮子刁民,竟敢用这种冷暴力对抗。来人,给本老爷砍了!”某老爷显然恼羞成怒了。

    徐鹏举好悬没一头栽倒,好嘛,一言不合就砍人,尼玛,县太爷做到这份儿上的,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了。威武霸气有木有?残虐暴戾才是真本色吧。

    下面庄虎和唐猛也面面相觑,县太爷可以说砍人就砍人吗?好像有些不太对劲诶。不过下一刻两人就不再纠结了,妈蛋,管他的呢,咱家少爷高兴就好。说砍你就砍你,这才是咱们少爷的风格。

    噗,唐猛手快,一刀下去,一个百夫长的脑袋就轱辘了出去。腔子里的血窜起三尺来高,霎时间帐中便弥漫起浓郁的血腥味儿。

    几个蒙古百夫长看的目瞪口呆,随即便是变色大变。待再看到庄虎满是遗憾的咂咂嘴儿,显然是为出手慢了而很是懊恼,然后又双目放光的看向自己时,那身子就不由自主的筛糠也似的抖了起来。

    杀人大伙儿见得多了,可你妹的这样干脆的杀法,死的也憋屈了些吧。不就是回答的慢点了吗?至于着这么狠吗?而且重点是,特喵的,咱们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啊。

    几个百夫长不约而同的把目光齐齐看向固伦哀,霎时间,固伦哀便成了焦点。待到看到苏默饶有趣味的目光也投注了过来,固伦哀两眼呆滞,心中唯有一句话翻动: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937章:释放

    “你们……你们看我作甚!你们不知道,我又何尝知道……”固伦哀惊怒的叫道。

    一直闭着眼的火筛忽的睁开眼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重新闭上,心中却是不由的涌起一股悲哀。

    固伦哀说的是不知道,而不是不会说。不知道和不会说结果虽然是同样的,但是意义上却完全是两码事。

    不会说是坚贞不屈,不投降、不屈服;而不知道却是内厉色荏,已然暴露出了怯懦的意味。

    昔日自己麾下四大悍将,个个狂酷霸戾,何曾显露出这种软弱的模样?枭雄末路、名将白头,此中之悲,莫可名状,直让火筛又是伤心又是失望。

    “你不必问他们了,他们都不知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心中默默哀叹了片刻,他忽的睁开眼睛向苏默说道。

    哦?苏默惊诧的看了他一眼,对他的忽然配合大出意料之外。从这货进来就闭眼装死的架势看,完全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是以苏默原本并无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的奢望。而之所以还要让他在一边看着,其实就是想进一步打击他而已。

    火筛在蒙古,的的确确是一名极出色的将领,同时还是一个标准的鹰派,时时惦念着南侵中原。这样的人,按照苏默原本的打算,那是绝对直接咔嚓了才好。

    只不过回头转念一想,又觉得或许可以利用一番,从接下来的交易中获得更大的好处也说不定。所以,这才有了打击他的心思。杀了他固然利索,可若是能诛心的话,那一个活着的火筛,或许比死了的火筛价值更大。

    想想一个昔日的无敌悍将,忽然一日被俘后归来,意气消沉,颓废无比,那绝对是对整个蒙古一族士气的巨大打击。如此一来,蒙古人可还敢动不动就轻易起南侵之心吗?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还不等怎么着呢,火筛就开口了。这就沉沦了?也太简单了吧。不对,这丫憋着怀呢。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敢心有算计,看来想要诛心不是那么容易啊。也对,能名震大漠那么久,哪一个不是心志坚韧之辈?看来,说不得回头还是送他归西了的利索。

    苏默眼神闪烁的看着他,心中默默下了决定,面上却笑眯眯的连连点头:“好好好,没有问题。我这人最是公平了,同等交换没毛病。那你说说,你的条件是什么呢?”

    火筛哪里知道,自己不过刚起了点心思,就让苏默立马提高了警惕,以至于就此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若是知道的话,怕是定要后悔的肠子都会绿了吧。

    此时听他问起,心下微微一松,缓缓道:“放他们走,不得再伤害我蒙古降卒任何一人。若你肯应,那我便知无不言。”

    苏默眼睛微微眯起,静静的看着他不说话。火筛毫不退让的迎视着他,不见半分波澜。

    旁边固伦哀等人脸上又是惶急又是惭愧,失声叫道:“塔布囊……”却是没有再说出其他的话来。

    火筛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是心中的悲哀又再浓重了几分。

    “哈,火筛将军你这真是……”苏默忽的笑了出来,随即面色一变,又变成一脸的忧伤,摇头叹道:“我怎么会伤害蒙古兄弟呢?大明和蒙古可是结了盟的呢。伤害盟友这种事儿,我是绝不会做的。之所以一时没让他们离开,其实是想好生招待一番而已。唉,火筛兄啊,你对我的误会,何其之深啊。这让我很伤心呢。”

    火筛嘴角微微抽搐,眼神垂了下去,一言不发。他怕自己眼中的怒火憋不住,被苏默看出来。

    你大爷的,这会儿又想起大明和蒙古是盟友了吗?不会伤害盟友,只想留他们招待一番?你特么的招待就是拿刀子招呼吧,那我也这样招待招待你可好?

    他心中愤怒如狂,竭力告诫自己要忍耐,这才好容易将要勃发的情绪控制住。

    苏默脸上又露出笑容来,蒙古兄弟当然不能伤害,最多就是砍死嘛。自己可是一诺千金的诚实小郎君,说到做到。嗯,完全没毛病!

    看着火筛又一言不发起来,当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先放人,不然免谈。

    挥挥手,对着庄虎等人呵斥道:“看看你们,还等着干嘛,赶紧扶蒙古兄弟们下去洗漱一番,然后恭送他们离开啊。没点眼力劲儿的,还想不想进步了?快去快去。”

    庄虎等人面面相觑,个个脸上古怪,闻言连忙应了,扶起固伦哀等人出去了。自有亲兵进来,将那个掉了脑袋的尸首也收拾干净。

    待到帐中只剩下三人后,苏默这才耸耸肩,对火筛笑道:“火筛兄,你看,你的要求我做到了,现在该你了,希望你别让我失望哦。”

    火筛抬眼看看他,随即又耷拉下眼皮,淡淡的道:“我蒙古男儿可不像你汉人那般狡诈,答应的事儿,自当做到。只是只这样,我又如何知道,固伦哀他们真的没事儿了?要是一旦我说了,你又回头杀了他们,我能耐你何?”

    苏默砸吧砸吧嘴儿,不悦道:“这话怎么说的,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什么狡诈,我那叫智慧好不好,没学问真可怕。”

    饶是火筛做好了万全的思想准备,也万万没想到这时候了,眼前这货还在纠结自己的用词问题。特么的你敢严肃点不,我说的重点是这个吗?放人!我要亲眼看到你放人懂不懂?

    他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有种抓狂的赶脚儿。最后干脆一言不发,只当自己死了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免得一个忍不住,再吐血活活气死。

    苏默皱眉,叹气道:“你这人……唉,怎么就这么轴呢?这大晚上的,黑灯瞎火的,现在就让他们走,万一出去后被狼叼去了咋办?就算没被狼叼走,那万一看不清路,有个磕磕绊绊也不好不是……唉,我说你,倒是给点反应啊,你这样残忍无情,怎么当人老大的啊。”

    他絮絮叨叨的劝着,如同唐僧念经也似,那叫一个魔音贯脑啊、火筛咬牙不说话,额头上却显而易见青筋崩起,突突突直跳。

    连旁边徐鹏举徐小公爷都看不下去了,悄悄伸手拽拽苏默袖子,轻咳一声,低声道:“那啥,老大,天不早了,早点完事儿早点洗洗睡吧。大伙儿也都累了好久了……”

    苏默就长长叹息一声,满脸的惆怅:“唉,想要好好聊个天咋就这么难呢?罢了罢了,都不过是俗人,想要找个能和我这么清洁高尚的朋友,确实是为难你们了……”

    火筛和徐鹏举一齐眼眶子抽抽,特么的我好想抽他啊怎么办?

    “走吧,咱们就一起去送那些蒙古兄弟一程吧,愿他们一路走好。”苏默站起身来,当先往外走去,一边善祝善祷着。

    火筛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脊梁后升起,忽然有些拿不准坚持让固伦哀他们现在走是不是对的了。一路走好……特么的这话咋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呢?

    “你……你答应了就要做到,别耍花样。否则,你休想从我这儿得到任何消息。”他起身跟上,越想越不踏实,忍不住开口说道。

    这小混蛋张口闭口被狼叼走的,特么的那些狼都是听他指挥的,谁知道他会不会等固伦哀他们一出了大营,就真让狼群给围了分尸啊。以这货无耻的性子,到时候非要说不关他事,自己又要跟谁哭去?

    “啧,火筛老兄,你这就没意思了啊。”苏默停住了脚,转头看着他不乐道,“谁不知道我苏某人诚实可靠,一诺千金?要不然会有那么多美人儿哭着求着我要嫁给我,连你们的别吉都不惜抛弃荣华富贵,也要随我南去,这可不说明问题吗?我跟你说,大家熟归熟,但你要再这样污蔑我,别怪我翻脸啊。”

    火筛就震惊了,知道你不要脸,但特么能不要脸到这个程度,你妈妈知道不?我家别吉……你大爷的!要不是你这王八蛋从中不知耍了什么手段,能有这种破事儿吗?话说我们大汗那边,为此不知摔了多少个金杯了都,你怎么就能还洋洋得意的拿这说事儿呢?

    火筛觉得自己的三观,再次被刷新到了一个新的底线。没法聊了啊,你这跟他说东,他却跟你说西。我明明说的是让你遵守承诺,老老实实放人不要耍花招,你特么却跟我扯什么你招了多少美人儿……这特么扯得上吗?

    算了,但愿固伦哀他们好运吧。火筛觉得,与其跟眼前这家伙扯皮,还不如求长生天开眼来的实在。所以,他嘴巴张合了几下,最终还是沉默了下去。

    苏默就转嗔为喜起来,伸手拍拍他肩膀,欣慰的道:“这就对了嘛,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信任还是必要滴。你这人吧,哪里都好,就是心思太阴暗,这很不好,以后要改知道不?”

