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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篷车     大明闲人txt下载     大明闲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07章:开解唐寅

    腊梅妹子走了,是被在场所有男士一同恭送走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萌妹子的杀伤力实在太大,真心伤不起啊。

    把萌妹子恭送走了,几人对望一眼,砸吧砸吧嘴儿,忽然都大笑起来。便是唐伯虎都摇着头苦笑,倒是让心中的块垒发散不少。

    苏默捏着那支桃花围着唐伯虎一劲儿转悠,有意无意的把桃花往唐伯虎眼前戳啊戳……

    一下,两下,三下……伯虎兄忍不住了,怒目而视:“苏讷言,你待怎的!”

    咳咳,苏默讪讪的把桃花收回,试探着道:“啊,没啥没啥。那什么,伯虎兄,你看这桃花开的多么妖艳,这般美好的物事当前,你这堂堂江南第一才子难道就没有诗兴大发吗?要不来一首。”

    唐伯虎瞪大了眼,悲愤的看着他,这尼玛啥时候了,要他作诗?妹的,他心得有多大啊,才有那个情趣?

    “好吧好吧,没有就没有吧。”苏默被盯得不自在了,臊眉耷眼的把桃花扔下。

    “对了,伯虎兄,你可认得一个叫徐经的?”盛事是可能没戏了,苏默果断转移话题问道。打从知道了唐伯虎的经历后,他便一直有个疑惑,历史上可是记得清楚,此次舞弊案中,倒霉的应该还有一位,就是当日在延水关偶遇的那位粉丝,江阴徐经徐衡父。

    至于为什么苏默记得如此清楚,咳咳,那什么,当时这货欺负人家一个小书童欺负的可嗨了,那能忘得了吗?

    好吧,这一段果断要忘掉,传出去太丢份儿了。苏默现在只想知道,那个徐经怎么似乎没事儿,这和历史所记完全不同,真是太不科学了。

    (徐经在某处捶胸顿足:这真是误交损友、遇人不淑啊。有这么盼着朋友倒霉的吗?)

    “徐经?可是江阴徐衡父?”唐伯虎果然认识,疑惑的反问了一句后点点头,道:“我当然认识。寅与衡父,兄弟也。咦,讷言也识得衡父?可知衡父近况?他竟连此次春闱都没参加,也不知是出了何事,让我好生担忧……”

    唐伯虎惊喜的说道,但说着说着猛地省悟过来,顿时呆在那儿,脸色又再阴暗下来。

    徐经没能来参加这次科举,真的是坏事吗?倒是说不定来了也要跟他一样,遭受这番覆顶之灾了。

    想到这儿,不由的心中悲痛又起,一时间心丧若死,但觉无尽寂寥涌上,伸手又将酒壶捞过来,狠狠灌了一大口。

    徐经竟然没来赶考,这个答案大大出乎了苏默的意料之外。但是旋而便又释然,这倒是解了他的疑惑。

    想着当日那个有些中二的书生,不过是初次相见,便毅然决然的为自己奔走,甚至肯不惜耽误科考也要帮自己往凤翔跑一趟,这其中的情谊,如今想来却是极重的。

    只是不知他究竟遇上了什么事儿,竟然真个耽误了科考。虽说这样一来阴差阳错的躲过了此次大祸,但苏默终究是心里有些歉然。同时,也对徐经主仆的安全多出了几分担忧。

    看来回头有时间,还要派人去打探一下才好。当时在关外遇到常家兄弟时,光顾着应付蒙古人去了,倒是忘了问问他们,真是不该。

    想到这儿,忽然又是一省,霍然转头看向张悦几个。记得当时他们应该就在常家的吧。

    “悦哥儿,你们可知道这位徐经徐兄吗?”苏默转头问道,又再提醒道:“就是当时在凤翔府常家,是不是有人去传了我的信儿的。嗯,就是那个送信的人,你们有印象没?”

    张悦和徐光祚对望一眼,都是一脸的迷茫。低头想了一会儿,张悦才摇着头道:“哥哥,小弟实在想不起来了。当时你忽然说是失踪了,我等都心急若焚,并不是总在府里的。或许是正好我和光祚出去了吧,没有和你说的那位徐衡父遇上。”

    苏默哦了一声,失望的点点头。心中暗暗想着,不行的话,回头便让人专程跑一趟凤翔常家,把情况先摸清楚再说。

    打定主意,又把心思转回来。眼下京中这边千头万绪,总要先应付过去才是,不然哪能抽出心思考虑别的。

    这般想着,便想再跟唐伯虎聊聊,以图尽可能详尽的了解当时的细节。结果一看之下,不由嘴一撇,好嘛,这哥们又喝上了。才不过这一会儿就有些醉眼迷离的,自个儿把自个儿灌迷糊了。

    “伯虎兄,你这又是浪费知道不?酒是粮*,瞧瞧你喝的这莫里带外的,我说,你这是喝酒呢还是倒酒啊?浪费可耻,懂?”苏默痛心疾首的指责道。

    唐伯虎就曳斜着眼瞅他,大袖一挥,啐道:“咄!俗人,且去!汝辈岂知吾之高洁。”

    喝罢,又起身长吟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唔,可以濯吾足……不如归兮,不如归兮……”

    身形踉跄中,歌声满含悲怆愤慨,双手乱舞着,似癫欲狂,直如疯魔一般。

    苏默这个堵啊,愣在那儿使劲的翻着白眼。郁闷个天的,小太爷这就成俗人了?你大爷的,耍酒疯就耍吧,骂人算怎么意思。还不如归兮,你辣么**,咋不直接归西呢?

    打从那个老太监姚公公谄媚着叫出一声小太爷后,苏默忽然就喜欢上了这个称谓,感觉特有范儿。不自觉的就以这称谓自称了。

    至于说唐伯虎**,则是因着他此刻长歌曼吟的那个句子。所谓沧浪之水什么的,乃是出自屈原的《渔父》歌。意思就是,这水如果清啊,那就用来洗我的头发;这水如果浑浊的话,那便用来洗我的脚好了。

    说到底,就是隐喻世道的黑白,从而劝慰诗人自己的处世之道。好听的说法是一种豁达不羁,而难听点说,不过就是一种无奈的发泄和屈服而已。

    只不过无论是低头也好,发泄也罢,都有暗讽当政者昏聩的意思。放在这个时代,那是妥妥的反动言论。暗骂朝廷昏暗啊,可不是碉堡了吗。

    张悦几个面色微变,齐齐上前扶住他,连声劝慰着。尼玛,这得亏是在自个儿家里,要是搁外面,怕不立即能招来锦衣卫了。

    唐伯虎其实现在也就五六分醉意,被张悦几人一闹,自己也有些警省过来。苦笑一声将众人推开,脚下踉跄着重新坐下,又再长叹一声,就此痴痴发起呆来。

    张悦等人看的无奈,齐齐把目光看向苏默。那意思是你倒是劝劝啊,这么搞下去总不是个事儿吧。

    苏默也有些脑仁儿疼了。说好的那个潇洒不羁的风流才子呢?不是说经历了此次打击后,终于造就了一个风流界的名宿、胭脂帐里的急先锋吗?可这咋看上去,什么风流潇洒没见,倒是跟他自个儿唱的那样,归西的架势倒是十足了?

    “那个,咳咳,我说伯虎兄啊。”苏默努力思考了下,决定好好开导下他。

    唐伯虎微微侧首,睇了他一眼没言语。

    苏默有些羞恼,啪的一掌拍案而起。众人都吓了一跳,唐伯虎叹道:“你又要怎的。”

    苏默怒道:“你说你啊,没看小太爷这安慰你吗,怎么着也给点面子,装也得装着听一听吧。我跟你说哈,别惹我发飙哈,我发起飙来自个儿都害怕。别逼我,我跟你说。”

    唐伯虎愕然,旋即哭笑着的点点头,“好好好,你说,你说,我听着。”

    苏默这才转嗔为喜,认真的道:“你看哈,不就是不准科考了吗,这有啥啊对不对?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以你伯虎兄的才华,就算不能走科举一途了,难不成还能饿死不成?叫我说,以你的才华,干脆就专门做学问,埋首填诗作词,说不得也闯出个千古大家什么的来,岂不强过入朝里整日蝇营狗苟,逼迫自己屈膝逢迎的好?”

    唐伯虎听的一愣,伸手提壶自个儿斟满一杯酒慢慢啜着,脸上若有所思起来。

    苏默眼见有门,心中暗喜,又道:“是吧,是不是终于有些开窍了,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吧。有没有一种醍醐灌顶的赶脚?不对,我这应该是当头棒喝,然后你就顿悟了……”

    唐伯虎持杯的手微微一颤,顿时哭笑不得。这尼玛是劝我的好不好,咋还不等如何就又先自个儿夸上了,有点靠儿没了你?

    旁边张悦等人也是齐齐捂脸。

    “…….好吧,咱还是说你。那啥,你看哈,你号称江南第一才子,还是第一风流才子,不知多少青春少女被你荼毒……呃,不是,是被你颠倒。嗯,颠倒……”

    唐伯虎听到荼毒二字,差点没把杯子扔到这厮脸上去。小太爷赶紧改口。

    “以你的这个大好基础,你完全可以走一条与众不同的路。文人吗,最终不还是要靠文采出头对不对?

    就以你现在的名头,那么多姐儿仰慕你、青睐你,你若是肯彻底沉下身子专精一途…..咳,我敢说,你唐兄混个青楼留名绝对…..呃,抱歉抱歉,一激动说顺了,不是青楼留名,是青史,青史留名。

    对嘛,我跟你说,这条路可也算是先贤趟过的路子,绝对靠谱。什么,你问哪个先贤,那什么……就是北宋那个,那个柳……啊对了,是柳三变的知道吧。

    那家伙,看人家混的,死的时候据说整个一城的姐儿都来给送葬,那得是多壮观的场面啊……

    人生啊,大丈夫当如是也!”

    噗通,噗通——旁边忽然倒下好几个。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看着正大发感慨的苏小太爷。

    唐伯虎也是浑身颤抖,两眼发直,那脸上青紫蓝靛的。大哥,求快停成不?你确定这是在劝慰我,不是打击我?

    你他喵的,且不说咋说着说着就死呀活的,单就那位柳三变,我去你大爷的,那是什么人啊?是被仁宗皇帝发话,也是个永不录用的命好伐。

    而且柳三变一生可谓凄凉至极,死后确实是众妓子们痛哭相送,甚至为他凑钱下葬的。可……可大爷的,那是他太穷困潦倒了,没钱没人给他厚葬好,只能由众姐儿们凑钱给他弄一副薄棺葬了。

    你以柳三变来比我,你究竟是几个意思?这一刻,唐伯虎忽然很想掐死他一百遍啊一百遍……..

第708章:某方面画技大师

    唐伯虎第二天便走了,他似乎对京城之地有了余悸,怎么也不肯留下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过好在是经过苏默等人的开解,似乎不再那么颓丧了。至于说回去以后,会不会还如历史中那样,彻底蜕变成一个风流才子就是在不好说了。

    这让苏默有点淡淡的忧伤。

    他忧伤的不是唐伯虎的离开,也不是世上或许要少了一个风流才子,而是忧伤这个时空,能和他一起深入探讨某种文学的人,又要少了一个。

    说到某种文学,相比之与后世,这个时空简直就是*的天堂。士大夫们或许会对某些事儿耻于宣之于口,但却在私下里极是推崇。无论是文还是画,都传播不禁,大行其道。

    这且不说,便是此时闺中凡有女儿的,都会以这方面的抄本图画,作为某方面的教材。

    而唐伯虎这犊子便是以画的一手这方面的好画儿而闻名于世,其这方面的画作,一向被无数人追捧,千金难求。

    于是,伯虎兄因此遇难了。

    以苏默那种鹭鸶肚里也要刮下二两油来的性子,既然没能将他这个人留下,又哪会肯那般轻易放他离开?

    便在唐伯虎离开的头天夜里,就给苏默连威逼带利诱的挥毫泼墨,直直画了大半夜带着第二天大半个白天,才算堪堪满足了某人的贪欲。

    以至于在画完了之后,唐伯虎比之刚从诏狱中出来那会儿还要憔悴。若不是体型身在太过消瘦,就凭那俩黑眼圈,妥妥的国宝大熊猫一只了。

    面对这种没有人性的压迫和剥削,唐伯虎也抗争过、求援过,但是然并卵。

    在有机会深入观摩、探讨人类起源,和各种人体奥秘的学术问题前,一直以来,表现的翩翩风度的张悦张小公爷,带头抛弃了友情。和徐鹏举这个另一位世子爷一起,毫不犹豫的做了苏默的帮凶。

    最让唐伯虎崩溃的是,向来以冷面正直面目出现的徐光祚徐小公爷,竟然亲自抱剑守在房门处,美其名曰守护他,以免被某几个发情的畜生伤害到他……

    这个世道太黑暗鸟,伯虎兄走的时候脚步踉跄,一脸的生无可恋。这似乎更证实了京城之地不利于他的论断,以至于他离开的时候,简直如同身后有什么怪兽追赶似的,跑的那叫一个快啊,堪比中箭的兔子一般。

    苏默哥几个满脸的遗憾和不舍,只能望着远去的帆影频频挥手。

    “三成!”待到唐伯虎的坐船终于看不到了,还不等转过身来,徐鹏举小公爷便果断竖起三根手指,坚定的向几人发出了自己的诉求。

    “想都别想!”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苏默三人同时做出了回应。徐光祚甚至将手抚上剑柄,满面冷笑的斜睨着徐鹏举,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剑相向的意思。

    徐鹏举满脸的悲愤,脚下不由退后几步大叫道:“那要怎样?大家平均分配,咱们这有四个人,便是每人两成半。可总不能将一幅画撕成两半吧。你们讲点道理好不好。”

    张悦、徐光祚就冷笑着不语,苏默笑眯眯的上前一步搂住他,语重心长的道:“鹏举啊,你还小,这些东西现在还不适合你。放心,你那份儿老大我都给你收着,谁也不给。等你再大上几岁后,一副都少不了你的,相信我!”

    徐鹏举震惊了,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老大,你……你你,这不是真的,你不会那么无耻的对不对?我可是你最亲的小弟啊,唯一的、最最忠心的小弟啊。你不会那么对我的对吧?”

    苏默一脸的慈祥,拍拍他肩头:“鹏举,我相信你,一定能战胜自己的**,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抛开。嗯,我看好你哦。”

    开什么玩笑呢,兄弟几个中,就属魏国公他老人家家教最是严苛。徐小公爷在京里根本待不了多少日子,这要是分给了他,等他回去后还不得都给魏国公他老人家没收了?

    所以,分给他就是浪费!兄弟几个早说好了,一张都不会分给他。嗯,当然,在京的这段时间里,共同观摩学习,以及讨论还是可以有的。

    张悦笑嘻嘻的过来,也伸手拍拍他肩膀,竖起个大拇指:“徐元帅,我看好你哟。”说罢,哈哈大笑着拉着苏默走开,嘀嘀咕咕的热烈讨论着下一步分赃的比例。

    徐鹏举愣愣的看着前面俩勾肩搭背的身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遗弃了。待要追上去声讨一番,旁边徐光祚重重的咳了一声,手中长剑猛地拉出一截,寒光闪耀。然后又再重重一推,锵的一声合上,这才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施施然跟了上去。

    徐鹏举激灵灵打个冷颤,脚下再也无法挪动半步。直在后面呆了半响,眼见着前面三人渐行渐远,才猛然反应过来,顿时跳脚大骂道:“贱人!你们都是贱人!啊啊啊…….”

    咆哮声响彻半空,码头旁的草丛中,惊起一片水鸟,扑棱棱振翅飞上云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留下满天鸟毛……

    诸事皆定,至少短时期内是这样,苏默于是转而开始埋首自己的发展大计。

    会所那边陆续进了大批的材料,孙四海很给力,又有着相当深厚的人脉,只不过三两天便将苏默要求的东西准备好了。

    而苏默也在这几天内,进一步将整个会所的图纸描摹出来,精细到一草一木、一亭一阁。后世精美的苏州园林,终于跨越了时空,首次亮相于这个世界。

    后房中,杏儿睁着美眸,痴迷的看着一幅幅图画,大眼睛中满是向往期盼之色。

    “苏默,咱们以后便要住在这里面吗?好漂亮啊。”她伸出葱白的玉指小心的抚摸着画面,轻声向苏默问道。

    苏默从身后搂住他,将下巴轻轻在她发髻上厮磨着,鼻息间满满的全是少女处子的幽香,惬意的道:“傻瓜,这里只是咱们的买卖,怎么会住在这里呢。咱们的家啊,可要比这更漂亮百倍。我保证,到时候你绝对会喜欢死的。”

    韩杏儿被抱住,粉白的脸颊上不由腾起羞红。两人虽然早在武清时就经常耳鬓厮磨了,但是这种亲昵的举动,仍是让她忍不住的羞怯。

    微微不安的扭动了几下,但在感觉到男人的坚定后,便也就半推半就的顺从了。

    “你又来哄我,哪里还会比这更华丽的?天呐,便是皇宫也不过如此吧。呀,这……这该不会是逾制了吧,苏默啊……”

    她娇憨的撅起樱唇,嗔了爱郎一个白眼,碎碎的念叨着。忽然猛地闪过一个念头,顿时小脸有些发白。

    这个时代,阶级制度极是森严。这种森严始终贯彻于所有的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要是有所谮越,一旦被人抓住不放,甚至抄家灭门之祸也不是不可能的。

    便如这修房盖屋,官员之家的门槛有多高,普通百姓的家门槛是多高,都是有严格定制的。便是门上的对联、字幅,甚至房檐上的装饰,都是有着明确的标准。

    像是后世影视中,常见一些人家门外竖两个大石狮子,好吧,那都是身份到了一定的等级后才可以有的。一般人家要是敢往门口摆俩狮子,官府绝对分分钟教你做人。

    又比如那门槛,普通人家最多也就是有个坎儿的样子,而像是那些个大户人家,门槛高的能接近膝盖那么高。后世常有句玩笑的话说,谁家谁家门槛太高,不敢高攀云云,说的便是这个情形了。

    所以,韩杏儿一见苏默所绘制的图画如此精美,在初时的迷醉后,首先便是想到了这个方面,唯恐这个冤家一个不小心,招来无妄之灾。

    这里可是京城呢,听说京城到处都是官儿,说不得但凡出来一个,都是比武清县尊都要大上好多。天天的,比武清县尊都要大,那得是多大啊?

