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会馆和会所
苏默是真的听傻了眼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怎么也想不到只是一个会馆而已,背后竟能和藩王造反扯上关系。
而他之所以考虑要搞个会馆,根本原因也是为了当日在蒙古王庭时的那个承诺:羊吃人。
可要是想达到羊吃人的程度,就必须是羊毛纺织业达到一定的规模才可实现。否则若只靠着十几二十个的小团体,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再往大了点说,苏默想要推动的其实就是工业化的进程。唯有达到后来民国时期那种规模的工业化,才是实现他所谓羊吃人的基础。
也就是说,必须围绕着羊毛形成一条利益链条,无论是上游还是下游的工序,都必须具备一定的规模,并进而形成一个完整的闭合。
而要达成这个目的,首先就是必须要有足够多的利益索求者参与进来。然后还有要配套的生产环境,这个环境可分为两大部分。其一是市场氛围,有一个会馆显然会对这种氛围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
而其二,就是生产必备的工具了。也就是羊毛纺织机。羊毛纺织机和普通的织布机并不是一回事儿,在很多细节上都有着天差地别。
苏默后世时只是个教美术的老师,并不是什么物理化学的理科生,他又哪里懂得那些?只是通过网络才知道了些相关的大体知识罢了,真要想具象出来,却必须要通过更多的匠人不断的试验,才可能做出来。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苏默唯一能做的就是提点。给出一个大体的框架和原理,苏默相信,以古人们的智慧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但这有个前提,那就是必须能聚集起足够的匠人,还必须是有点水平的那种。
可是他一个白身,招揽几个这样那样的匠人当然没事,可要是大批量的招募匠人,先不说能不能招到,单就这动静怕就要引人注目了。一旦被人盯上,他还要不要干别的了?
显然,如果能开办一个工业会馆,以上的问题都可迎刃而解。而且,除了上述这两个难题之外,他想弄这么一个会馆还有一层更深的含义。那就是聚势!
来到大明这么长的时间了,又经历了几番为难,苏默已经清醒的认识到了自己根基的浅薄。无论是他想做个悠闲的富家翁,还是掌控一隅自保也罢,都需要有丰厚的人脉才可。
否则就凭他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即便是能聚拢起财富也守不住。身周环伺的那些贪婪的目光,绝对会将他撕成碎片,连片骨头渣都不带剩下的。
可眼下,张悦这么一番话之后,他知道,这个谋划算是胎死腹中了。至少在短期内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那现在存在的这些会馆又是怎么回事?既然如此艰难,怎么还在开着?”苏默仍有些不甘的问道。
张悦苦笑道:“我滴哥啊,你怎么还没明白过来呢?现在这些会馆,要么是那种根本不成气候的,最多就跟个诗社之类的表象而已;再要么,便是身后捆绑着极为深厚的人脉和背景那种。而后一种,都是已经历经了数十年的沉淀,让人不敢轻易去动了。如哥哥这般,想要新建一个,却是没那么容易了。”
张悦耐心的解释着,心下其实还有个原因没说出来。若说别人或许搞一个就搞一个了,只要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或许在没人关注的情形下还有可能。
可是你苏默,我滴个天,你丫就从来没消停过。且不说你还要在京城这个首善之地搞这种动作,单就你这个人往那一站,就会引来无数盯着你的目光。这种情形下,你还想安生?怎么可能嘛。
苏默就咬牙了,拧着眉头苦思。你妹的,这么个大好的谋划,竟然不能施展,让他极为不甘,心中就跟百爪儿挠似的。
“好吧,既然会馆不行,那老子就开个会所!老子开会所总不会不成吧?”半响,他忽的灵机一动,恨恨的说道。
会所跟会馆只差一个字,但却是全然不同的两码事儿。会馆若说是个针对性极强的专项所在,那么会所便只是一种更偏向于交际的娱乐场所了。
“会所?”张悦有些愕然,这名词他可真是有些不太明白了。与会馆不同,会所却是一种舶来品。它起源于欧洲,兴盛于近代,此时的大明时空却绝对是没有的。
不过要是发散一些说的话,其实会所也早在宋时就有了雏形。比如那些这园子那园子的,就是一种最初的会所形式。只不过与真正的会所比起来,它的功能显得很是单薄,最初的目的性也极简单。但是单单隐秘性,却又比会所更甚。
这些园子多是打着某个名妓的名头所建,为的就是提升名妓的身价,所有目的都是围绕着由此吸引来的利益而来。而更重要的人际交往场合,却只是不经意的副产品而已。这就和会所的功用,相差了天地之远了。
苏默细细的将整个思路跟张悦说了,张悦听的目瞪口呆,好半响回不过神来。
自己这位哥哥究竟长了个什么脑子啊?竟然连这种形式都想的出来。毋庸讳言,这个所谓的会所,可比那些个大家名妓坐镇的青楼高大上太多了。若是真弄出来,妥妥的将那些个有名的妓馆青楼都要压一头去。
可是…….
张悦震惊过后又开始嘬牙了。尼玛,这会所听上去虽然很高大上,可却太容易让人将其跟青楼妓馆混淆了。你一个堂堂英国公府的侄少爷,竟然去开一个妓馆,这…….这这……..
好吧,张悦觉得,自家这老大完全就是作死无极限的节奏啊。真要搞出来了,不错,开会馆的那个风险是没了,可一个“放浪形骸、有辱斯文”的罪名却是妥妥的。那样的话,还不要让御史们弹劾成筛子啊。
就算那些御史清流们肯放过,可这事儿单就英国公的脸面上也不好看啊。一个大明勋贵去开窑子,我去,这实在是好说不好听啊。
“哥哥啊,这个……这个…….”张悦一脸的便秘,这纠结的。
苏默嘿嘿一笑,挑眉道:“咋,是不是觉得会给人误会,名声不好?”
张悦就苦笑着看着他,这不挺明白的吗?那你还提这茬儿干吗?