    火筛咬牙不说话,拼命握着拳忍住打人的冲动。心中只有一句话,我有句mmp可以说吗?

    “塔布囊,我等……这便去了。请塔布囊千万保重……”到了大营门口,外面一溜儿站着固伦哀几个,倒是还行,每人都牵着一匹马,总算没让他们步行。

    此时见到火筛出现,不由的都是面上一阵激动,纷纷上前翻身拜倒,哽咽泣道。

    火筛两眼满是复杂之色,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只化为一声叹息,落寞的摆了摆手。但摆着摆着,忽的一僵,猛地省悟过来,转头看向苏默道:“这……怎的就他们几个?其他人呢?”

    跟着他一起被俘的,可足足有近两千人呢。单就是他本部人马就有一千了啊,但眼前就只有固伦哀这几个,这是几个意思?

    “其他人?”苏默脸上露出迷茫,随即省悟过来,长叹一声,满是感叹的赞道:“他们啊……可不就在这里吗,无处不在。唉,他们都是好男儿,是真英雄啊。宁死不屈,即便身死,也是英灵长存,永垂不朽……”

    噗——,火筛一口血喷了出来,眼前一黑,翻身即倒。

第938章:迷茫

    中军帐中,苏默和徐鹏举二人一卧一坐。卧着的是徐鹏举,显得有些百无聊赖。苏默仰着头,两眼直勾勾的看着顶棚,脸上一片若有所思之色。

    火筛已经被另寻地方安置了,营门口被苏默一番话激的吐血而倒,内外交竭,终于是再也撑不住了。

    但即便如此,苏默也没放过他,又是掌掴又是捶胸的,愣是把人弄醒问出了火筛大营那边的变故究竟是什么。当时那副凶残的模样,连徐鹏举等人都有些目不忍睹了。

    牧民暴动,这就是火筛给出的答案。对,没提右帐汗王,火筛故意隐瞒了。

    只不过以苏默那鬼精鬼精的,自然也绝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他的答案。若只是牧民暴动,依着火筛那残暴的性子和对他苏默的恨意,又怎会那么轻易地,在即将抓获他时果断撤军呢?

    牧民暴动而已,那边的巴穆尔就算再无能,即便平复不了暴乱,至少自保还是没问题的。以暂时的后撤自保,换取苏默这个大敌的脑袋,这个选择很难选吗?至少苏默觉得换成自己的话,根本连考虑都不需要考虑。

    那么问题来了,能让火筛如此急惶惶而走的原因,又是什么呢?所谓的牧民暴动一事儿,苏默早有所猜测。毕竟那本就是他留的后手,这一招最多也就是给火筛制造些掣肘,完全不足以让火筛这般决绝。所以,肯定还有更隐秘的原因。

    所以,打从回到大帐后,苏默就开始长考。徐鹏举等了好久,终于不耐起来,打个哈欠道:“老大,用得着这么费劲吗?等咱们回去不就都明白了?要不然,交给小弟我,就不信那丫的嘴能硬到哪里去。”

    苏默坐起身子,乜斜了他一眼,撇嘴道:“你敢保证酷刑逼出来的供词就一定是真的?至于说等回去,要真有事儿,等回去的什么黄花菜都凉了。一个不好,你我这几十号兄弟就得交代在这儿。算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让我再好好想想。”

    被鄙视了,徐鹏举悻悻的爬了起来,吊儿郎当的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了下来,转头道:“老大,你真的要放那几个鞑子走?”

    苏默抬眼看他,挑眉道:“那你要怎样?”

    徐鹏举屁颠屁颠的跑回来,谄媚道:“把汤圆借给我,还有太阳,我带它们追上去,来一出月夜狼出没如何?”

    好吧,徐小公爷对不能骑着大尾巴熊装一波怨念深重,总想找法儿满足一次。想想要是能骑着大尾巴熊,然后带上一票草原狼的场面,他就血脉贲张,激动不已。这要是能有这么一遭,等到回去后在众人面前说起,那得是多风光啊。

    苏默就斜眼乜他,不屑道:“就你,还狼出没?要我说也不用那么麻烦,你只要站出去嚎一嗓子,就妥妥的一月夜狼人,可比那什么月夜狼出没拉风多了。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徐鹏举大怒,直起身子叫道:“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你这分明是歧视。”

    苏默懒得搭理他,扶着额头无力的道:“得得,我不歧视你,你还是哪凉快哪儿呆着去吧。那些人不能动,我有用。”

    徐鹏举眼珠儿转转,又凑过去谄笑道:“有啥用,跟我说说呗。你不告诉我,我有心事睡不着。”

    苏默翻了个白眼,一指后面道:“睡不着就去那边,多的是又白又嫩的,随便你挑。长夜漫漫,大可以谈谈人生,憧憬一下未来就是了。”

    徐鹏举一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看,皱眉苦思,那里什么时候藏了美人儿了吗?话说蒙古娘们固然能找出几个漂亮的,可那皮肤大都黑里透红,糙的很,又哪来的又白又嫩……呃,不对!妈蛋,那里特么围的全是羊……

    “苏老大!”终于想明白了的徐小公爷怒了,戟指怒喝。“咱们不能做好朋友了,友谊的小船,翻了!”

    苏默叹口气,点点头:“你信不信,要是你再不从我面前消失,今晚我就让人挑一百只羊塞你帐篷里去。然后把你扒光了绑一起,等明天……”

    嗖——

    不等他话说完,帐中一阵疾风刮过,门帘摇曳,徐小公爷已然遁的无影无踪。

    苏默吐出口气,无声的笑笑,低骂一声。这才摇摇头,又再沉思起来。

    他没有骗徐鹏举,固伦哀等人确实是他有心放回去的。因为他需要有人回去,让蒙古王庭那边知道这边的消息。他很期待,要是达延汗知道了火筛一部的覆灭后,将会是什么表情。

    从火筛这些日子来的表现就能看出来,蒙古在对这次的贸易一事上,完全是抱着想要占据主导位置的打算。如果不能打破这种心理,完全可以预料到,那所谓的互市还有这次的盟约,说不定又是一出后世各种丧权辱国的条约一样。

    别说这只是火筛的个人行为,即便是,那也绝对有达延汗的故意放纵的意思。火筛的举动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苏默才不信达延汗会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即便是如今通讯不发达,草原广袤,详细的情况或许可能不清楚,但大概总还是能了解到的。

    所以,苏默既然看清了蒙古人的算盘,又怎么肯吃这个亏?妈蛋,别的不说,这要是真给蒙古人得逞了,他苏默的名字岂不是要遗臭万年了?

    用最凌厉的回击,狠狠打击一下蒙古人的野望,让他们彻底明白谁才是主导,这便是苏默的打算。而借着这次机会,趁机将大明的势力延伸进去,不能说指望就此战胜蒙古,但也要让其如鲠在喉,再想觊觎中原时,就会缚手缚脚,心有忌惮。

    如此,多了不敢说,至少也可保证十年之内的安定。这样的话,自己便也对得起弘治帝和朱厚照父子了。

    而要想达成这个战略目标,那么还有什么比筑城更合适的?若是一切顺利,正如当初火筛的猜测一样,能筑第一座城,就有可能再筑第二座、第三座,说不定真就可能由此蚕食了蒙古呢?最不济,也能为大明抵抗蒙古,多建几个前突的据点不是。

    所以,他需要有人把这边的大胜,在最短的时间内传给达延汗。一如火筛陈兵大同关下的的道理一样,城下之盟,也是苏小太爷最喜欢做的呢。

    至于大同关那边……苏默心思又转了回来,看样必须要尽快赶回去了。那边肯定是出了极大的变故,绝不仅仅是火筛说的那样,只是简单的牧民暴乱。

    嗯,在尽快赶回去的同时,还必须多做些必要的准备。正所谓庙算多者胜,无论什么事儿,多留一手总是好的……

    这一夜,中军帐的灯火迟迟未熄,直到黎明之时,才终于暗没了下去。

    而同样一夜未合眼的,除了苏默之外,还有固伦哀一行。跟苏默只是卧在帐中沉思不同,固伦哀等人却是提心吊胆的一夜狂奔未停。待到好容易挨到天际翻出鱼肚白之时,这才惊魂稍定的寻了个地方停下稍息。

    不了解的人,或许会对草原的夜抱有各种幻想。甚至放在一些浪漫的诗人口中,大抵会堆砌些如“静谧”、“宁和”、“温如处子”又或“似轻纱薄笼的美人儿”之类的词汇出来。

    然则对于固伦哀这等土著来说,却是深知草原夜晚的恐怖和危险。不说那些满处游荡的肉食野兽,只单单那不定什么地方隐藏的泥沼,还有很容易迷失方向的危机,就足以让所有轻视草原的人付出生命的代价了。

    如果放在平时,固伦哀是说什么都不会这般在黑夜中乱窜的。可是这一次,他无可选择,只能冒险一搏了。

    正如徐鹏举猜测着,苏默所谓的放他们走,只是装个样子,随后便会派人追杀一样。同样的,固伦哀也绝不相信苏默会那么轻易的放了他们。

    看看那恶魔是怎么对待塔布囊的吧。曾经是那般如天神般的英雄,竟然给生生折磨的意气消沉,整个人都透出一股颓废的气息。这且不说,临走时他可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那魔鬼竟然生生杀了近两千战俘啊,以至于连塔布囊都被气的吐血昏厥。

    都说咱们鞑靼人凶残,可和那小魔王比起来,究竟谁更残暴?这让固伦哀想想就不寒而栗,头皮发麻。

    所以,在一脱离明人营盘后,他便几乎是拼了命的打马狂奔,连头都不敢回一下。路途之中,几次都不由的有种幻听,似乎身后传来了追命的蹄声和杀声。

    几个侥幸和他一起被放走的士卒,也是个个如惊魂之鸟,抖抖瑟瑟的缩在一起,满眼满脸都是惊恐迷茫之色。似乎只要稍有一点声响,就会跳起来尖叫着逃命。

    固伦哀心下悲凉,曾几何时,悍不畏死的蒙古勇士,竟变得眼下如鹌鹑似的了?大汗欲要统一大漠,进而制霸天下,重现昔日窝阔台、蒙哥等不世汗王的辉煌,真的还有可能吗?