    韩杏儿出身低微,想起这些便有些不踏实,心里很是局促忐忑。再想想这里可是皇帝爷爷住的地儿,就更是紧张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是典型的社会底层小民心态,苏默对此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轻轻将怀中娇躯转过来,爱宠的给了个摸头杀,柔声道:“傻丫头,哪来那么重的心思?相信你相公,有我在,你只要负责快快乐乐就好,别的一切你夫君我都会为你做好的。嗯,告诉我,你,相信我吗?相信你的夫君吗?”

    他轻轻挑起面前少女圆润细腻如瓷的下巴,轻轻的来回抚着,柔声问道。

    韩杏儿嫩白的脸颊如同胭脂浸入了水里,迅速的洇了开来。两只明媚的杏眼中满是爱恋痴迷之色,如同两汪荡漾的湖水,波光潋滟的,似要立即便要满溢出来也似。

    是的,她相信!她甚至比相信自己还要相信他。从当初他将她从田家的魔窟中救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全身心的信了他。从那一刻起,他便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一切一切,她的整个世界。

    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面孔,男人粗重炙热的呼吸,让她心中如同揣了只兔子一般,整颗心似都要从腔子里跳了出来。

    这一刻,她只觉的浑身发软,除了眼前这张脸,整个世界再没了别的。无意识的嘤咛一声,羞涩的合拢了眼帘,却见娇靥微微仰起,准备迎接那接下来的炽烈。

    “少爷,少爷!不好了,出事了!”就在眼看着两座火山将要倾斜相撞到一起的关头,冷不丁门外一阵急促的呼喊声传来,顿时将满屋的旖旎撞得粉碎。

第709章:小人得志

    名人会所外面,孙四海满脸赔笑,打躬作揖的对着面前一帮人不停的说着什么。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身后,石悦黑着脸,带着一帮家丁一字排开,拦在门口处。旁边楚玉山死死的拉着他,脸上又是焦急又是愤怒。

    今个儿会所这边刚开工不久,就被一帮子衙役过来叫停了。借口则是有人举报,说是这里遮遮掩掩、鬼鬼祟祟,怀疑有江洋大盗隐藏其中。

    皇城根儿下,这般引人注目的隐藏江洋大盗?这岂不是开玩笑嘛。怕就是几岁的孩子都要笑死了。不用说,这一听就是找茬儿来的。

    孙四海起初也没太在意,京城里各路牛鬼蛇神多了去了。很有些城狐社鼠、地痞无赖,靠的就是敲诈勒索过活。这些人大多身后都有些背景,一般为了省去麻烦,大差不差的,被瞄上的人也就忍了,随便散些银两打发了就是。

    然而很快孙四海就发觉不对了。今个儿来的这帮衙役,显然并不是简单的打秋风来的。在封了五两银子的红包奉上后,带头的那个捕头钱倒是照收不误,可收了钱还仍不算完。

    不但如此,旁边还有几个一身华服的公子哥儿也在阴阳怪气的起哄。孙四海久历江湖,那眼神何等毒辣?一眼便看出今个儿这出戏,那个当先的公子哥才是主角。至于这帮子捕快衙役,不过只是面上站出来挑事儿的罢了。

    孙四海心下既然有数了,自然也不会客气。要知道,他的身后站的可不仅仅是苏默,还有几乎是当今处在权利最巅峰的几位国公爷呢。这帮子无赖给脸不要脸,想死那就成全他们就是。

    所以,他立即让人通知了后面的石悦。在这京城里,若说还有人比孙四海更算地头蛇,那么石悦就是当之无愧的。因为他本就是英国公府上的侍卫统领,京中上至各家权贵,下至三教九流,几乎就没有不认得的。

    在没去武清跟着苏默之前,可以说,在这京城之地,石悦便俨然代表着英国公府的脸面,便是各卫指挥使、顺天府尹见了他,都要给上三分薄面。有他出面,这些个小丑还不是横扫一片?

    然而结果却是大出众人意外,石悦出来了后,一眼便认出了那个领头的公子哥儿的身份:户部给事中华旭的公子,华龙。

    按说这个华龙昔日在武清时也露过面,只不过当时他是以小弟的身份,跟在已经死了的李兆先屁股后面的走狗而已。孙四海当初的心思都放在苏默和李兆先的身上,哪会注意到他。

    说起来,华龙他们这帮人虽然也算的京城有名的公子哥,但是在整个层面上来说,完全不能和张悦、李兆先这些人比,最多就算是第二阶梯的。

    但是随着李兆先死去,张悦、徐光祚等人大半年来又都离京,远赴塞外,这才让华龙这帮人冒了头。

    尤其是最近因为科举舞弊案一事儿,他爹华旭便是首先站出来弹劾的人,这使得他在科道言官之中的威望大涨,隐隐竟有领头羊的趋势。

    而华龙则是子凭父贵,当即也跟着水涨船高。在眼下京中一干公子哥里,大有一骑当先、独领风骚的苗头。

    在这种情势下,已经离开了国公府的石悦,又哪里还会被他放在眼里?

    所以,当石悦出面后,华龙便当仁不让的从幕后站到了台前,毫不把石悦当回事儿。

    石悦知道苏默现在面临的局面艰难,不欲给他惹麻烦,所以虽然看着这小子那嚣张的样子,很想暴揍其一顿,最后却仍是隐忍下来。只是点明了这里是英国公府上的买卖,那意思自然是希望他们知难而退。

    但是没想到的是,华龙却毫不在乎,当场指着石悦不屑的道:“什么英国公府的买卖,既然是英国公府的买卖,那便请英国公出来说话证明一下。不然的话,分明就是你这奴才打着英国公的旗号,私下里不知干什么勾当呢。”

    这话一出,石悦当场就爆了。你华龙特么的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想要让咱们公爷出面,你特么好大的脸啊。别说你个瘪三,就算你老子爹当面,看看他敢是不敢这般不敬?

    正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石悦虽然现在划归给了苏默,但在他心中,老主人张懋始终都是主上,都是他最崇敬的存在。这不单单是他的认识,即便是公子苏默,也是同样的要求。

    而今这个泼才居然敢在言语中冒犯老主人,简直就是找死!所以,石悦当即便要上前动手,幸得孙四海在发现不妙后,及时把楚玉山也找了过来,这才在最后关头拦住了石悦。

    而两下里,也便就此对峙起来。华龙固然开始被石悦吓了一跳,但看到他最终被人劝开,当即愈发恼怒起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险些被吓尿了,这实在是太丢脸了。

    堂堂华大公子,如今在京里可谓炙手可热,丢了这么大个人,岂肯善罢甘休?更何况,他华某人背后也是有人的,身份背景可并不比英国公差多少,又怕他何来!

    “我认得你,四海楼的东家孙四海嘛。本公子今个儿跟你明说了吧,这事儿你管不了。识相的赶紧让开,免得给自个儿招祸。”

    华龙一脸不屑的打断孙四海的赔笑,鼻孔都快仰到天上去了。随即又怨毒的看着后面盯着他的石悦,阴鹜的狞笑道:“姓石的,你此番事儿大了我跟你说。一个奴才而已,竟然敢对本公子无礼,还公然妨碍搜捕江洋大盗,嘿,咱倒要看看,到时候英国公能不能护得住你。我明着跟你说吧,这回你死定了,死定了!小爷要是不整死你,特么就跟你姓了这回!”

    石悦气的胸膛急剧起伏,脸上一阵青气闪过,使劲的挣着楚玉山的拉扯,气急大笑道:“狗一样的东西,也敢口出狂言!来,看看是你先整死石爷,还是石爷先弄死你!”

    旁边楚玉山等人赶紧拦着,孙四海再次拦到众衙役身前,沉声道:“这位差大哥,这是咱们两家的私怨,您又何必趟这浑水呢?想来差大哥是不知吧,咱家公子跟顺天府的庞经历乃是故交,差大哥今日此来,怕是庞经历知道了,须面皮上不太好看吧。”

    他这话说的却是看都没看华龙一眼,事到如今,两下里已等若撕破了脸皮,自然不用再虚与委蛇了。

    那捕头听了这番话,果然眼中露出忌惮之色,面上不由的犹豫起来。

    一个顺天府的区区六品经历并没什么,放在这京城之中,随便抓个官儿过来,怕是都要远比六品经历要大。但是架不住这个经历却是他的直接顶头上司,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若真如这孙掌柜的所言,那庞经历在旁人眼中或许屁也不是,但是让其记恨上了,自己这个直系属下却是捞不着好去。

    他今个儿过来,不外就是收了对方二十两银子罢了。过来闹点事儿,找个茬儿什么的也就罢了。可要是真个参与到这两家的争斗中,那可就完全没必要了。

    这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要是早知道这边是英国公的底子,别说二十两银子,就是再多十倍的数儿,他也不会出这个头的。更不要说眼看着这都要刺刀见红了,这场面可不是他这种小人物有资格参与的。

    这般想着,心中去意更甚,脸上神色便不免流露出来。

    那边华龙看的分明,心中暗暗大骂。当即冷笑道:“孙掌柜的倒是还一张利口,如此说来,孙掌柜的想必腰杆子硬的很,顺天府的捕头衙役不敢插手的事儿,你孙掌柜的却是敢。好啊好啊,小爷今个儿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有多大依仗。去,给王档头那边通报一声儿,就说人家这儿背景大了去了,连顺天府的差役都不敢动弹,还要请王档头亲自走一趟才行。只不过,就是不知道东厂的面儿够不够大,人家该不是连东厂也不放在眼里呢。”

    旁边一个跟班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众人闻听这话,顿时不由的都变了脸色。

    东厂?这事儿竟然跟东厂也有牵连?特么的,老子就知道这是个坑!妈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走,必须要赶紧走啊。那顺天府的捕头心中大震,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对左右暗暗使个眼色,不动声色的往后退出几步,跟两帮人都拉开一段距离。

    华龙看在眼里,面上却只是冷笑,并不阻拦。只是又把目光看向石悦,狞笑道:“姓石的,你倒是再蹦啊。小爷说了,今个儿说整死你就整死你。王八蛋,敢跟小爷叫板,吃屎迷了心了吧。”

    石悦气的须发戟张,两眼直欲要冒出火来。楚玉山却死死的拉住他不放,低声劝道:“石头,莫要中计。且由得他嚣张,我已使人去通报少爷了,一切等少爷示下。”

    石悦这才勉强点点头,使劲深吸一口气,将那股怒火压下。只是若眼光能杀人的话,华龙此刻怕不是早已千疮百孔了。

    此时会所门口,早已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京城人好热闹,忽然碰上这么一出有趣的事儿,哪还有肯放过的?好在是听到刚才爆出来竟然牵扯上了东厂,围观的大多百姓们心中多有忌惮,却也不过是将围的圈子向后推移了几圈,便在离着十几步开外,将中间空出一片场地来。

    无数人对着场中如同打擂台的两帮人指指点点,议论声此起彼落,嗡嗡嗡的如同闹市一般。

    只不过大多数人都以怜悯的目光看向孙四海等人,在他们心中,厂卫那是最可怕的存在。任你再好的人落入了他们手中,也等若先去了半条命了。

    华龙带着一帮小弟,得意洋洋的站在场中,听着耳边不时传来的议论声,顾盼自雄,那叫一个不可一世啊。

    正想着再讥讽几句找点乐子,却忽听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人未到声先至:“妈的,谁?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到咱哥儿地盘上找茬?活腻了不成?!”

第710章:痞中名宿张二爷

    随着呼喝声传,但见外围的人群忽如浪分潮裂一般向两边倒去,同时伴随的还有无数的惊呼咒骂之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华龙得意的心情顿时大坏,这是哪个瘪犊子啊,在这会儿败自己的兴。循声扭头去看,目光所及之处,却不由的猛然色变,脸上顿时阴晴不定起来。

    若问京中谁最狂,张家兄弟逞威豪!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京中最神憎鬼厌的二位。纨绔界的名宿,地痞辈的祖宗,寿宁侯张鹤龄、建昌伯张延龄。

    要说这二位怎么来了,无他,利益耳。那日苏默为了城外那处宅子的事儿宴请二张,最后让二张乖乖低头,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拿出了名人会所的买卖份子,以利相诱。

    眼下这名人会所中,二张兄弟白得两成份子。两成份子啊,按照苏默的预算,那可是每年至少数万两收成的大肥肉啊。

    可眼下,居然有人敢来这里闹事,二张兄弟岂能不急?喵了个咪的,他张家兄弟往日里不去找旁人的麻烦,旁人已是烧高香了。可现在居然有人把黑手伸到自个儿兄弟头上了,这可不是自寻死路吗?

    所以,在一得到这边的传讯后,兄弟两个就炸了毛了。当即点起一干爪牙,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

    两人这般手下,俱皆是京都地面上的泼皮,依仗着俩皇亲国戚的威风,素日里便嚣张跋扈惯了。而今个儿难得的是,居然还是自个儿这边占着理儿,可想而知,此时此刻这帮人的气焰得是多么的高涨了。

    连踢带踹的将围观的人推开,二张如同众星捧月般闪亮登场。一进到圈子里便看到了正站在最前面的华龙。

    张延龄当即怪叫一声,斜着肩膀歪着脑袋,如同只螃蟹一般踱到了华龙身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嘿然道:“啧啧,咱还当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杂碎敢来咱兄弟的地头折腾,感情是小华你啊。是了,你小华如今风水看涨了,攀上高枝儿了,想必是觉得有本事可以骑到你二爷我的头上拉屎了,对不?”

    华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心中暗暗叫苦。怎么也想不通,这个什么会所咋就跟这俩混不吝扯上关系了。

    前阵子,不还听说这两兄弟帮着这边办事来着吗?既然如此那就是自己人啊。可为啥明知道是自己人,今个儿怎么还让自己来这儿闹腾?这尼玛不是坑人嘛。

    他如今身份看涨是不错,身后也确实靠上了硬扎的靠儿了也不错。但那也仅仅只是靠上了而已,真要比身份,他跟这二位的地位,那可绝对是天差地远了去。别说是他了,就是他身后的主子,真要跟这二位掰扯掰扯,最后的结果也是尤未可知呢。

    “咳咳,这个,二哥……”他心中暗骂着,脸上挤出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微微躬身叫道。

    “二尼玛的哥!瞎了你的狗眼!”不待他一句话说出,刚刚还一脸玩味的张延龄陡然便翻了脸,手指头都快戳到他脸上了,指着他大骂起来:

    “你特么配吗?你特么也配跟二爷称兄道弟?你算哪根葱!狗娘养的东西,打秋风居然打到爷爷的头上来了,真真是好胆!你大爷的,你特么是不是觉得你爹现在大发了,就可以谁都不放在眼里了,嗯?蛆了心的玩意儿,遭了瘟的逼货,真真是瞎了你的狗眼!来来来,咱们这便一起去面君,去陛下和娘娘面前理论理论,且看看你那当个狗屁给事中的爹老子,究竟有多大能耐?走,走啊!”说着,一把薅住华龙的脖领子,拖着就往外走。

    他本就是个泼赖性子,整日介跟一帮地痞无赖厮混,这一发了性儿,那口中什么酸的辣的,可着劲儿这通喷啊,哪还有半分皇亲国戚的范儿。

    华龙满脸通红,心中又是暴怒又是憋屈,偏偏真不敢拿他怎么样。别说动手了,就算还口都不敢。他可是太明白不过了,自家老子再怎么牛逼,也还远达不到跟这俩货掰腕子的地步。

    别说自家老爹了,不见当初三位内阁大学士,还有一大帮御史朝臣一起弹劾这哥儿俩,最终都被皇帝给支吾过去了?到最后也没能将这哥俩儿怎么着,一个轻轻巧巧的“闭门思过”,就算把事儿给平了。

    和当时那场面比起来,正如张二爷叫嚣的那样,就他爹那小小的给事中的芝麻官儿,又能把这哥俩儿如何了?

    更别说这事儿他真心不占理,摆明了是来闹事儿的。嘞了个擦的,这要是闹到御前,且不说皇帝会如何,单就让后宫那位娘娘知道了,怕是就能活撕了他父子。

    那位娘娘对这俩胞弟的袒护宠溺,国朝内外又有哪个不知,哪个不晓?若不是如此,就凭这哥儿俩作死的德性,早不知死过八百回了。

    这次好嘛,难得的让这哥俩儿占了理儿,那要闹上去还能得了好?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这么想着,华龙腿肚子都开始转筋了。死命的挣扎着不走,一边满头大汗的告饶道:“二爷,二爷,您这误会了,真的是误会了。别,别拉,别拉……好好好,我说,我跟您说,这事儿不是我……哎哎,唉哟我说二爷,这真不是我,是…….是鲁王世子让我来的,你有本事找他去啊,欺负咱们算什么本事……唉哟……”

    好嘛,这叫个一通乱啊。张延龄那混不吝的德性,拉不动人岂肯干休,那必然是拳脚与咒骂齐飞啊。可怜华龙打不敢还手,左右又遮挡不住,身上是连连中招,惨叫哀嚎不已。

    旁观众人这个兴奋啊,这种大戏平日里哪能看到?那人是越聚越多,眼看着刚刚还趾张气昂的华公子,转眼间就发髻也散了,鼻青眼肿的那叫个狼狈的样子,不由的爆发出阵阵的哄笑之声。

    华龙简直羞愤欲死,尤其是不经意间看到名人会所一干人,这会儿哪还有半分害怕的模样,都抄着手看他热闹看的那叫一个欢乐,这羞愤就愈加重了起来。

    再有那个石悦,先前还被自己骂的嘴都还不了。可是此刻呢,特么的瞅瞅丫笑的,尼玛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子后面去了……

    妈蛋的,自己被坑了!这绝对是被坑了!华龙终于是想明白了,只觉得一股郁气直冲天灵盖了。再也忍不住之下,终是将幕后之人就那么喊了出来。

    “咳咳,老二,且住手吧。”听到华龙爆出来的幕后之人,一直没出声的张鹤龄终于轻咳两声,开口制止道。

    旁边几个伴当便假意上去拉扯,却在暗中又让华龙很是挨了几下。华龙气的要吐血,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恨恨的咬牙,打落牙齿和血吞。

    这边被拉开的张延龄兀自不肯干休,跳着脚儿的指划着他大骂。只不过看样子实在是累的不轻,那骂声都断断续续的,光剩下在那儿捯气儿了。

    天可怜见的,张二爷一直养尊处优的,打架这种体力活儿一般可都是手下们干的。今个儿自己这么亲身上阵,可是把张二爷累坏了。

    另一边,华龙的几个伴当也赶忙扶住他,手忙脚乱的帮他整理着衣服发髻。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华公子发髻也散了,衣服也撕破了,连鞋都掉了一只,那个凄惨哟,哪还有先前半分华贵的样子,都跟街头的乞丐差不多了。

    张家兄弟凶焰冲天,这些伴当对付一般二般的人可以,但是对上这俩瘟神,真心是不敢往上靠啊。尼玛,这要是被这哥俩儿虐一顿,连理儿都没地儿去讲,谁特么傻啊还往上凑?也就是这会儿张二爷被拉开了,这才敢过来扶住华龙。

    “小华啊,你说你……唉,这是何苦呢?”制止了自家二弟的暴行,张鹤龄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上下打量打量华龙的惨样,一脸悲天悯人的叹息道。

    华龙咬牙望天,脸色如同死灰一般,一言不发。今个儿这脸丢的实在是大了,还有什么可说的?这张鹤龄看似温和,但谁不知道他比他那个弟弟更加阴毒?