苏默眼珠儿转转,摆手道:“放心,我自有计较。我只问你,抛却这个原因外,我开个会所没那些乱七八糟的毛病了吧。”
张悦暗暗叹气,只得无奈的点点头。心里却暗暗吐槽,这尼玛还不如你开会馆呢,好歹那也是个正行吧,怎么也比你去开窑子好听太多了。
只不过这话却不好说,毕竟苏默刚才解释的很清楚了,他也明白这个所谓的会所,确实跟妓馆不是一码事儿。可问题是他明白没用啊,总得让别人都明白才行。可你总不能逮着个人就跟人解释,我这会所是一个高大上的人脉交流场所,绝对不是妓馆青楼……我去,那跟此地无银三百两有啥两样?真是愁啊。
苏默却哪管他心里怎么想,只要不去沾惹那些个麻烦就行了。会馆一时半会儿开不起来,那就先把会所弄起来,说到底,所有的事儿还是最终要落实到人身上去做。那便分成两步走,先把人脉聚起来再说。
至于名声,苏老师又不准备入仕,要那名声有屁用?更不用说,经历了这次蒙古之使的事儿后,他传奉官的臭名已经扣实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若能靠着这个会所聚拢积累足够的人脉,那以后将会有无数的拥趸去帮自己正名。更不要说,通过这个会所的经营,也能极快的汇聚庞大的财富了。
张悦现在还没概念,根本不知道一个会所的价值有多大。苏默却是太明白不过来,尼玛,后世那些个高档会所,随便一张卡就要几万几十万的,更甚者,甚至上百上千万的都有。
而通过这种汇聚的人脉,延展开的各种合作,又将带来更大的利益,那又不是区区会所一地消费所能比的了。那将是一个庞大的平台,有着将更多触角伸进各个领域、平添无数机遇的平台!
干了!
苏默狠狠一握拳,眼中闪出坚定之色。既然决定了,当下便开始拉着孙四海安排起来。
会所和会馆截然不同,自然所需的建筑功能也大不相同。单就这处园子来说,肯定不能建成如后世那样的会所。而是要因地制宜,偏向于苏杭园林式的那样。
中华无数的瑰宝中,江南的园林绝对是排在最前列,令无数人叹为观止的。尤其是以明清时期,江南园林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其中美轮美奂的布景,妙到毫巅的构思,直到后世千百年都令世人赞叹不已。
而苏默此时便正好处于这么个时节,若是能趁此将后世那些名园先一步弄出来,说不定还能混个园林界的开山怪的名头呢。到时候,便单只这一个名头,也抵了说他是开窑子的臭名了。
谁又能说,一个胸有丘壑,能设计出如此大雅格局的人,会是一个开窑子的低贱之辈?更不用说,张悦所担忧的那个名头,也不一定真就能落到他苏默头上。
苏老师可是早有了腹案呢。专业的事当然要让专业的人去做,他才不会傻乎乎的冲到最前线。
苏老师一向的宗旨是:糖衣自己剥下来吃掉,炮弹却是敬谢不敏,送给他人才是王道。
第678章:密旨
牟斌独坐静房之中,却怎么也静不下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一颗心起起伏伏的,无处安置。
今个儿苏默忽然冲进镇抚司来要人,他连见都不曾见,便直接使人将其赶了出去。这事儿究竟做的符不符合皇帝的心思,他实在有些摸不准。
早在武清那一次,他就隐然感觉到了苏默这个人的不凡。不过当时也仅仅是觉得不凡而已,并没太多放在心上。
可是之后一系列的事儿发生后,他再次审视其人,却不由的暗吸口冷气,数次在心中重新给予定位。之所以如此,一来自是苏默的种种作为令他侧目;这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他作为皇家的近卫,能明显的感觉到,皇帝对这个苏默的不同。
尤其是这一次,皇帝竟然直接下旨将程敏政放出诏狱,转至刑部受理一事,其中内情别人或许还要猜测一二,他却是最明白不过了。
什么程敏政于社稷有功,什么君臣相得全都是幌子。真正的原因,就是向那个叫苏默的小子传达善意罢了。
煌煌天子,竟然向一个平民示好,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你说苏默不是平民是钦差?好吧,传奉官听上去是官,但是在所有人心目中都清楚,那根本不算数。至少,在此时的大明朝,真的是不算数了。
但是不管那官职如何,就算苏默是一个白身,可单就这份圣宠,可比任何官职都重要了。这样一个人,牟斌得罪他真的妥当吗?
实话说,今个儿苏默上门,牟斌真的挣扎过。考虑是不是适当的满足苏默的要求。不敢说应他所求直接放人,但至少可以让他见一面那囚徒,也算是一桩人情。
可转念一想,他又咬牙否决了这个念头。无他,他是皇帝的家臣,那就必须先对皇帝忠心。否则一旦失了皇帝的信任,那他便什么都不是。
苏默固然得了皇帝的青睐,但皇帝不也没明面上表示什么吗?更何况,这小子此次还是偷摸跑回来的,他作为皇家耳目,不直接拿人就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再暗中勾连…….牟斌才不会认为自己身边就干净了,没有皇帝暗中吩咐的眼线盯着。怕是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所以,他终究还是决定一切行动听指挥。没有明确的命令,他就按照正常程序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锦衣卫指挥使,听上去好厉害的样子。往昔锦衣卫的威风煞气,确实也够霸气。然而牟斌却清醒的认识到,那些所谓的威风,所谓的煞气,都不过是过眼烟云。
锦衣卫所有的权利,都来自于皇帝的一念之间。文武官员们如果犯了错,还要经过什么三司会审、六部合议的,但是若他们厂卫如果犯了错,却根本不需要任何手续,皇帝说杀便直接杀了,没有半点顾忌可言。
这便是家臣!