    他曾经坚不可摧的信念,至此开始有了动摇。他看不清,看不透,完全对前路找不到方向,看不到希望……

    几人在黎明的冷风中只是稍稍歇息了不到两刻钟,便再次踏上了逃亡之路。

    前路充满了未知,他们只能在这种未知中,满怀着惊慌和恐惧茫然的走下去。

    一连三天,加起来休息的时间甚至连半天都没有。终于,在第四天的午时,他们看到了王庭派出来的斥候。那一刻,几个人翻身落马,抱头痛哭。只是心中,却是连自己都不明白,这哭声究竟是欢喜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第939章:达延汗的儿子们

    王庭的黄金汗帐中,达延汗高倨王座,脸色阴沉的如要滴下水来。一双鹰目在下面众臣身上扫过,低沉的道:“而今大同关外汇聚了大量的牧民,几个中小部落暴乱做反。我本来派了最忠诚的右帐汗王去处理,结果却在乱军中不知所踪。而刚刚得到的消息,现在竟连我们的雄鹰火筛也坠落了,落入了明人之手,你们可有什么好办法应对吗?”

    是的,此时王庭这边已经知道了大同关那边的情况。跟着右帐汗王派去的使者护卫中,当时曾分头向火筛和王庭两处报信求援,这便使得王庭反而提前火筛知道了这个情况。

    原本达延汗还期待着火筛那边能有建树,但没想到的是,今日固伦哀等人的回归,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此时坐在这座大帐中的人共有十几个,其中一小半都是蒙古德高望重的耆老和各部汗王,剩下的则是达延汗的几个儿子。这里面,济农也赫然在座,只是自始至终都微微低着头,一言不发。

    自从被苏默摆了一道后,老大图鲁博罗特始终未能恢复,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只能别寻了清静所在安置,极少再出现人前;

    而济农则因为大失人心,麾下所部又损失惨重,昔日一个意气风发的王子,至此整日意志消沉,少言寡语。对于害的自己如此地步的苏默,他比任何人都深恶痛绝,此时听到上面达延汗的问话,眼神中猛地划过一道怨毒的狠戾,但却终又黯淡下去。

    上面的达延汗一直在默默的注视着他,见他这般模样,眼底不由的闪过一抹失望。

    他本来还期待着这个儿子或许可以因为仇恨而再次奋起,但现在看来,这个儿子真的彻底废了,甚至连复仇的念头都不敢起了。当雄鹰折断了翅膀,苍狼失去了利齿,那便只能沦为其他野兽的食物,再也不配称为王者了。

    他心中深深的叹口气,不过旋即又重新打起精神来。好在他共有十一个儿子,即便现在废了两个,仍然还有九个可供选择。于是,他把殷切的目光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巴尔斯博罗特,他的第三子。还有阿尔斯博罗特,巴尔斯的孪生兄弟,他的第四子。与其他儿子比起来,这两个儿子是如今最年长的两个了。

    果然,巴尔斯博罗特没有让他失望,看到父汗的目光望了过来后,这位三台吉当即站了起来,慨然大声道:“父汗,儿愿为您的荣耀而战,带领大军去斩了那明人苏默的脑袋,平定叛乱。让父汗的威名再次响彻宇内,让明人在您的目光下颤抖。”

    此言一出,帐内诸人互相对视一眼,却并无一人出声。而他的兄弟阿尔斯博罗特却微微的一皱眉,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达延汗欣慰的点点头,抬抬手示意他坐下,转头又看向其他人。三儿子虽然有些想当然了,然则这份不畏不惧的豪气却让他很是高兴。作为蒙古的共主,黄金汗帐的后裔,他的儿子若连敢于一战的勇气都没有,那才是真的耻辱。

    “萨岱,你的意见呢?”他看向右手最前的一个老人问道。

    萨岱,是前汗王满都鲁时期的老臣,也是除了如今蒙古左右帐汗王之下的第一大臣。若不是昔日因他的哈屯满都海下嫁时选错了边,可以说他才是左帐汗王的第一人选。

    满都海曾是满都鲁的小哈屯,也就是侧妃。在满都鲁死后,按照蒙古的习俗,任何接任大汗的人,都可以纳娶前汗王的妻妾。当时蒙古最强大的王乃是科尔沁部的乌纳博罗特汗王,所以萨岱便赞成满都海下嫁与他。

    只是最终满都海的选择却是嫁给了辈分差了自己三代的,当时只有九岁的孛儿只斤??巴图蒙克,也就是现在的达延汗,并且发下了要为达延汗生下八个孩子的誓言。这便是有名的七博罗特宣言。

    博罗特,在蒙语中就是钢铁的意思。而当时之所以满都海要做下这个选择,则是因为唯有孛儿只斤??巴图蒙克才是黄金家族中,继承序位最高的一个。

    至于乌纳博罗特,虽然强大,但却并不是黄金家族的直系,一旦选择了他,那定然又是一个也先那样的动乱之源。如当时的癿加思兰、亦思马因等人,必然会联合起来,那样的话,蒙古绝对抵挡不住。

    话说远了,再说回来。此时听着达延汗问起自己,萨岱昏花的老眼微微眯起,想了想才缓缓的道:“三台吉很勇敢,这很好。不过老臣以为,能不与大明开战还是不战的好。”

    巴尔斯博罗特脸色一变,不由的怒目而视,便要起身争辩。旁边阿尔斯博罗特急忙伸手扯住,冲着哥哥轻轻摇摇头,以目示意,往达延汗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巴尔斯博罗特这才猛省,悻悻的坐了回去。

    上首,达延汗将这一切都暗暗看在眼里,心下又是叹息又是欣慰。目光在四儿子身上瞟了一眼,这才对萨岱道:“哦,萨岱头人是什么想法呢?”

    萨岱眼皮抹搭了下,慢吞吞的道:“大汗,如今我蒙古统一在即,西边亦思马因尚未剿灭,若是再冒然和大明开战,那必将使我们腹背受敌,这不是一个睿智的王者该做的选择。更何况,如今火筛汗落入了明人手中,若是一旦开战,岂不等于将他逼入了死地?再者,还有右帐汗王失踪,也需要去寻找接应。无论是右帐汗王还是火筛汗,都是我们蒙古极重要的臣子,我们不能弃他们于不顾,否则今后还有谁人肯为大汗效死命?至于大同关那边的暴乱,其实我们都知道,那不过是明人作祟罢了,为的就是让我们内乱。而他们做这一切,也都是为了能在接下来的榷市一事上,获得更好的条件罢了。说到底,明人,也并不愿与我们开战的。只要本着这个前提,那与明人之间,便有了商谈的余地。老臣以为,此时此刻,和为上,战为下。还请大汗三思。”

    这老头罗里吧嗦一通说,偏偏又说的慢吞吞的,差点把帐中诸人憋出内伤来。便是达延汗都一再的捏了捏座椅扶手,显然也不是如表面上那么平静。

    不过即便如此,除了达延汗的几个儿子外,其他几人在老萨岱说完后,都是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纷纷出言附和。

    巴尔斯博罗特满脸涨红,气的额头青筋直蹦,若不是旁边兄弟死命按着,当即便要跳起来怒骂了。

    他并不傻,在座的又哪有一个是傻子的?萨岱说了那么一大通,理由听上去很是高大上,但最根本的原因,说到家还是利益。

    明人放出来的那个收羊毛的消息,不仅仅是让下面底层的牧民们欢呼急切,更是让这些贵族们动心不已。因为这事儿一旦真成了,得利最大的还是他们这些贵族。毕竟,普通牧民才有几只羊?而贵族们的羊群,那可真是可以跟天上的星辰一样多的。

    巴尔斯博罗特要开战,一旦打起来,明人又哪里还会肯收羊毛?这等于是生生从贵族们的口中抢走一大块肥肉啊,试问他们又怎么肯答应。

    可是这话偏偏不能明说,毕竟,萨岱打出来的旗号可是为了救回右帐汗王和火筛汗。这两个人物对于蒙古的意义重大,便是巴尔斯博罗特也不敢说就此将他们放弃的话。

    要知道此时的蒙古近十万户中,右帐汗王麾下便足足掌控着三万户。而火筛,更是蒙郭勒津部的汗,战力之强,堪称众部之首。不但对达延汗忠心耿耿,更是为蒙古立下许多功劳。这样的人若都放任不救的话,那便真要如萨岱说的那样,以后再没人肯为黄金家族卖命了。

    所以,这也是阿尔斯博罗特一再按住兄长不让他发作的原因。这里面的弯弯绕儿,其实巴尔斯博罗特也明白,只不过他的性子更加暴躁,难以压制罢了。

    倒是其他达延汗其他几个儿子,虽然也都明白,但还是站在了自己兄弟一边,仗着年岁比前面四个兄长小,帮着哥哥和几个贵族打起了嘴仗。

    大帐中就此分为两派,争吵不休。正吵得热闹,外面侍卫忽然进来禀报,伊克锡别吉求见。

    伊克锡,满都海和前汗王满都鲁的次女,正是火筛汗的哈屯。火筛那个塔布囊的称谓,便也是因此而来。

    满都海与满都鲁共生有两女。长女博罗克沁,嫁给了当时的太师癿加思兰,次女伊克锡便嫁给了火筛。

    达延汗听到伊克锡求见,微微一怔,沉默了下,随即便叫请进来。很快,一个满脸泪痕的妇人便进了帐来,一见达延汗,便匍匐下来,也不说话,只哭泣着不停的叩头。

    此情此景,便巴尔斯博罗特也不好再说什么开战了,只能扭过头去自个儿生闷气。

    达延汗自然也明白伊克锡别吉的意思,总是好一番抚慰,明确表示一定将火筛汗安好无损的救回来,这才将妇人劝了回去。

    有了伊克锡别吉这一闹,之前的争论显然再没了意义。达延汗目光闪了闪,遂开声问道:“既然大家都统一了意见,那么便举荐一个出使的人吧。”

