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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篷车     大明闲人txt下载     大明闲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92章:天神称号打开的正确姿势

    星吉兄很痛苦,灾星兄却很欢乐。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看着前方那飞也似奔来的一团火焰,嘴咧的都快到耳朵根儿了。

    “苏哥哥……”火焰飞驰到了近前,不待停稳,一道火红的身影便飞身而下,显示出了极为精湛的骑术的同时,也将主人迫不及待的心情表达的淋漓尽致。

    “母兔兔。”苏默轻声呼唤着,伸开双臂,将佳人揽进怀中。娇软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女孩儿用力的抱着他,似乎是要将自己整个溶入进去也似。

    四下里,众蒙古骑士纷纷下马,望向场中相拥的身影的眼神中,露出敬畏崇拜的目光。

    “勃登凝黎!”

    “勃登凝黎!”

    不知是谁首先喊了起来,随即如蔓延的波纹一般漾了开来,汇成整齐的声浪。所有人都跪倒下去,虔诚的大礼参拜。

    “咦?他们这是……”被突兀而来的场景搞的一愣,苏默四下看看,疑惑的向图鲁勒图问道。

    图鲁勒图仍是紧紧抱着他,只微微仰起头,望着他的目光中全是毫不遮掩的崇拜骄傲之意。

    “他们在崇拜你,说你是天神下凡。”少女脸上又是泪花又是骄傲的解释着。自己的情郎,得到了族人们的崇敬,让她感到分外的开心。

    “天神下凡?”苏默喃喃的低声念叨着,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好吧,自己这神棍的名头看来是摘不掉了。在中原混了个转世仙童的名号,去了趟蒙古又赚来个天神下凡的名头。

    勃登凝黎是突厥语,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天神”。

    “是的,天神!”图鲁勒图欢笑着重重点头,“你打败了草原之狼火筛,他是草原上最勇猛的战士,除了天神,再没有能人能战而胜之。而且,连狼神都臣服与你,这不是天神是什么?”

    苏默恍然,随即便得意起来。“狼神?他们说的是太阳吧。哈,那只是我家的狗狗而已。好吧,哥其实是个低调的人,这种个人崇拜会不会不太好?”

    天神恬不知耻的慨然应承下来,转而又假作清高的疑问道。胖爷在旁边就使劲的翻着白眼。自家少爷哪里都好,就是每每这种无耻,实在让人受不了。

    图鲁勒图却显然并不这么认为,她觉得此时的男人是最帅的,有种让她神魂迷醉的味道。

    “你去了哪里?为什么突然间走的那么急?我还以为……”她仰着头看他,看他在阳光辉映下,那如刀刻斧削般坚毅的线条,喃喃的诉说着。

    苏默得意的情绪微微一敛,低头看着如花的娇靥,忽然心中微微有些疼。

    不过数日不见,这张曾明媚娇艳的脸庞,此时竟有着明显的憔悴之色。

    这个女孩虽然顶着公主的荣耀,却依然逃不脱被当做政治牺牲品的结局。哪怕达延汗是如此的宠爱她,但在种族利益和制霸天下的野心面前,还是毫不犹豫的将她推了出来。

    到了此时,苏默哪还不明白达延可汗的图谋?这个如花儿般的女子,便如同一颗散发着甜香的诱饵,诱惑的目标就是大明的龙子龙孙们。

    再坚固的堡垒,从内部瓦解也是最容易的。如果能牺牲一个女儿,换来大明的内乱爆发,那将给蒙古带来无尽的好处。

    而这个女孩儿并不傻,苏默能想到的事情,她自然也想到了。她不惜千里追随而来,又明显是被当做诱饵送出的,其内心里的痛苦和无助可想而知。

    好在还有苏默,有这份让她沉醉,并愿意为之抛弃一切的依靠在,才让她能坚强的面对这一切。

    但是,苏默的不辞而别,却让少女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数日来,她惶遽过、哭泣过、彷徨过、甚至想到了最可怕的一步…….

    不过现在好了,一切都雨过天晴。她的爱郎回来了,并没有厌弃她、抛弃她。如此真实的拥着他,嗅着他的气息,图鲁勒图幸福的有些晕眩,只能死命的抓着他,生怕一不留神,便再也抓不到这个男人。

    “傻姑娘,我只是临时有些急事儿处理。好了,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喔,你相信我吗?”苏默用力的拥了拥她,随后稍稍推开一点,温柔的拭去女孩腮边的泪水,轻声问道。

    “是的,我相信你,一直都是!”女孩毫不犹豫的坚定点头。

    苏默笑了,笑容温暖的耀人眼神。图鲁勒图忽然心中彻底安定下来,仿佛一切困难都不再成为困扰。

    “%¥&&……*”远远看着这边的链奴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低语,斜眼瞅着一旁的胖爷,眼中毫不掩饰的露出敌意和仇视。那个该死的东方小子,又再欺骗自己的女神,简直不可原谅!

    穆斯暗暗转着念头,想着是不是应该过去扭断他的脖子,也好一了百了。只是身边这个胖子,让他有些忌惮,凭着他野兽般的直觉,他能敏锐的察觉到这个胖子体内有着令他感到危险的东西。

    而且,女神似乎也不喜欢自己杀了那小子,如果真那样做了,怕是女神再也不会理财自己了吧?

    穆斯这样想着,不觉有些丧气,只能恨恨的低声诅咒着。希望族人们流传下来的古老的咒语能发挥效力,镇杀了那个可恶的东方人。

    胖爷冲他呲牙一笑,一点也不在乎他表现出来的威胁,靠过去拍拍他粗大的胳膊,戏谑道:“傻大个儿,你在嘟囔什么?是不是想女人了?不过以你这体格,怕是一般的女子受不了你吧。唉,对了,说起这个来,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很久了。你,应该也是人吧。嗯,说说,你们是什么种族?你们族里的女人,也像你这么……嗯,这么健壮的吗?”

    胖爷脸上浮现着是个男人都懂的笑容,很猥琐的样子,让穆斯有种想要狠狠踩上一脚的冲动。

    这个胖子怎么那么讨厌呢?什么叫我应该也是人?特么的老子当然是人了,你丫的才不是人呢,你全家都不是人!

    还有,咱跟你很熟吗?你这么热乎的靠过来,而且还觊觎我们维京人的女人!就你这小体格,承受得住我们维京女人的蹂躏吗?

    穆斯不屑的斜视着他,脸上满满的都是嫌弃的神气。

    胖爷哪里知道自己被鄙视了?不过就算知道也不会在乎。跟在那样一个少爷身边,首先锻炼出的就是脸皮了。这点小打击,对他而言不必挠痒痒更重一些。

    自来熟的拉着穆斯身上的铁链往后走去,一边继续随便瞎聊着。少爷正在泡妞儿,可不能让这浑人过去打扰了。

    穆斯恋恋不舍的回头望望那边,无可奈何的一步三回头的被拖走了。大队继续前行,慢慢往京城而去。

    队伍中间,苏默和图鲁勒图再次上马,并辔而行。只不过并辔而行的只是两匹马,马的主人却变成了连体状态,图鲁勒图缩在男人的怀中,脸上满是陶醉满足之色,心中只盼着最好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永远没有尽头才好。

    “是你做的吗?”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冷不丁的,图鲁勒图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扭过脸来迟疑的问道。

    苏默呆了一呆,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

    “图桑,右帐汗王死了。被击穿了额头而死,没人看到凶手,甚至连凶器都没有。我昨日才接到了消息,族人们都说是天神惩罚了他。”图鲁勒图轻轻的说着,脸上露出几分敬畏恐惧的神色。

    衣领后,金甲静默不动,如同死物。苏默眼珠儿转转,端然摇头否认道:“不是我,怎么可能!昨天我一直在家里,怎么会跑去千里之外的王庭呢?”

    “真的?”图鲁勒图有些不太相信,仔细的看看他,这才又道:“不是昨天,而是再往前,在你打败了火筛之后的时候。就在大帐里,被莫名的杀死了。”

    说着,顿了顿又道:“你是天神啊,当然不用亲自现身了。你们汉人不也有剑仙的传说吗?就是那种千里之外,也能取人性命的大神通?”

    少女兴奋的比划着,对于强大的仙人之术的好奇,明显打过了恐惧,小脸涨的红扑扑的。

    苏默无语,仰头向天默默思索了一会儿,重重的叹口气,沉痛道:“我……的修为还不够,那是金丹期大能的手段,我还需要努力。”

    “啊!”图鲁勒图可爱的张大了嘴巴,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儿瞪得溜圆。随即又轻轻拍拍胸脯,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握紧小拳头晃了晃。

    “果然,你果然知道。嗯,不怕,我相信你,一定行的。”小女孩儿奇妙的心思得到了莫大的满足,很为自己男人强大的无耻引以为傲,由是鼓励着。

    “听说你们汉人的神仙是会飞的,他们是长了翅膀吗?那……那你以后也会长出翅膀来吗?那样的话,睡觉时会不会很难受?还是说,也和鸟儿一样,你们都是站着睡觉的?”

    “……哎呀,那样的话,我要怎么办呢?我们蒙古人的夫妻,都是一起睡的,那样才会有崽子。我……我也想和你有个崽子。嗯,要很多很多崽子…….”

    少女低声呢喃着,脸颊羞红着,却仍然大胆的凝视着他。眼神中又是憧憬又是羞涩,还带着几分烦恼和担忧。

    噗通!

    苏默一个失神,一头栽倒马下。长出翅膀来……站着睡觉…….下崽儿……

    好吧,不得不说,这女子脑洞开的,真的让苏默“震精”了。连续的二次元名词不断的轰击之下,他终于壮烈的倒下了。

    蒙古人的夫妻都是一起睡的…….我们汉人的夫妻也是一起睡的好不好?呃,不是,只要是人,谁家夫妻不是一起睡的了?有必要这么强调吗?

    还有,你确定自己说的是人、是神仙?我勒个去的,你说的那不是神仙,是鸟人!

    苏默仰躺在地上,一脸的呆滞。想象着自己摆着金鸡独立的姿势,单腿站在树枝上假寐的画面,忽然对接下来的日子,充满了忧伤。

第693章:诡谲

    李东阳默默的站在队伍最前,除了花白的胡须偶尔随风飘动外,整个人如同石雕木塑一般,一动不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明显比之往日消瘦的身躯,使得一系酱紫官袍显得有些肥大,恍如只是一根竹竿儿撑着似的。

    身边几个同来迎接的朝臣俱皆沉默不语,只是相互间不时的对个眼色,都感觉到了一股异乎寻常的气氛。

    这位素以谋算无双闻名的内阁次辅,忽然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个地方,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升起还要让人震撼。大伙儿谁不知道,这位老大人和那位燕市公子之间的龌龊?

    那么,此时此刻,这位大学士出现在这儿,是要标示自己的大度还是另有所谋?其中种种,不得不让人深思啊。

    队伍中间,毛纪和一众翰林院同僚站在一起,目光在李东阳的背影上来回巡梭着,眼神闪烁不定。

    “介夫兄,你怎么看?”他头脸微微偏侧,压低声音向身旁一个中年文士问道。

    这中年文士生的一副好相貌,修眉朗目、气质沉稳,虽静静的站在那里,却自有一股恢弘的气度隐隐透出,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此刻听闻毛纪发问,原本平静的面容忽的展颜一笑,霎时间那股威严又转换成春风拂面一般,令人不由的便生出想要亲近之感。

    “维之兄何必多想,咱们只是来走个过场罢了,上面谁来谁不来的于你我何干?”他这话说的浑不在意,显得轻松至极。

    毛纪呆了呆,随即不由苦笑摇头。他倒是忘了,这位仁兄一向低调沉稳,很少去管身外的琐事。在翰林院中,可谓是最符合清闲翰林这个称谓的了。自己问他,可不是问道于盲?

    当下便不再多言,笑着摇摇头,又把目光望向前方,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他身负特殊使命,但凡相关前方那个身影的事儿,便不得不多思虑三分,又哪能如旁边这位同僚一般轻松。尤其是,在当前这个明显不对的时刻,更是由不得他不多思虑其中的蹊跷。

    只是他却没发现,就在他重新将目光移到前方后,旁边这位介夫兄原本平静的眼底,微不可查的闪过一抹精光,却是一闪而逝,随即又复寂寂。

    与此同时,离着这边数十步远的大道边,刚刚返回的张悦等人正纵马由缰,懒散的往回走着,一边时不时的相互笑闹几句,好不轻快。

    时至此刻,苏老大顺利跟使团汇合了,那无论之前朝中明白还是不明白,都将不会再在这事儿上出麻烦了。兄弟几个到此,身上的任务已是圆满完成了。至于接下来的手尾,就不是他们这个层面能插手的了。

    不过几人都对苏默有着难言的信心,倒也不会太过为他担心。毕竟,苏老大身后可是有着他们各家的父辈也在关注着,总不会让人太过欺负了去。

    他们现在更多忧虑的,反倒是苏老大和那位蒙古公主间的事儿。皇帝可是下旨让各家藩王世子争取那位公主的,苏老大一介蒙童,无论才名多大,这身份上却总是个硬伤,想要顺利抱得美人归,怕是有的难了。

    几人便就这事儿胡乱谈论着,只是初时还能正经说着,到得最后却是早不知歪楼到了天外,从对两人日后的艰难时局,演变到此时的探究两人之间究竟发展到了何等亲密度上。倘若苏默在场,定然要仰天长叹,误交损友、遇人不淑了。

    “唉哟我去!”几个损友正贼笑兮兮的议论的兴奋,猛不丁徐鹏举忽然瞪大了眼睛,定定的望着某个方向,失声惊呼了起来。

    张悦被他突然的一嗓子吓了一跳,不满的斜了他一眼,骂道:“徐元帅,你他娘的又发什么疯!”

    徐鹏举不答,满脸都是不敢置信之色,使劲的搓着眼睛往处看。张悦和徐光祚对视一眼,都露出狐疑之色,顺着他目光看去。下一刻,两人几乎不约而同的脸色大变,猛的勒停了坐骑,露出和徐鹏举一样的神色来。

    “那……那是……,我去,他怎么在这儿?这怎么可能?!”徐光祚往日的冷脸寡言都绷不住了,失态的喃喃低语着。竟然一下子说出来比平日多出了几倍的话来。

    “特么的不对劲儿,咱们得赶紧的报知老大去。”徐鹏举这会儿最先回过神来,急惶惶的叫着,拨转马头便要回去。

    旁边张悦忽的探手过来,一把拉住他的马缰绳。徐鹏举急了,低吼道:“闷骚的,你特么敢拦我?难道你不知道那老儿和老大的过节?要知道,李兆先那短命鬼,据说可是被苏老大活活气死的。如今这老家伙忽然出现在这儿,定是冲着苏老大来的……”

    “闭嘴!”张悦沉声低喝,打断他急火火的嚷嚷。随即沉声道:“李东阳是何等身份,岂是你我能颉颃的?默哥儿那边自然要去报知的,但此刻最重要的,却是要搞清楚他来此的目的。”

    徐鹏举气结,拨开他的手没好气的道:“你特么的这不是废话嘛,我这不就是要去报知老大,你拦我作甚。”

    张悦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糊涂!眼下使团队伍即将到达,不知多少眼睛在盯着。你堂堂魏国公世子,就这么明晃晃冲过去,若被有心人盯上,将置魏国公于何地?!又将对默哥儿有何影响?你这不是帮忙,你这是添乱!”

    徐鹏举被这一喝,猛的省悟过来,登时面色微变。他虽然被称为草包,却并不是真的就那么缺心眼儿。以魏国公敏感的地位,一旦被有心人刻意解读,天知道皇帝会怎么想?到时候别说祖父魏国公解说不清,便是苏默怕都要惹上额外的麻烦。

    “那……那你说咋办。”他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不由讪讪的问道。

    张悦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略一沉吟这才低声道:“默哥儿那边,只消打发个人通报一声就行了。现在两边马上就要碰上了,也来不及多做安排。告知默哥儿一声,无非就是别让他一点准备没有,以至于忙乱中出什么岔子。”

    说着,又看向徐光祚道:“光祚,你我现在立即回去通知各自父辈,此事自当请二位老人家把握,非你我可以置喙。”

    徐光祚重重点点头,也不废话,拨马便走。徐鹏举看的着急,拉住张悦道:“我呢?那我干啥?”

    张悦叹口气,“魏国公又不在京里,你的身份更不适宜露面,你说你能干什么?这样,你先回去将这个情况跟福伯说一下。福伯年长智深,自当有所安排。”

    说罢,拨开他扯住缰绳的手,打马如飞而去。此刻两家的长辈都在宫中,他和徐光祚要想法儿把消息传进去,却是时间紧张的很,片刻也耽误不得。

    徐鹏举愣在了后面,半响才反应过来,冲着两人远去的身影跳脚道:“你大爷的!我跟福伯怎么说啊?到底要安排什么?你特么的倒是说清楚啊…….”

    然而这会儿两人早已跑出老远,又哪听得到他的呼喊?盯着马蹄溅起的尘土纷纷扬扬落的满头满脸,徐鹏举呆了半响,才恨恨的吐了口唾沫,无奈的转身招呼一声,带着自己一干侍卫往城中而去。

    苏默那边无须他多管了,自有张悦早安排了人去通报。一路上,徐鹏举几次回首张望,脸上又是悻悻又是担忧,长吁短叹不已。

    此刻,乾清殿上,弘治帝眉头微蹙,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一言不发。

    下面众文武大臣俱皆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让皇帝忽然就变了脸色,都默契的闭上了嘴,把目光望向最前面那道瘦削的身影。

    如今内阁三老中,谢迁告病在家,李东阳因儿子病故之事,也有多日没来上朝了。三老中,便只剩刘健一个人,不得不满负荷运转,支撑着大明这个庞大的机器艰难的运转着。

    好在大明与后世的辫子朝不同,六部仍然发挥着巨大的作用,内阁虽只有刘健一人,也还不至于使政务荒废。不过隐隐间,刘健已然成为百官之首却是事实了。此刻,大伙儿便都等着他这个首辅发话呢。

    弘治朝乃是大明中兴伊始,然则内阁辅臣的地位,却远还未达到后来张居正时期那样,堪称威福自用。此时的辅臣们,大多还是能守着君臣上下之别,对皇权虽有克制却尚有敬畏。

    是以,刘健此时也有些惴惴,暗自思量半响,才小心的试探着道:“陛下,可是有什么不妥?”