    他弟弟张延龄也就是暴躁些,不讲究些。可这丫的却是蔫儿坏,最喜装模作样,背地后里下死手。且不说今个儿这仇结大了,就算没这档子事儿,华龙也是绝不会信他半个字的。

    “啧啧,你啊,说起来大伙儿都是有脸面的,你小华要真是缺了使唤,直接来跟哥哥言语声就是。就算不谈咱们之间的交情,单就看在令尊面上,哥哥也断不会不打发你一些。可你这么搞,实在是坏了规矩啊,这与令尊面上也须不好看吧。还有,你刚刚说什么什么世子的……咳咳,我觉得吧,这人啊,要有担当,自个儿做的事儿便自个儿抗着,迁延别个就太过了,于己于人都不太好啊。小华你也是个聪明人,想必不用哥哥我多说了吧。”

    张鹤龄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华龙的冷淡,仍是慢条斯理的说着。只是那盯在华龙脸上的眼神中,满透着莫名的深邃。

    华龙猛然省悟过来,顿时间后背就淌下汗来。是啊,今个儿这事儿自己面子是丢定了,以华家眼下的势力,想要找回场子来那是半点希望也无。

    而这事儿要是再把鲁王世子那帮人得罪了,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华家还能得了好去?自个儿被人坑了就坑了,这个锅再不想抗也得抗到底。若能扛下来,后面说不定还能得到些补偿。可要是真个彻底秃噜了,怕是先要弄死自己的,就是那帮人了。真到那时,可就是彻底的完蛋了。

    这么想着,脸上忽然血色尽去,变得煞白煞白的。惊惧之下,便连先前的羞愤都忘到了脑后。嘴唇嗫嚅着,想要说点什么挽回来,不意外面又是一阵混乱传来。

    又来人了。

第711章:被坑死的王档头

    “东厂办事,闲人散开!”随着一阵阵呼喝,一帮皂袍尖帽的番子一拥而入,手中木棍哨棒一通乱打,顿时让围观的众人狼奔豕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如今虽然说厂卫远不如开朝之初那些年酷戾残暴,但也仅仅是指的对待朝臣的态度。真正在民间面对普通大众时,却依然还是如狼似虎,并未有什么改变。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盖因厂卫上层对士大夫们留了余地,士大夫们自然也要有所表示,这本是官场中有来有往的一种潜规则。

    要知道厂卫们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睡的。如今没了通过迫害士大夫们发财的路,再要把搜刮民间的路给堵上,那可就是不留余地了。

    至于说因此让普通百姓们苦了些,谁在乎?和士大夫们的利益比起来,一些低贱的下层贱民牺牲也就牺牲了。

    更何况,厂卫一般针对的,也大都是些小商贾之类的。大明朝对商贾们可没多少好感,商人逐利忘义,最是奸猾不过。有时候为了利益,没少做些违法犯忌的事儿。遍观那些个稍有点实力的商贾,哪一个背后也不会少了血腥和罪恶。

    士大夫们可都是儒门子弟,无论背地后如何,可面上最讲究个重义轻利,以天下为己任,这便天然的和商人的本性对立。所以,能有人打压商人集团,士大夫们自然是乐见其成。

    再加上和厂卫之间的默契,厂卫下层在普通人中的嚣张跋扈,便可想而知了。

    是以,这帮番子来的气势大为凶悍,但凡挡路的,二话不说就是一通棍棒招呼下去。惨叫痛呼之际,顿时间先前还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圈子,霎时间如同鸟兽散般逃了大半。

    众番子当中,大档头王义双手负在背后,面色木然的安步踱了进来。目光在场中诸人身上一转,当落到二张兄弟身上时,脸颊只是微微一动,似乎并没什么意外。可当又看到后面站的石悦和楚玉山二人时,却是不由的眸子猛然一缩,差点没当场叫出声来。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好歹二张兄弟那可是皇亲国戚,身份地位比石悦和楚玉山不知高出几个等阶去,为啥他看见了二张没什么表示,反倒是对楚玉山和石悦脸色大变呢?

    其实这很好理解。首先是他早知道了这里有二张的事儿,心中先自有了底儿,自然不会慌张;

    其次,相对于二张来说,或许京中很多人都对他们忌惮,其原因无外乎就是这俩货乃是当今皇后娘娘的胞弟。而皇后娘娘又一向宠溺这两个兄弟,甚至曾为了这两个兄弟跟皇帝闹过一回。

    所谓疏不间亲,如此一来,除非迫不得已,谁又愿意去招惹这两个厌物?说到家,非不能也,实在是懒得搭理罢了。

    就好像癞蛤蟆跳人脚背上,大多人的反应都是一脚甩出去,然后离得远远的。但绝不会有人追上去,非要踩死那癞蛤蟆的。无他,太尼玛恶心了。

    对于二张这样的,人的心里大抵便于那癞蛤蟆等同的。这也才有了二张横行无忌的市场。

    可是二张这个护身符,对于厂卫们则完全不一样了。二张固然是皇后的胞弟,可厂卫们也是天子的家奴不是。

    天子固然不会为了家奴去惹皇后不快,但反过来说,除非太过分的事儿,皇后也不会因为兄弟之故,就要对天子的家奴怎样。真那样的话,就太懂事儿了,也太**份了。

    一来,这堂堂皇后跟些个奴才打对台,听着就荒唐至极;二来,那毕竟是天子的家奴,皇后针对这些奴才下手,岂不是等若打皇帝的脸面?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面儿,便是这个道理。

    其实,说到家一个道理,厂卫这些个家奴和大臣士大夫们不同。厂卫和二张一样,都属于“内人”,是皇帝还有皇后的家事;可大臣士大夫们,却是妥妥的外人!

    这内外有别,可不单单是血缘上说的。从属和立场,也是一道无形的分割线。

    所以,便是如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这些一二品的大员,或许都会对二张有所忌惮忍让,偏偏看似地位最低下的厂卫们,对这二人却反而没什么畏惧。

    而相对于王义而言,既然原本就不怎么把二张放在心上,如今更是有着别的缘故其中,就更不会对看到二张在此有所动容了。

    但是他可以不在乎二张,却不能不在乎楚玉山和石悦了。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两个人似乎都是那个苏默的人啊。

    苏默啊,那个灾星!对于王义而言,现在但凡提到这个名字,就不由的头疼欲裂。他觉得这个人对他来说,简直如同魔靥一般。

    去年一年,他过的简直苦不堪言。那天南海北的跑的,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活不成了,就要那么凄惨的客死异乡、埋骨荒野了。所幸是列祖列宗庇佑,每次都是险死还生,总算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而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因为一个人的缘故。这个人,就是苏默!

    当然,他们老王家的列祖列宗究竟上辈子,上上辈子结下了什么福缘是不可考了,王义对此也不在乎。只要能给他免了灾去了厄,那便统统归为祖宗积德。

    话说这次他终于顺利完成了皇命,安全回了京城,他是诚心向祖宗们在天之灵好一通拜谢过的。

    而之后发生的事儿,也让他再一次认定,自家祖宗积下的福缘果然深厚,如今全数果报到自己身上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一回来就让他结识了那么多位王爷世子呢?甚至其中,还有宁王这种一等一的顶级现任王爷。

    王爷啊,那可是大明朝最顶峰的存在,天一般的人物,但是对上自己时,却是那么的和善亲近,一点儿也没有看不起的意思。

    打从回来这几天,他几乎每天都能接到这位宁王的邀请饮宴。人家也没图他什么,就是纯粹的欢饮玩乐。按照宁王的话说:投缘,就是个投了眼缘。既然是投缘了,那便没什么身份地位之分,大家只单纯的以朋友相处便是。若非要分了什么王爷、属下的,可不就俗了?

    王义由是大为感念。别看他平日里耀武扬威的,便是很多重臣大员见到他,也都恭恭敬敬的。但他却心中明白,这些个人面上的表情绝对假的不能再假了。他们心中,还不定怎么诋毁鄙弃自个儿呢。

    而宁王则不同,他能感觉的到,宁王看自己时的目光,绝对是真心实意的,那确实是真想跟自己结交才有的目光。

    一位堂堂顶阶王爷,能如此折节下交,和他一个小小的皇家奴才以朋友相论,这不是祖宗积德是什么?

    而今个儿这事儿,也正是因着这份情谊,他才当仁不让的赶着冲上来,将这事儿揽到身上。

    朋友啊,不正是应当在这个关头体现出来的吗?二张的身份,王爷那边不好出头,可他不怕啊。二张的德性,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既然这俩夯货招到了王爷头上,那说不得自己便要当一把这个恶人,以报王爷知遇之恩了。

    实话说,能让一向专注利益而走的王大档头做出如此义举,真的是一件从所未有之事了。

    可是王义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古里古怪的地儿,不单单是二张的事儿,竟然还有那个灾星也牵扯其中。你大爷的,早知如此,便是打死他也不会来趟这个浑水啊。

    王义此刻简直是犹如天雷轰顶,心中犹如一万头草泥马奔踏而过。只是眼下已经事到临头,再想退缩却是不能了。没奈何,也只得硬着头皮相机而行了。

    这一刻,王义忽然开始怀疑,自家的祖宗的福德,大抵还是没积攥的够厚。要不然,怎么就让自个儿一头又撞进这个大坑里了呢?

    坑,绝对是坑,还是个天坑!他痛苦的想着。但是想着想着,猛然间福至心灵,一个念头不期然的突兀闪现了出来:

    这是个坑……坑啊,那换言之,岂不是说自己是被人算计了?而算计自己的这个人…….

    想到这里,霎时间王义的脸色便难看了起来。他本就不是个笨的,既然想到了某种可能,哪还会想不透坑他的人是谁?

    什么祖宗积德,什么投了眼缘,有什么礼贤下士,全都特么的是套路啊!现在再仔细想想,可不是嘛,他王义又算个神马东西,凭什么人家一个王爷忽然就对他投缘了?要真是说祖宗积德,咋不见之前自己有这福缘?

    宁王!你姥姥!

    这一刻,王义简直恨的牙根痒痒的,恨不得就此扭头回去,给某王爷那张看似和善的脸上,狠狠的来上几拳才好。

    然而,但是,想法毕竟只能是想法。且不说眼下自己傻乎乎的一头撞了进来,再想往回缩可是由不得自己了。单就以他的身份地位,又岂敢真对一个王爷如何?

    到时候只要人家宁王甚至连话都不必多说一句,自己就要被天下人笑死了。一个低贱的家奴,竟会让王爷以朋友相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儿谁信?可不是发了梦呓嘛。

    这一刻,王义悔的肠子都绿了。目光闪烁着,就那么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倒让场中一干人都感觉诡异莫名。不知道这位档头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儿,这气势汹汹的一头杀了进来,却打从过来就一言不发的发起愣来。

    话说,您这是专程来这儿摆造型来了?也就是此刻这儿没人知道“行为艺术”这个词儿,不然的话,铁定有人要好好琢磨琢磨,这里面究竟有个啥讲道。

    然而虽然没人探究这种行为究竟是啥艺术,却不代表没人甘心这么沉寂下去。

    于是,先前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憋屈的快要疯了的华公子开口了。他可是知道,这个王档头正是自己的奥援,说好的来给自己扎场子的靠儿。

    如今眼见王档头一出场,果然是拉轰霸气吊炸天了,便是那二张也是面色阴沉,目光闪烁的,一看就底气不足了。这要是还不乘胜追击,更待何时?

    华公子欢乐的简直要唱起来了,蹭的一步跳了过来,扯着王档头就喊上了:“王档头,您可终于来了。这里有人隐匿匪类,却仗着权势妨碍公务,便是在下提了您的名号,也被人嘲讽鄙视了一通。您可要给在下做主啊。”

    这几句话一出,便如同上屋抽梯一般,顿时将王档头逼到了墙根儿,再无半分退路。

    两眼幽幽的盯着华龙,这一刻,王档头真心很想掐死这货啊。

第712章:打起来了

    人都是要脸面的,尤其是像王档头这样人前光鲜,实则自身地位低贱之人,就更是在意这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若是没有华龙这一喊,或许王档头还可以耍个花枪,扔下几句硬气话撑撑场子走人。可是如今华龙这么一喊,王档头要是再没有任何作为就走,岂不坐实了他色厉内荏的里子?

    王档头这一刻那叫个恨啊。以前听苏默说过什么猪队友的话,当时还觉好笑。可当自个儿碰上这种猪队友时,才知道那滋味究竟有多么的酸爽。

    “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在这跟本座鸹噪。来人,给人叉出去!”王档头阴冷的扫了他一眼,一挥手,恨声吩咐道。

    身后出来两个番子,二话不说上前就将华龙架了起来。何谓叉?这可不是什么口语话的句式,而是有着特定标准的一个动作。

    叉,大抵都是在公堂上用的手法。一般是以两根水火棍交叉置于人的两腋之下,自前往后在后背交合,这样便形成一个类似杠杆作用的力点,从而将人架起来,然后就这样举起来再扔出去。

    这种叉法可想而知,受刑人会有多么痛苦。再加上最后那一扔,一般个人差不多就能被摔出个五迷三道的。

    华龙震惊了,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被架起来,剧烈的痛疼之下,才终于反应过来,拼命的挣扎起来,大叫道:“王档头,王档头,你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是我啊,小华啊,你怎的……唉哟!”

    他大声痛叫着,王义却理也不理,随着噗通一声闷响,早被扔出了老远,那声儿便也戛然而止。

    华龙几个伴当看的心底发凉,相互看看,都不由使劲咽了口唾沫,脚下悄悄的往外移去。

    这苗头完全不对头嘛。什么自家这边的依靠是某某王爷,又有什么东厂给站场子。东厂倒是真来了,可咋看着不像什么站场子,倒似是来砸场子的?

    得嘞,大伙儿还是悄没声的洗洗睡了吧。这要是再闹下去,不定谁有要挨上了。话说大伙儿也不过就是为了讨点外快,可要是因这点银钱挨上一顿,那又得不偿失了。

    这般想着,脚下移动的愈发快了。待见王义眼角都不带夹他们一眼的,终于是心下稍松,慢慢的移到华龙身旁,也不顾他还在*痛呼,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抬了起来就跑,一溜烟儿的便不见了影子。

    这边王义打发了华龙,心头一口恶气稍缓,这才转向二张兄弟这边。没法儿,总不能气势汹汹的来了一趟,啥也不做就那么灰溜溜的走了吧。

    可尼玛这究竟要怎么说呢,说轻了自个儿丢人,可要说重了,且不说这俩混不吝就够膈应死人了,要是把后面那个苏默招出来,那可就真要麻烦了。

    这心里纠结着,眼神儿不禁往某个方向瞟去。他可是知道,就在那边的一处窗口上,正主儿这会儿可正瞧着呢。

    罢了罢了,已经这样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且先对付过去眼前这一关再说。至于后面的事儿,也只能见招拆招,再想辄应对吧。

    这么想着,当下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冷眼看向二张兄弟,微微一抱拳,淡然道:“东厂王义,见过寿宁侯、建昌伯。”

    张鹤龄没说话,只是玩味的看着他。打从王义一出现,兄弟俩就立即省悟过来,这是那边又出手了。只不过碍着那华龙的表现,兄弟俩倒也不急着出头,倒要看看对方究竟是怎么个章程。

    话说大伙儿之前有些商议不错,可那会儿不是还没两位张爷的利益在里面吗。但是眼下这可不行了,都是为了白花花的银子,大伙儿身份差相仿佛,谁又真个怕了谁去?

    现在看着王义开了口,张鹤龄沉稳些,还想听听王义要怎么说。老二张延龄却是不干了,不待老大回应便先跳了起来,指着王义大骂道:“我呸,姓王的,你特么少来这一套。你们特么什么鸟变得,大伙儿谁不知道谁啊。二爷还就跟你明说了,这块儿就是咱爷们的买卖,不偷不抢,正当营生。这要是有人看的眼红,想要起什么幺蛾子,大不了咱们去娘娘面前评评理,且看最后哪个倒霉!”

    好吧,这话一出,张鹤龄和王义齐齐捂脸了。猪队友吧,这尼玛果然也是猪队友吧。旁人离得远看不明白,可张鹤龄却是分明察觉到了王义的纠结。

    虽然他也有些奇怪,这王义应该不至于惧了他们兄弟,再加上他身后那些人,就更不应该有什么顾忌了。可眼下偏偏显得这么踟蹰,这里面怕是另有什么玄妙才对。

    他不说话,就是想看看再说,说不定事有转机。他们兄弟虽然不惧对方,可要是能就这么和和气气的收场,也未尝不是个好结局。毕竟,自个儿可是为了求财而已。又没什么深仇大恨的,何必非要闹得脸红脖子粗的?