    下面阿尔斯博罗特目光一闪,抢先站了起来,朗声道:“父汗,儿臣愿往。”

    巴尔斯博罗特一呆,不由的怒声道:“阿尔斯!你……”

    阿尔斯回头看了他一眼,平静的道:“巴尔斯哥哥,相信我。”

    巴尔斯一窒,随即恨恨的哼了一声,扭头不再出声。只是脸上愈发阴沉的可怕,阿尔斯心下一叹,却并没再多解释。

    达延汗眼底闪过一抹赞色,点点头便要答允。却忽听萨岱轻咳一声,出言道:“大汗,老臣以为,或许七台吉会更适合些。”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静。人群中,坐于最后面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错愕的抬起头来,脸上满是茫然。

第940章:七台吉

    七台吉,阿尔博罗特,今年刚满十六岁。是满都海哈屯为达延汗诞下的第七子,同时也是别吉图鲁勒图的孪生胞弟。

    “妙!妙!萨岱头人果然是智者。”

    “不错不错,七台吉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哈,这下倒要看看那人……咳咳,某也附议,七台吉少年英发,必能马到功成啊……”

    众人一阵的议论声,不约而同的同声附和。

    阿尔斯博罗特深深的看了萨岱一眼,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向达延汗施了一礼,回身坐下。

    “这老狗!又想来投机,当初额赫就不该放过他!”巴尔斯博罗特恶狠狠的瞪着萨岱,怒声对阿尔斯博罗特说道。

    阿尔斯博罗特面色淡然,目不斜视的淡淡道:“这不才是他吗,有何奇怪的。”

    巴尔斯博罗特怒道:“哼,他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谁不知道他这是觉得老七性子软,好……”

    “哥哥慎言!”不待他一句话说完,阿尔斯博罗特猛地出声打断他,不让他再说下去。

    巴尔斯博罗特恨恨的看了萨岱一眼,悻悻的收了声。

    上首达延汗微微点点头,目光看向七台吉,温言道:“阿尔,你可愿走一趟?”

    阿尔波罗斯似乎有些局促,但仍是昂然而起,坚定的道:“儿臣愿为父汗效死。”

    达延汗脸上露出欣慰宠溺之色,点点头:“不,阿尔,父汗不需要你去效死,你的生命,在父汗心中比什么都重要,明白吗?此去能谈到什么程度就谈到什么程度,勿须强求。”

    阿尔波罗斯露出感动之色,重重的点头应下。

    事情既然定下了,很快金帐会议便结束了。众人三三两两的出了大帐,阿尔博罗特带着自己的侍卫多伦刚走出几步,就听身后有人喊住他。转身看去,却见三哥巴尔斯博罗特和四哥阿尔斯博罗特并肩走来。

    “三哥,四哥。”阿尔博罗特恭敬的抚胸施礼。

    阿尔斯博罗特微笑着点点头回礼,巴尔斯博罗特则上前一步搂住他,嘿然道:“小七,你这番去可莫要堕了咱们鞑靼人的威风。还有,别跟那老家伙走的太近,别忘了他当时是怎么对咱们额赫的。你……”

    “好了。”阿尔斯博罗特及时打断了他还要继续说的话,抬手拍拍阿尔博罗特的肩膀,温和的道:“咱们的小雏鹰已经长大了,终于要飞翔了。四哥相信,你一定会是一个最好的捕食者的。此去,一路顺风。”

    阿尔博罗特腼腆的笑笑,使劲的点点头。巴尔斯博罗特还要再说,却被阿尔斯博罗特拉着走了。只是走着走着仍不甘心,不由的又回头冲阿尔博罗特大声叫道:“不用怕那个明人,也不用担心勒图儿,有事还有三哥帮你……”

    阿尔博罗特就笑着连连点头,目送着两人渐渐走远。直到看不到两人身影了,少年原本稚嫩的面孔上,笑容却渐渐收敛起来,目中一抹寒光闪过,低声喃喃道:“最好的捕食者吗?我会的……”

    身旁多伦低声道:“主上,三台吉似乎话中有话啊。”

    阿尔博罗特斜了他一眼,不动神色的又迈步前行,一边淡然道:“不必多说,回去准备吧。我只给你两炷香的时间,咱们立即出发。”

    多伦一凛,躬身应喏,脚下加快去了。果然两炷香后,一队千余人的骑队风驰电掣的冲出了王庭,直往东方而去。

    王庭中,金顶大帐后面一处两层平台上,达延汗静静的站着,眺望着远去的骑队,眼中有担忧的神色一闪而逝。忽然轻声道:“大祭司,阿尔此去……”

    身后,暗影中一个模糊的身影传出淡淡的语音,“雏鹰终归要自己征服狂风才能成长。”

    达延汗便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着眺望着,嘴唇紧紧抿起。

    漠南草原上,阿尔博罗特一身戎装,目光威凌,身形随着战马的奔驰起伏若浪,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干练彪悍之气,哪里还有半分在人前那般腼腆模样。

    多伦带着众亲卫紧紧跟随,众人眼中都充满着兴奋和跃跃欲试的神色。主子终于要走出来了,大伙儿忍了这么久,简直都快憋的发霉了。所有人都以为主子性子糯软,并不曾重视。此番却要叫世人知道知道,这草原上的英雄,究竟谁属!

    骑队如潮奔涌,烟尘漫卷,金戈耀目。这是一支年轻的战士,从里到外都显露着峥嵘之气。似乳虎出栅,气势如狼。

    大队晓行夜宿,阿尔博罗特并不像在王庭中表现的那样急躁,行军布阵极是稳健。每日晓行夜宿,约束三军,俱皆一板一眼,颇有章法。若是此时有当初王庭中的人看到眼前这一幕,怕是定要大吃一惊,再也不敢有半分小觑了。

    如此五日后,忽然前方斥候回报,道是前方十里外发现有车马行走痕迹。

    阿尔博罗特勒马停住,在马上直起身子眺望。但见前方是一处密林,左近则挨着一片连绵的丘陵。此时正值午时,明晃晃的阳光下,似乎一片静谧,并无什么异样。只是阿尔博罗特年轻的脸上,却是眉头微微蹙起,毫不犹豫的下令让众军士展开战斗阵型。

    “主上?”多伦有些疑惑的靠近过来,不明白主子为何如此谨慎。

    阿尔博罗特目光紧紧盯着那处密林,头也不转的淡然道:“一个好的猎人,必须要学会仔细观察,时刻保持谨慎。那片林子,你不觉得*静了些吗?此时可是正午,暑气酷重,便是鸟雀也该深隐林荫深处才对。可你仔细听,可能听到鸟雀鸣声吗?若我所料不差,里面必有蹊跷!”

    多伦恍悟,脸上露出敬佩之色,惭然道:“主上英明。属下这便使人进去打探,倒要看看是何人活腻了,敢来撩主上虎威!”说到最后,脸上已是一片狰狞。

    阿尔博罗特淡然点点头,抬抬手道:“去吧,但要多派几队,前后保持五十步距离,次第进入,不可大意。”

    多伦重重在胸口捶了一下,拨马去了。随即几声唿哨之后,一连五支小队驰了出去,直往林中钻入。身后,众士卒将阵型散开,拉开一个半圆形的阵势将林子围了,各取弓箭在手,遥遥指向林中。

    很快,林中传来几声短促的叫喊声,隐隐有金铁交鸣之音传出。再片刻,但见一骑飞出,急急往这边中军奔来,正是当先进入探查的斥候之一。

    “报!主上,里面发现右帐汗王的车驾,王爷受了重伤……”斥候大声禀报着,脸上满是喜色。

    此番前来,这么容易就找到了右帐汗王,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也是大功一件。蒙古战功极是丰厚,尤其是这首功,斥候焉能不喜。

    阿尔博罗特闻言眉梢一挑,却并不见多少喜色,反倒是当即下令让众人不得松懈,只让人护着右帐汗王车驾出来相见。

    不多时,车轮粼粼之声传来,一架满是刀砍斧劈痕迹的车子从林中驶了出来。几个衣衫褴褛的蒙古士卒紧紧护在四周,再外围,则是多伦带着众侍卫跟着。

    一直到车子将将驶到近前,多伦上前示意停车,阿尔博罗特这才翻身下马,大步往车前走过去。

    到的近前,几个王帐侍卫纷纷下拜施礼,阿尔博罗特只是摆摆手让他们起来,随后冲着车驾躬身一礼,朗声道:“小侄阿尔博罗特,恭迎王叔尊驾。不知王叔一切可好?”

    “阿尔?!你怎的竟跑这里来了?”随着他语音落下,车厢里传出一个虚弱的声音叫道,左右连忙上前撩起车帘,里面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汉子,半躺着露出了身形。只是目光落到阿尔博罗特的身上时,脸上仍带着几分惊疑不定之色。

    “右王叔!你这是……”阿尔博罗特脸上露出焦灼之色,没立即回答右帐汗王的问话,反倒是目光落在他肩上的伤处,焦急的叫道。

    右帐汗王乃是达延汗最心腹的铁杆,阿尔博罗特几个兄弟,一向都是以叔相称。尤其是阿尔博罗特和姐姐图鲁勒图,往常最得右帐汗王疼爱,也唯有右帐汗王,比王庭其他人更加了解这个年幼的侄儿,绝不是一个真如表面那般怯懦的人。

    此时见阿尔博罗特真情流露,右帐汗王眼中露出欣慰宠溺之色,摇摇头轻轻一笑道:“阿尔,不用紧张,只是些小伤而已。快说说,你怎的会跑到这里来了?这里离着王庭可远的很了,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偷偷跑出来,打猎都打到这里来了。”

    阿尔博罗特又露出那招牌式腼腆的笑容,摇摇头不好意思的道:“王叔取笑了,我哪有那个胆子?此番却是奉了父汗王令,特意来寻找王叔,并与那明人苏默商谈赎回火筛汗王暨双方榷市一事的。好在长生天庇佑,倒是这般容易先寻到了王叔,真是邀天之幸了。”

    右帐汗王听的面色一变,不由的挺身而起,却因移动之下牵到了伤处,不由的又是一声闷哼,脸色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阿尔博罗特急忙上前搀扶,右帐汗王却顾不上伤痛,反手一把握住他手,急声道:“怎么回事?什么赎回火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阿尔博罗特连忙好言安抚住,让人就地扎营,待到一切安置好,将右帐汗王扶到帐中躺下,这才细细说了起来。

    右帐汗王听完,老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半响才长长吐出口气来,目光遥望着大同方向,喃喃的道:“原来如此,真真下的一手好棋。大明有如此人物,倒是我们小觑了他们了……”

    阿尔博罗特没接言,只是静静的在旁陪着。右帐汗王自言自语了一会儿,随即又沉思起来。半响,才抬头看向他,目光中又是欣慰又是疼惜,叹道:“我们的小阿尔长大了,雏鹰终于要去征服天空了吗?”