    弘治帝似是神游物外,直到此刻才闻声醒来。转目看过来,目光在刘健身上一转,沉吟一下后,忽然起身离座,径直往后面走去。

    众臣境界惊愕,不明所以。直到皇帝身影转过屏风不见,这才纷纷惊醒,顿时纷纷议论起来。

    只是声儿刚起,便见总管太监杜甫手持拂尘而出,浑浊的老眼在众人身上一转,这才尖声道:“陛下有旨,宣内阁大臣刘健,并六部尚书、两道御史偏阁议事。其余人等,退朝!”

第694章:风暴初现

    一场朝会在莫名其妙的变故中戛然而止,皇帝只宣了内阁和六部还有两都御史议事,这让所有人心中都猜疑不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要知道,通常这种朝议,除了上述这些人外,还当有各科给事中、各部侍郎以及几位顶阶勋贵,和翰林掌院及馆选参加。这便是常说的御乾清门议政了。

    然而这次,却几乎摒弃了大部分的常规议政人员,实在有些古怪。而敏锐的人更发现,这个组合中,等若是将言官彻底排除在外了,这就更是令人不由的深思了。

    两都御史虽然也是起奏事弹劾的职能,但真正了解内情的人都明白,那两位是绝不会在不明情况的时候开始就冲上去。历次发起的弹劾,其实都是先由一些低价给事中打头阵,待到发酵的差不多后,需要一击底定时,这些真正的大鳄才会冒头。

    所以,现下这个阵容传达出的意思很明确:皇帝不希望听到杂音,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至于武勋集团也被排除在外,好吧,其实大明虽然不似宋时那样文尊武卑,但却也是文官治天下的格局。一般朝议之时,武勋集团多半时间都是起个背景板的作用而已。除非涉及到对外用兵之事,他们才会有发言权。

    是以,以英国公为首的几位虽然也有些惊疑,但也只不过是惊疑而已,倒是并没什么别的想法。直到几人出了宫门,看到了在外焦急等待的各家晚辈后,才终于恍然大悟。

    且不说武勋这边之后的恍悟,单说几位被传唤进去议事的大臣这边。

    先是礼部尚书徐琼焦急的靠近刘健,低声道:“希贤,如今使团回归在即,蒙古公主代表达延而来,此时停朝,那接待事宜如何安排?这可是关乎两国和战之重,不可轻忽啊。”

    刘健步履不停,闻言只是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淡然道:“无妨,使团千里跋涉,蒙古公主一路想必也是车马劳顿,可先令人迎往驿馆歇息,略息风尘,我朝再择日召见。这也符合礼仪,凉达延也说不出什么。”

    徐琼呆愣了一下,只得苦笑着点点头,叹口气应了。城外大张旗鼓的摆出迎接的架势,如今忽然来了这么个大转折,简直如同虎头蛇尾。刘健此法倒也确实令人说不出什么,但是礼部怕是会被人诟病嘲笑。只不过眼下形式诡谲,他便再如何不愿,却也只得按照这个章程来,却顾不得什么脸面了。

    好在他如今年事已高,本就有了辞官之心,只要剩下的时日不出大错便是有功了,便也懒得再去争什么了。

    其余几人眼见连接件蒙古公主之事都给推了,互相对视一眼后,都把心思收了起来,打定主意只作壁上观。接下来的议政,谁也拿不准是什么情况,此时此刻,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啊。

    前面已到了偏殿,众人各自心思、鱼贯而入。进的殿中,但见弘治帝并没落座,却是负手站在窗前,面沉如水,脸上有沉思之色。

    “臣等,参见陛下。”在刘健的带领下,众人纷纷躬身施礼。

    窗前的弘治帝回转身来,抬手一挥,淡然道:“都免了吧,也不知嘴上说的动听,真正有几人心口如一。”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面色一变,当场就僵在了那里。皇帝显然心中憋的火大了,竟连这种诛心之语都冒出来了。老天爷,这是要出大事了吗?米陀佛的,咱们还是小心点吧。

    众人俱皆心中惴惴,大学士刘健却是猛的一抬头,霍然挺深昂然道:“陛下,还请慎言!此等失语,臣等万死不敢受!若真个臣等有罪过之处,自有国法律条制之,岂可有君父恶言相向之理?还请陛下收回方才之语。”说着,一揖到底,长揖不起。

    左右都御史闵珪、佀钟对视一眼,也是紧跟着上前,齐声相和。随即,兵部尚书马文升、工部尚书徐贯、吏部尚书屠滽也纷纷拜倒。

    唯有户部尚书周经、刑部尚书白昂迟疑着左右看看,一时没反应过来,孤零零的站在原地没动。

    弘治帝面色阴沉,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哈的一声怒极而笑。转身大步走到御案前,探手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条,猛地向下掼去,怒笑道:“不敢?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这便是你们所谓的不敢吗?朕,真是真真的受教了。”

    刘健等人看的分明,这纸条应该就是之前在大殿上,让皇帝忽然怒而离朝的那张。

    旁边侍立着的杜甫暗叹一声,冲着一旁侍立的小监使个眼色,那小监便抢先一步上前,将纸条捡起,恭敬的呈给刘健。

    皇帝可以发怒,可以给刘健甩脸色,但是却不能真个折辱他。而杜甫自己身为大内总管,某些时刻是可以看做皇帝的代言的,所以他也不能动。

    但是以刘健的身份、资历,自然不能真个让他去弯腰,那就等同于打脸了。如此的话,他这个当朝首辅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今日之事一旦传扬出去,不说别个,单就他再下达政令时,就会多多少少的受到些别扭了。而一朝首辅,每每发布的政令是何等重要?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偏差,有时候就会引发不可预测的变故。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便是如此了。

    所以,有这么个小监看似谮越的抢出来,实则却是最适当的举动。即维护了皇帝的威严,也保住了刘健首辅的脸面。

    果然,弘治帝看到这一幕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并没特别的表示。而刘健则是冲那小监点点头,又看了杜甫一眼,眼中闪过慰然之意,这才低头去看那纸张。

    只是一看之下,猛地眼眸就是一缩,脸色终于凝重起来。呆然片刻后,这才省悟过来,将纸条传给身边的众人一一过目。

    “啊!这个……”

    “这这……他这是要做甚?”

    “怎么可能?!”

    “李宾之一向沉稳多谋,此举必有原委……”

    当众人一一看过那纸条后,霎时间轰的一声次第失声叫了起来。一时间偏殿之上,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有惊奇的,有愤怒的,有不信的,乱哄哄闹成一片,全被这个消息震的失去了常态。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李阁老亲身出城,衣紫冠朱,相迎于首。

    这纸条不用问,自然便是锦衣卫探子送来的。京城首善之地,天子脚下,别说这种公共场所,便是各大臣家中,都有锦衣卫坐探。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也是明朝皇帝和大臣们共有的默契。

    今日这般场景,李东阳以堂堂内阁次辅的身份,忽然出现在城外迎接的举动,几乎是立刻就被锦衣卫探得,当即便在最短的时间内传到了皇帝眼前。这个速度,比张悦等人发现后再来禀报,更是要快的多快的多。

    一个堂堂的内阁大学士、当朝次辅,竟然自降身价的亲迎城外,这不啻于是放了一颗超大的卫星啊。

    出使使团回归也好,蒙古公主来访也罢,自然是要有一定的迎接程序,这本是题中应有之义。

    但是这种迎接的规格,也是都有额定的规制的。低于这种规制是怠慢,往往会因此折射出朝中某些风向。一般来说,都是在某些博弈后,故意显露出来的。

    可是高于这种规制的话,却是历朝历代从所未有过的情况。除非是某些特殊的事件发生,比如为朝廷立下开疆拓土的大功,又或者作出影响国运的大功劳后,由皇帝会同所有大臣议后认同,认为必须以打破常规的规制来彰显其功的,才会有那种情形发生。而那种情形,也大都是皇帝本人亲自出面,抑或由太子或是皇子代表出面的。

    然而,以当朝重臣而领这种,却是从所未闻。更不要说,李东阳这个举动,明显没经过朝议,更没有得到皇帝的旨意许可。那么,他这么做的举动,里面的意味可就耐人寻味的深了。

    当然,你要说是人家私人关系好,自愿去接朋友怎么了。呵呵,私下关系好,自愿去接当然可以。但是既然是以私人关系出现,那你就不应该穿官服啊。

    官服,绝不是如后世的制服可比。那是必须有固定的场合,才会穿着的。古时礼法森严,无论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有着极严格的规制。不到一定的等阶,一定的社会地位,但凡触及了,便是谮越之罪。

    谮越之罪,重者可是够的上掉脑袋的!

    而李东阳在这个时刻,身穿官服出现在城外迎接的队伍前,那便等若是明示所有人,他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更是大明的内阁辅臣、当朝大学士!

    这,已然是妥妥的逾距了!

    以李东阳的身份、名望,这样的做法引发的效应,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会是何等巨大。又怎么能怪的弘治帝发这么大的脾气?

    李东阳此举,可以解读成是一种肆意的发泄,也可以解读成是对皇帝的一种对抗,一记打脸!

    至于为什么,呵呵,在场众人又哪个不知李家和苏默之间的龌龊?又哪个不知,李东阳对皇帝近来近乎放纵的厚待苏默的举动,是何等的不满?

    那么,李东阳今日所为,便也全都说的通了。只不过说的通归说得通,这背后隐含的意义,却是不得不令众人心中震怖了。这是什么?这分明是相权和皇权的正面硬怼啊!

    风暴,将起!

第695章:三道圣旨

    偏殿内的议事谁也不知道详情如何,只是之后出来的各位大臣们,各个都是脸色古怪而凝重,三缄其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让一众吃瓜众纷纷猜测不已。然而随后下发的一连串旨意,却让所有都把嘴闭得紧紧的,瞬间无声。

    第一道旨意,着鸿胪寺妥善安置蒙古来使,并单独拨一处馆所为蒙古公主下榻行在。三日后,皇帝将在大朝日时,于皇极殿正式接见;

    第二道旨意,勒令出使蒙古钦差副使苏默闭门思过,免去其钦命职事。随时待查,以备问询。

    若说这两道圣旨还只是寻常,最多就是让人,对某个幸进的小子终于倒霉了而喜大普奔的话,那么接下里的第三道旨意,就让所有人身上发冷,有些凛凛然了。

    第三道圣旨的旨意是:除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礼部尚书衔,罚奉一年,降三级听用,恩赐仍留内阁参赞……

    李东阳啊,堂堂大明内阁次辅,所有人公认的首辅接班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啊。就是这么位牛逼人物,竟然好悬没给一撸到底,皇帝这得是多么震怒才能下发这种旨意?

    要知道,这可不是针对一个微末小官,而是真正的大明中枢要员啊。整个大明朝这个级别的人能有几个?可以说每一个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引发莫大的波澜。若没有十分的必要,是绝对不可以轻易撼动的。

    而如今这道旨意,竟然明发天下,直接由政事堂批红而出,莫不是皇帝有了置换阁老的意思?

    这个猜测一出,顿时引得无数人心潮澎湃,激动不已。不知多少人开始奔走串联,希图在接下来的博弈中分得一杯羹。

    到了李东阳这个层次,必然有着无数人为其奔走听用。而一旦他这个领头羊有所变动,那下面毫无疑问的将会产生多米诺骨牌般的效应,发生一系列的变动。而这种变动,对于许多人来说就是机会!

    而也是随着这一道旨意,无数的弹劾李东阳的奏章如雪片般飞向了皇帝的案头。弹劾的内容千奇百怪、五花八门,让人由不得要好好深思一番,这个大明次辅究竟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皇帝对这些奏章的态度也是不置可否,一概留中不发,这里暂且不表。

    回过头来再说当日,偏殿议事之时,未得奉诏的张懋等人,终于在宫门外见到了各自家中的子弟,也终是反应过来,皇帝忽然停朝议事的原因。

    只不过几位勋贵对此也是莫衷一是,议论一番后终是不得要领,只得无奈作罢。眼下情形模糊不清,一动不如一静,在场的都是成了精的人物,自然不会去犯那种冒失出手的低级错误。

    好在张悦等人的应对得当,既然已经通知了苏默那边,而苏默也已经回归了使团队伍,至少在表面来看,便不至于落下多大的大错,足以暂时应付。

    至于说李东阳的用意,张懋等人和偏殿里的几位猜想大致相同,大抵就是一种无声的抗争,表明自己的态度罢了。

    这种举措说有用也有用,说没用也真没啥大用。这种行为算的是一种捧杀,毋庸讳言,对苏默的前途的杀伤力巨大。毕竟,以苏默眼下还只是区区一个蒙童的身份而言,就逼的当朝次辅如此屈辱,无论真假内情如何,传出去后,一个嚣张跋扈、恃宠而骄的名头是扣得妥妥的了。

    成化年间的传奉官的名头有多么臭就不用说了,偏偏苏默如今也算是戴着这么顶帽子。这事儿一出还能有好?不说别个,单只是科举一途,任谁当主考官,也绝不会让苏默通过。更不用说,以李东阳的身份地位,底下门生故吏无数,相交遍天下。今天的这么一站,什么话都不必说,就等于将苏默竖成一个超大号的靶子,等着被集火吧。

    这是*裸的以势压人,两方的等量级完全不在一个级数上。李东阳不愧“李公谋”的称谓,只是稍稍抬了下手指,苏默就陷入了无尽的麻烦之中。

    不过也就是如此了,只要苏默不踏入仕途,那这些明眼可见的险阻便又不算什么了。坑挖好了,猎物偏偏不肯进来,谁又能耐他何?

    当然,这种情况极少会有人认为能发生。毕竟,这个时代,读书人寒窗苦读,为的就是科举入仕。所谓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理念深入骨髓,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一个读书人若是被截断了科举入仕之路,便等若一生尽毁。不见唐伯虎唐仁兄此时的颓然吗?便是这种思想下的产物。

    而苏默,再怎么跳脱,不还是顶着个才子的名头?才子,当然是属于读书人的行列,就逃脱不了这个桎梏!

    所以,在所有人看来,李东阳这一手实在是狠绝之至,一击毙敌,直中要害,端的是凌厉绝伦。

    可惜谁也猜不到,这个招数对上苏默这个奇葩,就真真的是乏善可言了。这货打从心眼里就抗拒科举,半点想入仕当官的想法都无。便是此时身上的差事,还是迫于现实情况,不得不勉强捏着鼻子认了的结果。

    所以说,李东阳的这一击对他而言,没什么鸟用。

    而之所以张懋等人有所忧虑的,除了上述这个原因外,更大的却在于其上的阶层。

    他们这个层次自然比寻常人看的更深更远。李东阳今天这一手,与其说是针对苏默,倒不如说是顺手为之,毁了苏默的前程只是捎带手罢了。真正的内涵,却是在局外。

    无论怎么说,李东阳毕竟身份摆在那儿,他是内阁辅臣!内阁辅臣可不是一个个体,而是一个团体,更是被默认为百官之首。

    李东阳以这种身份的举动,等若无形中将整个文官集团绑架了,然后向皇帝表达出充分的不满。这是逼宫!

    借用私人恩怨,顺势轻拨,借力打力,整个手尾如行云流水一般,堪称绝妙。将一个政客的成熟老道,发挥的可谓淋漓尽致,令人叹为观止。

    而面对这种形式,皇帝即便是明知道其意所在,但对于引发这个局势的焦点人物苏默,也会难以遏制的厌恶痛恨。被一个皇帝厌恶痛恨了,呵呵,在这个时代可会有好?

    李东阳这一手,可谓深通老子之道: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我不刻意针对你,但却推动着大势自然而然的都针对你,让你避无可避,躲无可躲,除了乖乖认命,俯首就擒外,再无他途!

    这,是阳谋!高明精深到极点的阳谋!相对于表面上的毁掉苏默的前途来说,这个阳谋达成的目的更加凶狠百倍千倍。

    前途可以不要,正如苏默毫不在乎的科举入仕,只要肯舍,那预设的艰阻就等于虚设。可是皇帝的怨恨,却不是不入仕、不科举就能躲的过的。

    皇帝或许对于顶级的大臣们多有隐忍无奈之时,会做出诸如妥协退让之举,哪怕他再怎么不痛快。但是若是对一个毫无根基的小辈,那却是不用费吹灰之力。什么顾忌妥协都是笑话,堂堂皇皇直接碾压过去就是。

    至于说苏默身后的支持,如英国公等人的态度,呵呵,文官集团和武勋世家之争,从来就没停止过。趁机借此将武勋们扯进局中,那便是再好不过,正中下怀。

    时局一旦到了这个地步,一切便都掌握在话语权更大的文官手中。或左或右,胜负手便在念动之间,大事底定!