不过虽说如此,他也从不去做太过分的事儿。其中固然是本朝弘治帝善心仁慈,有意识的约束厂卫的原因,但和牟斌自身也时刻自省有着极大的关系。
锦衣卫是家臣,是天子的耳目、鹰犬,按说就该张牙舞爪,就该全心只为天子一人之利而动。换成朝中大臣的说法,那就是必须要做一个纯臣、独臣才对。
可是牟斌却有着足够的清醒,他知道真要那样做的话,那他的下场绝对和他历届前任没有太多差别。比如当初的纪纲……
家奴就是家奴,天家无情也不是说说玩的。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或许皇帝会开心,但是一旦到了需要的时候,却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抛出来顶罪。
那样的话,即平息了民愤,还赢得了朝野上下的支持和好评,简直不要太合适了。
牟斌不想做那种傻乎乎的牺牲品,所以从他执掌锦衣卫以来,面上虽严苛冷峻,但实则手下却极有分寸,从不做过头的事儿。甚至在某些时候,还会暗暗对某些涉案之人给予些照顾。这也使得他在士大夫们的眼中,一改昔日锦衣卫的恶劣形象,从所未有的得到了文臣们的认可。
正是本着这个原则,今天苏默来闹腾的时候,他虽然没有放水,但也没多为难苏默。否则的话,真当锦衣卫是那么好闯的?张悦这个英国公世子有面子不错,可那面子要他这个指挥使给才算有,若是不给,那便什么都不算,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
毕竟,张悦只是英国公的儿子,还没有真正袭爵,这是其一;其二,即便是真正英国公驾临,可这里却是北镇抚司衙门,只对天子一人负责的所在。英国公再如何位高权重,却也没那个资格指手画脚。
所以说,他能轻描淡写的放过两人,任其离去便已是天大的人情了。
然而事情做完了,他还是有些不踏实。别人如何看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怎么想!
皇帝对苏默有所求,自己这么断然拒绝苏默,会不会打乱皇帝的布置?皇帝会不会迁怒?
反过来说,在某种程度上,自己纵容了苏默的闯衙,也算是下了皇家的威仪和脸面,这么做会不会让皇帝误会,觉得自己有私心?
这其中种种微妙,实在不好把握啊。如今这位天子,在外向以仁孝著称。世人但凡提起来,便皆赞不世仁君。可是牟斌却知道,这位天子仁则仁矣,却绝不是前朝北宋时,那位以仁著称的仁宗之仁。
北宋仁宗那是真的发自骨子里的仁,便是对敌手都尽可能的从仁的角度出发对待。这也是为何,他薨逝后,甚至连当时的敌国大辽,无论从辽帝还是臣民,都莫不恸哭失声,哀悼不已的原因;
而自家这位弘治天子,他的仁只是对忠于自己的人才会展露。若一旦让他认定是敌人了,那酷戾的手段,便想想都令他不寒而栗。
牟斌可绝不曾忘记,昔日弘治帝刚刚继位伊始,是如何犁庭扫穴般的打击成化众臣的。那叫个干脆利索,果决狠辣。若有人看到当时那场面,又谁会跟一个“仁”字和这位联系上?
牟斌微微阖目,心绪万端的想着。正烦躁之余,忽听得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待到门前才将将停下,随即一个声音在外唤道:“督帅,宫里来人了,有旨意。”
牟斌微微一窒,连忙起身开门,却见正是心腹魏敞躬身侍立着。眼见牟斌出来,急上前一步靠近,低声道:“督帅,来的是杜大官。”
牟斌遽尔一惊,脸上不可自抑的动容起来。略一点头,脚下又紧了几步,直往前厅而去。
皇帝有旨意,往日最多就是派个小黄门跑一趟就是,何曾劳动过杜甫这尊大神?可以说,这十几年来,杜甫已经俨然是弘治帝的化身一般了。能让他亲自跑一趟的事儿,这得是多大啊?
牟斌有些不淡定了。
“哎呀,杜大伴,怎的劳驾你亲自前来了?斌迎接来迟,罪过罪过。”到的前厅,牟斌一眼看到厅中安坐的那个身影,可不正是杜甫是谁。连忙人尚未至,笑语欢声便先传了出去。双手抱拳,边迈步而入,边唱诺赔罪道。
厅内,杜甫橘皮似的老脸微微抽动,堆起个假模假样的笑容,也同时起身还礼,尖声笑道:“都是为陛下效力,何来罪过一说?督帅却是客气了。”
两人都属皇家家奴,平日里多有交集,倒也不须这般假作。但是这毕竟是在宫外,两人谁也不敢大意,露出什么过分的热情。否则一个天子近侍,一个密探头子,走的太过亲近想要做什么?
是以,互相打着哈哈稍一客套,便直接进入正式流程。杜甫转身往上位一站,牟斌则微微躬身在下首站定,屏气凝息,静待旨意。
然而杜甫却并没马上宣旨,而是先四下扫视一圈,淡然道:“此乃单对牟斌一人之旨,无关人员便都回避吧。”
牟斌一愣,随即赶忙冲众人挥了挥手。魏敞等几个亲卫不敢怠慢,踮着脚招呼着一众下人瞬间走了干净。待到出的门去,又谨慎的回身将门也关上。
直到屋中只剩下杜甫和牟斌二人,杜甫这才轻咳一声,低声道:“好了,此番圣上旨意乃是口谕,督帅好生听着便是,不需跪接。”言罢,上前一步,附在牟斌耳边,轻声说了起来。
牟斌先是一愣,随即赶忙仔细听着。只是越听越是惊讶,到的最后,已是满脸的震骇不信之色,直勾勾的看着退后半步的杜甫,嘴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却是半响没说出一句话来。
杜甫看的明白,眼底闪过一抹复杂,面上却是再次点了点头,示意他没听错。
牟斌长出一口大气,似要将万般震惊都吐出去。随后又使劲闭了闭眼,将刚刚听到的旨意消化了一番,这才重新睁开眼来,躬身道:“臣,领旨。必不负圣上所命!”