    可这下倒好,自家这个傻弟弟一上来就蹦蹦了,怕是王义就想着息事宁人也不可得了。他可是知道,王义终究不过是个为人跑腿的,和他们也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就算帮人出头也不会真那么认真。

    可如今自家兄弟这么一激,怕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儿。王义要是就这么缩了,不说跟身后的人不好交代,便是他自个儿心里那个坎儿也过不去不是。

    还有,你说你真要是强横也就罢了,这一张嘴就又把娘娘搬出来说事儿,岂不明显就是色厉内荏吗?丢人,实在太丢人了啊。

    果然,王义原本就难看的脸色这下更阴沉的如要下雨一般。目光阴狠的盯了二人一眼,冷声道:“建昌伯这说的哪里话来?王某身负缇缉之责,既然有人报案,自当前来察看一番。这乃是天子派赋的权责,便是娘娘当面,想必也不会有什么话说吧。”

    说罢,再不理会二人,转身向后一挥手,大喝一声:“来人,给本座进去细细的搜索,不可放过每一寸地方!”

    身后众番子齐声呼应,提刀擎棍的便往里闯去。

    原本一直在旁瞧热闹的孙四海等人俱皆大惊,连忙向前拦着。这厂卫的搜查他可是最明白不过了,哪里会有个手轻手重的?嘁哩喀喳之下,怕是搜查过后,里面再别想剩下一件囫囵的物件了。

    石悦也是惊怒不已,挥手便要带着众家丁开干。话说几位国公,哪个不是历经沙场的老将。家中这些所谓的家丁,其实都是昔日各家国公的护卫亲兵,可以说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尸山血海尚且不惧,又岂能怕区区几个番子?

    东厂很牛吗,咱家国公却也不是吃素的。废话不必多讲,打了再说!

    两下里这一动,顿时场面大乱起来。

    张延龄早已傻眼了,涨红了脸指着王义怒道:“特么姓王的,你真要跟咱兄弟过不去是不是?好好好,你等着,你等着我的,二爷跟你没……”

    “够了!”他一句狠话不等说完,却被张鹤龄猛的喝断。狠狠瞪了他一眼,张鹤龄这才面色难看的对着王义冷然道:“王档头,真要把事儿做绝了吗?这么闹下去,怕是真闹大了,谁也不得好吧。”

    王义心中苦涩,谁特么又想着闹来着,可你们特娘的把老子都逼到墙根下了,老子又能如何?

    心中想着,嘴上更是不肯让步,冷声道:“寿宁侯,究竟是谁要把事儿做绝,你我都看得清楚,这却须怪不得咱家吧。”

    说着,目光又一扫蠢蠢欲动的石悦等人,眼底猛然闪过一抹狠戾,厉声道:“东厂办差,胆敢阻拦者,皆以谋逆论处,格杀勿论!”

    众番子原本看着石悦凶恶,都不由有些打怵。然而此刻听着自家档头一喝,当即又是精神一振,齐齐呼喝一声,发一声喊便往上涌。

    对面石悦又哪是个肯吃亏的主儿,憋了这么久早就耐不住了。眼见众番子冲来,当即狂笑一声,猛地用力推开拉扯着自己的楚玉山,带着一帮子家丁便迎了上去。一双铁掌施展开,刚一个照面,便将冲的最前的两个番子扫的哀嚎着飞了出去。

    “反了反了!”王义看的又惊又怒,脸色煞白的跺脚叫道。伸手往腰间一探,锵的一声,已是长刀出鞘。

    张鹤龄面色大变,慌不迭的拉着兄弟张延龄往后退开。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是百般无奈了。这帮子混账,此刻全都发了性了,他可不敢傻乎乎的还留在原地。否则一个不好挨上一下,回头找谁说理去?

    事到如今,就且乱吧。也只有等乱完了,再来慢慢撕扯了。

    两下里都有二三十人,互相对冲之下,棍棒相交、拳脚到肉,场面已是彻底失控。

    旁边原还围着看热闹的人群,此刻也再没了兴致了,发一声喊,轰的四散奔逃开去,愈发使得整个街面上乱成了一团。

    数十米外,一处四层高的酒楼之上,临窗的位置摆着一张酒桌。宁王朱宸濠轻袍缓带、白衣飘飘,手中擎着一个青瓷小盏慢慢啜着。目光望着名人会所那边的乱象,嘴角边泛起个微微的弧度,眼中一抹得意一闪而逝。

第713章:宁王论策

    “殿下,臣实在不解,何以殿下非要与一个腌臜官儿计较?还惹上这么两个厌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案桌下首,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青年文士收回望向那边的目光,转而望着朱宸濠轻声问道。

    朱宸濠看着这个文士微微一笑,摇头道:“养正,此乃若虚先生之计耳。其中之妙,妙不可言啊。”

    青年文士养正闻言目光一凝,眉峰微不可查的微微一蹙,点头道:“原来是若虚先生手笔。只不过……”

    他说到这儿,话锋微微一顿,欲言又止。

    朱宸濠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有话直说便说,你当知晓本王的,只要是忠心为本王办事的,本王又岂是那容不得人言之辈。”

    他这话已然有些敲打的意思了。这个刘养正是他刚收录的幕僚,本是举人出身,读书知兵,颇有凌云之志,让他极是倚重。

    打从到了宁王府后,很快便成为了一些后进之人的魁首,便是之前一些王府的老人,也多有和其亲近的,隐然已是与李士实相颉颃的另一个山头。

    自古文人相轻,都是身负大才之辈,谁又真个服气谁?李士实极有文名,堪称的上是名宿耆老。但这个刘养正却是后起之秀,名虽不及,才华文思却是并不稍让。

    故而,时不时的两人之间便有些或明或暗的争斗。

    朱宸濠倒也并不阻拦,反倒乐见其成。他心有大志,暗习帝王之术,自然明白用人之道在于平衡。下面人的一些争锋对抗,对他的驾驭大有裨益。

    所以他甚至在某些时候,还会暗中推波助澜一把。只不过这种争斗不宜扩大,必须限制在一个范围之内才行。而这个范围,则是由他这个主公来划定的。

    至于标准,很简单,正如他刚才话中暗点的那样:只要忠心侍事,对他这个主子忠心即可。

    李士实这次给他出的谋划,甚和他的心意。而今看刘养正的态度,肯定又是心有所嫉,他当然要敲打敲打了。

    刘养正自然也不是傻瓜,闻一知十,当然听懂了朱宸濠的意思。眼光不由闪烁了一下,面上却并不露声色,就座中略一欠身道:“是,殿下礼贤下士、开明智慧,臣敢不肝脑涂地以报。”

    朱宸濠便眼底闪过得意之色,微微颔首,又将目光望向那边,一边轻啜着杯中酒,等他继续。

    刘养正略一迟疑,这才低声道:“殿下,臣只是觉得,那人虽以传奉官不融于朝臣,但却不可忽视其身后的几股力量。要知道,武勋世家毕竟手握兵权,殿下便不能引其为助力,也不该交恶才对。更何况,从这几日的迹象表明,天子似乎对那人极是容忍,颇有宠溺之举。如今王爷刚刚承爵,万事待举,正当低调本分才是。可现在如此……咳咳,请殿下恕罪,臣只是觉得,这实在殊为不智啊。”

    他缓缓的说着,语声低沉,似是并无不妥。可若是仔细体悟其中的含义,却令人不寒而栗。

    朱宸濠却如同未觉,只是听了他的这番言语后,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沉吟一会儿,这才淡淡的道:“养正此言,倒也是老成持重之言。只不过你只知其一未知其二。”

    刘养正瞳子微微一缩,拱手道:“愿请殿下指教。”

    朱宸濠点点头,回过头来将手中杯盏放下,正容道:“诚如养正所言,武勋之力不可忽视。然则这些年来,我父王花费无数力气,使下多少银钱,可收效却是甚微。那些老家伙个个深谙保身之道,非到最后一刻,哪肯轻易表态?便我不发不动,也不过是维持现状而已。

    再说了,那苏讷言固然看似身后站着英国公,但他毕竟不是英国公,也代表不了英国公的利益。更何况,我此番虽然出了手,但也不过就是针对他的商事罢了。即便英国公不快,却也不会因此太过恼怒。

    毕竟,这里面还牵扯着一个蒙古公主之事。本王正年少,这般为争美之斗,岂不正合少年人的心性?小辈们之间的争风吃醋,本是寻常事。尤其在那些个武勋们看来,男儿间的事儿,便该当仁不让,明刀明枪斗个上下明白才是。

    此,乃若虚先生言之人心也。本王细思之下,深以为然。此事上,本王与若虚先生所思皆同。”

    刘养正听到这里,心中暗暗一凛,这却是他未曾考虑到的地方了。果然如朱宸濠所言,这乃是直指人心的细微处了。那些个武勋任凭往日再如何奸猾,但却骨子里仍是武人思维。

    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涉及到名誉女人之事,自当血性直面。若是唯唯诺诺,学什么文人的谦让恭佥,反倒令他们不齿了。

    而也正如朱宸濠说的,若真是以此为名头,便即双方再怎么争斗,只要不是涉及对方性命之事,都不过是小儿辈间的争风之事。真要说起来,到颇类文人称谓的艳情雅事。如此,又怎会真个因此恶了他们?

    那李若虚不愧智者,这份算计自己不如也。这般想着,脸上不觉便露出讪讪之色。

    朱宸濠看的分明,心中大是得意。这谋划虽然出自若虚先生之手,却终归是他这个主子拍板的。而他方才也明言了,这件事儿上,他的看法与若虚先生相同。那岂不就是证明了,他这个主子的英明睿智?

    如今能让刘养正这样的智者低头,对他而言,实在是比收获万千金银还要自得。

    “至于说天子和朝臣那边,嘿,天子不过是因着有所求,不得不对那小子容忍些罢了。一个区区传奉官而已,你当真能让天子入了眼去?而且这小子枉自顶了个才子的名头,实则却是个不智之辈。之前几件事,所言所为,又哪件不是出格的?试问天子心中,就真能不恼?嘿,怕是一待事情了结后,便是雷霆雨雹俱下之时了。

    我这位皇兄啊,嘿,倒是跟他祖宗相类,都是极擅假仁假义、收买……”他心中得意,说着说着,便有些忘乎所以了。

    刘养正听到后面,不由的豁然色变,急抬手作势拦住了他。又左右看看,见四周并无闲杂之人,这才请吁了口气。低声进言道:“殿下,身在外面,当慎言慎行才是。”

    朱宸濠也知道自己过了,脸上露出惭惭之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遮挡自己的尴尬。

    刘养正身为谋主,自然明白这个时候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当下主动提壶给朱宸濠杯中填满,便似刚才的事儿根本没发生一样,恭敬的道:“殿下说天子对其有所求,却不知是何等大事儿,竟能让天子如此容忍?真个让臣百思不得其解啊。”

    朱宸濠心中大松,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这刘养正虽然心胸稍狭,智谋方面也颇有不及若虚先生,但却在某些方面更和自己的心意。就刚才那事儿,若是唤作李士实,怕是定要一番教训,哪会让自己如此轻易过关。

    这么想着,当即顺坡下驴,也不介意透露些隐秘出来,权当奖赏这个属下的知心知意了。

    便撇嘴道:“有何所求?还不是为了那位太康公主。当今陛下可是最重情重义的君王,后宫但只一人,更不二娶,连那些个自诩清高的清流都几番进言不果。因此偿叹自律贤明莫过于此,盖从古至今未有之仁主也。嘿,却是哪成想凡事有得必有舍。先是有前些年蔚悼之哀,今又有太康之危,岂不谓作茧自缚?事已至此,有所求便是必行之举,否则岂不是往日之行全成了笑话?”

    他说着说着,又有些拢不住了。刘养正吓的脸色发白,却不好再多进言了。当下连忙强行将话题岔了开来,急声道:“那于朝臣方面又是如何?”

    朱宸濠并未察觉,闻言当即回道:“我大明建国已百十年,武功固盛,然则这治天下却仍需依靠文臣。那苏讷言不容于文官,本王岂能因一人之利而弃天下人?今日此事,正是表明本王态度之机。如此,既面上圆了武勋的脸面,底下也遂了大臣们的心思。便是乾清宫那边,又岂不知喜怒真耶假耶?而且,由此还能令的众藩王感念,这般一石三鸟之事,犹如天赐。所谓天予不受反受其咎,正当言也。”

    这番话听的刘养正愣神半响,久久没有言语。他原本想着进言一二,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挑李士实的毛病。真实心思不过是借此展示自己的态度,迎合朱宸濠的心意罢了。

    他苦读十年,身为举人,又怎会真是个一味嫉妒的潜短之徒?上御其下,平衡为重,这个道理他当然是心知肚明。往日里与李士实的明争暗斗,倒是多半刻意为之的。这一点,他和李士实其实都是心有默契。

    然则,今日之事,他却是真的没想到,这看似纨绔混闹的小事儿背后,竟然隐藏着如许多的算计。便连他之前,也不过是看明白了一两点而已。

    现在想想,那位若虚先生果然名不虚传。胸藏锦绣、腹有良谋,日后在宁王麾下,怕是真要打起精神来,小心应对才是了。

    他这里暗暗惊凛着,却没察觉到朱宸濠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刚才虽然几乎是将李士实的计谋托盘而出了,但实则后面还有最关键的一步棋呢。

    而唯有前面这些明面上的事儿做到位了,那一步棋放出来,才会达到最完美的效果。这一点,却是此番最大的谋划,他是绝不会对任何人泄露的。

    而能借着这个机会震住刘养正,既满足了自己的虚荣,也是御下之道的手段。眼下看来,效果果然不错。

    他心中得意,便不再理会刘养正的发愣,转过头去再看名人会所那边。目光所及之处,忽然的猛然一凝,轻笑道:“角儿,终于登场了。”

第714章:苏默到了

    角儿?刘养正听的一愣,转头望去,但见那会所外,几个少年正甩鞍下马走了过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离得较远听不真切说了什么,只是原本还满面怒容的王义,在见了那个领头的少年后,似乎大为忌惮,目光竟都有些躲闪。

    而同时随着少年而来的一个胖子,却是猛的身形一晃,如同一道鬼影一般冲进两边厮打的人群,顷刻间便使得纠缠在一起的两方人马纷纷倒跌出去,引得一片惊呼痛叫之声。

    “那是……”刘养正看的面色微变,失声惊呼道。

    朱宸濠脸色亦有些不好看了,微微颔首道:“不错,那个就是苏默。动手的那个胖子名不见经传,却是个极了得的高手,乃是苏默的贴身侍卫,几乎形影不离。”

    说到这儿,他脸色愈发凝重起来,看着下面胖子如同虎入狼群一般的身影,似解释又似自语般念叨:“真猛士也!果然猛士!可惜……”

    他喃喃念叨着,声音渐不可闻,眼底却有一抹精光一闪而逝。

    刘养正皱眉看着,低声道:“殿下,计将安出?”

    朱宸濠眼睛眯了眯,脸上神色忽然松缓下来,没有回他的问题,却抬手招了招。

    一个侍卫快步走了过来,到了近前躬身行礼:“王爷。”

    “去,给鲁王世子送个信儿,就说正主儿到了,他也该去露露面了。”朱宸濠淡淡的吩咐道。

    侍卫叉手应喏,转身快步去了。

    刘养正看的一愣,不解的望向朱宸濠。朱宸濠哂然一笑,自顾举杯轻啜,挑眉道:“有何不解的,既然人家主帅都出阵了,自然也要找个对等的身份答话嘛。却不知咱们这位苏副使,将要如何应对呢?会不会又要动手?本王很是期待啊。”

    刘养正目光闪烁了一下,向那边瞄了一眼,随即将眼皮搭下。

    朱宸濠的心思他瞬间秒懂。上次苏默身边的人打了朱阳铸的手下,又以言语挤兑的朱阳铸很是下不来台。两方可以说已是结下了莫大的梁子。

    而今在这种场合下,双方都有些不冷静,很容易让矛盾激发的更剧烈些。一旦这种情绪持续发酵,最后的结果怕是谁也难以预料了。

    而这次的冲突中,不再单单只是苏默和朱阳铸两人的事儿了,其间还夹杂着顺天府、东厂、后宫,以及武勋集团最重要的几个小辈。

    朱宸濠这是要把水彻底搅浑啊。

    只是明白归明白,刘养正却是对朱宸濠的隐含的态度有了几分失望。

    方才那一瞬间,他分明感觉出了朱宸濠的不屑和矜傲。对于鲁王世子朱阳铸的利用,是那么的随意和轻佻。言语中之意,隐然有朱阳铸和苏默一个等阶的轻视。而他自己却是高高在上,俯视着一切。

    一个堂堂藩王,还是铁定将要承爵的藩王,又是隶属自己一方,在朱宸濠眼中,竟是如此被轻视和轻易便可牺牲的。这不觉间显示出了宁王隐藏的那份刻薄和淡漠,也显示出了其人的格局不大。

    这样心胸心性的人,真的能一直走下去,并最终达到极致吗?这一刻,刘养正忽然对自己的决定有了一丝犹疑。

    酒楼上,宁王和他的心腹幕僚各有心思,一时无言。而下面,随着苏默的到来,气氛却愈发热闹了起来。许多围观的虽然不敢再往前靠,却也不肯就此离去,只躲在远远的地方,对着这边指指点点,议论不休。

    还有几拨人马暗中疾走,将这里发生的事儿,讯快的向各个豪门大户中送去。这一刻,京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牢牢的吸引了过来。

    “哟,这不是王档头吗。怎么今个儿这么闲,亲自来逛街啊。”苏默笑吟吟的跟王义打着招呼,便似对周围之事浑然不见也似。那语意虚假的亲切中透着随意,便如同问候你吃了吗一般轻松。

    王义这个膈应啊,心中堵得似要吐血。这都什么话啊,我闲的,还亲自来逛街……这特么逛街还有不亲自的吗?不亲自的难不成是鬼不成?

    啊呸呸!这小王八蛋莫不是就是这个意思?这是转着弯儿咒自个儿呢。你大爷的,这小子怎么就这么损呢?