    一石数鸟,算计之深、之精准,这才是让张懋等人深深顾虑之处。

    张悦几个懵懵懂懂的哪里会想到这些?眼见得父辈们俱皆沉默不语,一时也是没有好办法,只得无奈的接受这个局面。一切,便只能看苏默的了。

    时间往前追溯,便在他们奔往皇宫报信的时候,即将抵达目的地的苏默也接到了传信。

    李东阳亲自来迎?!苏默在接到消息后,当即就是眼眸猛的一缩。他虽然没有张懋等人那种老道,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真实含义,但是超越常人的敏锐,仍是让他从中感觉到了极致的危机。

    好言安抚住了偎在怀中的图鲁勒图,哄着小姑娘暂时回转后,他便带着胖子径直来见于冕。

    跟顾衡闹归闹,但是提前拜见于冕这事儿却是礼数,他当然不会做的那么绝。那老头儿他不喜欢是一回事儿,但承认这老头真心不是个坏人也是真的。

    老头儿有着这个时代所有读书人的臭毛病:清高、傲气却又故步自封。但却也有着文人独有的高洁品格,令人敬佩。

    苏默不是圣母,但对于这种有坚持的人,心底总是有几分敬意的。所以,他可以做出一副骄狂的假象来戏弄一二,却不会真的无礼。

    如今即将抵达,他当然要来打个招呼。同时,也正好跟顾衡通通气儿,听听顾衡的所见。

    打从出了蒙古王廷后,两人早已挑明了那层隔膜。顾衡现在虽然还在于冕身边,但是此番交完差事后,便会正式以幕僚的身份,到他身边辅佐。

    那么,计将安出,他自然也要问一问这个身边的第一谋士了。

第696章:突转

    计将安出?我安出你一脸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再见到顾先生,顾先生气咻咻的,理都不理他。

    噢,这会儿用的着我了,跑来问我计将安出了。可你用不着我时是怎么对待我的?弃如敝履啊!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苏默对此表示很惊诧,认真的科普道:“敝履是穿完了就扔,扔了后就再也不会捡回来了。按照你的说法,应该是抹布。只有抹布才是不用的时候丢一边,用的时候捡起来……”

    顾衡默然无语。半响,抬头看着他认真的道:“你,真是一个混蛋!”

    苏默呲牙,“好了好了,辣么大个人了,咋还跟小孩子似的?瞅瞅,这还发上脾气了。别闹了啊,说正事儿呢,你要有职业道德、要敬业!”

    顾衡哆嗦着嘴唇,指着他说不出话来。半天,才长长一叹,心灰意懒的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无非见招拆招、随机应变了。对方早有筹谋,主动在彼。其实你现在避而不见,或许才是一种最适宜的应对。”

    顾先生觉得自己好傻,居然想跟一个无赖讲节操。所以干脆不去计较了,免得自个儿先被呕死。

    当然,闹归闹,问题还是要先解决。他给出的建议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李东阳身份摆在那儿,又明显是早有谋划。仓促之间,怕是苏默怎么应对都容易落入对方的设计中。反倒不如先避其锋锐,只要不给对方发挥的机会,那便多高明的计谋也无用。

    苏默若有所思,想了想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也斗不过那王八蛋?所以让我逃避先?这算不算是认怂?”

    顾衡气结,指了指他,又指了指他,没好气的道:“那是李东阳!李东阳啊!李公谋,你当是说假的吗?这猛不丁的,我又不是神仙,哪有什么办法。不过我大体有所猜测,他多半是要先废了你的进身之途。我辈士子,若被截断了进身之路,便等若一生尽毁。你万不要轻忽大意!”

    苏默就点点头,心中有些了然。进身之途,那对自己有用吗,他根本就不想入仕好不好。既如此,老子怕他个蛋啊。

    这么想着,心下大定。笑嘻嘻的拍拍顾衡肩膀,转身向外走去。将将走到门边,又扭头往里间方向瞅瞅,低笑道:“老顾,劳烦你跟于大人说声,待此间事了,回头我再找空儿寻他老人家喝酒。”

    啪嚓!里间有器具碎裂的声音响起。

    顾衡一脸的哭笑不得。就你还回头找人家喝酒?老头儿不拿拐棍敲你就算很给面子了。

    这货刚刚过来后,于老大人拿着架子不搭理他。换成别个,怎么不也得低低头,说几句好话哄哄?

    可这人倒好,上上下下打量于冕几眼,一张口就让老头儿当场抓狂了。

    “唉,可怜见的。老人家果然是上年纪了。瞅瞅,这解个手都尿裤子上了。”嘴里感叹着,眼神儿紧盯着于冕大腿上一片水渍看啊看的,一瞬不瞬……

    好吧,这尼玛就算是泥人儿也有个土性儿啊。老头儿羞愤欲死,好悬没就此过去咯。你特么那什么眼神儿啊,这明明是茶盏打翻了洒的水好不好,小王八蛋你哪只眼睛看见是老夫尿裤子了?

    狂童之狂也且!老夫跟你拼……算了,老夫懒得跟你计较,不理你!老头暗暗揣度了下打起来后的胜负几率,果断甩袖而走,闪人了。

    顾衡捂脸无语,看这货把老头儿气成啥样了?连这种粗话都说出来了。真是……

    狂童之狂也且啥意思?这句话出自《诗经》里的《蹇裳》,原本之意乃是姑娘对情郎打情骂俏的话。且在古文中是个象形字,至于象哪个形,大家想必也都是懂的。

    从原文字意上,结合前后句解释这句话就是:傻小子你**什么**啊,你不来跟我那啥,有的是人想跟我那啥啥呢。

    而此刻,被于老大人把这句话单独拿出来放在这儿说,意思就完全变了味儿。变啥味儿了呢?很简单,就是类似国骂那种的:*k的,小那啥啥的,xx你个oo的…….嗯,诸如此类吧,大伙儿领会含义就好。

    你想啊,都闹成这地步了,这货临走还说什么回头找人家老头喝酒什么的,这不是扯淡吗?

    顾衡简直都不知该说他什么了。只不过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眼见这货似乎大不以为然的模样,心中不由焦虑,也顾不上里面的响动了,急声叫道:“讷言,不可莽撞!”

    苏默哈的一笑,头也不回的大步而去,只将手举起挥了挥,径直出门跳下车走了。

    “这小竖子,他要做什么?!还不快追……罢罢罢,星吉,你扶老夫出去,咱们同去见见李宾之,看他欲要何为!”

    身后,老头儿于冕俏没声的探出头看看,眼见只有顾衡一人傻愣愣的站在那儿,登时不由大急,两步迈了出来跺脚道。

    跟那臭小子不对付归不对付,但是大漠一行之后,倒是让老头儿心底颇是赏识。真看他眼前有难,顿时便绷不住了。什么狂童啊且啊的,什么尿裤子啥的全顾不上了,扯着顾衡就往外走。

    顾衡回过神来,眼中泛起温暖之意。老大人终于还是那个老大人,此刻才算有了昔日那个他心目中崇敬的背影的样子。多少年了,这个老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的越来越失去一些品质,让他极是失望,终于在之前作出离开的决定。

    可是此刻,他欣喜的发现,那原本日渐模糊的身影,终于再次清晰了起来,一如曾经独自屹立城头,喝退万千鞑虏的那个孤傲英魂。

    是苏默,是苏默让这个英魂再次焕发了活力,重新绽放出熠熠光辉,如同拂去了尘埃的明珠……

    心中感叹着,忙不迭的赶紧扶住急火火的老头儿,下车换马,追着苏默而去。

    前面,心中大约有了谱儿的苏默,只带着胖爷一个,驱马奔至最前。放眼望,京城高大的城楼隐隐在目,不远处,旌旗罗织、斧钺森严。黑压压一大群人前,一个瘦削的身影孤身而立,似乎感受到了他目光的窥视,霍然转头看来,瞬间凝住。

    李东阳!

    苏默眼神缩了缩,下意识的勒住了缰绳,脸上神色变得古井无波。他虽然从没见过李东阳,但这却毫不影响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位赫赫有名的大明辅臣。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似乎迸发出了一团不可见的电光闪烁。须臾,苏默微微摆手,对胖爷示意。而后翻身下马,昂然大步向前迎去。

    你是赫赫有名的名人怎样,你是高高在上的宰相又怎样,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出手,视我等如蝼蚁,生杀予夺毫不在意。那么,我自然也可以无视与你、鄙视与你、俯视与你!

    因为,我与你无所求,我亦从不低于你,何须向你俯首屈膝、奴颜谄媚!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这一刻,苏默心中忽然似有某种东西苏醒,令他莫可名状的热血贲张起来。

    而在李东阳眼中,对面坦然走过来的这个少年,似乎发生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随着他每一步的前行,身上某种难以言喻的气势便越发壮大起来。直如冰川暗涌,又似怒海狂潮,铺天盖地般汹涌而来,恍惚间,似完全超脱了这方天地,令人不由的心生颤栗。

    好在他久处高位,心智坚韧如铁。心中骇然之际,猛地暗暗用力,使劲咬了下舌头,这才从那种近乎诡谲的意境中醒来。再看向对面的少年时,眼底不由划过深深的忌惮。

    苏默却并不知道他一瞬间的心境突破,导致的意识不经意外放给李东阳带去了何等的震骇。脑中心思百转,一瞬间将无数个念头滤过,斟酌着该用那句话,来展开和这位赫赫有名的大明辅臣的第一次交锋。

    然而,就在他暗暗笃定了心思,眼看着就要站到李东阳面前时,李东阳的一个动作,却让他猛地僵在了原地,满脸懵逼的瞠目结舌起来。

    当时的场景是这样的:李东阳双手负后,紫袍飘飘,如同崖岸高俊般的凝立着,目光平时而锐利,默默的凝视着前方;

    对面,少年青衫兰巾,面色从容。衣袂随着步伐而动,嘴角尚带着淡淡笑意,混若闲庭信步般走来。目光平静而淡然,犹如古井不波。

    就在双方距离堪堪离着只有不到十步距离,李东阳忽的眼神一动,深深凝视了少年一眼。然后,转身,离去……

    无形的交锋,在这一刻突兀的戛然而止。便如同一部大片正放映到了*之际,忽然停电了……

    那感觉,局外人单靠文字实在难以描述万一。而对于身处其中的角儿来言,苏默只想说一句:这尼玛是何等的我操!

    大爷的,你这是特么几个意思?大老远跑这儿站着,难道就是为了摆个造型装个逼?你特么得是多无聊啊,才能干出这么无厘头的事儿?

    可你大爷的,你自个儿玩的嗨,喜欢玩这种行为艺术都由你,你特么能不能别误导哥们给你陪演啊?哥是有身价的人,出场费很高的好不好。你丫这么搞法,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导演,导演!老子要投诉,这里有人耍大牌……苏大官人心中犹如一万头神兽奔踏而过,悲愤的莫以名状。

    所有人都震惊了,诺大的场中忽然沉寂下来,鸦雀无声,齐齐呆愣的看着那道瘦削的身影,就那么孤寂而坚定的一步步离去,直到完全看不见了踪影。

    身后有马蹄声响起,急促的踏地之声,终于让众人回过神来,轰的一声如同水花落入了滚烫的沸油之中,无数的低声热议汇成了巨大的声浪,将前一刻的寂静打破,如同被乍然打破的玻璃窗般四散迸射。

第697章:捉弄

    “讷言!”

    来的正是急忙赶来的顾衡和于冕二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到的近前一时还未能搞明白状况,只看见苏默孤零零的呆立原地。

    “顾兄哇——”

    苏默一脸的悲愤,一把拉住顾衡的衣袖,颤抖着嘴唇长呼道。

    顾衡和于冕对视一眼,脸色都不由的微变。他二人只道来晚了,未可预料的冲突已经发生了。

    “讷言,究竟怎么回事儿?那李……李阁老说了什么?”顾衡心中焦急,拽着苏默往一边站开,压低声音问道。

    “他……他他,他不理我。”苏默闻言,脸上委屈之色愈发的浓烈了,悲愤的咬牙切齿。

    “嗯,莫急莫…….什么?”顾衡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口安慰着,猛不丁又回过神来,失声叫了起来。

    等等,你特么的又在玩什么?什么叫不理你?这特么的不理你是几个意思?

    “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他就那么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就走,连特么一个字都不说,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啊?!顾兄你说,换你,你忍得了吗?太欺负人!太不像话了!大学士了不起啊,阁老了不起啊,没品!没道德!没……”

    某老师愤怒的咒骂着,神情激动,唾沫星子四溅。

    顾衡懵圈了,嘴角一个劲儿的抽搐着,两眼没有焦距。胖爷轻咳一声,仰头张望着天上,背着手溜溜达达往一边躲开。哎呀,天气真好,万里无云的…….(头顶一大片的云彩飘啊飘……)

    于冕老大人原本也满是紧张的跟在一旁,可是听到这里,却是越听脸色越青,到最后都快发绿了。浑身颤抖着指了指二人,似乎是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恨恨的一跺脚,转身就走。

    不能继续留在这儿了,再留下去,老大人怕自己脑血管爆裂,就此交代在这儿了。

    “你……你一脸的悲愤委屈,就是因为他……呃,因为李阁老没跟你说话?”顾兄总算是回了魂儿来,仍是难以置信的失神问道。

    “啊,是啊。那老家伙真不是个东西,一点礼貌都没有。打个招呼会死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无视我,让我以后还怎么混啊?真是的,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吗?老匹夫,简直欺人太甚!”苏老师显然脑回路跟顾兄不在一个频道上,咬牙切齿的继续大骂。

    顾衡也开始哆嗦了,两手握起来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俩眼珠子就那么死死的瞪着某人,如要喷出火来。

    自个儿是猪,真的,就是个猪啊!怎么就傻乎乎的会担心这小王八蛋吃亏呢?以这货那卑鄙无耻的性子,厚逾城墙般的脸皮,这世上又有谁能让他吃了亏去?特么的没人吃他的亏就要烧香拜佛,感谢祖上积德了。

    自己好傻,真的好傻好傻。顾衡仰首向天,又是悲郁又是颓然,自怨自艾的喃喃着,眼看着就要化身成佟掌柜的了。

    “哎哎,顾兄,星吉兄?你有在听我说吗?”自顾说了半天的某人忽然感觉没人捧哏了,悻悻的收了声,不悦的戳戳发呆的顾兄唤道。

    现在的人啊,咋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敬业,不讲职业道德呢?演角儿的耍大牌说走就走了,这当个听众的也不认真,听着自己这么卖力的演说,竟然走神,真是太不像话了。

    你奏凯!星吉兄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戳你大爷哟!当老子是面团吗?戳戳戳,再戳信不信咬你?!

    咳咳,有杀气!

    苏老师超常的敏锐感觉再次发威,果断的停下继续作死的动作。眼珠儿转转,讨好的赔上一个大大的笑脸儿,搓着手讪讪的道:“哈,好吧好吧,咱不说那个没品的家伙了。嗯,顾兄啊,那个,你说这老东西是几个意思?他三更半夜的跑这儿来扇这么一翅子,究竟是为什么呢?”

    对于未知的危险,苏老师几乎是下意识的进入装疯卖傻的模式,借此疯狂的转着脑子思考里面的蹊跷。只是似乎演的实在太过了,是不是把旁人都迷惑了不得而知,但是成功刷到了足够的仇恨却是妥妥的。没奈何,现在只能伏低做小赔笑脸,希望能让星吉兄消气吧。

    至于刚刚气跑了的于老头儿,咳咳,反正之前也没少气他,老头儿看上去挺皮实的,应该没事。所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随他去吧……

    顾衡斜着眼瞅他,脸上虽仍满是怒色,心下却全是无奈和苦笑。碰上这么一个惫赖货色,又能有什么办法?只可惜自己投奔的话早说出了口,现在是有心反悔也来不及了。苍天啊,这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顾先生想想自己接下来的处境,就由不得心中哀叹,悔的捶胸顿足不要不要的。

    这个事实教育我们,作为一个爷们当然要重诺守信。但是在承诺出口之前,一定要擦亮眼睛看清楚对象才是。这个世上,套路无处不在,实在是太危险了,一失足便是千古恨啊……

    “你,不是已经都自己说了吗,还要问些什么?”想着自己说出口的话,顾衡又是悲愤又是憋屈,却也只能乖乖的尽一个谋主的职责。只是这回话之中,讥讽嘲弄之意自是难免的。

    然而很可惜,对于早把铁皮脸技能练到满级的某人来说,讥讽嘲弄神马的全是浮云,半点效用也无。手指轻挠着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我说了吗?我说什么了啊,别闹,严肃点,这说正事呢,说清楚点。”

    顾衡又差点要抓狂,特么的谁跟你闹来着,特么到底是谁不严肃了?这尼玛无耻总要有个限度吧?

    “你身份不够,李公亲自来一趟足矣,不需要跟你废话!现在明白了吗?我说的够不够清楚?”顾衡几乎是冲着他吼出来了。尼玛,碰上这么一主儿,佛祖也得气的蹦蹦儿啊。

    苏默掏掏耳朵,不满的斜了他一眼,“那么大声儿干吗,真是的,我又不聋。哎呀,莫不是星吉兄你的听力出现了问题,所以才不得不喊得这么声嘶力竭的……”

    顾衡如遭雷噬,脸色惨白惨白的,一肚子的火气忽然就那么莫名的全不见了。罢了罢了,事到如今,便认命了就是,就算再如何愤怒又能如何?反倒是把自己气死了先。

    想通了这点,顾先生心如死灰,落寞的叹口气,连反驳的兴趣都提不起来了。

    成功得到了自个儿谋主的答案,大抵和自己猜测的结果对比了一下,苏默心中已然有了些底儿,登时便将兴趣转移了,转移到前方一大堆来迎接的吃瓜众身上,眼中有光芒放出。

    顾衡看的分明,暗暗为这些人哀悼一声,默默的转身退后。想着待会儿尸横遍野,不知多少人要被这魔星虐的凄惨的场面,忽然心中竟有了些欢快期待之感。

    与被虐的目标比起来,果然还是吃瓜众更舒坦一些哇。这一刻,一向以君子自诩的顾先生,不知不觉中已然有了黑化的迹象,却是连他自己都未觉察。

    “哎呀,大家真是太友好太热情了,这么大老远的来迎接我,真是让我不好意思啊。”

    前方,某人鸹噪的声音再次响起,果然一如既往的凑表链。

    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众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见过自大的,但自大到如此程度的,大伙儿这还真是头一回啊。

    咱们是来迎接的不错,可谁特么说是来迎接你的了?你丫一个小小的蒙童,有那么大的脸吗?即便就算你顶了个钦差副使的头衔,可说破天去也是个传奉官,大伙儿这么一呼啦子有品阶的大臣,就为了来迎接你一个传奉官?你这脑洞还敢开的更大些不?