杜甫嘎嘎一笑,点头道:“好,如此,杂家便先行告辞了。”说罢,大袖一扬,径直推门而出,竟是半刻也不多留。
后面,牟斌目送着这老太监的背影,脸上满是复杂难言之意。
第679章:奇葩两兄弟
京城这些天忽然变得热闹起来,热闹的原因是因为三件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第一件是京城日报上连篇报道的一篇文章:燕市公子北地游记。
燕市公子是谁?武清才子苏默苏公子也。苏默当时在蒙古王庭一首《慷慨篇》传回来之后,让他很快成为时下无数少年人的追捧。
而令苏默没想到的是,他本以为会像后世那样,更容易让人传唱的“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一句,在这古大明的时空,却不如另一句传唱的更广。那便是其中的“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
这其中的原因,苏默闹不清楚,许是这个时空人的g点不同?总之,由此却给苏默按上了个“燕市公子”的名号,让苏公子暗暗得意不已。
这篇以游记体裁,连载形式的文章叙说的,正是苏默出使蒙古这一路上的见闻经历。只不过,其中刨除了与政治相关的方面,更偏重于草原大漠上的各种奇趣轶闻。
比如黄沙万里的戈壁,神秘莫测的绿洲,以及各种各样的动物,如狼群、大黄蚊等等,等等。
这些廻异中原的风光景物,无不让京城中人赞叹不已,引发了无数人的热议;
第二件事儿,则是蒙古公主即将来到大明游历的事儿。这本身就是很吸引人的一个噱头了,然而更让人感兴趣的是,据传这位公主和大明的小才子,那位燕市公子还有一段不得不说的事儿。
人的天性是好奇的,本就对这些八卦有着探究的**。再加上这事儿的双方,一个是蒙古公主,另一个却是当今的小名人苏默,两下一结合,更让人纷纷猜测不已。
至于说这个消息的来源,却是谁也不知道源头在哪里。似乎一夜之间,这个消息便突然出现,然后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
而且,这条八卦新闻的热度,很快又超越了第一件事儿,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头条热点。
之所以如此的原因,却又是跟前些日子,大明天子下的一条旨意有关。当时的旨意中可是说了,天子宣召各地藩王子侄入京,希望其中某位可以赢得这位蒙古公主的芳心,由此与蒙古结为秦晋之好。
蒙古与大明之间,双方从昔日太祖驱逐鞑虏,开朝立国起便结下了世仇。虽然最终以蒙古败退告终,但是随着大明初代雄主的逝去后,近几朝又开始蠢蠢欲动。尤其是在英宗时,土木堡一役彻底点燃了蒙古的野心。
而从那时起,两国之间冲突愈发激烈起来。大明边关,每年不知要发生多少起袭扰事件。
可如今,就是这么个状况下,竟然会有蒙古公主主动来中原游历,而且还牵扯出双方有意联姻的消息,如何不让大明百姓们津津乐道?
而再加上这里面又传出,和那位风头正健的“燕市公子”扯上了干系,更是点燃了民众的熊熊八卦之火。
这是什么?这分明是一出高富帅和穷**丝争雄的戏码嘛。要说燕市公子虽说传闻中,背后有着国公爷的支持,但和皇家嫡系比起来,可不就是穷**丝嘛。
再者说,认真轮起来,苏默自身的出身原本也就是个普通百姓。国公的背景,还是之后机缘巧合下才接上的。所以,说这是一场高富帅和穷**丝间的斗争,一点儿也不过分。
那么,最后究竟是代表了高富帅的藩王子侄们赢得美人芳心,还是代表了穷**丝的燕市公子逆袭成功,抱得美人归?其中悬念,简直让人不由的遐想连篇,兴奋难抑啊;
而除了上述两件事儿外,第三件事儿却是又跟那位燕市公子有关。前日,就在内城根下,忽然有家院落被人以巨大的帷幔遮了个严严实实。
里面终日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不知在搞什么大工程。而且连续不断的有各种车辆进出,运送的全都是些花树奇石之类的,偏偏有人问起时,所有人都是三缄其口,谁也不肯多透露半分,这愈发引起了人们的好奇。
而最终了解到的消息就是,这里已经被苏默苏公子赁下了,说是要建一处与众不同的妙地儿。
与众不同的妙地儿?还是鼎鼎大名的燕市公子所为,那究竟会是什么呢?且不说燕市公子自身和那些龙子龙孙争风这事儿,单只是第一件事儿中,燕市公子那一番草原大漠奇妙的旅程,便让人凭空多出无数的遐想。
莫不是这个所为的妙地儿,与其奇妙的经历有关?许多人为此争论不休。
而凭借着这三件事儿,燕市公子苏默的名头愈发响亮了起来,简直有直追昔日京城几位最顶峰公子的趋势。
而作为主角的燕市公子苏默,此刻却根本没心思理会外界的传闻。还是在四海楼上的雅间里,他正饶有趣味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一脸的玩味。
这两个人年纪都不大,俱皆一身华贵的锦袍。年纪大的约有二十七八,小的那个不过二十出头。只是两个人都是一脸的倨傲之色,年纪大的还稳重些,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
而年纪小的那个,却完全一副痞子模样。一脚踏在椅子上,双手抱臂,斜眼歪嘴的睨着苏默,那腿还在抖啊抖的。
苏默忽然有种恍惚,似乎这一刻他又穿越了回去,面对的是后世那些个号称个性的非主流们……
毋庸赘言,这两位正是京城最有名的大纨绔,寿宁侯张鹤龄和其弟,建昌伯张延龄了。今日来这四海楼,便是应苏默所请,与苏默洽谈城西那处宅院的。
只不过两人打从来了就显得很不耐烦,张鹤龄还好点,虽说也是一脸的倨傲,但也只是倨傲,并没多说什么过头的话。打从进了门就往那儿一坐,眯着眼睛打量苏默。
可其弟张延龄却一进门似乎就没打算好好谈,先是一把将欲要给双方引见的孙四海扒拉到一边,随即歪着头瞅着和苏默一同来的张悦,撇嘴道:“悦哥儿,你这可不怎么上道啊。”
张悦冲满面尴尬的孙四海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这才转眼看着张延龄冷笑道:“张二,你什么意思?”
张延龄面上赤色一闪而过,恼道:“什么意思?你们既然看上了咱的宅子,咱也给了你面儿了,降到八万两的价儿,你还要怎么的?二爷可是早打听明白了,这宅子不是你英国公府要的,而是这个乡下来的小子想买。既如此,你还要让咱兄弟来见你,莫不是要强出头,仗着英国公的势压咱们兄弟吗?哼哼,须知咱兄弟也不是好欺的,你英国公府再大,还能打过咱家娘娘去不成?”
好吧,这就是个夯货。听到这货上来就把姐姐抬出来压人,苏默当即就在心中给他定了性。这尼玛跟后世“我爹是某某”简直是一个套路出来的,只不过人家是坑爹,到这厮这儿却是坑姐罢了。
不过也由此看出,这货还真不是什么心思深沉之辈,不过就是个被惯坏了的官二代罢了。苏默对此倒是乐见其成,这种人总比那些真正心思狡诈之辈好多了。
这货别看面儿上好像嚣张的天老大他老二似的,但是一张口其实就露了怯,不等怎么着就把张娘娘先搬出来,可不正是色厉内荏的表现?