    还有,什么叫我闲的啊,特么爷这是在出公务,出公务懂不?!他特么眼瞎啊,看不见这儿发生的事儿吗?却来跟老子这儿装疯扮傻的,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王义过去大半年来,可谓一直被苏默牵着走的。如此长的时间相处下来,对某人的危害性深有感触。警惕之余,第一时间就先心中猜疑起来,疯快的猜测着各种可能。

    “苏副使这话怕是说岔了吧。王某身负缇缉之责,这里有人报案,自当过来察看一番。却不想竟真有人胆大包天,竟连咱们东厂的人也敢动手。嘿,却不知苏副使又是为何会来此间,莫不是也跟这里的事儿有所牵连?那样的话,王某却是为难了,说不得只能上报陛下,呈请圣裁了。”

    王义心中转着念头,嘴上却不冷不热的回应着。至于某人口中的闲的啊,逛街什么的话头,却是接都不接茬。

    苏默面含微笑的听着,一点儿也不因王义的不接茬恼火。反而在听了他这番话后,嘴角那一抹笑意愈发浓了起来。

    别人听不听的出来不知道,苏默却是完全听明白了里面的含义。王义的意思就是,我是职责在身不得不为,来这儿也是有人逼迫的,并没找你麻烦的意思。

    可偏偏你的人太横,这才闹到这个地步。这事儿很可能绷不住了,怕是要闹到天子那儿了,最终什么结果你自求多福吧,我只能保证自己不参与。

    嗯,大体上就是这么几个意思。只是他说的含混,错非苏默这个跟他北上南下,一路磨合了多时的,还真闹不明白。

    苏默便点点头,跟他暗暗对个眼色,示意自己明白。旁边张悦几个这会儿也跟了过来,站在苏默身边,望向王义的眼神极是不善。

    刚才那会儿功夫,苏默这边和王义应答着,他们几个则是过去帮着收拾伤者,跟孙四海、石悦等人查问情况。这会儿问明白了前因后果,哪会看不出里面的蹊跷?自然也就不会给出什么好脸色。

    不过好在哥几个都是以苏默马首是瞻,虽然心中恼怒,但在苏默发话之前,倒也能将火气压住。

    王义本见张悦几个面色不善的过来,心中登时紧张起来。但看到苏默点头示意,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儿。

    别看他刚才暗示苏默那些话,真要是继续下去闹到弘治面前,怕是首先吃挂落的就是他这个天子家奴。

    两边涉及到的人都是背景通了天的,身后的势力错综复杂,他一个天子家奴哪有资格搀和其中?这不是给天子找麻烦嘛。不论最终结果如何,他都肯定是第一个倒霉的主儿。

    不过好在这灾星虽然够灾,但也算是个极聪明的家伙,自己稍一暗示便明白过来,也能压制住那几位爷,总算是将事儿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

    他心中暗暗松口气,刚想着再撂几句场面话,然后顺势闪人,却不料不等他开口,有人却先冲了出来。

    “闹到陛下面前又如何,咱还怕了你不成?来来来,爷爷这就陪你一起去,让陛下和娘娘评评理,倒要看看谁先倒霉!大爷的,谁缩了谁就是孙子!”

    好吧,咋就忘了现场还有这两位主儿了呢?这特么两只老大号的猪啊!寿宁侯张鹤龄和他的兄弟建昌伯张延龄。

    苏默固然一呆,王义却是不由的捂着头哀嚎起来了。

    二张兄弟在刚才一动上手后,就吓的老远躲了起来。这尼玛说着说着咋就动上真格的来了?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不是应该互相摆摆资历背景什么的,痛快的嘴炮一番,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吗?哦,当然了,约定个场子回头再战那是必须要的,倒驴不倒架儿,京城的爷们儿互怼,这是必不可少的。

    可眼下这场景完全不按剧本来啊,嘁哩喀喳这通打啊,光听着那声儿就让兄弟俩直抽抽。算了吧还是,二位张兄觉得跟一群老爷们肉搏,这事儿完全超出了他们的业务范畴,还是躲远了为妙。

    至于说面子,那什么,跟皮肉上遭罪比起来,兄弟俩觉得面子什么的真心不重要。人就该现实些,那样才会活的更快乐些。

    于是,在开片儿的第一时间,老二位就麻溜儿的躲开了。原本还想着就此直接躲回家来着,只是眼见这场中激战正酣,看的实在兴高采烈、忘乎所以了,以至于竟意外的坚持到了苏默的登场。

    结果随着苏默的登场后,便胖子一个人就横扫了全部,使得一场大战戛然而止不说,连王义都意外的缩了卵。

    兄弟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点头。大爷的,俩人怎么说也是混久了江湖的,岂会看不出这会儿己方大占了上风?这种情况下再不来踩上几脚,那可真白瞎了纨绔界牛耳的名号了。

    就这么的,两兄弟果断出击。自然,又是咱们张二爷勇担重任,将先锋之责抢了过来。一通流利的嘴炮过去,顿时让全场静寂。

    哎呀,这是何等一种风骚啊。张二爷对自己展现出来的效果很是满意。当然,若是嘴炮中,不那么色厉内荏的又一次抬出娘娘来的话,大抵效果会更好一些。

    “你张口娘娘闭口娘娘的,莫不是我朱家皇朝要改了姓张不成?”一个讥讽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顿时将张二爷的心情破坏殆尽。大怒转头看去,却瞬间眸子一阵猛缩。

第715章:逼迫

    如果把这世上的人,按照智商来粗略的划分一下,大抵可以分为两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种当然是聪明人,而另一种则是天生犯二的。而有意思的是,往往聪明人大多都比较低调,不会刻意去展示什么。至少不会在某些不适合的时候去表现什么;

    但是第二种人则完全相反,他们会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只要是他们觉得可以让自己出风头的时候,就会忽略一切的急于表现,然后各种作死,还得意洋洋。

    很显然,咱们亲爱的鲁王世子朱阳铸,就是属于这后一种。

    说张氏想要把朱家王朝替代了,这种浑话除了天生没脑子的,哦,也就通常说的智障外,大抵也就只有朱阳铸才敢张口就来了。

    张皇后的确在关乎自己家人的时候,会表现出强烈的倾向。但放在整个弘治一朝的整体评价,却不愧“贤后”之称。

    或许也是因着弘治的后宫中唯有她一人的缘故,张娘娘从未传出过任何如其他朝那样的各种后宫黑暗。而在国家大事上,也从不会去多嘴多舌,插手干政。

    她便真的如同寻常百姓家的妇人一样,每日里只是关心自己的丈夫儿女,絮叨些家常闲话。这在许多贵妇诰命们中都是一种美谈,便是朝臣们也是认可的。

    而就这么一位简单的皇后,此刻竟被人诬为有取代朱氏皇朝的野心家,而且还是出自一位即将承爵的藩王世子之口,可想而知,这要是传扬出去,将会引发多大的风波。

    可惜朱阳铸并没意识到这一点,或者就算意识到了,也并不放在心上。他现在只是感到很解气,看着自己一句话说出,所有人都顿时面色大变的样子,甚至连嚣张的二张兄弟都脸色煞白,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兴奋。

    宁王兄就是宁王兄,私下教给自己的说词果然够威够利,一张嘴就让所有人都收了声。看看这些满面惊恐、浑身战栗的熊样,还有那看向自己惊惧震怖的眼神,朱阳铸很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俯览世间人的赶脚啊。

    “鲁王世子,你......你安敢如此胡言乱语,就不怕陛下治罪吗!”张鹤龄脸色苍白,哆嗦着嘴唇怒道。

    他是真哆嗦了,这尼玛小王八蛋不知死活说的倒是痛快了,可一旦此言传扬开来,自家姐姐固然名声受损,可所有涉及此事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全都得跟着吃挂落啊。

    而本来就对自己兄弟不待见的那位天子姐夫,怕是第一板子就要落到他们兄弟身上,这尼玛才叫一个坑啊。

    “嘁!”朱阳铸听张鹤龄提及天子,满是不屑的嘁了一声,翻个白眼撇嘴道:“寿宁侯,你少拿陛下吓唬人。须知陛下也是姓朱的,爷还就不信了,什么事儿还能都听你们说,就不问青红皂白的针对自家人?你要是个聪明的,就乖乖躲一边去,今个儿这儿没你们什么事儿啊。”

    他如同赶苍蝇般挥挥手,一脸不耐烦的说道。说罢,也不理张家兄弟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自顾转头看向苏默,满是不屑的脸色瞬间转为怨毒之色,恨声道:“姓苏的,本世子说过,一定会让你后悔的。怎么样,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在颤抖了?啊,哈哈哈,你个下贱的贱民,也敢得罪本世子,这番须叫你明白明白,这个世上,有些人是你永远得罪不起的!”

    他愤愤的叫着,两只手用力的挥着,一张白皙的脸庞上满是兴奋的潮红,似乎已经看到了对面这个该死的家伙,被下到大牢里,满面痛哭流涕的向自己忏悔祈求的场景。

    苏默一脸的呆滞,似乎真是被吓到了似的,茫然的转头四下看了看,对着身边同样一脸懵逼的张悦、徐鹏举等人叹道:“悦哥儿,你们有没有听到?好可怕啊。”

    张悦就叹口气,无奈的摇着头苦笑道:“疯了,真是疯了。”

    徐鹏举点点头,又摇摇头,问道:“老大,你说的听到什么?又怎么可怕了?”

    苏默一脸的怒其不争,抬手敲了他脑袋一下,叹道:“听到什么?你莫不是聋了?有狗在吠啊,还是一只疯狗呢。疯狗啊,多吓人啊,这还不可怕吗?废狗咬了人可是会死人的,那叫狂犬病!狂犬病懂不?绝症!绝症啊!而且还会传染。”

    徐鹏举小脸儿煞白,一把拉住苏默的衣袖,颤声道:“要不要这么吓人?老大啊,你可得罩着我啊,我可是你最最可爱的小弟啊。”

    众人一阵的恶寒,苏默嫌弃的使劲挣脱他的拉扯,挥手道:“滚滚,你大爷的,小太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徐鹏举就一脸的哀怨,转头向人求救。

    徐光祚酷酷的哼了一声,手扶剑柄森然道:“疯狗,杀了便是。”

    徐鹏举大喜,连连点头:“好好,冷脸儿,还是你靠谱。速去速去,赶紧去杀。”

    徐光祚给了他个老大的白眼,脑袋一歪,不搭理这货。当本世子是傻的吗?杀,杀个毛线啊。打个嘴炮爽爽就行了,真去动一个藩王试试,皇帝分分钟教你做人。

    兄弟几个你一言我一句的,演的这叫一个欢乐啊。朱阳铸看着听着,简直肺都要气炸了。两眼血灌瞳仁,渐渐露出疯狂之色。

    这帮混蛋,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如此侮辱自己?!他可是堂堂朱氏子孙、帝室之胄,尊贵的鲁王世子!对面这几个王八蛋,最多就是个国公罢了。国公固然清贵,可又能比皇亲国戚还高贵了去?便再如何,还不依然是咱们朱氏的臣子?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这次一定要重重的治他们的罪!剥爵、去职、全部下狱!不,下狱太便宜他们了,杀头怕是不行的,还够不上。那就发配,对,发配充军,全都打发到安南那边去,也不就送去宁古塔那边,总之,一个都别想好!

    他恨发欲狂,心中瞬间不知转过了多少个狠毒的念头。猛的扭头冲着躲到一边的王义大叫道:“王义!你特么是死的吗?拿下,将他们全都拿下!我要他们死,全都去死!”

    王义打从朱阳铸露面后就小心的躲开了,这正主儿终于出头了,总算不用他来顶雷了。面对着苏默这个大灾星,王大档头实在是打从心底里发怵了。

    郁闷个天的,他也算是总结出了经验了。但凡是跟这小王八蛋扯上的事儿,就特么从来没有好下场的。就自个儿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还是有多远离多远的好。

    心中这么想着,其实他更想的是立即掉头走人才好。可惜不能,毕竟他已经出了头,还是代表着东厂出的头,那就总要个结论才是。否则的话,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结果弄出个虎头蛇尾,灰溜溜的就此去了,东厂的颜面何存?回去后,又如何向督公交代?如何向天子交代?

    要知道,东厂可不是他王某人的,而是代表着天家的脸面呢。不过好在现在正主儿登场了,他只要安心等着就是。等到两下里分出个高低来,他只来收收尾,对各方都有个交代就是了。

    说到家,眼下这个局面,他也就是扮演个最后站出来宣布下结果的角色。

    然而,但是,这美好的意愿,终还是化作了镜中花、水中月。鲁王世子朱阳铸的一声咆哮,顿时让王大档头如同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刹那间,从里到外那叫个透心凉啊。

    拿下?还全都拿下,你要他们死?!我圈圈你个大爷的,你要他们死自个儿去啊,喊我做什么?我去拿下他们,我特么有那么大的脸吗?

    好吧,就算那苏默身份最低,有你这位藩王明言发令了,咱也壮着胆子拿了。可尼玛其他几个呢?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国公世子啊。拿他们?我特么凭什么拿啊?

    王义都不用过脑子的,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要是自己真个敢拿了张悦他们,绝对是前脚动了手,后面自个儿脑袋就得搬了家去。

    你爹了个逑毛的,真当那老几位国公是吃素的不成?那些个老家伙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是省油的灯?别说他一个小小的东厂档头了,就算他们督公,不,他们督公也不够格,就算是天子,对这老几位都要忌惮三分呢。动他们的儿辈,这得是多作死啊。

    这个鲁王世子明显是在自个儿封地横行惯了,怕是还当这京城也是山东呢吧。只要开口提一下自个儿姓朱,那就生杀由心,百无顾忌。这瓜娃出门的时候,他家里长辈难道就没好好教教他?告诉他京城可不是他们山东,便是龙子龙孙,该趴着的时候也得趴着?

    王义这一刻简直有种哔了狗的赶脚,头顶上鸦声阵阵,心中直如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殿下,这个……”他憋青了脸,嗫嚅着说不出话来,真是不知该怎么提醒这个夯货好了。

    “这个什么那个的!有本世子在,你怕个逑!孬种!就你这怂样,我朱家养你何用!”朱阳铸早已气昏了头了,哪还留意到别的。听着王义吞吞吐吐的,当即就是破口大骂起来。

    王义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他便再如何身份低下,那也是对着皇帝而言的。但是放在外面,堂堂东厂档头的身份,又有哪个敢真个当奴才待他?就算是此番设计他出头的宁王,面对他时也从不会疾言厉色,都是温勉有加的。

    可是现在,这个狗屁的鲁王世子,对待他完全是一副主子对奴才的架势。听听那话说的,还“我朱家”,你大爷的!这尼玛完全一副土财主的口吻啊,哪还有半点天家气象?今时今日,朱家又怎么能称为“家”?朱明朱明,朱即大明,乃是国也!

    可这些话,现在如何能跟和这狗屁世子说的清楚?无论是场合还是时机都不允许啊。王义这堵的啊。

    深深吸口气,强自压下这股憋屈,忍着气叉手道:“世子还请慎言!我大明自有律法,这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拿人总要有个章程。王义虽身为陛下家臣,也是要遵守大明律的。”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着,在说到天子和律法的字眼上,更是着重加重了语气。

    朱阳铸倒也不算二的无可救药,总算是有些回味了。暴怒的情绪努力的克抑了些,喘息着道:“律法?当然要的,本世子又何时说不讲律法了?不是说有人举报此地窝藏贼人吗?这难道还不够?好,那本世子现在也来举报,当面举报!你王大档头总该行动了吧。”

    王义不由的叹口气,微微将眼睛闭上。这算是把他彻底逼到墙角上了,怎么也不能退了。一个藩王的举报,且不论真假,又有谁敢轻忽?

    他慢慢睁开眼睛,深深的看了朱阳铸和苏默一眼,将手慢慢抬起……

第716章:神转折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王义举起的手一凝,场中忽的一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每个人都知道,只要这只手一落下,就意味着真正的战斗要开始了。

    这一次,不会是再如方才那样,双方虽然看似打的热闹,却大有所保留,最多只是伤而不死。这次一旦动手,必然是要出人命的!而在京畿之地,一旦出了人命,事情也将彻底闹大,再无转圜余地。

    石悦双目暴睁,手用力的握住刀柄,身子微微弓起,如同一只待要扑出猎食的豹子。便是连方才一直在劝着的楚玉山,此刻都目光冰冷下来,暗暗打出手势,让众家丁戒备。

    胖子眼睛微微眯起,不动声色的踏前一步,目光锁定王义。只要王义一下令动手,他便会第一时间将其击毙。擒贼先擒王,跟着苏默跑了一圈大漠之后,胖爷早不是当初那个简单的江湖中人了。此刻的他已是深谙两阵对垒的门道,不发则已,发则直击要害!

    而张悦和徐鹏举两人却被徐光祚一把扯到身后,他自己则也踏前一步,将两人挡在后面,跟胖爷一左一右,将苏默的两侧尽数护住。

    王义额头微微见汗,举起的手如似托着千斤之重,举到一半就那么僵在了半空。

    他清晰的感觉到身上露在外面的肌肤,似有种针刺般的刺痛,整个人里外透着凉气儿,便似面对着一只亘古而来的荒兽一般。他知道,这种感觉是来自对面的那个胖子,那可是一个超级大高手,自己是绝对挡不住他的一击的。

    怎么办?这令到底下是不下?他一时间不敢稍动,左右为难。不下吧,且不说旁边有那鲁王世子的逼迫,单就他已做出了动作,就这么收回去面子上也下不来;

    可是要下的话,怕是不等把对方如何,自己这条小命便要先葬送了。那鲁王世子只是个二世祖,不知晓对面这些人的厉害,他却是一路跟着过来的,早见识了苏默和胖爷的本事。

    那苏默也还罢了,虽然身上有着某种诡异的能力,却只是类似于治疗和加成的手段。可那个胖爷就不同了,那完全就是一尊杀神啊。在胖爷目光看过来的一霎那,他就清晰的感觉到了那股杀意。

    “啧啧,举手发言吗?哎呀,东厂果然是个讲规矩的地儿,我还当那个老家伙蒙我来着。”

    就在王义骑虎难下的时刻,苏默忽然笑嘻嘻的开了口,只是说出的话却让众人都是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王义却莫名的松了口气儿,就此顺坡下驴的转过头来,面上仍是做出一副冷冷的神情,语气却做疑惑状哼道:“苏公子什么意思?”

    旁边朱阳铸大怒,不待苏默开口便抢先怒道:“王义,你跟他啰嗦什么,还不动手!”

    王义冷冷的横了他一眼,哼道:“殿下,事涉我东厂之事,下官岂能不弄清楚?急什么,人便在这里又跑不了。”说着,不再理会他,只把目光看向苏默。

    朱阳铸气结,却也无奈。毕竟王义可不是他的属下,尤其这又抬出东厂的招牌来,他倒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还不够格去指使整个东厂。

    苏默也不着急,笑呵呵的看着,直到见朱阳铸吃瘪,这才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摸出个乌沉沉的小牌子,冲着王义一递,笑道:“好了,王档头的发言我准了,可以把手放下来了。喏,拿这个去看看,看看认不认识。”

    王义面上一阵羞恼闪过,你大爷的,老子这哪里是举手发言,分明是指挥进攻的手势好不好。你允许我发言了,我特么…….