    队伍中,一干低阶官员纷纷窃笑起来,人人都是满脸的讥讽不屑之意。便是跟苏默有过交集的毛纪毛大学士,都忍不住轻轻摇头叹口气,深深为着这货的智商捉急。

    但是谁也没留意,他身边之前那位介夫兄却并没有笑,反倒是微微眯起眼睛,仔细的悄悄打量着前方那个笑的跟朵花儿似的少年。眼底精光一闪而逝,冷冽而凛然……

    “…….不是我说你们啊,大伙儿热情是热情了,但这个仪式实在是搞的太差劲儿了,怎么也得打几个横幅啥的啊。下回弄之前问问我,小弟在这方面还是有几手散手的…….”

    对于队伍中的哄笑讥讽,苏老师浑若未闻,就那么负手左右张望着,很是认真的说着。不知道的乍一看去,还真有那么几分指点江山的气概。

    “兀那小子,于公何在?蒙古公主又何在?赶紧速速请其前来,休要在此鸹噪!”最前面的一个礼部随员实在看不下去了,偷眼看看脸色如水的鸿胪寺少卿,赶紧站出来打断苏默,皱眉喝道。

    苏默被打断了兴致,不爽的砸吧砸吧嘴儿,斜着眼瞅他。一眼又一眼,一遍又一遍。

    那随员先是一愣,随即却渐渐开始脸色涨红,只觉浑身上下这个别扭啊。你妹的乱瞅个什么?这小王八蛋的眼神儿忒也可恶,哪有这么看人的?

    还有,老子明明都开了口了,你特么的站在这儿不言不动的又是几个意思?听不懂人话是怎么的?

    眼看着这随员将要暴走了,苏默忽的展颜一笑,急跨两步上前,两手伸的老长老长的,一把就扯住随员的手,热情的晃动着,“哎呀,不知这位大人怎么称呼?小子看您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面相清奇,想必定是众人之首了。嘎嘎,真是幸会啊幸会……”

    快停!随员的脸都要绿了。尼玛,这小王八蛋是要害死自己吗?我是众人之首?你大爷的,没看老子说话前一个劲儿看旁边那位的脸色吗?你多曾见过这样的众人之首?我操,你特么的倒是放手啊…….

    这随员眼看着旁边鸿胪寺少卿的脸阴沉的都快要下雨了,简直是欲哭无泪。拼命的向后抽手,却是不料怎么也抽不回来,对面这小王八蛋抓的那叫一个紧啊。

    随员心中哀嚎,差点没要哭出来了。老子又不好男风,你特么抓这么紧是几个意思啊?放手,你特么倒是放手啊!爷,祖宗,你是我祖宗,你倒是放手啊……

    场中,一个少年满面笑嘻嘻的扯着一个绿袍官员的手不动,绿袍官员却是满头大汗,浑身扭动的如同一条被勾上来的鱼,这场面,这画风,直让在场众官员看的忍俊不住,多有笑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肚子都快倒在地上去了。

    这尼玛实在太欢乐了,今个儿这场景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千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奇景啊。各种震骇、各种诡异开头,到现在却又是各种滑稽、各种欢乐呈现,这一趟出迎真是没白来啊。

    “咳咳!”

    就在越来越热闹之际,一直矜持着的那位鸿胪寺少卿终是绷不住了,使劲的咳嗽了两声。

    如同打开了某个开关似的,众人的欢笑声顿时戛然而止,渐渐平复下去。便连那个被苏默握住手挣脱不开的礼部随员,也在苏默猛然的松开之后,蹬蹬蹬一连趔趄倒退好几步,噗通坐倒与地。

    这引得众人又是一阵低笑,鸿胪寺少卿岳砼脸上一阵青气闪过,气的差点没开口骂出来。

    微微侧头狠狠瞪了那正狼狈往起爬的随员一眼,转过头来正要开口说话,却猛听得身后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随即一道长喝遥遥传来:“圣旨到——”

第698章:太监来传

    迎接使团归来的仪式,在突兀而来的圣旨中虎头蛇尾的结束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图鲁勒图身份尊贵,自有专门的人员接待安置。弘治帝在圣旨中说的清楚,别置馆驿安置。这等同于是单独给图鲁勒图另建一个住处,颇有些类似后世常驻大使的味道。

    弘治帝的安排不能不说重视了,然而图鲁勒图显然并不买账。与她而言,便是再华丽的宫殿也比不上自家草原上的毡包。

    而她千里迢迢来到大明,可不是希图大明的华屋高舍的,她只想跟在情郎身边,哪怕只是住在毡包都不如的茅屋草房之中。

    苏默费了好一通唇舌,答应很快就会去看她,才让图鲁勒图委委屈屈的勉强答应下来。

    岳砼等人大松一口气儿,抹着额头的汗水逃也似的拥着车驾走了。他为官十余载,单就鸿胪寺就呆了近十年之久,不知做过多少次外交事务,但是如这次这样的诡异情形,也真是头一次见识了。

    真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姓苏的小子言语可憎,让他极是厌恶。如今看来,这位蒙古公主与其的关系大不简单,倒也算是应有之义了。

    只是想想皇帝之前下的那道圣旨,岳砼又不由冷笑起来。出使之际,竟和他国女子涉及私情,这本就是大罪其一了。而如今随着圣上那道圣旨,又等若是牵扯进和众皇子皇孙争风的漩涡中,倒要看看那小子长了几颗脑袋,也不知够不够给陛下砍的。

    就那小子之前表现的轻佻无状的德性,最好能一直保持下去,那样才能让接下来的戏份儿更多一些看头。岳砼不无恶意的想着。

    苏默哪里知道自己让人讨厌到这种程度,他现在也被着突如其来的圣旨搞的有点懵,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皇宫里那位主儿的心思,脑中正高速的运转着,想要分析出些有用的情报来。

    圣旨中,皇帝忽如其来的申斥了他一通,勒令他闭门思过。苏默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思过究竟是指的哪一个过。好吧,某人回来这短短三四天,作死的事儿干的太多,真心是有些闹不清楚了。

    有圣旨在,于冕和顾衡也不好再和他多说,只能简单叮嘱了他几句便告辞而去。

    苏默心中略有些温暖。于冕老头虽然面目可憎,之前还曾狠狠的算计了他,让他差点命丧关外。但是之后的一出出事儿,两边相互了解了后,老头儿却表现出了难得的文人品性,对他相当的关心照顾。

    两人之间到此时,实在是很难说的清恩怨是非。这也使得两人相处之际,显得格外怪异。

    小的固然没个小的样子,见面不是讥讽就是挑衅;老的也没个老的样儿,摔盘子摔碗跳脚大骂,根本就是常态,也算的是一桩轶事了。

    各方人流很快便走的没影,跟着看热闹的百姓也逐渐散去。毕竟京城之大,每天不知要发生多少奇闻异事,蒙古公主虽然新奇,但看过了也就那么码子事儿,并没什么特别让人惊奇的。

    更何况,期间有卫士的阻隔,离着那么远根本就看不清人的模样,甚至若不是旗帜的标示,连谁是谁的人都分不清,又何谈什么见过?

    与之比起来,反倒是大学士李东阳的忽然出现,还有那个近来传的神乎其神的“燕市公子”更有些趣味儿。

    好吧,显然,苏老师之前的担忧彻底成为了现实。别人是不是被当猴子围观了还很难说,但他老人家就肯定成为了被围观目标却是再也没差了。

    “你便是武清苏默苏讷言了?”正满脑袋寻思事儿的空挡,忽然一个冷然尖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苏默不由的愕然抬头。

    几步外,一个一身大红袍的老太监,带着一群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正负手而立,目光冰冷漠然的看向这边。出声的,便是为首的那个老太监。此时见他看过来,当即便大步走了过来。

    胖爷警惕的向前一步,将苏默护在身后。老太监目光横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不屑的哂笑。身后几个锦衣卫士目光一寒,纷纷将手移到了腰畔的绣春刀柄上,只待老太监一声令下,便要上来拿人。

    苏默抬手按住胖爷,目光示意让他莫要轻举妄动。自己则站在原地等着,面上平静无波,对那些鼎鼎大名的锦衣卫如同未见一般。

    老太监见此,眼中终于闪过一抹讶然,但随即便消逝不见,又回复之前那傲然嚣张的眼神。

    “杂家问你,你便是那此次出使蒙古的钦差副使,武清苏默?”待到两人面对面站定,老太监上下打量了苏默几眼,再次傲然问道。

    苏默眼睛眯了眯,缓缓抱拳见礼,点头道:“是,在下便是武清苏默。敢问公公如何称呼,寻在下又有何事?”

    他心里很讨厌太监,虽然知道历代太监中也不乏一些名人,在青史中的名声也很是正面,但这依然改变不了他的看法。

    太监这个群体,属于极特殊的一种存在。在苏默心中,甚至将其单独列为一个种族,并不再归属于正常人类的序列。换言之,这是一群变态!这就是苏默给其的最终定义。

    哪怕是青史之上再如何褒赞,但一个男人在失去了男人的标志后,心思行为都无论如何也不能正常了。历史看似记载的明确,但其中多少人和事儿都被刻意的更改或者夸大了的,简直数不胜数。

    苏默可不是真正十几岁的小年轻,很容易被历史误导。他的身躯内,蹲着的是一个穿越了千百年的后世灵魂,一个两世加起来三十多岁的成年人,早已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

    所以,想让他改变看法,根本是一件极其艰难,近乎于不可能的情况。

    这也使得他在应对这个老太监的时候,面色上虽然不露声色,甚至表现的只是一种平静,但却仍不可避免的廻异于常人,隐隐有种颉颃不让的意味。

    老太监身在宫中,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这其中的廻异自然也感受到了。心下再次惊异之余,却也微微有些恼意。

    便如苏默所想那样,太监这个群体都是变态,心态以及脑回路都跟常人大不相同。因为身体的残缺,他们更加的敏感,相对于对苏默冷静的惊异,那种被平视的感觉,让他更加不舒服。

    是的,就是平视。他可是宫中有品阶的大太监,堂堂天子近侍,便是内阁阁老、六部重臣,哪怕心中再如何想法,面对着他时也都会做出一种亲近之色。虽然,他也知道,那多半都是假的。

    但是如今面对这个一介白身的小子,竟然也敢平视自己,这让他有种被轻视被羞辱的感觉。

    “哼,苏公子好大的架子啊。”心中忿忿着,对苏默的施礼便浑如未见,忍不住冷着脸讥讽道。

    苏默一怔,不由的心中暗骂。特么的一个死太监,跟爷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人模狗样的,丫的拿乔个屁啊。还老子架子大,老子又哪里架子大了,难不成还要给你跪下磕头不成?

    不过说起大尾巴狼,心中不由的就想起家里那只真正的狼来:狼王太阳。

    由此不免暗暗盘算着,是不是哪天得了空儿,把太阳牵出来遛遛,最好能再跟这死太监碰上,看看这假狼和真狼遇上,究竟是何等模样。

    他心中不着四六的想着,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闻言只是略略惊讶了下,随即淡然道:“这位公公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小子自问礼数无缺,何来的架子大一说?哎呀!”

    他这么直愣愣的硬怼回去,老太监却是理屈不好回答,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正心中转着念头,暗暗咒骂之时,却听苏默忽的惊呼起来,不由心中一吓。

    苏默却以手使劲敲着脑门,一脸的懊恼之色,嘟囔道:“莫不是这宫中的规矩,见了太监跟见皇帝一样,都是要跪下叩头的?哎呀,咱们小地方来的人也不懂这些,别是真的失礼了。嗯,看样来日陛下召见时,还要跟陛下请罪才是。毕竟太监们也是陛下的脸面呀。唉,真是…….”

    他嘟嘟囔囔的一劲儿自怨自艾,怎么看怎么就是一副乡下小子刚进城,看啥啥新奇,问啥啥不懂的懵逼样儿。那整的哟,怎一个憨楞忠厚说的,果然不愧为影帝级的演员。

    胖爷在旁看的赞叹不已,肚子里却是快要笑爆了。斜眼瞅瞅那个老太监,心话儿,这老阉货不知死活,竟敢没事儿撩拨咱家少爷,这下看吓不死你!

    果然,那老太监此刻哪还有先前半分威风,两眼发直,惊骇的死死瞪着苏默,一张菊花般的老脸上白里透青,全是汗珠子。

    尼玛,见太监跟见皇帝一样,要跪下叩头?我艹,这话要是一旦传回宫去,那还让不让活人了?怕是分分钟就是被杖毙的结果啊。

    这小混蛋居然还想着见了陛下告罪一下……爷!不,祖宗!你特么就是我祖宗!活祖宗啊!咱闹着玩你咋就下死手了呢?你那是告罪吗?那叫陷罪好不好。

    老太监快要哭了,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里子了,拼命的挤出一个笑脸儿来,猛的大弯下身子,作揖道:“苏……苏副使,哪……哪用的这有的没的?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都是老奴嘴巴臭,没学问,用词不当瞎胡说的。呃,您多包涵,多包涵。”

    苏默就惊讶了一下:“咦?这么说,我没错?”

    老太监头点的小鸡啄米也似:“是是,您没错,没错。”

    “那,我也没架子大了?”

    “……没,当然没有,哈哈,嘎嘎……”

    “哦,这样的话,就是说你是故意找我麻烦的?”

    老太监登时噎住,跟被人忽然填了个苍蝇进嘴里似的,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苏默渐渐皱起眉头来,上下打量他几眼,若有所思的道:“我跟你无怨无仇,又从未谋面,你这无缘无故忽然跑来陷害我……嘶,难道是有什么大阴谋?”

    老太监骇的魂儿都快飞了,什么大阴谋,哪里有什么阴谋了?这话要是传出去,怕是零碎活剐了都是轻的了。

    “没有,没有……唉哟,我的爷!不不,祖宗!您是我祖宗!小祖宗啊,您就抬抬手,饶过老奴这一遭吧…….啊,对了,不是无缘无故来找您麻…….啊,不对,不是找您,咳,是找您…..唉,也不对。是……是……不是咱找您,是萧公公,是萧公公找您啊……”

    老太监满头大汗,急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好歹总算是记起了来由,赶紧搬出来救场。

    “萧公公?”苏默眼睛眯了眯,回忆着记忆中,哪个太监是姓萧的。

第699章:萧敬

    历史上出名的太监有很多,尤其是大明一朝,前有三宝太监郑和,七下西洋功绩卓著,后世历史课本上都有记载;

    还有那位鼎鼎大名的九千岁魏忠贤,那名声儿,啧啧,不但课本上有,好多影视小说都不知描绘了多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而除了这两位,有位叫汪直的似乎也很有名,而且离着此时也过去才不久的样子,但是具体是那一朝的苏默却记不清了。好像是弘治帝的爷爷还是爹那一朝来着的?

    还有他儿子,明武帝正德皇帝,立皇帝刘瑾,以及他那帮小伙伴,似乎是号称“八虎”什么玩意儿的,都是死太监。

    可是这弘治朝呢?姓萧的太监,这个……好像有点尴尬啊,咋就没啥印象呢?

    苏默蹙着眉头长考,丫是玩艺术的,真心对历史不太熟啊。且不说现在冷不丁跟他提起的萧太监,就是他能记起来的那几位,也大多都是知道个大概,谈到具体的细节和生平那就要八成靠蒙了。

    他这里长考,对面的老太监和俩锦衣卫却是一脑门的汗下来了。这小太爷是个啥意思啊?咋忽然不说话了呢?去还是不去,你倒是给个痛快…….唉哟不对!这咋能不去呢?萧公公传召啊,谁敢违抗萧公公的令喻,活腻了不成?

    可是,可是眼前这位还真是不敢动粗啊。没听刚才都放话了嘛,回头那是能面见天子的。这要是在天子跟前儿歪歪嘴,你大爷的,谁知道被他喷出来的还能不能活了?

    瞅瞅眼前这位姚公公,不就是讥讽了两句嘛,尼玛,这给吓的立马就成了孙子了。跟这种狠人动粗?大伙儿还是洗洗睡吧。

    俩锦衣卫现在看苏默的眼神儿都不对了,就算老太监想下令硬来,怕也不一定敢附和他了。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再给老太监俩胆儿,老太监也不敢起那个心思。不是说被苏默吓的,而是老太监可记得清清楚楚的,来之前,萧公公可是特意的吩咐过:须好好的相请,不可无礼!否则…….

    否则什么萧公公没继续说,可也不用再继续说了,还有啥不明白的?之前他虽然有些盛气凌人,但和平时比起来,那简直不知要温柔了多少倍了。

    在姚公公自个儿心里,这已经算是极礼遇的态度了。如果换一个熟悉他的人,怕是都能因着这种态度起疑心了。这完全与往日风格不符嘛。

    可这位倒好,心黑手辣,说翻脸就翻脸,哪有半分感念自个儿示好的意思?好吧,人家压根就不觉得自己那是示好,这把脸打的,真是疼!

    有了这么出事儿摆在那儿,试问姚公公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去再挑衅苏默?

    可不来硬的,单说好话儿能成吗?瞅这位爷的架势,说不定还真能来上一句不去。那样的话,姚公公可就坐了蜡了。萧公公交代这么点小事儿都办不好,他还想不想在宫里混了?

    想到这儿,姚公公脑袋上汗又下来了,这淌的,跟瀑布似的。

    “哈,我记起来了!”姚公公正愁肠百转的想辄呢,冷不丁那小祖宗突然拍掌大叫,差点没把姚公公那颗心跳出嗓子眼来。

    使劲儿的拼命压住要骂出口的话,姚公公弯着腰,挤出个难看的笑脸小心的道:“小太爷,您想起来……”

    苏默得意的点点头,道:“姓萧的公公,是不是叫萧敬的?”

    姚公公唬了一跳,两手一阵急摆。我滴个天啊,萧公公的名讳岂是可以随意宣之于口的?而且还说的这么轻描淡写。不过,咋看上去这位爷,似乎对能喊出萧公公的名字这事儿很是得意呢?