显然,对于张悦这个英国公世子,他还是极为忌惮的。只不过好面子强撑着罢了,不然也不用一上来就摆背景了。
而且那话听着强梁,可内里的恐慌却是一目了然。单一个“欺”字,便暴露了本质。
果然,张悦听他这话说完,脸上全是不屑之色,呸了声道:“张二,少跟爷这儿耍横。这事儿又关娘娘和家父何事,愿买愿卖,左右不过是一桩生意。兴你漫天要价,就不兴咱就地还钱?我呸,还老子欺你,爷还真怕掉了那份儿!还有,你他娘的最好收起你臭嘴,这可是我张悦的兄长,再有冒犯,信不信老子大耳刮子扇你!”
张延龄满面通红,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蹭的跳了起来,大叫道:“嗨嗨,还真要玩横的是不?大哥大哥,你看看,我怎么说的来着?你还非要玩什么狗屁的礼数,你瞅瞅他这架势像是要讲理的吗?我呸,扇我?姓张的,你倒是敢动二爷试试!”
张悦冷笑一声,一按桌子就要起身,苏默赶紧伸手拦下。我去,这尼玛是来谈判的好不,咋一言不合就要上演全武行了?倒是没看出来,张悦这家伙一回到京里,简直完全跟在武清是两个人了似的,哪还有当日初见那会儿半点温文尔雅的模样?这画风也变的太大了吧。
他这暗暗嘀咕着,那边张鹤龄也拉住了弟弟,干咳了两声斥道:“稍安勿躁!咱终归是有身份的人,你这样子成什么话。”
张延龄大怒,使劲挣扎着怒道:“我操,你究竟哪头的?凭什么骂我?也没见你比我强到哪里去!你放开我,放开我,让那小子打死我看看。我还真不信了,二爷怕你?我呸!”
张鹤龄也怒了,抬手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骂道:“他妈的,老子是大的,骂你两句怎么了。你这么当着外人面儿落我脸子,你就好看了?蠢货!”
张延龄被打的一趔趄,随即眼珠子都红了,转身就扑过去跟张鹤龄撕扯起来,大骂道:“我操!你打我就打了,干吗又骂我蠢货!你是大的要脸子,难不成二爷就不要了?我跟你拼了…….”
“唉哟,你……你还敢还手!我揍死你个混球…….”
呯!哐!嘁哩喀喳…….顿时间,房里这叫一个乱哦。
好吧,苏默也是醉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尼玛还不等怎么着呢,他哥俩倒先内讧起来了不说,还竟当着他们的面儿就动上手了。这得是多奇葩才能干出来的事儿啊?
不过,为什么苏公子这会儿就觉得那么欢乐呢?
第680章:演戏
屋里打的这叫一个欢乐啊,苏默左手壶右手杯的,看的兴趣盎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时不时的还要出声“劝解”两句:
“哎呀,消消火消消火,何必呢?哟哟,二弟倒是躲啊,小心左边……”
“……嗨,笨啊,右勾拳,右勾拳跟上啊…….”
“不用这么狠吧,张侯爷,好歹你也是个当大的,下手太毒……我去!张二爷,你这咋撩阴脚都使出来了?太不地道了!”
“插!插眼睛啊!多得劲儿的招数,这大好的机会,真是……”
好吧,这劝解的词儿也真是没别家了。旁边看的目瞪口呆的孙四海心里这个腹诽哦,尼玛,这是劝解吗?再给你摆上盘瓜子,是不是就齐活了?
孙老板今个儿也算是开了眼了,坐在一旁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满面忧虑的看向另一边的张小公爷,那意思自然是希望他能出面劝上一劝。
今个儿来这儿是谈正事儿的,屋里除了他和张悦陪着外,二张和苏默也都没带下人跟着,也就只有张悦够资格上去拉架了。
至于说苏公子,好吧,那爷就差拍巴掌喝彩了,指望他?不够添乱的。
只是这目光瞟过去后却不由的就是一愣,张小公爷坐在那儿稳的跟个底座似的。嘴角边尚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就那么八风不动的看着,哪有丝毫担心的样子。
好嘛,合着谁都不在乎啊,就他这一个瞎操心呢。孙老板也是醉了,犹豫半天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只得在下面悄悄扯了扯苏默的衣襟。
“公子,还是拉开吧,正事儿要紧啊。”他凑过去小声的说着。
嗯?正事儿?
苏默一鄂,随即反应过来。光顾着看热闹了,还真把正事儿给忘了。
拍拍脑门,便要起身过去,这会儿是真要去拉架了。只是这身子刚动,旁边张悦却是一把按住。
苏默愕然,转头小声道:“悦哥儿,我知道你不待见他们。不过做人要厚道点知道不?这么看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张悦这隔痒的啊,郁闷个天的,也不知道是谁就差拍巴掌喝彩了的,这转过脸来却跟这儿装大尾巴狼。你妹的,让我厚道点,特么究竟是谁不厚道啊。
心中腹诽着,刚要开口申辩两句,苏公子后面又跟上了一句,让他顿时好悬没噎死。
“……先谈事儿。谈妥了正事儿再让他们继续就是了……”
厚道!果然厚道啊!张悦这个咬牙啊,只是……
“我滴哥啊,你上当了!”张悦一脸的怒其不争,满是无奈的叹道。
苏默一愣。
张悦指了指还扭打在一处的二张,叹道:“您仔细瞅瞅,看仔细咯!”
嗯?几个意思?苏默心中一动,闪目再看场中。这次有了张悦的提醒,果然很快看出了里面的猫腻,当即脸色就精彩起来。
尼玛,人家兄弟俩那哪是真打啊?看上去翻翻滚滚的热闹,其实根本就是留着手呢。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越打越远,已是打到门边那儿了,估摸着下一步很快就要打出去了。
砰!