    阿尔博罗特腼腆一笑,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却昂然道:“王叔,阿尔已经十六岁了呢。”

    右帐汗王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点点头叹道:“是啊,十六岁了,也是到时候了。好吧,那么,我们的小雏鹰,接下来你准备要怎么做呢?”

    阿尔博罗特目光专注的望向他,摇头道:“如今有王叔在,自然一切都听王叔安排。”

    右帐汗王定定的看着他,脸上笑容渐渐收起,一言不发,目光却是越来越严厉。

    阿尔博罗特手足无措,终是在他严厉的目光下不安起来,微微将头转过一边。

    “看着我!”右帐汗王忽的厉声喝道。

    阿尔博罗特身子一颤,抿嘴转过头来,目光却仍是有些躲闪。

    右帐汗王心下黯然,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吗?昔日那个奶声奶气叫着自己叔叔的孩童,今时竟也学会跟自己耍起了心机了。

第941章:先手

    “奔驰的野马总会有一匹头马,一个狼群也永远只会有一只狼王。作为王者,必须有强壮的身躯和锋利的爪牙。对于挑战者,从不会去耍弄什么阴谋诡计,而只会用牙齿咬断对手的喉咙,用爪子撕裂敌人的躯体。阿尔博罗特,你今天既然走了出来,那你做好了随时面对战斗的准备了?告诉我!”右帐汗王双眼怒睁,厉声大喝道。

    阿尔博罗特浑身巨震,犹如被当头棒喝,霍然抬头看向右帐汗王,脸色连连变幻不定。半响,才深深的吸口气,微微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来,郑重的上前一步,抚胸躬身道:“阿尔明白了,必将谨记王叔教诲,绝不敢忘!”

    右帐汗王这才面色缓和下来,欣慰的看看他点点头,又再道:“阿尔,你记住!两军对垒,固然可以暂避其峰,可以用缓兵之计,但是王者之争,更需要的是勇气和恢弘的气度。你是孛儿只斤??巴图蒙克和满都海的儿子,黄金血脉的继承者,永远不要玷污了这份荣耀!”

    阿尔博罗特重重的点头,目光中满是坚定和感激。

    “咳咳咳……”右帐汗王咳嗽了几声,威猛的气势忽的消失无踪,整个人瞬间萎靡了下去。

    “王叔。”阿尔博罗特大惊,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他。

    右帐汗王摆摆手,虚弱的倚了回去,闭上眼轻轻的道:“去吧,做你该做的事去。接下来,王叔要全力养伤,如何行使,一切便都由你决断。”

    阿尔博罗特眼底再次划过一抹感动,轻轻应了一声,随后放轻了脚步转身而出。

    待到帐中只剩下右帐汗王一人后,右帐汗王再次睁开眼睛,望着摇晃的帐帘,脸上神色复杂,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初生的乳虎终于要出栅了,但是他究竟能走多远呢?他是幸运的,却又是不幸的。幸运的是,他遇上了一个难得的良机,两个原本最强大的对手,竟因为那个人的出现而失去了竞争王者的资格,这使得所有剩下的人都有了一争的可能;

    而不幸的是,如此一来,他必然也会很快正面面对那个人。甫一出山,初战就要面对如此强敌,他可能应付的来吗?

    心头闪过那个同样青稚的面孔,右帐汗王眼神猛的紧缩起来,气息急遽的紊乱之下,不由的又再连声咳嗽了起来……

    与右帐汗王这边忧喜参半不同,此刻的大同关内外,却是一片欢乐的海洋。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往来之人也都是一脸的喜色。

    为什么?因为蒙古人终于退了,据说是被新任的太宰少卿、双边催榷使苏公子打退的。苏公子啊,可不就是曾让蒙古大汗都不得不低头服软,被迫签下互不侵犯盟约的那位燕市公子吗?此番有他在这大同坐镇,必然是鞑子再不敢轻犯而来了。

    边关百姓,苦于蒙古鞑子劫掠久矣,今日终于得以扬眉吐气,又怎能不让大家欢天喜地呢。

    而且此次苏公子退敌,仍是充满了传奇的色彩。虽不说如上次那般孤身入大漠、单骑退敌酋,却也仅只是率领了一只仅百余人的偏师,悄然潜入草原,奇谋妙计连逞,最终逼退了敌军。甚至接连几战后,连那凶名赫赫的火筛都给活捉了。

    什么叫传奇?这就叫传奇!人们喜欢传奇,因为传奇总是能带给人无尽的赞叹和谈资。

    “……屁的传奇!即便真是传奇,那也是默哥儿和本世子的。若没有默哥儿的谋划,或者没有本世子的勇于出击、默契配合,岂能有今日这般大胜?又有着你徐元帅什么事儿了?我呸!”

    大同关城内的城主府中,张悦跳脚大骂,对着得意洋洋的徐鹏举就怼了过去。此时的他,完全不见了往日的优雅风度。

    这也怪不得张小公爷如此,谁让那位徐小公爷一个劲儿的在那口若悬河的显摆呢?这说的,都快把他自个儿说成赵子龙了。什么一夜疾驰数千里,又什么独骑面对千军万马的……

    麻辣个鸡丝的!一夜驰出数千里?你特么确定那骑着的是马,而不是鸟?你跟我说说,什么马能一夜奔行数千里?传说中的千里马也不过才日行千里、夜走八百好伐。好吧,一夜数千里,那真是神马了,对,还真特么就是“神马”啊,神马玩意儿的神马!

    至于什么独骑面对千军万马,张悦就呵呵了。尼玛的,火筛部总共才不过万余人,且不说自己这边就有巴穆尔一部至少两千人了,就算真有千军万马,那你把默哥儿和庄虎、唐猛、奥利塞斯他们放哪儿去了?你徐元帅独骑面对千军万马,其他人都是鬼不成?

    这尼玛吹的都没了谱儿了!

    好吧,你吹也就吹吧,那你背着我点吹行不?特么的你们出去浪也就罢了,回来后竟然还敢跟我面前嘚瑟,这简直是欺人太甚啊。话说,我也想去浪一浪啊。

    而且,说起来,原本这个差事就是我的好不好,偏偏你徐鹏举死乞白赖的耍无赖抢了去,如今得了便宜,却往自己面前显摆,这如何能忍?

    张悦简直要炸了。

    张悦要炸了,徐鹏举又岂是个肯吃亏的?话说这半辈子…..咳咳,好吧,他今年还不到二十呢,连三分之一辈子都算不上。嗯,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一直以来,徐小公爷都被人在背后耻笑为草包,还因为名字的缘故,被人拿来嘲讽,徐小公爷表面上不屑,可心里其实也是要脸面的不是。

    如今好容易得了这么大个荣誉,估摸着就是远在南京的祖父知道了也要欣慰赞叹的,再如果让那帮昔日的狐朋狗友们听了,可不知要多风光。

    可你张悦竟然说咱吹牛不说,还想着把属于咱的荣耀给消抹了,这对于徐鹏举而言,简直比抢了自个儿老婆的仇都要大了。

    所以,当即也大怒而起。两人撸胳膊挽袖子的,好悬就差点动上手了。

    “玩够了没有?要不咱换个地儿,这里不够宽敞,怕你们施展不开。不如换到城中央,我让人给你们搭个高台,你俩去台上做一场,正好也娱乐娱乐百姓。唔,这叫啥来着?对,与民同乐,嗯嗯,就是这样。”

    眼见两人越吵越激烈,苏默终于是懒洋洋的开了口。妈蛋,真给小太爷丢人!多大点事儿啊,自家兄弟却吵吵成这样。没见那俩货看的那叫个开心吗?简直就差喊人上茶上瓜子了。

    俩人?那俩?姚太监和蒋正统领也!姚太监还强点,总算是面上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当然,如果那眼角眉梢的笑意再掩饰的好点就更想了。

    至于蒋正,你妹的,连掩饰都不带掩饰的,平日里咋也不见你个龟孙这么会笑?瞅瞅那牙帮子露的。哥们,有蛀牙了都,快用蓝天六必治去吧!

    还有,你看热闹就看呗,可这不时的还要说两句是几个意思?大爷的,你那是劝架吗?根本就是搓火好吧。没事儿也给搓出事儿来了。太阴险了!太坏了!良心大大的坏了!

    可那俩货倒好,压根就没察觉到异样,还在那儿跟斗牛似的呢。苏默没被看热闹的气死,道差点被自己这两兄弟气死。俩棒槌!笨死算了!