    好吧,能得闻萧公公大名,对一般人而言,也确实值得嘚瑟嘚瑟。可那个……爷,您是一般人吗?要不要这样啊?姚公公一脸的懵圈儿,实在是找不准这位主儿的脉了。

    “是是,正是萧公公。”姚公公嘴唇嗫嚅了几下,还是赶紧苦着脸确认了。只不过他可不敢直呼萧敬的名讳,刻意的在萧公公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苏默也不在意,眼珠子滴溜溜转着,轻轻嗯了一声。他可是费了老大劲儿,才终于想起了似乎有过这么一号人物。好像是从哪本小说上看到过。那本书具体叫啥名不记得了,上面就写了这个叫萧敬的太监。

    而在那书上,这位萧公公可是东厂督公,手握大权,威倾天下,端的是威风的紧啊。

    这么一位人物,他忽然找自己是为了什么?还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如那书上所记,也是东厂督公。东厂啊,貌似自己跟东厂的关系可不怎么和谐。虽然谈不上仇吧,但也绝没什么交情。双方唯一交集的,就是来自那位卯课档头王义。

    这事儿,有些古怪啊。

    他这满心思里琢磨着,老太监这急的哟,你这嗯是几个意思?去,还是不去啊?

    “那个,小太爷……”他鼓了又鼓勇气,终是耐不住,搓着手小心的赔笑道。

    苏默啊了一声回过神来,歪头看看他,道:“嗯?哦,你也不用这么害怕,唤我名字便可。只要你不继续陷害我,你有啥阴谋我也不会去多事的,我这人最是心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放心吧。”

    老太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这咋又转回来了呢?杂家多咱陷害你了…….啊呸!哪里有什么阴谋了?你这么乱说是会死人的知道不?我放心,我特么放的心嘛我。

    “不不不,不是那个。小太……呃,苏…….副使,苏大人,老奴是说,咳咳,这个,时间也不早了,您看是不是,咱这就稍移贵步?萧公公繁忙的紧,怕是这会儿要等急了呢。”

    什么陷害啊阴谋的,这话是万万不能接的。姚公公总算是察言观色的老手了,果断将话头转回来。歪楼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必须改正!

    苏默闻言沉思,旁边胖爷上前一步,低声道:“少爷。”

    他的意思自然是不赞成苏默冒险,这冷不丁的,谁知道那个萧公公是个什么鸟?若是存了相害的心思,少爷一旦身入大内,便是他也难以解救了。

    姚公公这个急啊,狠狠的斜眼看向胖子,眼神中那阴冷冰寒的杀意蜂拥而出。那小祖宗杂家惹不起,难道你一个随从杂家也奈何不得不成,还真当反了天了。

    胖爷对此连眼皮儿都不带搭的,道门根基深厚,虽不入红尘俗世,但却隐隐有与当权颉颃的实力。更不要说,他打从跟了苏默以来,可算见识了太多的奇异之事,早已眼界大开。此时不过一个老太监而已,胖爷又怎么会将其放在眼中?

    苏默却是笑嘻嘻的拍拍他胳膊,摇头示意无妨。他想的很明白,既然那位萧公公确有其人,而且显然在宫里的地位权势也很是不凡,那便绝对会知道皇帝对自己的态度。

    既然如此,只要他没造反谋逆的想法,就绝不会对自己不利。否则,他又将如何对皇帝交代?别忘了,刚才的圣旨中可是说的清楚明白:择日候诏陛见。

    这是啥意思?就是说皇帝记得他苏默,要他老实等着,过两天皇帝会下旨召见他的。试问有这么道圣旨在,谁敢现在对他不利?吃傻逼了不成。

    所以苏默很淡定。他反倒很是好奇,既对萧敬找自己何事好奇,也对萧敬这个人好奇。

    以他的经验,能被小说家写进书中的人物,除了虚拟的之外,大多都是有些份量的存在。这些人或是某件事的核心者,或是推动或牵扯到某些重大历史事件中。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对这种人或事很有兴趣,这让他有种参与历史的真实感。

    所以,在思虑着没有危险之后,他终是决定去见一见这位萧敬萧公公。眼下局势纷杂,敌暗我明,他需要更多的消息来帮自己条分缕析,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事情向着有利自己的一面发展。

    看到苏默终是应承下来,老太监大松了口气儿,幸福的差点没晕了过去。忙不迭的跑前跑后的吩咐安排,并亲自给苏默将马牵了过来。至于那个死胖子,嘁,一个低贱的小随从,蝼蚁一般的存在,谁耐烦理他!

    胖爷很悲愤。说好的第一男配呢?咋就忽然沦落成路人甲这种死跑龙套的了呢?人生啊,真是何等的我艹。

    一行人催马直往城中而来,一个老太监,还是一个明显品阶不低的大太监,带着一众锦衣卫士,中间却簇拥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这种组合显得诡异无比,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好在厂卫这些年虽然收敛了许多,但是往昔那赫赫凶名仍是流传甚广,这使得百姓们虽然好奇,却没人敢真个往前靠的。最多就是离着老远,指指点点的议论几声。

    由此,几人一路放马而行,很快便穿城而入,直往皇城中而来。一路上,苏默连吓唬带哄骗的,已然把萧敬的底儿打听了个大概出来。

    萧敬,字克恭,别号梅东,延平府南平县(今福建南平市)人。学识渊博,尤好书法,算是太监中难得一见的文雅人物。

    而其此时,果然是掌了东厂的督公不说,更是大明朝极重要的内政机构:司礼监的秉笔太监!

    权与势,俱皆达到了巅峰的结合。这样一个存在,他要见自己究竟会是什么事儿呢?

第700章:别院

    苏默的沉思并没有持续多久,一行人穿城越巷,最后在靠近皇城根儿下的一处僻静院落前停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处院落从外面看毫无出奇之处,俨然寻常百姓家最普通的院落一样,苏默甚至能听到院落中有鸡群进食的咕咕声。要不是老太监笃定的向他点点头,苏默很怀疑他们走错了路了。

    胖爷警惕的靠近苏默,两只小眼微微眯着,暗暗打量四下,他总觉得这里有种让他不安的气味。至于原因却说不出来,总之,就是太普通了,*静了。

    “少爷。”他低声冲苏默喊了声,以目示意。

    苏默微微颔首,随即又轻轻摇摇头。有着超乎寻常感应和上帝视角技能的他,比胖爷那种玄乎其玄的直觉又明晰更多。

    这里确实是个很普通的院子,只不过四周紧邻的几处院子中,都藏了不少的人其中。

    这是什么,鸿门宴?圈套?比如摔杯为号,一声令下,刀斧手蜂拥而出?

    苏默微微眯了眯眼睛,站在原地没去理会老太监伸手邀请的动作,而是就那么四下打看着,脑中急速的运转起来。

    老太监此时似乎终于松了口气儿,面色再没有之前的紧张,亦少了几分卑微之意。仔细看的话,甚至能发现其中隐隐的得意和鄙视之意。

    “苏公子,请吧。”他弯着腰身,再次冲苏默伸手相邀。

    苏默收回目光,挑挑眉斜了他一眼,脸上似笑非笑的道:“哟,看样儿是真到了地头儿了,姚公公连气儿都壮了许多呢。不过我说,你确定咱没走错路?这里瞅着可不像皇宫大内啊。我是乡下人,读书少没见识,你可别糊弄我啊。”

    姚公公脸皮抽搐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两声,道:“苏公子说笑了,老奴老矣,何来的什么气壮之说。不过老奴虽然年老,却尚未糊涂,这路却是不敢有错的。咱家督公此刻便在屋里,便请公子入内谒见吧。”

    苏默深深看了他一眼,旁边胖爷却忽的发动,只一个闪身便到了老太监身边,探手便将他的喉咙捏住。

    老太监猛不丁被拿住要害,顿时如同被捏住了脖子的鸡一般,脸孔涨的通红,两手拼命的掰着扼住咽喉的手,使劲的挣扎起来。嘴中唔噜着不清含义的声音,眼神却努力的向苏默看过去,露出惊恐祈求之色。

    苏默微微一笑,眼神又再四下几处院落上扫了一圈儿,这才拍拍胖爷手臂。

    胖爷会意,手上劲力微微收敛了一些,目光却冷冷的扫向那两个惊慌失措的锦衣卫一眼,森寒的杀意毫不掩饰的扑撒过去。

    两个锦衣卫但觉浑身一冷,似乎霎时间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一般,激灵灵打个冷颤,脚下不自觉的向后退开两步。但是随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猛的显出决绝之色,相互对视一眼,又再握紧绣春刀,身子微微弓起,做出扑击之态。

    那边厢,老太监姚公公得以松脱,连连的咳嗽起来。眼角余光看到两个锦衣卫的架势,慌不迭的连连摆手,让二人退后。

    待到两个锦衣卫如逢大赦般退下后,这才显得大松了口气儿的样子,转头看向苏默,嘶哑着道:“苏……副使,这……这是何故?”

    苏默耸耸肩,回头瞄了眼从头到尾一直都悄无声息的院落,曼声道:“嗯?哦,没什么,都是误会。我这个兄弟吧,天生胆儿小,最是受不得刺激。稍稍有点风吹草动吧,就容易发狂。话说这四下里很有些不平静的样子啊,真真是怪不得他,还请公公体谅哈。”

    这话一出,胖爷和姚公公齐齐大翻白眼。姚公公自然是半点不信这种鬼话,大爷的,真当杂家没见识啊。自个儿那两个护卫可是内廷禁卫里相当有实力的高手,可在这死胖子跟前,却吓的动都不敢动。你妹的,这么个大高手,你跟我说他胆儿小?你特么还能把瞎话说的再认真点不?

    而胖爷翻白眼,却是听着少爷这话咋听咋不对头。什么叫受不得刺激,什么叫有点动静就发狂啊?你确定说的我,而不是疯狗?按照这位少爷往日无良的记录,胖爷绝不惮与用最恶毒的心思揣摩这话。

    且不说这两人各有心思,老太监姚公公却是不想自己一直被跟只鸡似的,给人捏着脖子拎着。

    当下破天介的叫起冤来:“苏副使,苏祖宗,小太爷,您这可不是冤死老奴了。这里又哪来的不平静?快请您这位侍从松松,老奴,咳咳,老奴快要喘不过气儿了,咳咳,咳咳…….”

    他一连串的咳着,如同一条被脱了水的鱼,浑身都在抽搐着扭动着,眼见舌头都有要吐出来的趋势。

    刚刚被喝退的两个锦衣卫面色大变,下意识的再次握紧了刀把,便要冲上来阻止。

    这个姚公公乃是极有身份的,倘若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两人回去也绝难逃的过性命去。那少年和胖子虽然可怕,但既然左右都是个死,又还来顾忌个什么,索性拼了就是。

    胖爷冷眼看着,嘴角边勾起个冷冽的弧度。目光幽幽的瞄着两人,眼神中有残虐的神色透出。

    “咳,客人既然来了,何不入内一叙?我这几个不成器的手下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高抬贵手,宽宥则个。”

    两下里正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一触即发了,那静寂了半天的院子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声音一出,仍在努力挣命的姚公公,还有那两个锦衣卫士同时露出如释重负之色。两个锦衣卫后退半步,同时收刀跪倒,面向小院趴伏下来,竟是对原本给他们威胁至极的胖爷,再也不看一眼;

    而姚公公也停下了徒劳的挣扎,拼命的扭头望向院中,嘶声大叫道:“老祖宗……”

    苏默和胖爷对望一眼,两人面上不动神色,却是心中同时都是一沉,暗暗又加了几分凝重。

    眼前这些人在院里那人一出声,便连性命都不顾了,可见其人之威势威望之重了。在这荒僻诡异之地,跟这么一位人物对上,后果殊难预料。

    “唉……”

    院中之人听着外面动静,似是有些不满,并未回应姚公公的呼唤,只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随着叹息声起,原本紧闭的小院门扉吱呀一响,左右开处,一个青衫人正静静的当门而立。

    此人一现身,那两个匍匐着的锦衣卫士又再伏低了几分。苏默凝目看去,却见这人年纪大约介乎五十或者六十上下,头戴无翅网帽,一身青色直裰,脚踏乌云皂靴,面色白皙,却又透着几分婴孩般的红晕。

    略显修长的眉毛,黑白斑杂,与帽檐下露出的头发皆是一样。苏默之所以拿不准他的年纪,便是因此之故。

    而最让人关注的是,这人那一双长眉下的眼睛。那双眼睛平静无波,如同古井映月也似。乍一看去好似清晰透彻,但再仔细去看,却又有种恍惚不清之感,给人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

    “老……祖宗……”姚公公再次发出了一声呼唤,只是这声呼唤却好似呢喃一般,透着几分不安和惊惧。

    这便是萧敬了?苏默眼神猛缩,如同针尖一般。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老人,体内并没什么强大的力量。但却极诡异的,给他一种说不出的威胁之意,这种反差极为古怪。

    而让他更感到古怪的是,若是不明确的知道,眼前这人是一个太监的话,他几乎会认为这真的是一个普通人。普通的跟后世那些不重蓄胡须的老人一模一样。

    “唉!”萧敬再次轻叹一声,目光看向苏默。“苏公子,可否能给杂家一个薄面,先放开姚崇可好?”

    这姚崇显然就是那老太监姚公公的名字了。苏默沉吟了下,目光在左近又巡梭了一圈儿,却并没马上回应。

    吃了几次的大亏了,他要还是那么没心没肺的那就是傻了。他虽自料有些依仗,却不肯那么轻易的授人以柄。不管结果如何,手中多个人质总是保险几分。

    萧敬看他无动于衷,眉毛不由微微一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但却出奇的没再继续要求。反倒是略一沉吟之后,微微侧开身,淡然道:“既如此,便请苏公子入内奉茶吧。”说罢,也不理苏默反应,干脆利索的转身走了进去。

    苏默面色阴晴不定,眯着眼看着他背影没入门里,略一转念,便也举步向前,要跟了进去。

    胖爷大急,忙出声唤道:“少爷!”

    苏默脚下一顿,但随即头也不回的摆摆手,随即便坦然迈步而入。他没喊胖爷一起进去,便有什么变故,也等于外面有个接应之人。再加上手中有姚崇这个人质,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大问题。

    至于说萧敬这房里,他刚刚悄悄用上帝视角窥探过。里面并没有什么埋伏之类的,唯有在东厢那边有两个人。只不过却是一坐一卧,生命气息也是一强一弱。显然,那个弱的应该是个病人,而且似乎已到了弥留之际。

    谁会傻到要害人,还弄个病人在旁边的?所以,苏默这才敢如此坦然的跟进。而且,他隐隐有些明悟了,萧敬之所以找他来的原因。

第701章:交锋

    “苏公子为国出使,载誉而归,这番辛苦,杂家原不该劳动公子走这一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只不过事发紧急不得不为,还请苏公子多多宽宥,休要怪罪才好。”

    两人便在院中石桌旁坐了,一个年约**岁的小监出来奉了茶,萧敬这才开口说道。语气颇为真诚,上来便先请罪,于方才门外的事儿竟是只字不提,倒让苏默不好发作了。

    苏默眼珠儿转着,干笑两声,却不肯回应。只是端着茶轻轻啜着,心中暗叫厉害。

    萧敬见他装傻,眼中微有波动,心中有些不悦。以他的地位身份,已经如此退让了,这小子还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实在是有些过分了。难道他就真不怕自己翻脸?难道他真的以为,身后有着几位国公的背景,就可以无视所有人了?

    若真如此,那自己对他倒是太过高估了。年少才高,稍得小势便张狂无状,最多不过一狂生罢了。这样的天才,萧敬见得太多了,纵观古今,历史上不知多少这样的,最后又有几个落得好的?自己是不是该敲打敲打他?

    萧敬这般想着,一时无言,场中便微有凝滞。他却不知,对面坐的这个家伙根本就不是个普通人,他所有的布置,在逆天的上帝视角下,早已暴露殆尽,哪里还会有什么压力?

    看着这小子捧着茶杯看的专注,好似那茶杯生出了花儿一样的做作模样,萧敬心中又是好气又是郁闷,不觉泛起一股许久不曾有过的挫败感。这种久远到快要忘却了的感觉,也让他不由的兴起几分久违的争胜之念。

    “杂家听闻苏公子颇通岐黄奇术,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不知此事可真?”

    他毕竟是极老道的人精,心中虽然起了敲打之意,但面上却并不表露半分。回过神来后,察觉到冷了场,便干脆免了那些虚头巴脑的废话,直指核心。

    苏默就一脸茫然,啊了一声,干脆利落的端然否认道:“公公这是从哪儿听来的?谣传,绝对是谣传。当今圣天子在位,英明万里;朝中诸公皆正直道德之士,儒门君子,小子一向是心仪的。是以,虽年幼不才,却向以他们为榜样,岂会跟那些谶穢无稽牵扯?诽谤,这是诽谤啊,真真是太可恶了,太发指了!”

    他越说越是昂然,到最后已是一脸的悲愤,瞅那架势就差嚼指为誓了。

    萧敬这个无语啊,要不是他早心中有数,怕不是此刻已经就信了。这小子,特么的奸猾的哪似个十六七的少年?便是那些个在朝堂里打滚了数十年的老吏,估摸着也就这个水平吧。

    “苏公子,当真不会?”萧敬心中气结,深深吸口气,盯着苏默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又再问道。

    苏默头摇的拨浪鼓一般,“当真不会,比真金还真。哎呀,这究竟是哪个王八蛋传的谣,简直该千刀万剐,断子绝孙啊。”

    萧敬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差点没一个忍不住,一脚往这货脸上招呼过去。尼玛,有你这么损的吗?当着太监面前说什么断子绝孙,这个混蛋!

    冷静,冷静,且冷静些,不要和一个小孩子上火。萧敬心中使劲的劝服着自己,好容易才将那股邪火压下去。

    只是这火虽然勉强压下去了,但那脸色却已经再不复之前那般平静,隐隐有些发青的迹象。伸手端起茶杯,欲待喝一口缓解缓解,却冷不防被苏默下一个举动搞的顿时僵在了那里。

    “咳咳,好吧,今日有幸得见公公尊颜,真真是荣幸之至。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小子连日来奔波,千里而回,也真有些乏了,就此拜别公公。他日若有闲暇,定当再来当面向公公请教。请了请了。”

    苏默放下茶盏,起身文绉绉一通恭维,随即深施一礼,转身便要往外走。

    等等,这……这是怎么个情况?咱们这才刚刚开始好不好,杂家话都没说完呢,怎么就要走了呢?