也正在这个档儿,原本紧闭着的房门忽然一声大响,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好死不死的正好将扭打到门边的哥儿俩撞上了。
唉哟,两声痛呼跟着响起,张氏兄弟也不打了,一个抱着脑袋,一个捂着肩膀,兔子似的蹦了起来往后面躲去。同时齐齐怒目而视,便要开口大骂。
只是那骂声刚到了嘴边,却随即脸色难看起来,硬生生的又将那骂声咽了回去。
门口处,魏国公小公爷徐鹏举正中而立,满面哂笑,斜肩歪头的睇着两人笑而不语。
身旁定国公小公爷徐光祚和胖爷一左一右跟着,目光在屋里扫视一圈儿,胖爷大步走到苏默身前一站,隐隐将他护在身后。
而徐光祚却是将手一提腰畔的剑柄,随即脚后跟一抬,砰!又将踢开的房门给关上了。然后就不言不语的往那处一站,微阖着双目不动了。
得,这整个一关门放狗……呃,不是,是关门打狗的架势啊。
屋里,除了孙四海一脸的茫然,有些闹不清状况外,其余几人都是一脸的玩味,冷笑不语。
不,不全是,至少苏公子的脸色就更精彩一些。忽青忽白的,最终涨红起来,都快赶上染缸了。
这尼玛,终日打雁,今个儿算是被雁啄了眼去了。堂堂武清小才子、名声响亮的燕市公子,竟然被俩纨绔给套路了,这实在太尴尬了。不,不是尴尬,简直就是红果果的耻辱啊!
要不怎么说刚这俩王八蛋打的那叫一个不爽利嘛,合着人家从头到尾就是在演戏,把他当傻小子耍呢。
至于说为啥?要说一开始还不明白,现在瞅着那兄弟俩一脸患了尴尬癌的模样,苏默哪还有不明白的?
大家都是京中顶阶的公子哥儿,自然自有一套行事的规则。张延龄起初那番话,八分假两分真。那两分真说的就是“规则”二字。
苏默要买哥俩手中的宅子,他们却狮子大开口喊出个明摆着坑人的价儿。这便也等于是哥俩儿开出了盘口,向外界其他同阶表明,这是他哥俩儿的买卖。
如果苏默真只是个没有跟脚的,那他就只能当一回羊枯,任凭这哥儿俩红烧清蒸了。至于旁人,便是再怎么眼馋也不能搀和进来。
可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苏默背后有人。而背后这人的能量具备和这哥俩儿抗衡的程度,那么,一旦这背后的人出面了,那他哥俩儿就必须得给个面子。而这个面子的大小,就随着对方的背景能量大小而浮动。
如果只是一般人,多多少少落下个一分半分的意思到了就成;而若是遇上那身份高的,自然也就必须让出更多的利来。甚至,要收敛起那份宰肥羊的心思,按照正常买卖的价格来。
这就是京城上层公子哥儿们的规矩。也是各家背后家长们,长久以来能维持平衡的原因。
毕竟,谁敢说没个求人的时候?谁又没个亲朋好友的?指不定哪天就要求到对方门上去。所以,有了这个不成文的规矩,无论是哪家遇上事儿,也便都能有个进退的余地,不至于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所以,张氏兄弟在知道了苏默身后竟是英国公家的张悦后,这才不得不玩了这么一手。因为他们实在不舍得放过苏默这块肥肉,若是能靠着装疯绕过张悦这一环,那事后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了。毕竟,你要求我们来谈也谈了,最后没谈出结果来可就不是张氏兄弟不给面儿了。
而按照规矩,出头的人只能又一次机会参与调解。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总不能像个乡俗无赖那样死缠烂打、纠缠不休吧。
兄弟俩这算盘打得啪啦响,结果却没料到一番算计早被张悦看破了。更没料到,这个乡下小子身后不单单有英国公小公爷,竟然还他么有另两家国公世子。这下真让两人有种哔了二哈的感觉。
而且,单单只是英国公家的张悦还好,怎么说张小公爷在京里的名头还是很正的,即便识破了两人的把戏,最多也就是按照规矩来就是了。
可尼玛,那个魏国公家的可就完全两码事儿了。虽说大伙儿都知道魏国公和皇家的龌龊,但明面上却谁也不会去傻乎乎的拿出来说事儿。否则,那就不是不给魏国公面子了,而是不给皇家留余地了。
所以,往往在一些事儿上,有魏国公府参与了的时候,大家都默契的给予更多的退让。这也便让身为魏国公世子的徐鹏举,往日里行为处事比张悦要跋扈的太多,也嚣张的太多。这固然是家中背景的原因,也是徐鹏举自身个性的原因。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京中的公子哥儿之间,徐鹏举远比张悦名声差的多。一旦被这主儿缠上,大多数人都是头疼不已,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情况下,都是能忍则忍,退避三舍。
可以说,徐鹏举的名声,在京中一地,差不多跟二张兄弟有的一拼了,都属于那种神憎鬼厌一类的。
好在魏国公家教极严,很少放徐鹏举往京中来。所以这个祸害的名头虽大,却多在南京那边,这让京中子弟们总算是大松口气儿。
可谁成想,因着苏默的缘故,魏国公此次竟然放开了对徐鹏举的管教,让这个祸害彻底撒了欢儿,竟堂而皇之的常住京城了。而更让二张叫苦的是,还特么让自己第一个跟这货怼上了,这尼玛往哪儿说理去?