    被苏默这么挤兑了,徐鹏举和张悦这才悻悻的住了口。只是由不得张小公爷那幽怨的小眼神儿,却是一劲儿的瞟啊瞟的……尼玛好冷!苏默激灵灵打个冷颤,两手互抱使劲的搓了搓手臂。

    “咳咳,眼下可一屁股事儿等着处理呢,都给我严肃点啊。”坚决不看他,说正事儿!苏默脸色一端,郑重的道。

    城外的蒙古兵是没了,火筛也确实被捉了。可那城外还有好几万的牧民呢!再加上那如天上云彩也似的羊群牛马,好家伙,这一呼啦凑到一块儿,整日介这闹声就不说了,单就那股子味儿,就算隔着城墙都能顶人俩跟头。

    这且不说,还有那札木合等人,也得赶紧拿出个章程来。内附可不是他们几个能随意拍板的,必须要形成正式的奏折,送往京城请皇帝定夺。

    内附怎么个附法,往哪儿附,相关的物资调动如何分配?人员如何分流?战兵如何安置,等等等等,这可不是随便一拍脑袋就可以的。

    再就是,眼下形式一片大好,那就必须趁此良机做点什么。否则岂不是白白费了这许多功夫?这一桩桩、一件件,可谓千头万绪,哪有功夫在这儿扯皮啊。至于之前的胜利,大伙儿欢乐欢乐就行了,可不敢耽误了正事儿。

    果然,一听苏默开始说正事儿了,几人都收了嬉笑,开始逐一讨论安排起来。从上午开始,直到时近午夜,才算终于是将诸事捋顺了,拿出了个大家都认可的章程。

    第二日,一骑飞往京城而去,将这边的情况具折奏上。另一边,大同关门开启,大批的商户在大同守军的护持下,踏入了草原,开始了传说已久的收羊毛买卖。

    聚集在大同关下的牧民们欢声震天,家家户户宰杀牛羊以庆。倒是由此让大同军民很是过了一把放开肚皮吃肉的瘾。

    牧民们高兴坏了,收羊毛果然是真的,这下终于可以换来足够的物资,过一个肥肥的冬天了。吃几只牛羊算啥,敞开了吃,管够!草原上别的缺,可就是肉不缺。

    当然了,也不是说牧民们就富裕到可以满足一城人的需求的地步,但架不住此时聚集的部落多啊。一家出个两三只羊,也就足以够所以人放开肚子吃一顿的了。

    至于后面再想吃,可以啊,直接交易就好。以前两国对立,征战不止。即便有互市,也不过都是小打小闹,两下里还都互相提防着,那交易量能起来才怪。

    可现在不同了,有苏默这个燕市公子的名头震着,两下里谁也不敢玩花活。要知道燕市公子的名头可不单单只是汉人传扬,更是开始就在草原上创下的。如今更是一战而败赫赫威名的火筛,更使得一向敬奉强者的蒙古人敬畏不已,又有谁敢在燕市公子的地盘上闹事?

    再加上此番从所未有的聚集了这么多的平民牧人,这贸易额便几乎是一会儿一个高度的蹭蹭蹭往上翻。

    喜大普奔啊。

    就在两下里热火朝天的贸易之时,谁也没留意到,一车车的筑城物资悄然进了草原,直往某地源源不断的输送过去。

    而直到数天后,忽然大同关传下令来,贸易暂停。牧民们顿时懵了,待一再追问,对面传来回答:你们蒙古王庭,又派军队来了!

    牧民们初时的懵圈过后,顿时炸了。

第942章:态度

    阿尔博罗特端坐马背上,身躯挺拔如松,隐隐透出一股锋锐的气势。原本稚嫩青涩的面孔上,此时也略带上了几分端凝的气息。

    有了上次右帐汗王的点拨,他并没有急于往大同这边来,而是先在四周尽量的召集巴穆尔遗留下的溃兵。

    当日一场乱战,巴穆尔身死,两千余蒙古军卒,死伤其实并不大,更多的则是一哄而散,逃入了草原深处。如今阿尔博罗特举起大旗来招,自然都是纷至杳来。不过数日功夫,便让他聚起近千余人马来。

    既然决定站出来参与那个位子的争夺,那么尽量凝聚每一分可用的力量,便也是题中之义了。如这般收拢溃兵之举,不但可达到这个目的,还可借此邀买人心,宣扬自己的仁义之名,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

    右帐汗王这些日子果然也如当日说的那样,对他的决定并无二话,只是一直隐在车驾中养伤,除了日常所需外,连马车都极少下来。如此愈发让阿尔博罗特的威望提升起来。

    此时离着大同不过半日路程了,阿尔博罗特下令大军缓缓而行,自己则默默思索着,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局面。

    就要见到那个人了,自己该如何对待他?是漠然以对,公事公办,还是借着妹妹的情面,以妹婿的关系相对?

    按理说,王庭那些人之所以一致推举自己接这个差事,也是希图凭借这个关系,让对方有所顾忌。原本以阿尔博罗特自己想的,也是这个想法。

    但是在经过了右帐汗王的那番话之后,此时的他却又有了更多的考量。这次的会谈,并不仅仅只是表面上那些东西,还要牵扯到两国的体面,以及日后蒙郭勒津部人心的所向问题。

    相对比起来,甚至对于阿尔博罗特自身而言,后者更比前者的份量还要更重一些。

    倘若自己仍是按照之前的想法行事,那会不会给蒙郭勒津部的人记恨?要知道,他们的汗王火筛,可正是栽在苏默的手中呢。与蒙郭勒津部而言,这不可谓不算奇耻大辱了。要是因此被他们误以为自己勾结苏默的话,那势必对自己想要趁机收服这个强大的部落的想法,变得艰难百倍。

    所以他必须在这其中掌握一个度,既不会给这次会面造成阻碍,还要让蒙郭勒津部可以接受。火筛,便是这个度的关键!

    火筛是一定要赎回来的,但是一旦真让他顺利回归的话,自己又要以什么借口将蒙郭勒津部纳入口袋呢?

    他任凭战马信马由缰的走着,脑海中百转千回,苦苦的思索着其中的利弊得失。

    “报,七台吉,前方有大批牧民聚集,请七台吉速速决断!”一骑飞来,斥候略带惊慌的声音响起,将他从思考中惊醒。

    大批牧民聚集?!阿尔博罗特悚然一惊,目光下意识的四下一扫,果然见队伍中那些收拢而来的溃兵们,都露出惊慌的神色。右帐汗王前车之辙不远,当日何尝不是如此?

    又来这一手,这算是瞧我不起吗?还是说他便只有这三斧头的本事?

    阿尔博罗特眼底恼怒之色一闪而过,如是想道。他再如何聪慧,但终究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少年人的傲气和急躁,便也很难完全摒弃。

    “大军止步,就地扎营。多伦,带本部人马前出警戒,列阵防御!但有敢冲击军营者,斩!”他深吸一口气,转头沉声下令道。

    多伦大声应喏,拨转马头去了。很快,整支大军一阵骚动,呼喝声中,一队骑兵奔驰而出,往前方列开阵势,弓上铉、刀出鞘,一股肃杀之气升腾而起。后面,辎重兵钉木为桩,解马为阵,立下一个简易的营盘。

    阿尔博罗特催马来到右帐汗王车驾旁,恭声道:“王叔,前面牧民聚集拦路,王叔可有以教我?”

    车帘掀起,右帐汗王面色凝重的钻了出来,站在车架上遥遥眺望,目光变幻不定,久久未发一言。只是从他那只不由自主的抚上肩头伤处的手,便可见其心中必是又想起当日情形了。

    “七台吉想要怎么做?”良久,他轻声问道。在外人面前,他并没显露出和阿尔博罗特的亲密,而是以正式的称谓相称。

    阿尔博罗特挑眉道:“某以为,当立斩带头之人,杀鸡儆猴,先将他们震慑住,再来说话。否则,岂不令我王庭威严尽失,以后所有人都有样学样,天下大乱了。”

    右帐汗王默然不语,片刻后,长叹口气,幽幽的道:“当日,本王也是如是想法。”说到这儿,忽的停住,转身又回到了车中。只在将要放下车帘之际,忽然又道:“本王说过,一切但凭七台吉决断,本王无有不遵。”说罢,再不理会。

    阿尔博罗特呆住,看着眼前已经放下的车帘,一时不明所以。问了半天就给了这么一句话?当日你也是这般想法,这是什么意思?是赞成我的决断,还是让我引以为戒,提醒我这么做不妥?

    待要再问,却见右帐汗王几个亲卫扶刀立于车前,显然是不欲他再来多言了。

    阿尔博罗特悻悻的转身而走,就不信离了张屠户,就要吃带毛猪。自己这儿又不是跟你当时那样,半点防备没有的一头撞入人家埋伏之中,想走都走不得。如今自己可是离着那边足有十里之远,就算那些乱民想要发难,他也有足够的余地防范。

    这般想着,便要下令备战。只是偶然回头看到那马车,忽然一个念头划过心头,猛地让他霍然而惊。

    右帐汗王没下马车!

    自己这都已经下令扎营了,按理说,他完全可以下车入帐歇息了,那岂不比蜷在狭窄的车厢中舒服多了?可为什么他还是回到了马车中,半点下车的意思也没有?

    而且,看那些亲卫的架势,分明是做好了准备,似乎可以随时驱马而走的样子。

    莫非……是了,他定是不看好自己的安排,却又因为之前有了放权的话,不好当众阻拦自己。那句“当日也是这般想法”的话,就是暗示自己不要硬来的意思吧。

    而不论自己能不能领会,他这个举动还有另一个暗示,那就是时刻做好撤离的准备。他这是暗示我,凭借己方这些兵力,根本没有和对方抗衡的实力吗?

    阿尔博罗特这么想着,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起来。但这个念头不过刚刚泛起,又被他立即抛开。

    他虽年幼,但性子却是偏向阴柔,又极擅隐忍。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多兄弟当中,一直被认为是软弱怯懦,不被看重了。甚至即便连四台吉阿尔斯博罗特那般深沉的人,都被他瞒骗了过去。

    所以,值此时刻,他并不没如一般少年人那样,觉得自己一定会比这些老人们更厉害。而尤其如右帐汗王这样的老人,可谓是打老了仗的,又长年随在达延汗身边理事,其人的智慧眼光,岂能随便小觑?