    萧敬茶杯举在嘴边,满脑门的懵圈儿。他又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这小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小子我能得您召见,很是荣幸。本想跟您多聊聊,可您老人家既然乏了,那小子便告退好了……

    什么时辰不早了,什么连日奔波、千里而回,根本就是狗屁!丫一个人早早跑回来的事儿,全京城里有几个不知道的?现在却拿这个来说嘴。乏了,杂家乏你一脸啊。小混蛋这分明是一种反指,明明说的自己表示乏了的意思。

    可他喵的自个儿何曾有过这种暗示?尼玛,全天下人都说厂卫最擅罗织罪名,栽赃陷害,可特么的跟这小混蛋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啊。

    这一刻,萧公公简直有种哔了二哈的赶脚啊。

    “且慢!”眼见这小子已经要走到门边了,萧敬猛的回过神来,赶紧喊住。这尼玛正事儿还没办呢,岂能让他就这么溜了?做梦呢吧小子!

    “嗯?公公还有何见教?”苏默闻声止步,回过头来疑惑的问道。

    萧敬这个气啊,运气再运气,将胸中那股烦闷压下,蹙眉道:“苏公子这是何意?杂家自问并无失礼之处,何以公子竟如此拒人千里之外,连杯茶都未喝完便要急着走?”

    小王八蛋,别想着耍滑头。你那些个文人之间的把戏,就不要拿出来在杂家面前现了。杂家才不会跟你玩什么含蓄呢,杂家官职比你高,身份地位比你高,年纪也能顶你仨了,就这么跟你直接明白的挑明咯,你待奈何?

    没错,这就是萧敬此刻的心里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些个花里胡哨的虚头巴脑根本不去理会,直接就赤果果的碾压过去,一路平趟,看你还怎么装痴卖傻。

    好吧,苏默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这尼玛就是实力的对比了,他果然没辙。虽然他这番做作只是装模作样,但那感觉仍是令他有些憋屈。

    “这个……您,您那不是,咳咳……”脸上做出无辜之色,伸手指指萧敬,苏默很是无奈的嗫嚅着。

    萧敬一愣。低头看看自己,这小混蛋啥意思?好像没什么不对啊…….唉哟等等!我去!

    端茶送客!

    这四个字,如同闪电一般划过心头,萧敬在目光不经意间从手中的茶盏上掠过后,终于反应过来了。

    可反应过来归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紧接着的,便是压抑不住的一阵的抓狂蜂拥上来。

    没错,礼仪中确实有“端茶送客”这一说,可尼玛这端茶送客也是有讲究的好不好。那是当主客双方在交谈到了一定的程度后,双方自然而然的达成某种默契的约定才会有的好伐。

    不然的话,国人向来以茶奉客,客人来了就请茶,那岂不是说刚请客人落座,接着就要赶人走了?这真真是岂有此理!

    是啊,就是岂有此理。可是偏偏此理并没有个明确的书面界定不是。这小混蛋拿这茬儿戏谑自个儿,这让萧敬如同硬逼着给吞下个苍蝇般难受。

    叔可忍婶不可忍啊!

    咄!

    萧敬面色彻底沉下来,将手中茶杯重重顿在案桌上,冷然道:“苏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语,你这般混赖,可是瞧杂家不起,觉得杂家是可以随意好欺的吗?嗯?”

    随着最后这一声嗯,萧敬浑身的气势陡然一变,霎时间那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儿,猛的爆发出一股森严的气息。久居上位的气势尽显无疑。

    大明政治体系中,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皇帝朱批这一套流程,若内阁称为宰辅一职的话,那掌握着批红权的司礼监,其领导人秉笔太监,便是当之无愧的内相!

    相者,国政之厘核审察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是何等的权势威仪?这种威势下,别说是一般二般的普通人了,便是各部大员,二品三品的高官们当面,也要惊惧的俯首低头,战战兢兢。

    萧敬此刻的猛然爆发,霎时间便让苏默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威压气息。尤其是对他此刻远超常人的敏锐而言,这种无形的、玄之又玄的气势,比任何人都感受的更清晰的多。

    可以说,如果换成任何一个别的什么人在此,怕是都要在这种气势下胆战心惊,颤栗不已。这无关气节又或勇气什么的,而完全是一种境界上的压制。玄幻点说,这是一种精神层面上的比对。

    但是可惜,此刻偏偏对上的是苏默。他脑海中的那团被他命名为“生命元气”的东西,正是精神能量变异之后,浓郁达至了某种临界点后具象化的表征。

    这种变化,早已超越了普通人类的范畴,其对比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别说萧敬这点威势,便是弘治帝这样的帝王气势,在生命元气面前,也如同沧海一粟,俨然尘埃般的存在。

    所以,萧敬这番表演,注定了便是一个悲哀的结果:俏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屁用没有!

    而接下来的场景,也果然如此,以至于让萧敬瞠目结舌之余,从此以后再面对苏默时,再也不敢起半分不敬的念头……

第702章:明确

    根据胡克定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当一个物体对另一个物体施加了力,受力物体反过来也肯定会给施力物体增加一个力。这两个力:大小相等,方向相反,作用在两个不同的物体上,且作用在同一直线上。

    换而言之,力,是一种能量,是可以明确感受到的。那么,当精神能量也变得具象化后,能被明晰的感受到时,当它针对性的施放出去后会怎样呢?

    很明显,这一样适用与胡克定律。前提是,你确实能清晰的感受并捕捉到。

    这说法有点绕嘴,有点玄幻,但那是因为正常人虽然会有种潜在的感应,却无法真正去捕捉到的缘故。可放在苏默身上,便完全不同了。

    萧敬的精神威压施放过来,他第一时间就很清晰的感受到。同时,脑海中的生命元气似乎在某个瞬间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即,苏默便有种奇异的感觉升起:仿佛,他触碰到了一种实质。看不到摸不着,但却真实的存在。

    如果苏默只是个无意识的主体,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将会有两种结果。第一个就是按照胡克定律,受到多大的力,便会返回多大的力;

    而第二种结果是,因主体的无意识回应,那么这种力则会将受力物击穿或者摧毁,然后逐渐消散。

    然而苏默是个人,是个有意识的人。还是一个有着强大意识的,强大到超出正常人数倍的存在。这样一来,就出现了奇妙的变化:苏默既没有被动的凭本能反击,也没有毫无抵抗的任其施加。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发动了一种技能:剥夺。

    只要是能量,介乎精神层面的能量,都会被生命元气掌控。这是一种极玄幻、极变态的技能。剥夺,便是脱胎于此。

    萧敬只觉得满蓄的气势,在某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下,刚刚扑到苏默身前,忽然就突然一空,然后突兀的消失不见了。

    这便如同一个人打出了一拳,可打到目标后,所有的力气却猛然消失了似的。嗯,可以借鉴下金老爷子的武侠小说中,描述的北冥神功的功效。

    注意,这里说的是消失。消失和消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消散是物质仍存在着,只是最后散逸开而已;而消失,则是真真正正的失去,彻底不存在了。

    此时给萧敬的感觉,就是消失。他似乎有种玄妙莫名的感觉,他失去了一些什么,很重要的什么。

    这种感觉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烦恶感和不适感,以至于在某个瞬间,有那么一霎那的眩晕和极度的空虚感。他面色陡然大变,再看向苏默的眼神中,满是惊骇和震怖之色。

    对于不能解释的事情,人往往会不自觉的将其往神鬼之道上归拢。尤其是在这个愚昧的时代,这种念头更会无限放大。

    萧敬心中颤栗,脑海中不期然的便想起关于苏默的种种传说。若不是他终归是心志坚定的人物,怕是要当即认为自己面对的真是一个神仙或者鬼怪了。

    而反观苏默那边,先是脸上一抹迷茫之色闪过,但随即便不由自主的露出一种享受的模样,便如同忽然吃了什么美妙之物似的,竟尔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这个无意识的举动,令的正惊骇的盯着他的萧敬,再次心中狂震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眼前这一幕,还有自身那模糊却又真切的感受,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虽然他坚韧的意志暗暗告诉自己,对面这小子绝对跟神仙鬼怪无关,但是这种诡异到了极点的能力,还是让他心神巨震,猜疑不定起来。

    “萧公公,你的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生病了?”生命元气的异动,让苏默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心中简直兴奋到了极点。但是面上却没有表露出丝毫半分,只是深深的看了萧敬一眼,笑眯眯的问道。

    萧敬心中如惊涛骇浪一般,勉强压制着惊慌的情绪,失神的啊了一声,这才猛然省悟过来。此子诡异,决不能等闲视之!这点必须要尽快报知陛下知道,否则一个不好,怕是要出大事儿!

    他心中暗暗告诫自己,面上深深吸口气,将那股恐惧的情绪压下,挤出几分笑容道:“无妨,人老了,总是有些这样那样的毛病,习惯便好。哦,方才说到哪里了?你看,杂家就说了,这人一老,总是会出一些状况,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了。”

    他干笑着,果断截断了之前的话题,将其又拉回原本的轨道上。他身负特殊的使命,无论如何都必须有个明确的答案。

    苏默达到了目的,又意外的发现了一个惊喜,心情大好之余,便很体贴的表示了某种心领神会。

    萧敬最后的自嘲,其实是在隐晦的表达服输之意:你赢了,我承认自己老糊涂了,承认刚才端茶送客的举动。不过那是误会,请你不要在意。

    一个身居高位的人物,被迫认下对手刻意的曲解,这已然是最大限度的低头了。严格点说,甚至近乎于屈辱了。

    要知道,大人物之所以是大人物,就是他们的意志总是会被不折不扣的贯彻执行。甚至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会被人仔细的琢磨千百遍,唯恐领会有误。

    如眼下这般,他都近乎完全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意志后,却被人当面刻意曲解,结果还要他不得不低头承认,这不是屈辱又是什么?

    萧敬怒不怒?他怒,很怒。但是然并卵,他一点儿也不敢再起其他心思的念头。这固然是方才的事儿留下的震骇太大,却也是他身负的使命使然。

    “罢了,苏公子,杂家也不绕圈子了。此次冒昧请你过来,实在是有一事相求,还请公子勿要推辞。一旦事谐,杂家自当厚报。”

    萧敬终不愧为有名的人物,既然某些手段不管用,便干脆利落的认输,直言坦诚自己有所求,姿态放的几乎是一低到底。

    苏默眼睛眯了眯,脸上伪装出的笑容都淡了几分。这个老太监如此光棍,反倒让他不好再玩下去了。人,皆有自傲自尊,若一味的总是装疯卖傻耍无赖,那可就落了下乘了。

    这老太监目光精准,对人心把握之深刻,已然到了极精深的境界,三言两语便连消带打的扭转了颓势,将主动权重又握住。

    苏默心中轻轻叹口气,自嘲的苦笑笑。自己果然是有些膨胀了,这些个古人任何一个都是精的不能再精的人尖子了,哪里是自己这个小嫩能比的?若不是依仗着后世的先知先觉,再加上变态的异能傍身,在这些个大佬面前,他怕是连鱼肉都算不上吧。

    “萧公公客气了,求不求的不敢当。公公若是有用得上小子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小子但力所能及,敢不尽心竭力。”深深看了萧敬一眼,苏默双手抱拳,淡淡的说道。

    这一刻,两人之间似乎显得有些冷淡,但却比之先前刻意的热情场面,少了几分戏谑,多出了几分认真。

    萧敬无奈的叹口气,这小家伙真不知是什么妖孽。明明年纪不大,但行事说话却是滴水不露,给个老狐狸都不换。所谓敢不尽心竭力,说的慷慨动听,却是有个前提:力所能及。

    也就是说,到时候你萧敬相求的事儿,让他觉得自己力有不及了,那可就不能怪他了。

    这种言词方式,分明都是一些混迹经年的老家伙才专擅的。可眼前这小子,却是信手拈来,毫无半分滞涩之意,让萧敬又是惊叹又是苦笑。

    伸手相邀苏默起身,往旁边东厢房而去。那里,正是苏默之前窥探到,安置着一个病人的所在。到了这个程度了,所有的嗟叹感慨都只能由上面去考量了,他所能做的,就只是亲眼目证一个答案便好。

    屋内,刚才那个奉茶的小监从床边站起身来,恭敬的向二人施礼。萧敬摆摆手,打发他下去,目光在榻上躺卧的人扫过,随即转身向苏默抱拳道:“此乃杂家一个不成器的孩儿,因前时出外办差之时,不慎染上时疫。幸好当时随行的太医施救及时,这才险险保了命回来。只是终归浸淫太重,太医们说是伤了根本,人虽然暂时吊住了,却终不能长久。唉,杂家身为去势之人,传宗接代是不可能了。唯有收的这几个孩儿,指望着死后能有个香火孝敬的,平日里也算是相依为命吧。是故,颇为疼爱。眼下,眼看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心实伤痛,但有一丝希望也想抓住。此间,听闻刘太医提及程大人之事,多赖公子出手,才扭转乾坤。故而,才不避羞耻,相请公子前来。还望公子能体谅杂家这番怜子之情,万莫推辞才是。拜托了!”

    一番话情真意切,及到最后,更是后退一步,向着苏默深深一揖到底,大礼不起。

    苏默嘬了嘬牙花子,连忙上前扶起,心下已是彻底明悟。这老太监说的什么干儿子,还有什么怜子的都是屁话。其中情节固然应没有假,但若说真是谈父子之情,苏默要是信了那就是真傻叉了。

    宫里太监嗜好收干儿子这没错,指望着干儿子在自己死后,四时八祭的能有个香火的念想也没错。但是这种干儿子,更不知有几个是真心实意,是从情感基础上而来的。更多的,大都是冲着权势依仗罢了。

    当爹的除了那点念想外,大抵只是找一些更好使唤的手下,也存了聚拢势力的目的。

    而干儿子们呢,除了极个别的外,几乎是九成九的都是为了寻个依靠凭仗,能更好的在宫中这个复杂险恶的环境中活下去,活的更好些所致。

    所以说,他们之间,感情或许会有,却绝对达不到这种一方眼看必死的情况下,另一方会玩命的去救的地步。事实上,更多的现实则是立即如同陌路,大家各找各妈,各安天命算逑。

    所以,苏默对萧敬的这些话只是听着而已,心中半分波动都无。而再结合萧敬的身份,以及之前隐约的判断,苏默要是再想不明白里面的奥妙,那真可以找块豆腐撞死了。

    天子所求不是别个,正是他体内最玄妙的隐秘:生命元气。他现在唯一拿捏不准的就是,天子是为自己而求,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人。不过听闻那位小公主很是不妥,看来…….

    苏默想到这里,再抬头看看萧敬期盼的神色,微微眯起的长眸之中,一道精光一闪而逝…….

第703章:机会

    苏默很需要这个机会,这个极可能与弘治帝进一步接触的机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这个封建王朝的古时空中,皇帝才是最大的boss。或许有时候真正的权利被这样或那样的因素制衡着,但是一个大义的名号,却是任何人都绕不开的。

    苏默现在虽然有几位国公在身后支撑着,但说到底那不是他的关系。

    英国公是祖上余荫,那是他那个从未见过的祖父打下的人情。虽然现在英国公对他父子很是亲近,并没拿他们当外人,但说到家终归是爱屋及乌,全靠着祖父余荫恩庇所致。

    而另几位国公就更不用说了,不是看在和英国公的面子上,就是因着自家晚辈的关系,才会对苏默有所照应。

    说白了就是,苏默看似强大的背景,其实没有一个是真正属于他自己交际下来的。那么这种人情能用多久,又能用到什么程度,谁也无法知道。

    倒不是说苏默不信任这些长辈们,只是这个世上,人心最是难测。谁都有趋利避害之心,也都有关系远近一本账。若是当切身的利益和苏默的利益起了冲突时,他们又将会如何选择?

    苏默不想去赌。

    至于说徐鹏举、徐光祚几个,现在没什么大事儿的情况下,家中长辈自然会照顾他们的感受。可这要是有和各自家族利益冲突的一天,他们这些做小辈的感受和想法,便都要靠后排了。

    这是事故人情,也是一个家族能延续传承的根本。所以苏默不会因而怨怼什么,但是却要未雨绸缪,尽量为自己多编织出些保护。

    皇帝的人情,便是当之无二的首选!

    或许有人要说天家无情,与其期寄皇家的人情,还不如几个转着弯结下的国公的情谊。这话不算错,但毋庸讳言,两下里各有各的考量,各有各的用处。

    国公们的情谊固然可期,但在某些关键时候,只要皇帝能但凡念着点这份人情,稍稍示意松松口,其作用便无可限量。

    更不要说因人而异,如今这位弘治天子和历代天子相比,别的方面不知道,单就重情这一条上,绝对还是有着相当可信度的。这从他后宫中,从始至终只有张皇后一人便可见一斑。

    单就这方面而言,这位弘治帝甚至比北宋著名的仁宗皇帝,还要靠谱。这也是苏默绝对下注的原因。

    至于说他猜测的,弘治帝转了这么大的圈子,最终很可能是为了太康公主,反倒并没什么奇怪。

    虽然说宫闱里的事儿,一向是最绝密的事儿,绝不会对外泄露。可是一直以来,哪朝哪代真的能做到密不透风?否则的话,那“斧声烛影”、“狸猫换太子”,还有红丸等秘闻又是如何传扬开的?