所谓强中更有强中手,恶人自有恶人磨。二张虽然混账,但是当他们遇上更混账的徐小公爷后,那除了忍气吞声,也是再没了别的辄了。
这且不说,单单一个徐鹏举就够让两兄弟窝心了,结果尼玛后面还跟着个冷面神,定国公家的徐光祚。我去的,二张兄弟简直有种天要塌了的赶脚。
定国公家这位倒是没啥纨绔之名,可架不住这货从来不跟人废话啊。这位爷跟人叙话,多半都是用剑的,京里众小辈儿们,宁可跟二张、徐鹏举这样的打交道,也不愿去招惹徐光祚。
由此可知,二张兄弟此时此刻的心情是何等的我操了。两人这会儿顶着一脸的乌青,偷偷斜眼去瞄苏默,那眼神叫一个哀怨的。你说你有这种背景也早说啊,要是咱们兄弟早知道你如此大的能量,哪还会玩这些花活儿?这不诚心坑人嘛你。
不行,这样还怎么一起愉快的玩耍?完全不能做朋友嘛。二张怨念冲天。
第681章:和解
“哟哟,这是演的哪一出啊?嚯,好家伙,角儿可够大的,喜庆,太喜庆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屋里众人一时没人出声,破门而入的徐小公爷却先发话了。然而话一出口,就让二张兄弟齐齐怒目而视,脸臊的猪肝也似。
尼玛,角儿?这是把咱兄弟当伶人了,有这么隔痒人的吗?只是眼下形式不对,两人只得强自把一口怒气憋了回去。
徐鹏举却仍不算完,又转过头对着苏默和张悦抱怨道:“老大、悦哥儿,你俩太不仗义了吧。我说怎么糊弄着让我和冷脸儿自己下面找吃食呢,合着你们偷偷跑这儿高乐来了。不行,你们得赔我们,赶紧的,重头再演一遍给咱们看。哎呀,这一侯爷一伯爷演的角儿,咱可是头一遭遇上呢,可不能错过咯。”
他笑么滋儿的说着,晃着膀子挤过来,往两人身旁一坐,自顾取了酒壶斟满。轻啜一口,脸上露出个陶醉的神色,随即一拍桌子,竖着眼睛斥道:“等毛线呢,傻站着干啥,赶紧唱起来啊。唱的好,爷有赏。胖啊——”
苏默身边的胖爷立马儿腰一哈,笑的满脸褶子,恭声应道:“在呢,小公爷您吩咐。”
徐鹏举轻咳一声,摆摆手:“把赏亮出来,自要他们让爷乐呵了,就给爷赏下去。”
胖爷高声应了,手从袖子里一缩一伸,再翻掌看时,却是托着两枚金灿灿的大钱儿。啪的一声扣到桌上,然后抬眼看向二张兄弟。
徐鹏举就满意的点点头。
二张脸都绿了,你大爷的!要不要这么欺负人?合着咱兄弟就值俩大钱儿?
“姓徐的,你特么别欺人太甚了!”张延龄脸涨的发紫,指着徐鹏举大骂道。
徐鹏举嘿了一声,抬眼上下打量打量他,怪腔怪调的道:“嗨嗨,我说张二,你这几个意思?合着咱爷们来给你们捧场还捧出罪来了?还是说你个贱人看不起咱爷们,当咱爷们付不起缠头?”
缠……缠头?!
二张头一晕,好悬没一口老血喷出来。你妹的,你当这是逛窑子嫖姐儿吗?还缠头……
“我……我跟你拼了!”张延龄彻底抓狂了,使劲儿挣着兄长的拉扯,便要扑过来厮打。
徐鹏举蹭的蹦起来,一个箭步跳到张悦身后,却扭头冲门口的徐光祚叫道:“我靠,冷脸儿,你的活计来了,上!”
徐光祚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理都不理他。迈步走到苏默面前,也不说话,抱拳一礼,然后便挨着苏默坐下。却把腰畔的长剑解下,呯的一声往桌上一拍。
张延龄激灵灵打个冷颤,脖子一缩,下意识的就往兄长后面躲去。只是才迈出一步就反应过来,顿时臊的耳朵根子都红了。只是他却实在打怵徐光祚,目光不敢看他,却如喷火一般瞪着徐鹏举。
至此,一直没说话的张鹤龄终于是叹了口气,伸手拉住自己兄弟,转头看向苏默,郑重的抱拳一礼,沉声道:“苏哥儿,真是好手段。成,这回咱兄弟认栽。两万两,一手银子一手契,就此翻篇儿了可好?”
徐鹏举也不躲了,嘿的一声哂笑,还要继续再玩,苏默却摆摆手拦住。装过头来看着张鹤龄,脸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徐鹏举和张悦、徐光祚互相对个眼神,都是心有戚戚然。要好玩了,这位老大每回露出这种神色,就表示着有人要倒霉了。二张招惹谁不好,偏来惹他?哥儿仨不约而同的都开始为这兄弟俩默哀了。
“张侯爷是吧,不是说要八万两吗,怎的突然就成了两万了?这不好吧,这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戳小弟脊梁骨,说小弟仗势欺人吗?小弟可是熟读圣人书的君子,焉能做这种事儿?唔,不好不好,这样不好。”
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填满酒,端着杯子呲溜抿了一口,苏默这才摇着头叹息道。那脸上满满的都是诚恳,果断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张鹤龄这恶心的,差点没把隔夜饭都呕了出来。特么见过不要脸的,可不要脸到这种没下限的还真是头一遭。
读圣贤书的君子?就你?啊我呸!凑表链的,你丫就不怕圣人听了你这话,气的从坟里爬出来咬你!
死命的按住要暴走的弟弟,张鹤龄深吸口气,将满肚子腹诽压下,勉强挤出个笑脸道:“苏哥儿,这回却是咱兄弟走了眼,不识富贵。是咱的错咱认,还望苏哥儿也莫再揪住不放,总归日后日子长着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真闹到鱼死网破的,对谁也不好看,你说是不是?”
这话却是软中带硬,明显有着威胁的意思了,苏默就眼神眯了起来。
这次他原本只想着正经八里的谈判,只要差不多就签约交割算完,还真没想着闹事儿。毕竟他现在也是一屁股屎没擦干净,着实没那精力去节外生枝了。
可谁曾想,这尼玛人无害虎心,虎却有伤人意啊。这哥俩又是装楞又是卖疯的,全把他当傻小子耍呢。你大爷的,这口气要是能咽下去,他苏默也不是他了。
苏老师何尝是个大气的?那心眼儿,尼玛针鼻儿似的,往日里没理儿都要争三分呢,这回让他得了理儿,要不整治的这哥俩儿哭出来,这面儿如何下的来?