    他既然有了这些暗示,那就说明必定有一定的道理。更何况,一直以来,自己兄妹二人与他最是亲近,根本没有害自己的道理。

    再就是,前些日子那一番对话,两人几乎算的上把那层窗户纸戳破了。而对于自己的目的,他并没有拦阻之意,话里言外还期许甚重,这就更不可能此时才起害他之心了。

    想到这里,他到了嘴边话当即便毫不犹豫的改了,使人传令前面的多伦,令其不可轻启战端,当好言安抚,并问明牧民的来意再说。

    马车中,右帐汗王悄悄看着外面阿尔博罗特的举动,不由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才安然的倚回靠垫,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正如阿尔博罗特想的那样,他确实是在一再的暗示自己的意图。也正是不想损伤了阿尔博罗特这几天才树立起来的威望,所以才用这种暗示的方式告诫他。

    但若说因此就代表了他支持阿尔博罗特,那却又是他刻意给出的迷雾了。作为一个老到的政客,在达延汗还活的好好的,所有局面都不到明朗之时,他又怎会冒然的去战队,表明自己支持哪一个王子呢?那是唯有政治小白才会在热血冲动下干的蠢事儿!

    他与阿尔兄妹亲近不错,他前几天确实提点了阿尔也不错。但那只是隐晦的点到即止,即便传到旁人耳中,也可解释为长辈对晚辈的训诫,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至于那个位子将来谁属?呵呵,谁又说的准呢?所有人都觉得大台吉疯了,二台吉废了,可那就真的代表了这两人完全失去了资格吗?

    世上事,不到最后一刻,任何变化都有可能。他如今只是释放一些善意罢了,惠而不费的事儿,又为何不做呢?眼下,还是先把眼前这局面应对过去才是,唯有活下去,才能有资格去谋算日后。

    而这次阿尔博罗特将要面对的人和事儿,他隐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或许,此番之事后,蒙古的格局,会走向一个谁也料不到的局面呢?

    他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默默的想道……

第943章:扳平

    右帐汗王感到不安,阿尔博罗特也以为这又是苏默的故技重施,然而事实出乎意料,这次竟真的只是牧民们来请愿的。

    虽然场面还是很混乱,但却是那种在控制内的混乱。没有人发动暴乱,也没有人偷袭。

    在多伦的告诫下,几个被临时推举出来的老者来到了阿尔博罗特的面前,极为恭敬的匍匐拜倒,只是哭求着不要阻拦交易,以便让族人们换得足够的过冬物资。

    直到送走了几个老人,眼看着围聚的牧民们欢呼着离去后,阿尔博罗特等人还尤不敢相信。

    “就这样了?他们真的只是来请愿的?”多伦喃喃的念叨着,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那你还要怎样,非得暴乱起来才开心吗?”阿尔博罗特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

    多伦讪讪的赶紧摆手,“怎么会。属下这不是……咳咳,这不是要保持警惕嘛……呃,对了,主上,您真的要和那个苏默去谈判吗?汉人狡诈,不可不防啊。”

    刚才接待那些牧民们,阿尔博罗特当众宣布此来的目的。不但不会阻碍交易,还请他们带话给大同关那边,希望双方主导之人能尽快面对面的,就榷市一事儿展开协商,以保证牧民们的利益。

    为了表示蒙古的诚意,蒙古七台吉阿尔博罗特不但会亲身与会,会谈的地点和时间,也都愿意由大明使者指定,并承诺届时随侍护卫不超过五十人。

    阿尔博罗特只说了自己这边人数不超过五十人,却并没规定对方参与的人数。也就是说,对方甚至可以要求直接在大同关内会谈,到时候阿尔博罗特将以区区五十人面对数万大军。

    这份诚意不可谓不足了,但也顿时彰显出阿尔博罗特无畏的勇气和恢弘的气度。这使得众蒙古军兵,包括多伦在内,都又是敬佩又是担忧。

    便连右帐汗王得知了这个消息后,都是久久的没有说话,最终只是深深的吐出口气,表示届时他必将与阿尔博罗特一起赴约。

    其实右帐汗王也是心里苦啊。阿尔博罗特这是欲置之死地而后生啊,可同时也是将他逼到了墙角,让他根本连退缩的话都说不出来。

    堂堂蒙古大汗的七台吉都亲临险地了,而且还是因为给他这个最先来到的使者收拾烂摊子,这种情况下,他若是退缩了,怕是再也没脸见人了。即便是苟延残喘回了王庭,也会被所有人唾弃,达延汗那里也是绝对交代不过去的。

    所以,他只能往前走,完全没有第二个选择。这和他原本的算计,可就彻底南辕北辙了。

    是真的年少轻狂下做出的决定,还是有意为之?右帐汗王忽然有些乱了。若是前者还好说,但要是后者的话,那说明就连自己都小觑了这位七台吉啊。

    要知道,如果此次之事无论结果如何,但是在所有人眼中传达出的信息,都将是他右帐汗王与七台吉同进共退、生死相随了。

    这是绑架!政治绑架!让他根本有口难言。他再想如之前那般置身事外,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看他当时沉默许久的人,还当他只是震惊于七台吉的决断,其实却不知,他当时之所以沉默,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是真正的原因啊。

    那究竟答案是什么呢?

    当多伦说出上述担忧的话后,阿尔博罗特只是乜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去做事吧。”

    多伦就讪讪的退了,他是阿尔博罗特的心腹,自然知道,主子这个态度已经是有所不满了。

    看着多伦退出去的身影,阿尔博罗特眼睛微微眯了眯。汉人狡诈吗?当然狡诈。否则也不会有火筛被俘,右帐汗王狼狈而逃的这一幕了;

    可他知道如此,还敢放言只带五十人赴约,任凭对方指定谈判地点真的是全无防范吗?

    他的嘴角不由微微勾起。多伦他们只看到表象,只想着怎么样提防,可是就算他带上所有的军队,便真的能和大同关数万边军对抗吗?连火筛当初上万军马,不也只是在关下叫嚣了些时日而已吗?又何尝真的动摇过大同关一砖一瓦?

    而且,到了最后,还不是落得个兵败被俘的结局?所以说,胜负之机不在于兵力的多寡,而在于谋划的大势!

    蒙古在此次事件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吃瘪,不就是那个苏默狡猾的挑起了大势吗?所谓大势,说到家其实就是人心。既然苏默能利用人心营造大势,那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要知道,这里毕竟是草原。这些牧民说到底,还是草原的子民。他阿尔博罗特在天然上,就比苏默更有优势。

    他当众表明一切任凭大明那边指定,几乎是全无防备的表达出自己的诚意,若是苏默真的敢对自己不利,那岂不是之前他费劲心机营造出的,蒙古这方损害牧民利益的大势,就等于不攻自破了?

    一旦他真的出了事儿,还有谁会信那苏默之前说的话?至于说他自己的安危,他相信,至少人身安全是绝不会有问题的。怎么说,他也是图鲁勒图的胞兄,苏默便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真的害他性命的。

    更重要的是,他的父汗足足有十一个儿子,他不过只是排行第七,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存在。为了一个对蒙古无足轻重的王子,就要将好容易营造出的有利局面毁于一旦,这绝不是一个智者所为。

    再加上图鲁勒图的关系,于公于私,那都不是一个合算的买卖。一个能被称为狡诈的人,他会做这种傻事吗?

    可以说,他阿尔博罗特只是顺势轻轻一拨,就将局势悄然逆转了。至少,眼下苏默再也不能拿蒙古王庭损害牧民利益来说事了不是。他这举重若轻的一击,立时就将双方重新拉到一个对等的地位上了,这就是胜利!

    他为什么要让来请愿的牧民将他的诉求传给大明那边,难道不该是专门派一个正式的使者去吗?原因就在于这“人心”二字上。他需要通过这些来请愿的牧民,将他的态度明确的传给所有牧民,从根本上破开苏默的先手优势。

    所以,多伦的忧虑根本就是杞人忧天。这一局,是他胜了。现在大家一比一打平,谁胜谁负,就看接下来各自的手段了。可以说,做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已然算是在王庭那边赚到了足够的分数。更何况,还有……

    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得意之色一闪而逝。

    大同城内,苏默听着下面人的回报,一双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脸上神色又是赞叹又是苦恼。

    “我这个小舅子,看来很不省心啊。”他砸吧砸吧嘴儿,有些悻悻的说道。

    旁边张悦等人面面相觑,他小舅子?这是什么鬼?大伙儿正讨论正事呢好伐,老大你能靠谱点不?

    苏默眼神瞄了一圈儿,也不再去解释。想了想,当即传下令去,直接派出使者去蒙古军营那边,约定明天在大同关外,当日火筛营盘的所在,双方展开正式会谈。同样的,他也只会带不超过五十人的卫队,以示公平。

    命令传达下去,众牧民顿时欢呼震天。各处可见杀牛宰羊的庆祝场面,以至于大同关内的军民们,又大饱了一次口腹之欢。

    徐鹏举对此表示极大的不解和坚决的反对。在徐小公爷来看,此时己方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完全可以用碾压的气势碾过去,签下一份真正的城下之盟。也唯有这样,才不负他徐小公爷之前出生入死、纵横大漠的英姿嘛。

    对此,苏老大给予的回应就是,两巴掌再跟上一脚,直接将他踹了出去。大爷的,敢靠点谱吗?这等军国大事儿上,你还想着出风头,真是太不长进了!话说,就算要风头,那也得是老大我来不是。

    好吧,某人的无耻程度,又再精深了许多,已经到了快要破碎虚空的地步了……

    姚太监和蒋正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异议,他们在此的使命就是全力配合苏默,为苏默保驾护航的。只要苏默没有做出叛国投敌,又或明显损害大明利益的事情来,一切便都随苏默折腾。

    倒是最了解苏默的张悦,心中若有所思,隐隐觉得以默哥儿的奸诈和不要脸的程度,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用意……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午时一过,大同关城门洞开,苏默胯下骑着大尾巴熊,身边跟着狼王太阳,果然只带着五十骑出了城。这次却是张悦、徐鹏举都在随行之列,甚至连姚太监也跟来了。

    好吧,讲真,姚太监其实是一点也不想来的。天天的,想想要置身四周全是鞑子的场面,姚太监就一个劲儿的夹腿,感觉抑制不住的尿意。

    可是没法儿,他不想来也得来。因为他是监军,在这种两方谈判的正式场合,他必须在场监督。所以,他几乎是将自己包了一层又一层。里面贴身穿着一件软甲,外面又套了一件链甲,甚至在心口窝的地方,还悄悄塞了一面铜镜……

    结果就是,老太监出门没几步就开始喘,大汗珠子噼里啪啦的这个滚啊,全程几乎是趴在马上跟过来的。

    大同城上,蒋正亲自督帅,率领众边军目送着他们出城。几人中,可以说唯有他是真的一点都没担心过苏默的安全什么的。他可没忘记,出京之后,那位定国公家的小公爷,还有苏默身边那个大高手胖爷的离去。

    可从出京至今,已近月余了,这两人却从未出现过。这种时候,对苏默忠心耿耿的两个高手,真的会无动于衷吗……

第944章:初相见

    原本火筛大营的地方,多出了一个巨大的台子。台分四面,南北方向各插蒙元和大明两方旗帜。无数的牧民远远围在四周,指点着台子议论着,脸上都满带着一种叫做希望的笑容。

    北方一个描着金顶的帐篷中,阿尔博罗特掀开一条帘缝往外看了看,低声问道:“可都准备好了,来了多少人?”