    弘治天子子嗣不旺,这本就不是什么隐秘。除了太子朱厚照外,天子膝下再无别的之女。前几年的蔚悼王,不也是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

    当时天子的痛苦,天下又谁个不知?单从蔚悼王这个谥号上便可见一斑。

    而据说如今这位太康公主,也是如当日的蔚悼王一般,体质极为虚弱。这才不到两岁,便磕磕绊绊的,时好时坏。为此,宫中不知多少太医为此吃了挂落。

    而今,据说全靠着那位张天师以道门奇术吊着,这才勉强坚持到了如今。这种情况下,太康公主的病情泄露出一些来,也便是题中之义了。

    而同样是这个道理,弘治皇帝转了老大个圈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苏默,也就说得通了。毕竟,那可是一位公主,无论再怎么小,金枝玉叶的本质仍摆在那儿。若是没有一定把握,岂会冒冒然让一个民间小子施治?

    别说施治了,就是见都不可能让他见的。民间女子还要讲究个闺阁礼数呢,更不要说堂堂皇家贵女了。

    所以,对此刻萧敬欲盖弥彰的请求,苏默简直要仰天大笑了。斜眼看看榻上那个用来做考验的试验品,略一感应,顿时便心中有数了。

    萧敬在此人的病情上没有任何的隐瞒,确实如他所言那般。苏默不通医术,但在强大的生命元气的感应下,任何生命体的生命强弱变化,却都如同掌上观纹一般,纤毫毕现,再无半分遗漏。

    眼前这个患病的小监正如萧敬所言的那样,生命之火已是摇摇欲坠,病魔将其元气消耗殆尽,若没有奇迹发生,怕是最多也就能坚持三两天的样子了。

    而且苏默通过默察还发现,在其体内,还有着一些明显格格不入的生命迹象,正在悄然壮大着。而壮大的养分,便是目下这具躯体。

    显然,那便是萧敬所说的时疫。以后世医学的说法,就是病毒细菌。这些个病菌虽然被太医们降至了最低点,却并没能彻底完全杀死。若是一个健康的人,元气旺盛,自然会以自身的抵抗力最终支持过去。

    但是此刻,这具身体已到了油枯灯尽的地步,恢复完全赶不上消耗的速度。生命体便缓慢而坚定的失去活力,直到最后的死亡。

    按照这个时代的医术水平,其实也是有着吊命的手法。比如以参汤或者直接用参片喂食,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补充元气。这其实在很多影视小说中都能看到这种手法。

    但是,这种办法的效果并不好。用这种办法,大多都是为了多吊住患者的一口气,让其多出一些留下遗言的时间而已。所以此时的医生们并没有将这种手段作为一种治疗手法,倒是一旦要用这个手段的话,等若直接宣判了患者的死亡了。

    而苏默对此却是另有不同的看法,或许与常人来说,这种观点一点错也没有。但是放在他这里,看到的不过是参汤等物的等级太低,而且其中的能量,能被病体吸收的效率也太低,最终导致供给不足,只能短暂的支撑一会儿。而等到那点被吸收的能量再次耗尽了,结果自是不必多言。

    而他的生命元气则不同,生命元气完全是一种超越寻常生命等阶的物质。这不单单是质量的不同,还因为那本就是来自苏默自身躯体先一步凝练后,可谓百分百形成了完全可被人的躯体容纳接收的物质。

    那么,这种相性完全吻合的物质,又再远超体量的灌注下,原本消耗大于弥补速度的情况,便会正好反过来。如此一来,自然也就能达到真正吊命的目的了。

    不过,这种方法也只是能更明显延缓躯体侵蚀的速度。真要想彻底恢复,还是需要医生用药诊治,彻底从根源上治疗才行。

    这也是为什么在救治程敏政时,苏默敢果断下手,却仍要一再向刘太医确定其能不能进行治疗的原因。

    换言之,苏默的生命元气异能,可以给一些只是受了外伤造成元气损害的人有效。甚至可以让一些正常衰老,即将死去的人续命,令其再次焕发生机都行。但偏偏就是对普通的病症,却是束手无策,便是这个道理了。

    只不过这个秘密却是苏默保身立命的最大本钱,他可不会明白的相告任何人。

    那么,眼下这个小监他可以用对程敏政同样的方法施行,但是能不能对那位太康公主有效,却是有些拿不准。不过从所知的消息分析,太康公主是因为出生时就先天不足,才导致的病症丛生,那么或许还真的就只有自己的生命元气才是最对症的东西。

    所谓的先天不足,在苏默的理解中,不外乎就是生命根基受损或者太少,不足以支撑生命体正常成长,导致消耗过大引发的结果。而这,正是在他可以掌控的范畴。

    这么想着,他心中已然大约有了七八分把握,渐渐安定下来。只是眼前这个考验嘛,过,是必须要过的,可却不能显得太随意简单。否则不好解释不说,也显得有些不值钱了不是?

    升米恩斗米仇,这个道理最是颠簸不破,苏默可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

    “公子,你看……”眼见苏默只愣愣的出神,一言不发,萧敬终是有些耐不住了,迟疑着小声唤道。

    苏默猛省,啊了一声,看看榻上躺着的那小监,又再看看萧敬,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踟蹰着欲言又止。

    萧敬心中紧张,急道:“公子可有什么为难之处?但若能救得杂家这孩儿,无论何事,杂家无有不应,还请公子明言就是。”

    他深通世故,最是擅于察言观色,揣摩人心,当下毫不犹豫的给出条件。能把这孩子救过来,想要什么都可以商量,尽管说!

    见这老太监果然上道,苏默也便不再抻着了。略一沉吟,这才道:“公公既然知道程大人那事儿,想必也知道,当时一同施治的还有刘太医。我所能做的,不过只是帮着用特殊手法增强病人的生命力,使得医者的治疗和药力可以有充裕的时间发挥效力。说到家,真正起作用的并不是我,而还是在于医者。所以呢,您看这……”

    萧敬闻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沉吟着缓缓点头。他才不信这小子说的话呢。这小子年纪不大,却心思深沉,滑不留手。什么起作用的不是他,而是在于医者,骗得过旁人岂能瞒得过他?无外乎就是藏拙惜身,不想显露本事罢了。

    不过倒也难为这小子年纪轻轻,能深通进退之道,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如此谨慎,倒也可堪一赞。也罢,只要真能有那个本事,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过程,谁会在乎?杂家便遂了他心思就是。

    而且,到最后还不是要由那位决断,自己大可不必节外生枝。而且若是能因此与这么一位大国手交好,对自己也是一个极大的好处。要知道,他如今也是年纪不小了呢。

    这么想着,当即不再犹豫,抱拳一礼道:“好,如此便请公子稍候,杂家这便使人请太医来……唔,此番承公子慨施援手,杂家不胜感激。若是不弃,你我不妨互相称呼字号可好,也不须显得那般生分。”

    苏默一怔,随即脸现扭捏道:“这怎么可以,不行不行。公公年纪大过小子甚多,可是长辈来着。”

    萧敬心中就膈应了下,特么的,这小子只说年纪却不提身份,可不摆明跟这儿拿捏吗?却偏要做出这般恶心模样,让杂家上赶着求他,真真可恶可憎至极!

    妖孽,还得是无耻到了某种程度的妖孽!萧敬满心憋屈,郁闷的叹息着。

第704章:皇帝的狂喜

    乾清殿后宫,弘治帝和张皇后并肩站在一张小榻前面,满面慈爱的看着榻上一个小小的身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是一个女婴,一个不过才两岁大的女婴。按照正常来说,这般大的婴孩应该正是奶胖的时候,多都会显得珠圆玉润一些。

    然而眼前这个孩子,却是显得极为消瘦。细腻的肌肤透着一种廻异寻常的苍白,以至于连青色的血管都明晰出来,在白皙的肌肤的映衬下,如同一条条蚯蚓一般。

    女孩儿有着淡淡的毛发,却显得焦黄而干枯,如同失去了水分的稻草。已经能看出清秀的面庞,即便在沉睡中,也不时露出几分虚弱之意。

    “呜……”

    张皇后痴痴的看着女儿沉睡的面容,眼见她不自觉的紧蹙的小眉头,忽然间只觉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哀伤,发出一声压抑的低泣之声。

    弘治帝面上微微抽搐,爱怜而又不舍的再次看了女儿一眼,这才转身揽住张皇后,拥着她往一边坐下,柔声劝慰道:“皇后,莫哭。会好起来的,朕保证。咱们的太康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她会慢慢长大,会笑着闹着环绕在咱们膝下;然后她会渐渐长成,成为天下最美丽的公主。到时候,朕一定会为她找一个最优秀的驸马,让她一生都幸福美满。会的,一定会的!她可是朕的太康啊,朕乃是天子,上承天命,朕赐号太康,她便一定会健健康康的,一定会……”

    他喃喃念叨着,初时尚只是安慰皇后,到的后面却如同呢喃,两眼中满是泪水,脸上却布满了希冀的憧憬。

    张皇后使劲的点着头,仰脸看着皇帝,很想让自己笑一下。但是那笑容却乍现即收,旋即化为满脸的泪痕,哇的一声扑进男人的怀中,放声痛哭起来。

    弘治帝眼中的泪水终于再也压制不住,无声的滑落下来。两手微微用力,将皇后紧紧的抱着,似乎如此便可将自己的力量赋予她,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坚定。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人世间最深沉的哀恸,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身上重演,这让这世间最高贵的夫妻二人,也终是不能承受之重。

    “……朕自登基以来,兢兢业业,夙夜忧思,从不敢有半分懈怠,只盼天下臣民,都能得享太平盛世。如今虽有小疵,但瑕不掩瑜,可称中兴。朕或许比不得唐宗宋祖,比不得太祖成祖,但亦应算的个合格的天子吧?所以,上天一定会赐福与朕的,一定会的。朕已经失去了炜儿,不会……不应再夺走朕的太康的,不会的!不会的……”

    他喃喃的念着,声音越来越小,却满带着无尽的悲怆和不甘。失神的双目空洞的望着虚空,似乎看到了那冥冥中的主宰,而他则在悲愤的倾诉着、祈求着……

    张皇后泣声转低,抬起泪眼婆娑的娇靥,望着男人的侧脸。伸出手来轻轻拉住男人宽大的手掌,微微用力的握住。脸上又是哀伤又是担忧,心中阵阵的刺痛。

    他们夫妻富有四海,乃是天下最尊贵的存在,便任何事物,都可予取予求。但偏偏却无法保住自己爱子爱女的小生命,这是何等的一种悲哀,何等的一种讽刺啊。

    自己的丈夫,堂堂的一代帝王,为了这个天下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如今才不过三十许人,却已是华发丛生,未老先衰。正如他自己所言,他是一个好皇帝啊,他为了这天下付出了太多太多,可为什么老天要这般降罪与二人?

    苍天不公!苍天,你不公啊!

    张皇后心中嘶声呐喊着,面上却紧紧抿住双唇,任那泪水恣意横流。须臾,才勉力抑住悲伤,轻声嘶哑的道:“陛下……”

    弘治帝停下了呢喃,低头看看怀中的皇后,勉强做出个宽慰的笑容。

    张皇后也努力的回应一个笑脸,却不知道她此刻的笑容,简直比哭好看不了多少。更是如同一把刀子一般,深深的刺进弘治的心上。

    弘治帝暗暗咬了咬牙,再次将皇后紧紧拥住。夫妻二人便就那么相互拥着,静静的坐着,再无声息。

    天边月色隐晦不明,房中似乎每一寸空间都被一种悲怆的气息填充。有风吹来,几支红烛中,有一支火焰跳动了几下,闪了闪,然后噗的熄灭。整个屋里便随即又再阴暗了几分……

    外面侍立的宫女探头看了看里面,犹豫着不知是不是该进去重新点燃。只是眼角余光微微窥视了那两个拥在一起的身影一眼,又化作一阵黯然,将要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

    作为后宫近侍,她对陛下和娘娘的哀恸感同身受。但她此刻对上天的看法,却与内里两人又是不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便是人间帝王之尊,却也有难圆之梦、不期之盼。只是可怜那小小孩童,才刚刚睁开迷惘的眼睛,连这个世界还未看清,便要这么去了。这实在令人又是心酸又是可叹……

    暗影中一道身影无声的显现,如同幽灵般行了过来。正在哀叹之余的女侍惊醒,抬眸看去,不由登时吓的脸色一白,慌不迭的敛衽施礼下去。

    老太监杜甫轻轻的摆摆手,目光在略显幽暗的屋中一扫,随后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

    略微顿了顿,足下有意的微微加重了几分,举步迈上玉阶。只是里面的人似乎仍是并无所觉,不得已只得又再轻咳一声,这才轻声唤道:“启奏爷爷、娘娘,萧敬回来了。”

    里面似乎微微一凝,随即便听哐当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翻到了。杜甫吃了一惊,下意识的便要往里跑去,却听脚步声急响,弘治帝竟已然先一步奔了出来,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把便扯住杜甫衣袖,急声道:“如何,如何了?”

    随着声响,后面张皇后也紧跟着出现,衣衫略有凌乱,也是双目红肿着望定这边。

    杜甫心中狂跳,不敢再看,急忙低下眼帘,轻声回道:“回爷爷,说是成了。此刻萧敬便在前面候着,可要宣他觐见?”

    弘治帝立即点头,张嘴便要答应。只是忽然又猛的顿住,回身看了看跟在身边的皇后,随即深吸口气,将狂跳的心平复了下,这才沉声道:“让他偏殿候着,朕这便过去。朕要知道每个细节,每个细节!明白吗?”

    杜甫恭声应是,对着二人躬身一礼,这才倒退着下去,转身去了。

    这边,张皇后满面激动,望着皇帝张口欲言,但却口唇翕合几下,终是没发出一个字来。

    皇帝找到了一个或许能救女儿的法子,刚才杜甫的回话,似乎也确定了可行性。但是她却忽然不敢出声问了,唯恐一旦问出来得到的结果不好,让她又要落入绝望之中。

    弘治帝看着皇后患得患失的眼神,心中哪还不明白妻子的心思。不觉又是一痛之余,却努力装作平静的模样,轻声道:“相信朕,朕可是天子,上天眷顾的天命之子。去吧,好好看着太康,等朕回来。”

    张皇后抬手捂住嘴,呜咽着使劲点头。弘治帝深深看她一眼,然后猛地转身,大步往前面行去。后面,几个内侍宫女慌忙紧跑着跟上,灯影晃动,闪闪烁烁间很快便消失于前方。

    “老奴叩见陛下。”偏殿中,萧敬早已匍匐在地,对着两步冲进来的弘治帝叩拜道。

    “废话少说,起来回话,究竟如何了?”弘治帝不耐烦的一挥袖子,转身撩起衣袍,一边喝着往御案后坐了。

    旁边杜甫伺候着,从宫女手中接过一个青花瓷盏放到案桌上。里面是刚好的参汤,弘治帝身子孱弱,又经常熬夜,这却是惯例之物了。

    然而此刻弘治帝却连看也不看,只是将目光死死盯在下面的萧敬身上,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几分紧张之意。

    萧敬不敢怠慢,也不起身,就在地上换个方向,再拜道:“恭喜陛下,那苏默果然有回天之术。老奴今日找的那个试验者,经过他的调理后,此刻已然大好,再无性命之忧了。”

    弘治帝听的双目猛然一亮,呯的一掌拍在案上,霍然起身大叫道:“好!”

    一声好后,他满面抑制不住的泛起潮红,背着手急促的在案桌旁来回踱了几步,似乎难以抒发那种贲涌如潮的喜悦。

    “好好!”又再不觉连声称了两声好,这才猛的凝住身形,转头看向萧敬道:“萧敬,好,你很好,朕很满意。起来吧,给朕好好说说。嗯,朕要听细节,每一个细节。”

    萧敬恭声应喏,这才爬起身来,将白天发生的种种,详细的描述了一遍。待到事无巨细的说完之后,微微迟疑一下这才又道:“陛下,以老奴猜度,苏讷言所谓必须要医者配合之说,或不可信。大抵不过是掩人耳目,不想引人注目而已。”

    他虽决定交好苏默,但那却不代表他会隐瞒皇帝。无论苏默是什么心思,又或是不是真如他所猜度的那样,他都会一五一十的对皇帝毫不保留的托出。

    这无关善恶,亦无关道义,这是一个天家之奴的本份。萧敬从始至终,便一直恪守的原则。

第705章:心情不好

    对于萧敬的话,弘治帝未置可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自顾低头沉吟一会儿,忽然抬头道:“萧敬。”

    “老奴在。”萧敬躬身应道。

    “你刚才说,从始至终,他就是站在旁边,只是以手抵身,再无其他动作对吗?”弘治帝有些迟疑的问道。

    “是。”萧敬额头微微有汗沁出。皇帝这分明是对他的回报有所怀疑了。也是,其实一开始萧敬也是不相信的,那小子就那么往那一站,手往患者脑袋上一搭就完事了。这的的确确换了谁也不敢相信不是。

    可偏偏事实就是那样的,据那个后来过去的太医说,打从那小子的手搭上去后,那个本来快要不行了的小监,生命体征急速攀升,脉搏强劲的差点让太医以为面对的是一个健健康康的人。

    谁也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奥妙,可事实就那么活生生的摆在面前,也只能归为苏默所为了。

    “此事当时在场的还有吴太医,老奴事后也曾仔细问过吴太医的。陛下若是有所疑,不妨将其招来,一问便知。”萧敬小心的建议道。

    伴君如伴虎,若是让皇帝认为自己人云亦云、装神扮鬼,那脖子上的六斤半可就别想留了。

    弘治帝蹙眉不语,起初的兴奋此时已经消退大半。事关自家闺女的死活,由不得他不慎重。

    而且若单单只是那苏默装神弄鬼也没什么,毕竟他自己近来也开始求神问道了。难道他真的不知道,那个张天师所谓的道术炼丹什么的基本属于胡扯?

    他可是天子,还是一个极聪明的天子,若非如此,又怎么可能在当年那么险恶的环境下活下来,最终登上九五之位?