    王义这个憋啊,不过这情形也只能憋着了。他隐隐的感觉到,苏默手上托着的那块牌子大不简单,自己最好还是忍着点为好。

    当下深吸一口气,不自然的将举起的手顺势伸了过去,将那块牌子接了过来。

    目光在牌子上略一检视,待到看清牌子上那“梅东钤印”四个小字时,猛然间忽的瞳孔一阵急缩,瞬间如同针眼一般。再抬头看向苏默的眼神中,满是惊骇欲绝之色,连身子都不可自抑的微微颤抖起来。

    苏默笑眯眯的,完全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看着他道:“怎的,看清楚了?那老家伙跟我说,有这块牌子,厂卫总是能给些面子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忽悠我。不成,回头我得找他理论理论去,这看上去没啥效果嘛。”

    他满嘴不满的嘀咕着,可那脸上的表情就算是白痴都能看出来,哪有半点不满的意思,分明就差写上三个大大的“我得意”的字儿了。

    找那老家伙理论?没啥效果?…….

    听到这话,王义不由激灵灵打个冷颤,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恐,双手恭敬的托着那个牌子,弯腰递给苏默,颤声道:“还请公子高抬贵手,在下不知公子身份,但有得罪,还请恕不知之罪。”

    众人被这一幕惊的目瞪口呆,完全搞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了。徐鹏举更是好奇的从两人身后挤出个脑袋,翘着脚想要看清那牌子的模样,心中直如百爪挠心一般痒痒。

    朱阳铸则是面色大变,惊疑不定的看看两人,又再凝目看向那牌子,忽然踏前一步,一言不发的就伸手抓去。

    苏默却哪容他得手,轻巧的一探手就将牌子先一步接了过来。目光似笑非笑的斜了他一眼,却并不理会,只对仍然弓着腰的王义淡然道:“怎么的,这么说,这牌子还有点效用?”

    王义在察觉朱阳铸动手来抢的时候,就顿时一惊,此刻见总算没让他得手,这才大松了一口气。此时听闻苏默问话,先是冷冷的横了僵在原地的朱阳铸一眼,这才恭声道:“公子说笑了,公子既然身负督公钤印,但有所命,在下无敢不从。”

    苏默哈的一笑,满意的点点头。朱阳铸却是一呆,随即满面不敢置信的失声道:“什么?督公钤印?怎么可能!”

    王义阴沉的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怎么就不可能,在下身为东厂卯课之首,岂有认错之理?殿下若是不信,大可向苏公子求来一观就是。”

    说着,再不理会朱阳铸,又对苏默赔上个谄媚的笑脸,哈腰道:“苏公子,还望您看在王义前番鞍前马后之劳,大人大量,宽恕则个。这次的事儿,您也应该看出来了,实在不是小人张狂,只是收人逼迫,不得不为啊。您看这…….”

    这脸变得,哪还有先前半分的阴鹜狠辣?完全一副忠心狗腿的架势嘛。

    众人看得这叫一个傻眼啊,楚玉山和孙四海等人都是眼中放光,看着苏默的身影,脸上又是骄傲又是敬佩。

    石悦却是大嘴咧的都快到耳朵后面去了,昂头挺胸的斜睨着一众番子,那得意劲儿,简直让众番子恨不得在这厮脸上狠狠碾上几脚。

    徐鹏举却抓耳挠腮的,围着张悦和徐光祚二人一劲儿打转,不时的探头张望,嘴中一劲儿的嘟嘟囔囔,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惹的徐光祚终是不耐,一巴掌拍在这货脑袋上。

    徐鹏举嗷的一声痛叫,跳脚便要厮打,但在徐光祚冷冷的一按腰间长剑后,顿时萎了回去,只怒目而视,誓用眼神杀死他。

    这边众人一片欢乐,另一边朱阳铸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尼玛一波三折的,为啥自己堂堂王爷,对上一个泥腿子就总是缚手缚脚呢?

    先是属下被打,自己被打脸,好歹觉得埋下一个大大的陷阱,终于可以找回场子了,却又凭空蹦出个督公来,将大好情势彻底扭转,再次让自己成为了笑柄。

    这脸打的哟,连朱阳铸自己都有些感到疼了。心中那股子不甘和不忿,简直欲要冲了顶门盖了。此时再看到王义那副狗腿的怂样,更是差点没气的晕过去。

    这王八蛋对着自己时,又何曾露出过这般奴才相?难道说自己堂堂藩王之尊,竟然还比不过一个拉虎皮扯大旗的贱民?

    还真让他说着了,王义本就是个小人,贪婪奸狡、媚上威下那是常态。苏默手中竟然有东厂老大的私印,那就说明肯定跟督公有着绝对不一般的关系。

    一个是外来的藩王,另一个却是自己的大老板,该向谁谄媚,这个问题还用想吗?那果断、必须、肯定得是后者啊。

    你一个藩王再牛逼,可那也只是在自家一亩三分地上的本事。认真说起来,放到京城里还不就是个空桶子?厂卫身为皇帝家奴,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自然要给你几分面子。可要是有了当家大老板的令牌,一个外地的藩王又算的什么?不, 连藩王都算不上,只不过是个藩王世子而已。

    更何况,大明一朝,打从建文帝那会儿,皇帝就对削藩有着极大的兴趣,不然也不会有成祖靖难之事了。

    而也正因为这个缘故,自成祖之后,历代皇帝都对藩王抱着极大的戒心,唯恐再来上这么一回。而各地藩王也都更怕被皇帝惦记上,几乎是战战兢兢,各个如履薄冰一般,生怕落下什么把柄给皇帝。

    如朱阳铸这般没脑子的二货,可谓万中无一,极为罕见。有这些因由,试问王义这种最擅钻营的家伙,又怎么会不清楚该如何选择?果断抛弃朱阳铸,毫无廉耻的倒向苏默,便也就是题中应有之义了。

    朱阳铸这个憋屈啊,便淘尽五湖、倾覆四海也是难以为尽了。

第717章:大买卖

    朱阳铸的怨毒憋屈没人在乎,依为臂助的东厂突然变节投敌,单只他手下跟着的几个王府侍卫,在对面这帮子暴徒面前屁用也没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朱阳铸便在是猪头,在吃了一次亏后也不会傻乎乎的自个儿往上冲了。

    他瞪着腥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盯了苏默和王义一眼,一言不发的转头就走。

    饶是王义这种恶人,在被他临去的那一眼看过后,也是不由的背脊发凉。这特么毕竟是一个王爷啊,被这么个茬儿恨上了,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儿。

    不过此情此景,也由不得他后悔。有些无奈的扫视了一圈正欢呼雀跃的石悦等人,上前两步低声道:“苏公子,这事儿该如何收场啊?想必有些事儿也不用小的多做赘言,说到底,不论是小的还是刚才那位鲁王世子,都不过只是马前卒罢了。”

    他话到这儿便打住了,只以目光如不在意的往某个方向瞄了一眼,而后大有深意的看着苏默。

    苏默微微一笑,抬手拍拍他肩膀,点头道:“老王,你不错。不过些许小事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无缘无故的仇怨,左右不过利益二字罢了。唔,你不妨去带个口信,方便的话大家见上一面,有什么事儿当面说清楚嘛。说起来,眼前这点产业算什么啊,苏某倒是真有笔大买卖,可得千百倍之利,就是不知大伙儿都有兴趣没。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我这人最是义气当先了。”

    他笑呵呵的说着,眼神如不经意的瞄了远处一眼。以他上帝视角的强大,哪里还用王义来提醒?在他一到现场之际,便早已了然于胸了。

    王义听着前面的话,不觉心中砰砰直跳。苏默话里之意,分明是要带他一个。千百倍的利,老天,那得是什么生意啊?就是不知这回转周期要多长,如能控制在一年之内,天天的,那岂不是说自己投个千两进去,一年就能变成十万两?

    王义想到这里,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只不过表个态伏低做小,就立马受到如此厚的回报,他喵的早知如此,便是没有督公钤印之事,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抛弃鲁王这边啊。

    至于说为啥他一听这些就信了,没有半分怀疑。这很简单啊,大明朝里的官儿,真说起来了解苏默的人,他王义王档头称第二,觉没有人敢称第一。就算那个当年的武清县令庞士言也比不上他。

    毕竟,这近一年来,王档头实在是被苏默快折磨疯了。天南海北的,哪件事儿不是跟这位爷有关的?

    况且,这位爷可是说了,让自己带话给身后的人,愿意拿出这个买卖来共享,以此化解双方的过节。

    自个儿身后那位是什么人啊,那可是一位顶级的王爷,真正的王爷!那可不是像朱阳铸这个等待袭爵的世子可比的。而要想打动这么一位主儿的心,一般二般的营生如何能拿得出手?王义可不觉得苏默智商低下到想不明白这点。

    既然如此,他说千百倍利那就一定是千百倍利,只会多不会少。而自己能机缘巧合,适逢其会参与进去,这简直就是如同天下掉馅饼的事儿啊。

    好吧,至于最后那句,什么他最是义气当先云云的,咳咳,那个必须完全忽略,谁要是真信了这个才是真真的大傻叉了。

    当然,这种想法王档头是绝对不会露出一丝一毫来的。脸上笑的跟朵狗尾巴花似的,腰都快弯到地上去了,谄媚道:“这怎么敢当,这怎么敢当,小的谢公子赏,谢公子赏。公子放心,这话小的必当带到,绝不会误了事儿。”

    苏默满意的点着头,挥手道:“去吧去吧,哦,对了,回去给你家萧督公带个话,如果他不嫌弃的话,也一起来吧。”

    王义更是大喜,欢喜的脸都涨红了。与去给宁王那边牵线相比,能给自家老大送信,还是这种大好的喜信儿,才是真个的大人情啊。只要能让督公认为,自己可以成为他老人家和苏默交流的通道,那他王义在东厂内的飞黄腾达,便是真真的指日可待了。

    直到此刻,王义才是彻底的身心俱降,完全倒向了苏默这一边了。这心都降服了,行动上便马上有了回应。当即毫不停留的便向苏默告辞,就要去传达口信。

    刚要举步,却被苏默拉住。愕然回头看来,苏默却笑呵呵的一指身后:“老王啊,这做人做事总要有个手尾不是。今个儿闹也闹了,总该有个正式的结果吧。要不然,回头又来个这部那部,这王那王的,我这买卖还开不开张了?”

    王义秒懂。当即脸色一正,将所有人召集过来,大声宣布了一番。具体意思就是,经过东厂侦缉调查,这里的经营合法合理,并无任何违律之处。什么窝藏贼盗之事,全是人云亦云,实属诬蔑。

    站在远处的看热闹的人一阵嗡嗡的议论,人群中某些人的脸色当即变得极为精彩起来。

    有了东厂这个当众作出的结论,以后再有人想用这种法子来找茬,那是想都不要想了。且不说这家自身的能量,单就再想靠这种手段来找茬的,首先就得掂量掂量,能不能过了东厂这一关。

    人家堂堂大档头都当众宣布这里是青白的了,再要以这个借口来诬陷的话,那岂不是等若说东厂就是同谋?最不济,那也是要担个缉查不力、懈忽渎职的罪名的。试问,谁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儿给自己凭空竖这么个敌人,找这种不自在?

    这个什么名人会所,至此算是彻底扫清了阻碍。没有特殊情况下,再没有什么人或事儿能拦住其前进的步伐了。

    几道人影匆匆挤出人群,四面八方而去,很快便散入京城各个角落,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带了回去。

    这边王义宣布完了,也带着人跟苏默告辞。苏默这回没再挽留,挥手打发他去了。他很想看看,王义背后的人究竟是哪路神仙,敢这么来算计他,真当他是吃素的不成。

    没错,他方才看似避让的举动,肯拿出一个千百倍利的大生意表示屈服,实则那其中根本就是个大坑,还是巨大的天坑!

    但要是说这个坑完全就是坑人的也不尽然,否则他又是拉着王义又是让萧敬参与进来的,岂不是要遍树强敌,自己找死吗。

    这个生意说起来就在于具体的操作环节上。有些环节看似赚的很大,但却存在着极大的隐患;而有些环节看似不起眼,但却必须掌握某种技术;而还有某些环节,虽然来钱相对稍显缓慢,但实则却是最稳妥的。而这些环节,唯有苏默才知道具体的情况。也唯有在他的指导下,才会成为一个真正的造金巨兽。

    那这个生意究竟是什么呢?无他,就是“羊吃人”计划。

    他出使回来已经有几天了,打从回来那天就忙着应对各种麻烦。又是救老丈人又是捞朋友的,还要兼顾会所的设计筹备等等,简直忙的昏天黑地的。

    但是他却从未忘记,身上还背负着一个巨大的雷。那就是此番出使时,他越俎代庖签订的那个协约。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就算是皇帝对他有所求,到时候也是很难保住他的。

    毕竟,在国家大事上,那些个朝臣们可不会放任皇帝任性。大明到了弘治一朝,文官集团在经历了土木堡之变后,终于趁机抓住了崛起的机会,已然有了专权的雏形。正如后面那位权相说的那样:我非权,乃是摄。

    发出这个豪言的那位老先生,可真真的是在行使摄政的权利,毫无半分夸大。虽然,那老哥儿死后的下场极是凄凉悲惨。

    话说远了,回头继续眼前的话题。苏默早已盘算过了,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朝堂答对这一关其实并没太大的难度。说到家,弘治朝时的士大夫们还是有底线有情操的。他们虽然争权夺权,但大抵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主张,还是一片为国为民的公心。并不像后面万历时那样,全然变成了为争权而争权,根本罔顾国家社稷的地步。

    所以,苏默有信心将自己的计划推出去,并让大多数人接受。而难就难在真要执行这个计划时,最初的投入和积累,那可是要真金白银和一定的背景去支撑的。

    千万不要天真的以为,有了皇帝的支持就万事无忧、天下我有了。有这种想法的人,那不是政治小白就是天生二货。封建王朝统治,从来就不是皇帝可以一言而决,当然除了历代开国帝君,还有后世的辫子朝除外。

    历代开国帝君,那都是挟开国之威以临天下,无论声望威势都处于巅峰之时,自然可以乾纲独断,杀伐由心。那是特例,不属于常态;

    而辫子朝,好吧,那本就是个变异的畸形王朝。纯以奴气御天下,完全以泯灭人心为治天下的政治主张。要不然,也不会有华夏后面百年的惨痛了。

    而如宋朝明确提出来的“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主张,才是华夏历史各个朝代的常态。当然,这其中士大夫三个字,在不同的时代会变成适合当时社会舆情的政治群体。

    总之,就是一个意思:皇帝一个人说了不算。

    那么苏默要想真正把自己的计划推行下去,就必须充分考虑到这些情况。他必须要找一些奥援、一些靠山。还有……一些炮灰…….

第718章:各自肚肠

    “什么?千百倍之利?!”酒楼上,脸色淡然的朱宸濠看着躬身而立的王义,瞬间脸色一变,失声惊呼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旁边刘养正眸光微微一沉,轻轻咳了一声,以目示意。朱宸濠猛省,目光瞟了一眼另一边正双眼血红的朱阳铸,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逝,轻咳一声重又坐了下来。

    他方才一直在这边远远看着,本是想着好好看一场大戏,却不料看到最后竟是那么一出收场。

    朱阳铸愤而离场,王义临时反水,这和他原本预料的剧本完全反转了,其心头之羞恼可想而知。

    待到朱阳铸恨发欲狂的回来一番解说,原本正盘算着怎么找由头教训教训王义的,却不料王义一回来直接抛出这么个大饵来。

    千百倍的利啊,别说千倍了,就是百倍之利,那也是何等庞大的一笔财富啊。他胸怀大志,正是急需大笔的银钱来支撑。为此,他甚至不惜在封地那边,收买了好几拨水匪大盗,直接以劫掠敛财。

    而今,冷不丁听说有这么大一笔生发,如何能不叫他失态?不过好在刘养正提醒及时,他总算反应的快。毕竟身边还有个鲁王世子在这儿,却不好冷了他的心才是。

    只不过这事儿到了这个地步,倒是要仔细斟酌一番了。说起来,他和苏默之间并无任何冤仇,若那苏默真的肯以这个买卖来投诚,说不得原本的计划要改上一改了。

    至于说朱阳铸这边,左右不过是些意气之争,大不了自己帮他从苏默那儿多抠出点利益来补偿他,想必安抚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但就是不知,这事儿究竟有谱没谱,可别是那苏默红口白牙信口胡说,自己还傻乎乎的信了,那可就丢了大人了。

    这么想着,当下不由的沉吟起来。

    刘养正不愧为谋主,只瞄了朱宸濠脸色一眼便明白过来。当下微微一笑,拱手对着朱阳铸一抱拳笑道:“养正要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了。”

    朱阳铸正满脑门子官司呢,他恨死王义了,甚至比对苏默的恨意还要大。是以,打从王义出现在酒楼上时,一双血红的眼眸就死死的盯在王义身上,恨不得当场就扑过去,狠狠从这叛徒身上咬下两块肉来。

    至于王义说了什么,他却是完全没留意。此时忽然被刘养正这么一恭喜,当即就是一愣,随即怫然道:“刘庐陵什么意思?是在讥讽本世子吗?”

    刘养正是江西庐陵人,是以这个时代人,某些时候就习惯以籍贯来称呼对方,也算是一种礼节。

    刘养正深得宁王朱宸濠的看重,朱阳铸也正是深知这一点,这才能按捺着怒火,保持简单的礼数。否则的话,就他那性子,又正在火头上,换个人早被一通大骂过去了。

    喵了个咪的,老子这刚被人挤兑回来,丢人丢大发了,你忽然蹦出来恭喜我、贺喜我,这不是讥讽嘲笑是什么?尤其是还当着那个二五仔的面儿,这是几个意思?

    朱阳铸很愤怒。

    刘养正却半点也不惊慌,呵呵一笑,又拱手道:“世子想哪里去了?养正何曾对世子有过不敬之意。世子即将大大生发一笔,难道不值得恭喜贺喜吗?”

    朱阳铸一愣,怒容稍敛,疑惑道:“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大大的生发了?”