    多伦上前道:“回主上,能来的基本上都来了。毕竟,他们也很关心这次谈判的结果。”

    阿尔博罗特点点头,放下帘子走回来,又道:“那几个带头闹事的呢,有没有什么动静?”

    多伦摇摇头,又点点头,“没有。不过其麾下牧民们倒是也来了不少。我让人去打探了一下,似乎并没有人对此阻碍什么。”

    阿尔博罗特眉头一挑,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他刻意令人去广招民众来观礼,就是为了能最大限度的造势。本以为以苏默的狡猾,必定会看破他的用意。那么,若是对方有什么诡计的话,肯定要从中作梗的。

    但是现在看来,对方竟不但没有阻碍,反倒还颇有些积极配合的味道。难道说,那家伙真的是想要诚心谈判?唔,若真若此,倒也不错,反正结果如何,对自己此行都没有什么坏处。

    “时间差不多了吧,对方可有什么动静?”想了一会儿,终是放下心来,他转头看向多伦。

    多伦:“离着午时还有两刻钟,对方还没出城。属下已经使人密切监视那边了,若有消息定会来报。”

    此番他带着五十个精挑细选的亲兵相随,护着阿尔博罗特和右帐汗王二人,那可真是如履薄冰,哪敢有半点松懈,就唯恐一个不小心,被人阴了去。

    阿尔博罗特点点头,转头看向一直一言不发,静静坐在角落中的右帐汗王,刚要说话,忽听外面脚步声响,随即一个亲卫大声告进。

    让人进来,亲卫抚胸行礼,道:“七台吉,多伦大人,明军出城了。”

    阿尔博罗特眉峰一挑,哦了一声,急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亲卫回道:“五十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属下特意一个个数了的。只是……”说到这儿,忽的面现迟疑之色,顿了一顿。

    阿尔博罗特眼光一冷,沉声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那亲兵犹疑了下,这才道:“也说不上不对,就是他们都将面容涂得鬼怪也似,不知是为何。”

    嗯?涂面?

    阿尔博罗特一呆,这是要搞什么?想了想,终不可得,不由看向右帐汗王问道:“王叔如何看?”

    右帐汗王睁开眼睛,淡然道:“既想不通便无需去想,把握住主要目标就是。尔等可派斥候往四下去看了?有没有发现?”最后一句却是向那亲卫问的。

    那亲卫看看阿尔博罗特,又看看多伦,这才回道:“回王爷,几个方位一早就在咱们的监控中,斥候足足放出五十里之外,确保绝无敌踪。”

    右帐汗王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阿尔博罗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挥手让亲卫退下。瞟了一眼又再闭上眼的右帐汗王,对多伦吩咐道:“那么,传令下去,通知各部头人过来吧。咱们便一起去见一见这位赫赫有名的燕市公子。”

    多伦躬身应了,转身去了。

    不多时,帐外一阵噪杂声传来,阿尔博罗特目光一闪,邀着右帐汗王一起,面带微笑的缓步而出。目光及处,但见数十人齐齐躬身行礼,给两人见礼。

    阿尔博罗特微笑着点着头一一回礼,气度洒然,给人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众头人心下都是不觉的一松,起初尚还存留的疑忌,也在此时消散不少。

    要知道,当初那场乱事,严格说起来,这里每个人可都是有份的。一旦王庭真个追究起来,那绝对是一场灾难。可今日看来,这位七台吉果然并不想追究大伙儿的罪过,不见那位右帐汗王,此时都落后七台吉半步,做出一副全都以七台吉为首的样子来吗?这样说来,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放下了心结,这些人也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笑容,将阿尔博罗特和右帐汗王围在中间,如众星拱月一般拥着,一起来到台前站下,等着明人使者的到来。

    这里本就离着大同关下不远,等他们站定后,已经可以看到对方的队伍了。只是随着两方距离越来越近时,好多人都不由的微微变了脸色。

    这都是什么人啊?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跟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也似。一个个身上煞气环绕不说,单就那张脸吧,这都抹的什么啊。左一道右一道的,除了能看清两只森冷的眸子外,再就是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了,愈发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之感。

    倒是中间几个人还保持着正常,但却在大家目光落在那只巨大的白熊身上后,又是不由的一凛。

    那位燕市公子,可不就说是骑着一只神异的白熊异兽吗?而且,除了那白熊外,听说还有一只狼王跟随,果然,那边跑前跑后的,尾巴摇的风车似的那只……唔,那是狼吧,应该是吧。

    众人指指点点着,议论声不绝。看向那边的目光中,都不觉透出敬畏之色。

    此时的人们,对于灵异古怪的事物,都会不由自主的将其神化一番。苏默骑的大尾巴熊本就与众不同,再加上他数次力压蒙古,更有一只狼王相随的事儿,这使得他在蒙古草原牧民心中,简直如同神魔一般的存在了。

    之前虽然两下里已经实际上开展了一些贸易,但是作为最高决策人的苏默,却是始终并未在普通人面前露面。所以,这次终于是见到了这位将整个草原搅的风风雨雨的人的真容时,众蒙古头人们都是不自觉的心下颤颤。

    而与这些人不同的是,阿尔博罗特的关注重点,却不单单在苏默身上,更在留心四周的动静。待见到随着苏默一行人渐渐走近后,从四面八方越来越围拢许多牧民的时候,阿尔博罗特瞳子猛的就是一缩。

    这个狡诈的家伙,果然如传闻中一样阴险。他面上确实是只带了五十人,可却是让被他挑动起来的那些反叛部落提早混到牧民们中间,等到他出场时,这才从人群中聚拢起来。这样一来,谁又能说他多带了一兵一卒?真要说起来,现在围拢过去的可不都是自己蒙古这边的人?

    人家愿意亲近大明使臣,愿意跟在后面看热闹,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啊。更何况,说起来,这还是自己特意让人召集而来的,要是对方来上一句,你们蒙古人自己不喜欢亲近你们,非要来跟着咱们的话,阿尔博罗特的脸可不要给打肿了去?

    这奸诈的家伙,太无耻了!

    阿尔博罗特眼中冒火,两人还不等正式接触,隔空一记交手,阿尔博罗特便已先输了一筹,这让他极是羞恼。忍不住要问问右帐汗王的看法,一转头看到右帐汗王的脸色,却不由心下一惊。

    只见此刻的右帐汗王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双目血红着死死盯着对面,似乎下一刻就要忍不住扑出去拼命似的。

    “王叔!”阿尔博罗特低呼一声,“你这是……”

    右帐汗王被他喊醒,不由长长吐出口气来,脸上狰狞之色渐渐消去,但目中的恨意仍是不绝,头也不转的道:“那个人,那个骑着白熊之人身边跟着的家伙,就是射了我一箭的人。”

    阿尔博罗特一惊,扭头去看,却见苏默身旁一个白衣少年似是心有所感一般,目光也瞬间转了过来。看到自己时微微一怔,但随着目光微一转动,下一刻猛地眯了起来,眼中露出一种不屑于嘲讽之色。

    身旁右帐汗王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阿尔博罗特恍悟,伸手不露痕迹的碰了下他,示意他不要冲动。

    这位王叔,往日里阴沉稳重,但想不到原来在这种事儿上,也是如大多数人一样啊。也是,鞑靼人一向注重武勇,平日里处事可以思前想后,考虑完全,但是若是单个放对时,哪个又肯自承不如人的?

    那个人应该就是传闻中,跟在苏默身边的三个小公爷吧,却不知究竟是张和二徐中的哪一个。这家伙现在这模样,分明就是故意的,想要挑起自己先按奈不住,无形中可就又占了一份先手了。

    好在右帐汗王果然不愧为老于手段的高手,阿尔博罗特只是稍一暗示,便瞬间反应过来。当即深吸一口气,干脆将目光转开,淡然道:“放心,为叔有分寸的。”

    阿尔博罗特这才轻松口气,眼见着对方将将走近了,当即展颜一笑,当先向前迎去。待到两边站定,抱拳才待见礼说话,却忽见对面苏默一下子从白熊背上跳下来,哈哈大笑着,前伸着两手就跑了过来。

    “小弟,你就是阿尔博罗特小弟吧。哇哈哈,姐夫来看你来了,高不高兴,开不开心?”

    热情洋溢,太热情洋溢了!阿尔博罗特却是瞬间懵逼,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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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现代小职员穿越到大明后该怎么生活?当官?不好吧,一个两个的都是大脑袋啊,当官还不被玩死?造反?难度太高啊;经商?商人没地位啊;想活的潇洒、活的自由,那就,当个闲人吧。一个有势力的闲人!大明闲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闲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闲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