    可笑那些个大臣,总以为他们自己才是最聪明的人,总是无谓的担心他这个皇帝被人蒙骗。他们又怎会知道,自己那样做虽然确实是有些好奇,但却从始至终都未真个沉迷进去。

    他之所以那样,一来不过是实在没法儿了,找个由头求个心安罢了;二来嘛,却是刻意为之,以便借此看清某些人的真面目而已。

    所以,对于那些个神神道道的事儿,弘治帝其实半点也不相信。要知道,他那位父皇的前车之辙不远,从小到大,他可是都一一看在眼中,比任何人都再明白不过了,又哪里会自己再被蒙蔽?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知道了苏默确实救回了程敏政后,还要再次安排今个儿这么一出戏码的原因。旁人的传言再如何言之凿凿,他都不敢轻易相信。必须要自己绝对信任的人亲眼看过,亲身经历了,才能让他安心。

    可万万没想到,萧敬竟然带回来的是这么个近乎神话般的结果。这让他一时间忽然拿捏不准了,究竟是这世上真有那么玄奇莫测的事儿,还是连萧敬这个奴才也不能信了?

    不不,萧敬应该是可信的,怕只怕他也被人糊弄了。可按照萧敬所说的当时的情况,苏默又是怎么糊弄过去的?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了。

    眼下各个藩王的世子都在京中,一个不好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去,怕是很有些人会心思活泛,定要生出些事儿来。自己那些个好叔伯、好兄弟们,又有几个真正肯消停的。哼,怕是隔着一个杀一个,应该是错不到哪儿去的吧。

    弘治帝一时间心思如潮,在涉及到皇权之际,他甚至都短暂的忽略了原本对女儿的关心。这倒不是他无情,而是他深刻的明白,一旦失去了这个皇位,对于他们一家人来说,那便是灭顶倾覆之祸,别说自己的爱女了,连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别想再有半分活路。

    不过好在这个念头就只是短短的一瞬,很快他便又再调整过来心态。微微想了想后,果断开口道:“杜甫。”

    老太监杜甫应声而出,垂首待命。

    “去,宣今日随同一起去的那个太医过来。朕可真是好奇了,这世上果然有这般仙家手段不成?”他淡淡的吩咐着,语意中不自觉透出几分森厉之意。

    杜甫领命去了,下面的萧敬却听得心中一动,眼珠儿一转却随即搭下眼皮,不使自己的神色露出半分。只是心中却又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大喊:皇帝不信道,皇帝不信道…….

    太医院离着大内很近,毕竟他们身负重责,要随时为皇家服务。所以没用多久,今日出诊的吴太医便上殿叩见。

    弘治帝端坐案后,凝目稍稍打量了他几眼,这才淡然道:“卿家便是今日与那苏默一同诊治的太医?”

    吴太医听问,慌忙躬身应是:“回陛下,是。”

    弘治帝唔了一声,顿了顿道:“那你说说看,对于那个苏默,你是如何看的?今日的病案,以你的看法,究竟是谁人之功,又是如何做到的?”

    吴太医听到这里,脸上明显露出激动之色。双手抱拳重重的向弘治帝一揖,大声道:“陛下,那位苏公子乃奇人也!是真真正正的奇人啊!陛下,不知苏公子此刻现在何处,臣心中实有万般不解之处,欲向其请教。对了,如果陛下恩准,还请将其派给咱们太医院,以其一身神鬼莫测之术,如果能入太医院,臣愿意以院首之位想让,只求能跟在身边学习一二,于愿足矣。”

    好嘛,这番话一出,殿上弘治帝等几人顿时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起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嘛,咱们说的重点是这个吗?你这老家伙能不能靠点谱?

    朕想问的是,那个苏默究竟是真有本事还是玩了什么花活儿…….呃,等等,听这老货的意思,今天的事儿竟然是真的了?他刚刚说啥?他只要跟在那苏默身边学习一二就于愿足矣,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这个吴太医可不是一般的太医,乃是太医院的太医令,正儿八经的一院之首,一把手啊!由此可知,其人的医术水平绝对是出类拔萃的。

    或许放眼天下,不敢说绝对的当世第一,但若说身列前五之数,应当绝对没有半点问题的。

    可就是这样,他竟舍得将这个位置让给那苏默不算,还要跟着当个学生。这一刻,弘治帝再也淡定不下来了。

    他没理会吴太医的请求,身子微微前倾,仔细又再问过一遍今日的情形。结果跟萧敬所言毫无差别,那苏默竟真就只是一直那么站着,却让病患陡然生命力大盛。

    这且不说,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在这股突然出现的生命力的支撑下,不但让太医顺利施治了一番,甚至在之后,那股生命力还残留不少,竟而使得那个被诊治的小监,在施治之后便醒转过来。除了因为卧病多日导致的有些体虚之外,精神却是出奇的好,已然与常人并无二致了。

    从吴太医这个医家的角度说,这简直就是神迹,绝对是传说中的生死人、肉白骨的手段。至于什么神神道道的谶穢之术,没有,吴太医捶胸顿足的发誓,他没有感受到半分那些狗屁的虚妄胡言。

    他有一门祖上传下来的绝技,最擅探脉之术。当其时,他隐隐能察觉到,那个小监身体中忽然冒出来的强大的生命力,其源头便是来自苏默那双按在小监身上的手。

    他家祖上口口相传一个秘闻,说是上古之时,曾有大医身俱独门手段,能将天地间游离的精粹,通过自身某种秘术提取出来,然后注入病患体内,以此来提高病患的生命力,从而达到或治愈病症,或延长寿命的功效。

    这个传闻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是奇闻异谈,毕竟谁也不曾见过。但没想到,今日却忽然从苏默这里真正见识了。长久以来的传闻,忽然真实的再现,你让吴太医如何能不克自持?

    对于一个醉心与医术之道的人来说,别说叫他让出太医令的位置了,就算是让他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是愿意的。至于说跟着苏默学习,哈,要是苏默真的松口,肯收他为徒的话,吴太医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他刚才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巴望着或许能让苏默屈服与皇帝的威压之下,让他混上这个便宜…….

    好吧,弘治帝全问明白之后已经彻底无语了。也不理会那老东西声嘶力竭的哀求,挥手就将这个无耻的老儿打发了出去。个老杀才,竟然把歪脑筋都动到皇帝头上了,若不是看他是个痴人,便有十七甘八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这样看来,他果然是真有些手段啊。好,既如此,杜甫!”弘治帝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打发走了吴太医后,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终于是下定决心,停步回身喝道。

    杜甫上前一步恭听。

    “拟旨,诏令出使蒙古钦差副使苏默,明日入宫觐见。”弘治帝沉声喻令,顿了顿又道:“此旨意不必走内阁,以中旨放下去。”

    所谓中旨,就是皇帝直接越过大臣发出的旨意。大抵可以理解为后世的一票否决权,属于皇帝特有的权利,无须任何人置喙。也是从另一个角度,对皇权至上的一种彰示。

    杜甫恭声应是,旁边萧敬却是忽然抬头看向弘治帝,口唇蠕动几下,似是欲言又止。

    弘治帝看的明白,不由微微蹙了蹙眉头,不悦道:“萧敬,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萧敬身在司礼监,掌批红之权,按照正常流程,皇帝的旨意是需要过司礼监这一道手续的。他此时似是有话要说,弘治帝很容易便以为是他的权力欲作祟,心下由是恚怒。

    萧敬心中叫苦,哪里还敢迟疑,忙跪倒回道:“陛下,老奴岂敢擅言。只是那苏默今日事毕,曾有一言,道是他这一次出力已是最后一次了。至少短时间内,再没能力施展了。所以,所以老奴以为,陛下这道旨意…….”

    他说到这儿便顿住了,后面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弘治帝一呆,随即不由大怒,怒道:“你这老货,给朕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萧敬脸上纠结,心中满是苦涩,半响才嗫嚅着道:“他说,他说这和他的心情有关……咳咳,他说他的兄弟和岳丈刚刚蒙受不白之冤,他身心俱疲、心情烦躁,所以就……就…….”

    弘治帝听的烦躁,猛地一拍案桌,怒道:“你这狗才,说话不清不楚。他的兄弟是谁,岳丈又是谁,又受了什么冤屈?”

    这话一出,萧敬脸上越发纠结起来,便是一旁静静听着的杜甫也是霍然震惊的抬头,脸上露出古怪之色。

    “他……他的兄弟,便是此次科举舞弊案的江南举子唐寅。而他的岳丈,便是……便是前礼部侍郎程敏政程大人。”萧敬吞吞吐吐的说道。

    弘治帝暴怒的面容顿时猛的一僵,忽然就此呆住了。

第706章:求放过

    “跋扈!跋扈!……..胆大包天!………恃宠而骄!”上书房内,弘治帝气咻咻的来回踱着,走几步骂两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地上一只上好的瓷碗摔得粉碎,几个宫女吓的战战兢兢,大气儿不敢出一声。

    杜甫和萧敬两个都垂手侍立,暗暗对个眼色,却是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无奈和震惊。

    皇帝震怒到这种地步了,却只是破口大骂,但却并无半个字儿提及抓人问罪什么的,这还不说明问题吗?

    只不过堂堂天子,竟被人这么将上一军,那份憋屈就可想而知了。若是不让他发泄出来,怕是真能憋出个好歹来。

    可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且不说总归是气大伤身,单就传扬出去,这事儿也是好说不好听啊。

    杜甫悄悄的给萧敬递个眼色,那意思,事儿是你惹出来的,你倒是上去劝劝啊。

    萧敬却眼皮一搭,微不可查的摇摇头。你大爷的,当杂家是傻的吗?这会儿上去触霉头,谁知道落下的是雨露还是雷霆啊。

    欸,不对啊,你可是大伴来着,你咋不上去劝呢?皇帝要是气出个好歹的来,你这伴当可是不会好过了。

    杜甫悄悄翻个白眼,耷拉下眼皮不理他了。对皇帝的了解,谁又能比他更深?别看现在叫的凶,但要说气还真没那么大,倒是说羞恼还差不多。

    程敏政那案子大有蹊跷,内中不知多少猫腻,皇帝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吗?可知道又如何,出手的人算计精深,一下子先把声势造起来了。朝野内外一片声的喊杀,天子也只能下旨严查了。

    在这种声势之下,能只将程敏政削官,将唐寅罢名已是最好的结果了。为此天子不知做了多少让步和努力,那苏小子竟还不满足,以此来要挟。这真是……唉,天子这是憋屈啊。

    杜甫心中想着,偷眼再看看上面,却见弘治帝终于是骂累了,正坐在那儿捯气儿呢。只不过脸上虽然难看到了极点,但却眼神有些没有焦距,显然是不知想到了什么,正神游物外呢。

    俏没声的退后两步,到门口招手唤过来一个小监,指了指里面,让其进去收拾干净。又低声嘱咐了几句,使人重新端来一盏参汤,亲自端着放到案桌上。

    气也好恼也好,终归是伤元气的。喝点参汤补补,有力气了您再可劲儿的砸,这皇宫大内别的没有,杯子碗儿的管够,只要您能平了气儿。

    老太监这般想着,又蹑手蹑脚的退开来。

    弘治帝眼角余光瞥见,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斜眼睇了他一眼,伸手将茶盏端起,轻轻啜了一口。

    这会儿他情绪过去了,也算是冷静下来了。知道方才自己失了态,倒也不好却了这大伴的脸面。杜甫跟着他已然十多年了,主仆之间颇为相得,自是明白他上这杯参茶的意思。

    一口热乎乎的参茶下肚,果然精神好了许多。也趁着这个空档,弘治帝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萧敬!”他缓缓放下茶盏,忽然出声唤道。

    萧敬一凛,忙上前两步,躬身道:“老奴在。”

    “你说说,那舞弊案可查到了些什么吗?所谓舞弊,究竟有还是没有?”

    弘治帝轻轻的说着,脸上似有些思索之色。可是这话落到萧敬耳中,却顿时如同一个炸雷般响起,骇的他霎时间面色大变。

    ……………………………………………………

    “……具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那程大人到底给没给你暗示什么?”同一时间,英国公府的后院里,也有人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唐伯虎此时精神好了许多,只是身形却不免的多出几分佝偻和萧瑟之意。但是此刻听到苏默如此一问,还是忍不住的愤然而起,激动的大叫道:“没有没有没有!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为什么都不信我!”

    苏默和徐鹏举等人吓了一跳,徐鹏举一个高蹦出老远,指着唐伯虎怒道:“我去,我说老唐,你叫个逑毛啊。又不是咱们说你作弊,老大只是问问你而已,你至于嘛。大爷的,吓死小太爷了。”说着,还一边频频拍着胸脯。

    张悦和徐光祚就鄙视的看他。这边苏默也拉着唐伯虎,安抚着他重新坐下,温声道:“伯虎兄,鹏举说的对。小弟也只是想问清楚而已,不然怎么给你讨回公道?”

    唐伯虎颓然坐下,伸手揽过一只酒壶,也不用杯子,就那么仰头往口中灌去。连续几口饮的急了,那酒液顺着嘴角淌下,将胸前衣襟湿了一大片,他却是如同未觉一般。

    直到呛得咳了起来,这才被苏默夺下。他探手还要去抢,苏默却哪里肯给。几番之后,终是无奈坐下,呆呆的发怔一会儿,忽的伏在案上放声大哭起来。

    徐鹏举和张悦几个面面相觑,也不闹了,慢慢围拢过来,都把目光看向苏默。

    苏默叹口气,他倒是能明白些唐伯虎此时的心情。一个读书人十年寒窗,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其间又有多少刻苦,为的不就是个一朝登科,金榜题名吗?

    可是今次一事,所有一切努力尽皆付诸东流,全化为一场泡影。什么光宗耀祖,什么施展抱负,再也不用提了。这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可谓是最残酷的惩罚了。更不要说如唐伯虎这样的绝世天才,其间的打击更要比之常人还要沉重百倍。

    历史上,唐伯虎至少还被发配边地给了个小官儿呢,他都愤而辞官,发誓终生不仕。可如今倒好,皇帝竟连个安慰奖都给免了,直接一撸到底算逑。

    也不用你自个儿发誓了终生不仕了,直接一个终生不予录用,让唐大才子连个发泄的余地都给堵上了,你让唐大才子如何能痛不欲生。

    “伯虎兄,唐寅!……我去,你大爷的能先忙着哭吗?你倒是听没听到我说的话啊。我说给你讨个公道,公道啊!”苏默凑到他耳边,大声的喊道。

    眼瞅着这货简直是生无可恋的模样,苏默很担心他一个想不开,回头寻了短见去。必须要给他个借口,嗯,或者说是念想才行。讨回公道,还有什么比这更能吸引一个含冤者的吗?

    果然,唐伯虎终于暂歇了哭声,抬起头来,泪眼迷离的看看他,眼中先是发出明亮的光彩,但随即却又化作一片灰暗。

    “公道?呵呵,呵呵,什么公道?这世间可有公道?你又能给我找回什么样的公道?”他冷冽的笑着,挂满了泪水的面庞上一片灰暗,喃喃自语着。

    苏默皱了皱眉头,再劝慰道:“当然是把事情说清楚了,至少不能让你一直背负着个作弊者的名头。这点你放心,我必要为你办到的。”

    旁边徐鹏举和张悦等人也一齐点头,纷纷劝慰。

    唐伯虎惨然一笑,摇头道:“有什么用?能让天子收回成命吗?终生不予录用,终生不予录用啊……罢了罢了,诸位兄弟高谊,寅心领了,就莫要去费那劲儿了。大不了我这余生,尽付与山水之间就是,也强过去卑躬屈膝,迎奉那些腌臜之辈痛快。”

    他咬牙切齿的说着,言语中满是悲愤弃世之意,隐然已是与历史上他那首著名的《桃花庵歌》的意境有些相符了。

    苏默抚着下巴想着,莫不是那桃花庵歌就快要现世了?若是能亲眼见证一番,倒也算是一大盛事啊。这么想着,不由的左右踅摸起来。

    徐鹏举注意到了他的神色,悄悄靠过来,疑惑的道:“老大,你在找什么?”

    “桃花啊。”苏默随口答道。

    徐鹏举茫然,“桃花?干吗要找桃花?”

    “当然是……呃,没啥,我就是突然想看桃花了,咋的,不行?”苏默猛地回过神来,一时找不到说词,便即眼睛一立,耍无赖了。

    徐鹏举这噎的,他敢说不行吗?得,万事架不住您喜欢不是。桃花就桃花吧,要不要这么凶啊。徐小弟悻悻的,溜溜达达往一边闪去,自家这位老大时不时的发神经,他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身后一阵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一枝粉色的花簇便出现在几人眼前。俏丫鬟腊梅双手捧着一个花瓶,献宝似的递到苏默跟前,小声道:“公子眼神真好,婢子才刚剪回来的就被你看到了。公子也喜欢桃花吗?我却是最喜的。我愿还想着让小姐给我把名儿也改成桃花的,可小姐说梅花也很好的……”

    小丫头叽叽咯咯的说着,对于公子与自己的爱好相同很是开心,恨不得将心得尽数与公子分享才好。

    苏默扶了扶额头,这傻丫头明显属于那种缺根筋的,这就是所谓的萌娘吧,果然是吧。你就没发现这儿的气氛不对吗?人家唐兄正难过着呢,你却跑来说什么桃花的,还说的这般兴高采烈的,合适吗?

    好吧,他果断把他自己先提起桃花的事儿忽略了。

    倒是腊梅总算是后知后觉,终于发现几人围在中间的唐伯虎了。疑惑的看了看他,渐渐脸上露出犹豫之色。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后,终是化作一片坚定,转头对苏默结巴着道:“公……公子,他他……唐解元是好人,你们……你们随便打两下就……就饶过他吧。你看,他都……都哭了呢。要不……要不我把这桃花给你,你……你们就放过他吧好不好?”

    好单纯的妹子,好哀怨的语气,苏默等人竟一时无言以对,包括还在流泪的唐大才子在内,当场全体石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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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现代小职员穿越到大明后该怎么生活?当官?不好吧,一个两个的都是大脑袋啊,当官还不被玩死?造反?难度太高啊;经商?商人没地位啊;想活的潇洒、活的自由,那就,当个闲人吧。一个有势力的闲人!大明闲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闲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闲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