    刘养正冲着站在那边的王义一点,微笑道:“世子方才许是没听清楚,王档头刚刚带回来了那苏默的口信。说是愿意拿出一项千百倍之利的大生意,以向世子和我家王爷赔罪,平了过去的过节。以我家王爷和世子的交情,这么大笔丰厚的生意,又岂能少了世子你的?如此在下说世子要大大生发一笔,提前恭贺一下又哪里不对了?”

    朱阳铸一呆,面上顿时精彩起来。似他这种二世祖,别看表面上风光威风,出门便是前呼后拥,好似什么也不缺似的。但是实则平常的花销很是有限。

    按照大明宗人府律法,世子每月确实是有一笔不菲的俸禄。但这笔俸禄的数目,放在平常百姓家自然是一大笔钱,可放在他身上,那可就杯水车薪,犹如鸡肋一般了。

    以他往日里大手大脚的花费,那点俸禄每月连个零头都不够,总是要鲁王府里公中再补贴一份才行。就这,也还是让他有些捉襟见肘,不得不在封地里靠着权势,不时找些来钱的路子,才算是勉强过的下去。

    只是这样一来,免不了就会引发无数的恶潮,以至于让他爹老鲁王每日里长吁短叹,感叹教子无方,不知私下里骂了他多少回。

    而今若是真能有这么一个千百倍之利的大买卖进项,那将让他再也不必为银钱苦恼,彻底摆脱窘迫的境地。

    可是,若就这么放过那个可恶的苏默,他又实在不甘心。一个低贱的贱民,竟然敢对他这个天潢贵胄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打脸,这口气不出,他实在是没法念头通达啊。

    不看那个王义此时一脸的嘚瑟吗?这个二五仔更是可恨,若不是他的突然反水,今个儿总要那姓苏的小子好看。自己也不用当众出这么大个丑了。

    咦,等等!这家伙忽然跑来传这么个话儿,怕不是也从中捞了不少的好处吧。直娘贼!这一个两个的,都拿够了好处,却单单让自己出乖露丑,现在又反过头来,想让自己就这么算了,真当自己是泥捏的不成?

    哼哼,千百倍的利,这种好事儿何必他们来许?何如自己夺了来痛快?至于说平了这过节,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却必须以自己为主,待到生发了,以赏赐的姿态扔给他们几块骨头啃啃,既出了这口气,也彰显了皇家之人的大度。

    嗯,就是在这之前,却必须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买卖,又是不是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大的利。

    想到这儿,他脸上做出恨恨之色,斜眼看向王义,撇嘴道:“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千百倍的利,当本世子没见过钱吗?还有,你们说千百倍的利就是千百倍的利了,谁知道是真是假?那姓苏的小子最是奸诈多狡,怕不是胡说八道,想着哄骗咱们就此放过他吧。”

    听到朱阳铸跳出来质疑,朱宸濠在旁只是微笑着一言不发,目光却瞟向刘养正,眼底闪过一抹赞赏之色。

    刘养正微微一笑,提壶给他斟满酒杯,然后举杯相邀,一切尽在不言中。

    朱宸濠心中大快,很是给面子的举杯相应。君臣二人都是心下得意,只在一边瞧热闹。

    王义在旁看的分明,心中不由的暗暗冷笑。这一个两个的,都是些不知所谓的蠢货。他们又哪里知道苏公子的手段,却来这里存下些腌臜心思。哼哼,老子倒要看看,最后你们是如何收场的。

    至于朱阳铸的质问,以他的心思又怎会不明白?当下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抱抱拳,回道:“世子,你信不信在下就没有法子了。说到底,在下也只是个传话的。如今话已传到,卑职身负军务,还要向我家督公回报,便就此告辞了。”

    说罢,也不去理会朱阳铸,又对着朱宸濠躬身一礼,随即招呼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这下子,朱宸濠和朱阳铸齐齐傻眼了。我去,这说着说着咋就忽然掀桌子了?啥时候这王义如此胆量了,竟然说走就走,一点都顾忌二人的身份了?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上下等级之森严可不是闹着玩的。以下犯上,那绝对是要上纲上线的。就比如下级和上级相处时,若上级不发话,下级是绝不敢自己说走的。否则,一个飞扬跋扈、抗上嚣张的帽子扣下来,这人的前途便算是完蛋了。任哪个上官,也不愿有这样一个下属不是。

    不过这事儿放到眼下来说,却让朱宸濠和朱阳铸又不好拿这个来说事儿。虽然说从身份上来说,王义确实比他二人低下的多。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二人可不单单只是上级那么简单,而是绝对的主子。

    厂卫都是皇帝的家奴,而他们则是皇帝的兄弟,这要从大面儿上来说也是说得上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终归不是皇帝。而王义若是以这个理由来说话,也让他们无话可说;再者,从隶属关系上,王义也不是他们的直属麾下。王义的上级是东厂,东厂可是有督公的。萧敬,萧克恭才是他王义的直属上级。

    人家都说了身负军务,要回去跟萧敬禀报,这话儿从哪里也挑不出毛病来。这事儿真特么的…….郁闷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对视了半响,朱阳铸一股子邪火终是压不住了,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起身大怒道:“这个贼王八,安敢如此!王兄,你便肯这么忍了,小弟却是忍不了了。我倒要去问问萧敬,他手下便都是这般跋扈之辈吗?竟连王兄和本世子都不放在眼里,可不是要造反吗?”

    他气呼呼的大声骂着,脸孔因愤怒而变得有些狰狞扭曲。朱宸濠听的也是面色微变,正待说话,旁边刘养正却忽的伸手一按他胳膊,抢先对朱阳铸道:“世子说的怕不有理,只是此事我家王爷却是不好出面。毕竟,我家王爷已然袭爵。依照大明律,非诏不得问政,更不宜与内侍有所结交。是以,此事还要世子多多劳烦。世子放心,我家王爷与你一向交好,宁王、鲁王进退一体,但凡有所需要我家王爷的地方,我家王爷能做到的,必当竭力而为。还有,此事毕竟牵扯两家巨大的利益,此中火候,还望世子斟酌,三思而行。”

    这话一出,宁王微微一怔,朱阳铸也是顿时一窒。脸上的怒容不变,眼神却深深的看了刘养正一眼,深邃而透着一股寒意。

    刘养正毫不退缩,就那么平静的和他对视着。良久,朱阳铸怒容稍退,忽的嘿然一笑,冷然道:“刘庐陵说的是,本世子受教了。”

    说着,转头又看向朱宸濠,抱拳道:“王兄,倒是小弟鲁莽了。也罢,此事小弟便不管了,这便回去闭门等着。总不能坏了两家的大利,倒是小弟的不是了。告辞!”言罢,再次一礼,甩袖而去。

    宁王微微皱眉,目送着他离去的身影,脸上若有所思起来。

第719章:决断

    “王爷……”刘养正转头看向朱宸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朱宸濠摆摆手,淡然道:“不必多说,我自知晓。只是就这样闹僵了,终是不美。”

    刘养正淡淡一笑,摇头道:“王爷多虑了,依臣下看,也没什么不美。”

    朱宸濠目光一转,哦了一声道:“养正有何高见?”

    刘养正正色道:“王爷,鲁王世子性情暴躁,偏又所求甚多,方才显然另有想法。这便犹如饲狼,饱食则我不足;而饲之不饱则必将反噬,其害一也;

    今日之事,东厂王义悍然反水,窥斑见豹,已可知其人背后萧敬的态度。若是萧敬进一言,到时王爷将何以自处?

    不顺,则为逆,必惹天子记恨;若顺,则王爷先失其义,他人又将如何看待王爷?之前所有付出一朝付之东流,与鲁王这边仍落得个反目成仇。

    倒不如似现在这般,最多不过就是鲁王世子心中怨怼,却远不至仇寇地步。

    对上则可免除天子之忌,也躲过直接与鲁王对面的窘地。对下,则以利益之说释之。天下皆知鲁世子之贪,其情在我,更有何人还能来说王爷不是?

    如此,则王爷方能进退有余,不羁于内。此中种种,还请王爷三思。”

    他淡然端坐,侃侃而言,一番话如醍醐灌顶,顿时让朱宸濠猛省。在惊出一身冷汗之余,心下又是庆幸又是欣慰。

    他原先只顾着多拉一些同盟,那么这些个分封的藩王,因惧怕削藩一事,利益相同,当然是天然的盟友选择。

    可若是其中哪一个真的恶了皇帝,而他还要与之往来密切,岂不等若自己把刀把子递到皇帝手中?

    皇帝究竟是占据大义一方,除非他现在立马就反了,不然的话,只消一道圣旨,或罢爵夺封,或擒押圈禁,生死便再也不由自己了,更何谈什么伟业大志?

    正如刘养正所说,此时闹出些不愉快,最多也只是朱阳铸自己心里不痛快而已,却尚未到反目成仇的地步。同时,也避免了被皇帝利用,驱使他去直接面对鲁王的尴尬。

    毕竟,以朱阳铸的性子,怕是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必将继续折腾下去。但之前还有东厂掺杂其中,便有些出格,也会转圜遮掩过去。但是如今看来,那东厂督公萧敬显然早已站了队了。一旦真闹大了,别说给己方遮掩转圜了,怕是不帮着落井下石就算烧高香了。

    而以当今那性子,最是在乎那个中兴的名义,号称仁善英明之君,若得知了朱阳铸种种手尾,岂能纵容坐视?更何况,再牵扯到苏默身上,皇帝还巴望着让苏默出手救治太康公主的前提下,可想而知,那接下来的手段将是何等凌厉了。

    说起当今这位皇兄,别看对他俩小舅子总是百般转圜,可那是因着后宫张皇后的缘故不得不为而已。倒是看看其对别的人,何曾有过半分宽仁?

    朱宸濠可不认为自己能有那么大的脸,让张皇后像袒护自己两个弟弟那样袒护他。那么,一旦他也牵扯进去,结局也就不言而喻了。

    不过好在今天刘养正机灵,借此机会,以小博大,区区数言便将自己摘了出来。自己有这样的机变聪颖之士辅佐,又有若虚先生那般大贤谋划,何愁大事不成?

    想到这里,朱宸濠顿时信心满满起来,但觉天下大事尽在掌握之中。前路便在如何多歧,笑到最后的也必将是自己。宁王一系,近百年来的屈辱委屈,也必将由自己洗刷,不负列祖列宗的期盼。

    “好,好!养正真我之陈平也。”朱宸濠满是赞赏的看着刘养正,击掌盛赞道。

    陈平者,汉高祖刘邦的谋主也。最擅阴谋之计,与张良一正一奇,终于成就汉家四百年江山。

    此刻,他用陈平来比拟刘养正,固然是称赞之语,但其野心也是表露无遗。

    然则这赞美落到刘养正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不说失落吧,但却有股淡淡的酸楚。要知道,他刘养正自负之高,向来是以张良、韩信自比的。至于陈平之流,虽诡诈多谋,然则失之阴暗,又怎是他这儒家子弟瞧得上的?

    心中喟叹之余,面上却不露出分毫,只是含蓄的笑笑,嘴上自是一番谦逊。

    朱宸濠却并没察觉异样,得意过后又想起那桩大利,当下问道:“以养正看来,那苏默的买卖可做的否?他使王义来传话,孤王又当如何应对?”

    刘养正闻言,将心中杂念压下,略一沉吟道:“王爷与其并无仇怨,前者虽有些龌龊,但却都是别人冲在前面,说起来与王爷并无太大干系。如今既然那苏默有心与王爷示好,王爷大可示之以善,先听听他如何说,再做计较。是谓,听其言,还要观其行,善之善察也。”

    朱宸濠目光闪动,拍掌大笑。霍然起身道:“好,好一个听其言观其行。养正所谋,正合孤王之意。如此,你我不妨现在就去会那苏默一会,且好好听一听其言,察一察其行。”

    刘养正也赶忙起身,讶然道:“王爷现在便要去?会不会太急了点。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今日此事,咱们便在当场吗。那……”

    朱宸濠轻轻撇撇嘴,嘿然道:“既然定下了章程,及早不及晚。至于急不急的,你当那小子真不知道咱们就在这儿吗?嘿!那小子,却是有些不简单呢。”

    他冷然哼了一声,想到之前那一抹忽如横空而至的目光,眼底不由一抹忌惮之色一闪而逝。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苏默那一眼绝不是无意识的巧合,而是真真的发现了自己。他犹记得,当时那一瞥之间,对方目光中的戏谑之意。

    “不必说了,咱们这便去会他一会,正好也看看他弄出的这个所在,究竟是什么玩意儿。装神弄鬼的!”他暗暗的用力一握拳,有些悻悻的说道。

    不怨十王弟对这小子气恼如斯,便是换成他,不也是如此吗?一个幸进的平民小子,对上他们这些天潢贵胄,竟毫无半分敬畏不说,还敢带着戏谑挑衅之意,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两人下的楼来,也不骑马,就那么安步当车朝着名人会所而去。身后自有几个侍卫从附近走出,团团护住,紧跟而行。其中一个太监服饰的小监,倒腾着小步紧行几步,小心的跟在身后,却正是当日钱宁的好友,原内务府大太监李广的随身小太监忠儿。

    适才朱宸濠高倨楼头,与刘养正言谈之间都是些隐秘之事,自然不会让下人们跟在身边。忠儿便与一干侍卫都留在楼下,直到此时才跟了出来。

    几人一路行来,并不遮掩。早有人瞅见,一路往里跑着向苏默禀报。

    苏默正指点着孙四海几个细节之处,将自己的理念给他阐述明白。听到下人禀报,不由咧嘴一笑,转头对张悦几个笑道:“鱼儿上钩了,且随为兄一起去起竿吧。”

    众人皆笑,徐鹏举摩拳擦掌,兴奋道:“好极好极,小爷便早看这朱宸濠不顺眼了。整日介一副假模假样的,背地后不知如何男盗女娼,甚是让人倒胃口。今番终是落了小爷手里,定要整治一番才是。”

    张悦在旁听的发笑,调侃道:“徐元帅如此憎恨宁王,怕不是往日受了他不少气吧。我听闻那草包之语,最早便是出自这位宁王殿下之口,不知可对?”

    徐鹏举脸色一僵,随即便恨恨的怒目相视,叫道:“悦哥儿,你是想打架吗?”

    张悦哈的一声,一侧身将徐光祚让出来,点头道:“甚好甚好,便放马过来。”

    徐鹏举脸儿都绿了,瞅瞅冷着一副面孔的徐光祚,又再看看满脸坏笑的张悦,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最终转头看向苏默,哭丧着脸叫道:“老大,老大啊,你瞅瞅他们,这般当着你的面儿欺负小弟,那岂不是当面剥你的面皮?你便真忍得下?”

    苏默就叹口气,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的道:“鹏举,男儿当自强。去吧,老大我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嗯,精神上全力支持你。”

    说罢,又再转头对张悦和徐光祚二人正色道:“都是自家兄弟,要有分寸。记住,别打脸。”说完,又再拍拍徐鹏举肩头,转身溜溜达达去了。

    徐鹏举傻眼,看看满眼放光,一脸坏笑逼过来的张悦二人,蓦的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撒腿就往苏默追去,一边哭嚎道:“老大,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可是你最最忠心的小弟啊…….”

    旁边胖爷、石悦、楚玉山等人顿时忍俊不住,齐齐大笑起来。看向前面自家少爷的背影,都是心中一阵温馨。少爷便是有着一股不同常人的气质,所有跟着他久了的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被他潜移默化着。

    便如面前这几个国公世子,往日里哪一个不是眼高于顶的?在和自家少爷结识之前,又谁能知道,他们竟也有如今日这般随性嬉闹的一幕?倒是像那死去的李兆先,还有今日那个华龙的样子,才是这些个贵公子的常态。

    一帮人嘻嘻哈哈往外走去,落在众人身后的二张兄弟相互对视一眼,都有种怪异的感觉升起。只觉得在这个圈子里,自己二人完全被颠覆了认知。

    只是更让二人无所适从的是,两人偏偏对这种改变有些莫名的悸动。不知其始,不知期终,便似早已遗忘了不知多久的,唯有在久远的记忆中,姊姊尚未嫁入宫中时那段日子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如此陌生,而又如此熟悉,还带着淡淡的感动和温馨。很好,很好…….

第720章:初见宁王

    苏默这还是第一次和朱宸濠见面,一见之下,不由微微一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要说他以前对这位宁王的认识,大多都是来自于后世的影视小说之中。

    记得好几本小说中对这个宁王的描述,都是粗鄙低俗,给人的印象便是一个妥妥的纨绔;

    再要么就是如那部经典的唐伯虎点秋香中的形象,一个粗豪嚣张的莽夫。

    但是这会儿一见之下,却是完全颠覆了以上的认识。这位鼎鼎大名的宁王,不但和粗豪粗鄙什么的半分关系都扯不上,甚至连所谓的嚣张也看不出一点儿痕迹。

    在双方相互见礼之际,朱宸濠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倒是像极了一个饱读诗书的文人。让人一见之下,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所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不外如是。

    老朱家的种儿会这么好?记得朱元璋那货整个一张大驴脸的吧,还满脸麻子来着。咋就能有这么俊俏的子孙?呀,该不会是不是亲生的吧。抽奖抽来的?要么就是充话费送的?

    苏默面上含笑应付着,眼珠子却叽里咕噜的转着,要是朱宸濠知道了这货此刻心里的想法,怕是能活活掐死他。这尼玛跟人家头回见面,就先yy人家是不是亲生的,这份奇葩也真是没谁了。

    两方主要人物相互见过了,下面自然是一帮子二三号配角登场了。除了徐鹏举吊着膀子歪着头,一副吊儿郎当阴阳怪气的模样外,旁人到都是中规中矩的。

    二张兄弟只是随意点点头,他们本就和宁王先是一路的,只不过后来被苏默用银弹生生砸到己方阵营里来了。现在两边见了面,自然也不会有多么亲热。

    要不是听着苏默又喊出有一笔大买卖,还号称千百倍之利的号子,二张早已先走人了。

    这无关正义与邪恶,而是稍有点羞耻心的人,都会对背叛者这个名头不得劲儿。

    徐光祚倒仍是一副高冷范儿,抱着剑一言不发,却紧紧跟在苏默身后亦步亦趋。

    朱宸濠看的眉头挑动,心中微微吃惊。他还真是没想到,定国公家里的这位世子,竟如此硬挺苏默。不是说这苏默背后的人是英国公吗?而所谓定国公也好,远在南京的魏国公也罢,都不过是看在英国公的面子上做个姿态罢了。

    但是今日所见,显然传闻与事实截然不符。看来自己的情报还是不够细致啊。

    他这么想着,以目示意刘养正。刘养正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二人这么一对眼色,苏默也注意到了他身边的这个文士。笑着抱抱拳道:“不知这位是…….”

    朱宸濠哦了一声,做恍悟状,笑道:“看我,这与苏兄初次相见实在是太过兴奋,竟忘了给诸位介绍了。这位乃是我的好友,江西才俊、庐陵刘养正是也。”

    苏默就眼神波动了下,这个朱宸濠果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只一个简单的介绍,还不忘了收买人心。以他王爷的身份,竟称一个下属为朋友,单这份殊荣,怕就要让刘养正死心塌地了吧。

    他可是记得,历史上,这位刘养正正是宁王的头号谋主。几乎所有的谋划都是出自此人之手,可见其人受宁王多么的看重了。

    苏默却是不知道,刘养正固然是宁王身边不可或缺的谋士,但要说真正的谋主,却还有一位若虚先生呢。只不过那位若虚先生现在仍有官位在身,实在不宜暴露在众人面前,这才只显露出刘养正来。

    果然,刘养正在听了宁王的介绍后,脸上显而易见的闪过一抹红晕,躬身抱拳跟众人见礼,谦逊道:“正不过多读了几本书,哪敢称什么才俊,全是王爷不吝鄙薄,赏识拔擢而已。若真个论起才子,此处还有谁能比苏公子更能当得?前有词、曲、谱、画四绝称世,后有慷慨歌燕市,不负少年头的绝唱,燕市公子的大名,如今早已传遍中原,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番盛赞一出,张悦等人都是大为受用、与有荣焉,便是高冷的徐光祚都瞟了他一眼,目光略带温和。

    徐鹏举更是大咧咧上前拍拍他肩膀,点头道:“你这人倒是肯说实话,不错不错。就是可惜了,咋就跟了这么个人呢?我跟你说啊,你这个主子最是阴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你趁早离了他的好。”

    好吧,这货就是一棒槌,发起性儿来哪管什么当面不当面的。一番话毫不遮掩的就扔了出来,众人不由的都是面面相觑。

    刘养正心中恚怒,却又不好发作。当下面色微冷,微微侧身避开他的手,却把目光看向苏默。那意思,你家的兄弟你就不管管?这有些太过分了吧。

    苏默仰天打个哈哈,上前把徐鹏举扒拉到身后,自个儿却一把搂住刘养正的肩膀,笑嘻嘻的道:“崩理那货,就是一直肠子,从不会拐弯。哈,这个不重要,快跟我说说,你刚才说的,如今天下都知道了我的名头,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刘养正目瞪口呆,愕然的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话了。大哥,咱现在说的是这事儿吗?重点,重点啊!这咋的一张口就歪楼呢?

    还有,我和你有这么熟吗?咋赶脚你好像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弟似的?

    刘养正有点懵圈,懵圈的同时也不由的苦笑。这尼玛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这特么都什么毛病啊,俩大男人家的,上来就勾肩搭背的,隔不膈应啊。

    刘养正这个别扭啊,甚至连刚才的恼怒都忘了。身子不得劲儿的微微挣动着,想要挣出搂抱,却是挣了半天也没挣脱。

    尼玛,这姓苏的看着瘦瘦弱弱的,咋这么大的劲儿呢……我去,哥,你是我哥,亲哥好吧,你能放开手吗?俺不搞基的……

    刘养正满脸通红,都快哭了。

    朱宸濠微微蹙眉,看着这一幕暗暗寻思。这是算是隐晦的向自己传达什么信息吗?还是说,表示他其实根本就不在乎我这个王爷的名爵?

    有意思,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还有什么手段。若是想就此糊弄过去,那却是想都别想。那桩千百倍之利的大生意要是不存在,或者不让自个儿满意了,那便让你看看,一个王爷的怒火会有多恐怖。

    至于说徐鹏举的废话,朱宸濠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一个草包而已,若不是顶着个魏国公世子的头衔,甚至连让他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巨龙会在意蚂蚁的叫嚣吗?在朱宸濠眼中,徐鹏举甚至连只蚂蚁都算不上。

    “苏公子这不是待客之道吧,就不打算请我等进去坐坐?这一大头午沸沸扬扬的,说起来本王真是有些口渴了,还要向苏公子讨杯茶喝呢。”

    心中盘算着,朱宸濠也不去管刘养正求助的眼神,抬手抱抱拳,淡淡的冲苏默说道。只是这次自称,却从我变成了本王,隐隐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苏默哈的一声,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懊恼道:“看我看我,这跟王爷初次相见给兴奋成什么了,都忘了这茬儿了。”

    朱宸濠脸颊就微微抽搐了下,这话儿可不是刚才他拿来搪塞的借口?这会儿却给这小子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此人性子睚眦必报,却是丁点儿亏也不肯吃啊。

    这般想着,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微微一笑,摆手道:“无妨,看来苏公子与本王,倒是一类人啊。”

    这话说的似是大有深意,但也可看成是一句场面话,并没有毛病。然而让朱宸濠想不到的是,苏默在听了这句话后,却忽的脸色一变,猛地身子顿住,正色道:“此言差矣,王爷,苏某可万万不敢苟同。在下与王爷,完完全全就是两类人,根本无丝毫类比性。”

    宁王一鄂,脸色当场就有些不好看了。这已形如当场打脸了,哪有这样的?还讲不讲究点含蓄婉转了?便是敌对双方,不到了图穷匕见的最后一刻,也不会这么直剥其面吧。

    而且,好歹自己也是个王爷啊。打从见面起,对着你一个区区平民都是有礼有节的,亏你还号称读书人,怎的如此粗鄙不堪?真真是有辱斯文!

    朱宸濠这一刻心里跟吃了个苍蝇般难受,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要说当场翻脸吧,那实在是有**份了;可要是没表示的话,这尼玛又实在太气人了,完全不能忍啊。

    而且偏偏这家伙手里还有着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若是就此翻脸的话,再想弄到手却不知要费多少手段。咦,不对!莫不是这家伙就是看透了这点,特意来试探我的?

    这么想着,猛抬头看向苏默,果然见苏默嘴角微微勾起,一双贼眼亮闪闪的盯着自己,眼中大有狡黠之意。

    朱宸濠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就觉的一股气直冲脑门。特么的,这小子好阴险,居然如此诡诈!

    他脑门上青筋崩起,先前的做作再也难以为继,目中似有火焰跳动,拢在袖中的双手,已是不知不觉猛攥了起来。

    “苏公子,有道是君子绝交尚不出恶声。更何况我家王爷礼贤下士、亲身上门拜访,并无半分失礼之处,何以苏公子这般无礼?请恕养正不敢认同!”

    旁边及时的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却是刘养正终于回过神来,眼见情势不对,当即慨然挺身而出,为主子张目。

    场中众人一时尽皆寂寂,气氛陡然直转急下,变得僵硬起来。

    苏默却是忽的展颜一笑,张口一句话说出来,顿时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好悬没一头栽倒。

第721章:一吓宁王

    “王爷,我是草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苏默笑眯眯的说道,脸上半点紧张之色都无,便仿佛眼前众人的作态根本看不到也似。

    朱宸濠和刘养正一呆,脸上神色这叫个精彩啊。先是青,紧接着便转成红,然后又变成紫,到最后都能黑的滴下水来了。

    被耍了,很明显这是被耍了啊。而且还是心服口服,回头不好报复那种。

    苏默这话啥意思啊,就是说你朱宸濠乃是堂堂王爷、天潢贵胄,我苏默只是个小小的草民。二者一在九天之上,一在凡间俗世,这可不就完全是两类人吗?

    人家郑重其事的分辨出来,这怎么说也是一种正确的态度,还隐隐的有种谦让恭维的意味,完全没毛病啊。

    你刘养正就因为这个,忽然蹦出来逼逼叨逼逼叨一通,这无礼那不认同的是几个意思?岂不是不知好歹,把好心当驴肝肺嘛。你说这让宁王和刘养正情何以堪啊。

    可尼玛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那么含含糊糊的冷不丁就变了脸,还承接着朱宸濠的上句,换成谁来听,也绝不会把话里面的味儿往那个意思上理解啊。

    误导,满满的恶意误导啊,这可不是玩人是什么。偏偏这厮现在解释出来,又让谁也说不出什么来,这憋得。

    朱宸濠和刘养正二人这个心塞啊。

    张悦等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使劲强忍着笑意,心中却暗暗大松了口气儿。大伙儿倒是不惧这宁王,但能不直接这么扛上还是更好。毕竟,正面硬怼一个王爷,那可不像是踩华龙、王义这样的人物那么简单的。

    刘养正满脸羞愤,对着苏默长长一揖,然后惭惭的退到朱宸濠身后,低下头装鸵鸟去了。

    没脸说话了啊,还是老老实实窝着吧。

    朱宸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那股憋屈压下,勉强挤出一丝笑脸来,对苏默抱拳道:“苏公子果然才思敏捷,竟这般会谑,小王领教了。”

    打从二人相见,这短短的时间中,朱宸濠的自称变了三回。先是直接用“我”,这表示一种尊重,暗示两方平等相对。当然了,在朱宸濠意识中,绝对不是真的认同苏默,真的要与之平等,而是这叫做礼贤下士,是一种上位者对下面人的赐予;

    之后又曾变为“本王”,这个自称便很官方了。显示着双方的关系平淡而疏远,属于很正式的上下级间的称谓。宁王通过这种自称,来暗示他的不满。

    而现在,这个“本王”又变成了“小王”,虽然还是很官方的称谓,却又在官方之余,适当的表露出亲近之意。

    当然了,这里面未尝不是因为苏默那句“王爷,我是草民”之故。人家都刻意点出了他王爷的身份,他要是再拿出什么所谓的礼贤下士那一套的话,那就不是礼贤下士,而是自降身价了。

    由此可见,中国的语言却是博大精深,而宁王作为一个向有文名的藩王,在语言的驾驭上,也是极有功底的。只用了几个不同的自称,便将心中的情绪表达的清楚明白,却又不会失之鄙薄。

    要说换成了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在这种情形下,也不得不对宁王的态度点个赞,并且为之兴起几分感动。毕竟嘛,人家朱宸濠毕竟是个王爷。

    在这个阶级等级极度森严的社会背景下,以一个王爷之尊,在受到了你一个草民的戏谑之后,还能克己制怒,没有当场翻脸,仍是以笑颜相向着实是可称一个“贤”字了。

    然并卵,偏偏他此刻面对的是苏默这个奇葩。且不说苏默早从历史中知道了这个宁王是干什么的,单就以苏老师后世人根深蒂固的平等观来说,又怎么会被这点语言技巧打动?

    于是,宁王这一番做作,又变成了无用功。彻底成了俏媚眼做给了瞎子看。

    “王爷又差矣!”苏默满脸的笑意,再次忽的一敛,板着脸郑重的说道。

    宁王笑容一僵,心中真叫哔了狗了。你特么的没完了,还来?!真拿着豆包不当干粮,觉得我这个王爷是假的吗?

    朱宸濠胸膛急剧的起伏着,紧紧抿着嘴盯着他,藏在袖中的手却不觉使劲的攥了起来。

    “哦?不知本王又哪里差矣了?倒要请苏公子指教。”他瞥眼看看刘养正,却见自己这个头号谋主这次半点要出头的意思都没有,脑袋低的都快埋到地下去了。气闷之余,只得自己强忍着开声问道。

    苏默却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而是老神在在的先是转身冲着院里一让,伸手肃客。

    朱宸濠深深凝视了他一眼,暗暗吸口气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这才微一颔首,举步向前,二人并肩往里走去。

    身后,孙四海等人都各自下去,各忙各的去了。张悦等人却伴着刘养正和忠儿,以及几个王府侍卫一起亦步亦趋,紧紧跟上。

    院里到处都是各种建材,左一堆右一堆的,能看到还有几处房屋中早被拆了个七零八落。这几天完全是在做各种准备,会所按照苏默的要求,有许多地方都要拆除重建,自有一番大工程。不过总算还是有几处偏厅保持着完好,倒也可作为待客之用。

    几人陆续进了房中坐下,自有下人奉上茶来。待到下人都退去后,朱宸濠轻轻放下茶盏,平静的望向苏默。

    经过这一路行来,又饮过了茶,先前的怒火已经渐渐平复下来,清明重新回归,他终于又恢复成了那个心有大志的宁王,不会那么轻易的被情绪左右了。

    只是也因着这连番的变故,让他再也不敢有半点轻忽苏默了。

    这个少年机诡百变,言谈举止完全没有痕迹可寻。便如天马行空一般,令人不知不觉中,便一切都随着其人的引导而走,无声无息中便落入彀中。

    这般手段,现在回想一下,简直是骇人听闻。令人思之,真真是可畏可怖。

    是以,反应过来的朱宸濠一再告诫自己,克急用忍,决不能再让苏默挑动起自己的情绪,以至于昏头涨脑之下出现疏漏。

    到了此时此刻,朱宸濠对于苏默口中的那宗大买卖,已经没了初时的急切,反倒是对苏默这个人生出了莫大的兴趣。他很想看看,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究竟是天生如此,还是说根本就是个老谋深算的妖孽。

    而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想试试看,能不能将其收归麾下。这样的人才,对于他的大业和谋划,必将有着难以言喻的助力。而若是不能为己所用,那么……

    他眼底暗暗闪过一抹寒光,一闪而逝。

    “王爷还是对默适才所言有所不解?”他这里心中暗自盘算,那边苏默终于再次开了口,笑着问道。

    朱宸濠微微一笑,颔首道:“正要请教。”

    苏默哈的一笑,摆手道:“哪里敢当王爷请教二字。在下方才所谓的王爷差矣,就是说适才所言所语并不是谑,而是真心的实话。嗯,真真的,十足真金!”

    这话听上去怪怪的,朱宸濠轻蹙眉头略一转念,却是不得要领,不由的又抬头看向他,等着他继续。

    苏默耸耸肩,摊手道:“是这样啊,您看,你是帝室之胄,皇家血脉,还是那种最直系的。小子曾闻,昔日成祖靖难之时,曾有言,待得功成之后,愿与宁王划江而治、共享天下之语……”

    这话刚说到这儿,厅上众人便齐齐变了脸色。朱宸濠饶是一再告诫过自己,决不能再落入苏默的言词陷阱中,决不再能因为苏默的言语而情绪失控,但在听到这个话后,也是克制不住的心中狂震,身子一挺便要蹦了起来。

    好在旁边刘养正眼疾手快,不动声色的探手过来按住,微微摇头,以目示意,这才让他又再缓缓收回了势子。只是一颗心却不由砰砰的狂跳着,直如雷霆大鼓一般,直似下一刻便要从喉咙中蹦出来一般。

    当日燕王朱棣起兵靖难,以叔反侄,开始时并不占优。甚至曾一度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差一点就是兵败身死的下场。

    而也正是后来得到了当时的宁王的帮助,这才反败为胜,终于成就了靖难大业,自己坐上了皇帝的宝座。

    而当时的宁王,之所以肯出兵出力的相帮,就是因为朱棣曾有许诺,只要宁王能帮他推翻侄儿建文帝,扶保他登基上位,那当事成之后,兄弟二人便以长江为界,南北并肩,共享天下。

    可是事实则是,当朱棣一朝坐稳了龙庭,当即便翻了脸,毫不犹豫的对兄弟下了手。什么划江而治,什么南北并肩、共享天下,全都不承认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别说什么南北并举、共享天下了,连藩王之封都快要保不住了。

    朱棣之所以起兵靖难,原因之一便是建文帝欲要削藩所始。而他当时拉拢许多兄弟的借口,也是为了抵制削藩。可是当他登了基,首先要做的事儿也是削藩。毕竟,他是如何坐上了这个位子的原因,他比谁都清楚,又哪里会让这种事儿再来一次?

    只不过他的削藩手段却比侄儿建文帝高明了太多,不急不缓,以温水煮青蛙的法子,令众藩完全抵挡不住,只得无奈的接受。

    而这其中,最凌厉的招数便是削减藩王的护卫。按照太祖朱元璋制定的律法,各藩王可以拥有三卫护卫。

    朱元璋的分封初意,是以朱氏子孙镇守边疆,是为国之藩篱。所以给他的儿子们的权利极大,所谓三卫,就以初代宁王朱权而言,便足足有十万之数。而且除此之外,还有诸多仆从军。这也是朱棣靖难时,为何不惜以欺骗的手段拉上宁王的原因。

    可当朱棣当权后,他并没直接如建文那样,冒冒失失的就直接玩削藩,而是先从各藩王的三卫下手。将藩王的卫士直接从三卫削减成一卫,而一卫的兵员数量不准超过三千。

    这下子才是最狠辣凌厉的,一击便打到七寸要害之处。藩王再如何势大,若是没了兵还有何权利可言?等于猛虎去了爪牙,苍鹰折了翅膀,除了在封地混吃等死外,再没了武力谋反的资本。

    而朱宸濠此番来京,明面上是应皇帝之诏,是为蒙古公主而来。实则真正的目的,便是图谋恢复藩王三卫之事。唯有有了兵,才能有机会拿回属于宁王一系应得的东西。

    可是这个心思,他自问隐藏的极深,除了李士实之外,甚至连刘养正都还不知道,而且他也根本还没来得及具体去实施呢。

    可就在这种情形下,冷不丁的从苏默嘴中冒出这么个话来。祖上和永乐之间的密约,虽不是什么隐秘,但却绝对是禁忌。苏默忽然挑起这个话头来,岂能不让他细思极恐,吓的要蹦起来?

    与其他人单纯的因为禁忌而惊骇不同,他更惊出一身冷汗的是,这个苏默究竟是无意的,还是真的知道了什么?知道又知道多少?又是如何知道的?

    要是苏默都知道了,那么皇帝呢?是不是也早已知道了?一旦真的如此,那接下来的后果…….

    朱宸濠想到这儿,只觉得整个人浑身从里凉到外,一股深深的恐惧,将他彻底淹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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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现代小职员穿越到大明后该怎么生活?当官?不好吧,一个两个的都是大脑袋啊,当官还不被玩死?造反?难度太高啊;经商?商人没地位啊;想活的潇洒、活的自由,那就,当个闲人吧。一个有势力的闲人!大明闲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闲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闲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