“欸,张侯爷这话是怎么说的?好歹咱也算不上敌人不是,怎么就扯上什么鱼死网破了?过了,真过了啊。”
好像完全听不懂张鹤龄的威胁,苏默笑眯眯的摆摆手说道。眼神儿瞟过旁边看的兴趣盎然的三个损友,不等张鹤龄说话又道:“张侯爷想必也是知道的,说起来,你我之间虽然这是头回见面,但实则却早有交集。武清张公那边,咱们可是打了不止一回的交道,应该说还是皆大欢喜的吧。所以说,此番不过一点小误会罢了,说开了也就说开了,何来的什么认栽不认栽一说?您说对吧。”
这番话一出,二张兄弟不由的都是愕然。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迷惑。
这是怎么个意思?难道真的如他所言,看在之前两下的交情上不计较了?若果是真的,这倒是也不错。这小子表面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谁知道丫的能量这么大?这哪里是肥羊,分明是一只等着吃羊的猛虎嘛。要是能就此双方揭过,兄弟俩虽然纨绔,却也不代表他们傻,当然是乐见其成了。
认真说起来,这次之所以闹到这个地步,也是他们没弄清楚苏默的底细使然。
虽说早听说了英国公认了一门亲戚,说什么苏张世交之类的,但实则还真没人当真。大伙儿都在京里这个地界上混,哪门哪家的底细相互不了解?这半路猛不丁的杀出个亲戚来,还一上来就喊着世交,谁信谁才是傻子呢。
毕竟,各府勋贵们并不是独立存在的,身后延绵牵连的,都属局中人。政治斗争,别说什么世交亲戚了,即便是稍稍带点边儿的,也早被人差的底儿掉了,又有哪个敢大意的。
所以,从头至尾,二张就没把这个什么世交当回事儿。
可谁曾想,尼玛这偏偏还真就是真的。不但是真的,这姓苏的家伙背后还不单单是英国公一人儿,连定国公和魏国公都关系很铁的样子。
没听徐鹏举那痞赖说了嘛,他老大!郁闷个天的,魏国公世子的老大,那是随随便便就能喊出来的吗?徐无赖敢这么大模大样的喊出来,真假且不论,但至少说明了一件事儿:这事儿,老国公肯定是默许了的。
否则,以魏国公的低调谨慎,哪会放任孙子这么在京里瞎闹?早把那孙子擒回去严加管教了。
这么想着,二张哪还敢再来炸刺儿?听的苏默真好像是要握手言和的意思,心里也是不由的大大松了口气儿。
“好,苏哥儿硬是要的,够义气!你这朋友,咱兄弟交下了。”张鹤龄和兄弟张延龄对个眼色,回身对着苏默抱拳重重一揖,大声说道。
苏默笑眯眯的连连点头,就桌上取了两个杯子斟满,起身递了过来,笑道:“这才对嘛。有道是不打不相识,有了今番这过场,也算的一段佳话,却是缘分。来来来,你我同饮一杯,大家都再莫提那些不愉快,就让它化作笑谈吧。”
二张受宠若惊,连忙伸手接过。张延龄年纪小,性子也更显粗疏,火气来的快也去的快,更是咧开嘴应和道:“对对,化作笑谈,化作笑谈。就当是个屁,大风吹去。来,饮胜!”
说着,一扬脖,咕咚一饮而尽。饮罢,又斜眼觑着徐鹏举,冷笑道:“便是苏哥儿这般才是好汉子,哪像某些人,草包一个,偏人模狗样儿的装大尾巴狼。我呸!顶着个圣人的名儿,便真当自个儿是圣人了?”
他今个儿被徐鹏举一再讥讽,又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面子,早就满肚子憋屈了。这下子忽然和苏默握手言和了,自然也就没了顾忌,顿时便将一股儿邪火冲徐鹏举去了。
他看似鲁莽却并不傻,自然看的明白,苏默才是他们这伙子人的首领。有苏默言和在前,徐鹏举也好,徐光祚也好,便再如何凶狂也不会真个对他怎么着了。
这个机会,他又怎么可能放过?要知他和徐鹏举之间,原本就不怎么对付。眼下得了方便,要是不拿来好好利用一番出口气,那可真妄称四九城三大无赖之一了。
只是他这嘴上放炮爽了,徐鹏举却是恼了。这丫本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哪肯吃这个哑巴亏?嗷的一声就蹦了起来,跳着脚便要上来厮打。
苏默这个无奈啊,赶紧给张悦二人使眼色,让两人拉住徐鹏举。这边却斜眼睨了张延龄一眼,转头对张鹤龄淡然道:“侯爷,既然大家都说开了,令弟再这么有的没的,可就真没意思了吧。还是说侯爷真的不在乎八万变成两万,宁肯舍了诺大的钱财也要争个高下?”
张鹤龄本也对自家兄弟忽然的挑衅头疼,正对着兄弟使眼色呢。听到苏默这话似乎有再次翻脸的意味,惊凛之余忙要转圜之际,忽又猛的一怔,眼中登时冒出一片的银光来。
第682章:合作
八万两变两万两,等若明明是一只肥鹅变成了鹌鹑,张鹤龄不心疼?你妹的,心疼的都快要滴血了好不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可眼下这形势他又能如何?所谓挨打要立正,有错就要认。京里公子们的规矩就是如此,要么你就干脆别出手。一旦你出了手而又败了,那就必须付出双倍的代价。
二张兄弟在明知道苏默身后是英国公世子张悦后,还玩出这些花样,那就等于是下了战书。如今既然完败,当然要按规矩办事儿了。
别看二张在京里横行跋扈,整个一混不吝。但是偏偏这些个潜规则,却是他们奉为圭臬的条条,绝不会打一点折扣。这其实颇有些后世混街面的味道,法律他们或许不放在眼里,但道上的规矩却是少有敢于违拗的。
可如今苏默这番话的意思,明显竟有放过两兄弟的意思,这如何不让张鹤龄喜出望外。
那处宅子他兄弟虽也是使了手段搞来的,但终归也还是需要花一定的成本的。要真是一点钱不花,那就不是欺负人而是做强盗了。
做一个纨绔无赖欺负人,二人的姐姐张娘娘还可以回护回护。最多大不了跟皇帝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
可要是做了强盗,那就不是简单的纨绔劣行了。真要混成那个名声,便是连张娘娘怕也不敢开口求情的。国法森严,真当大明律是摆设不成?
而这处宅子,兄弟两前前后后也花了将将两万两了。原本按正常利润走的话,四万或者五万两银子属于正常价。一倍的利润那是妥妥的。
可两人贪心作祟,一张嘴就来了个八万两,原想着能宰个肥羊,哪成想这羊忽然间变成了老虎,好悬没把他们都吞了下去,这可真是欲哭无泪了,兄弟俩心里懊悔的无边无际的。
如今苏默竟然愿意抬手,这对二人来说,简直是不啻于再造之恩了。嗯,别怀疑这说法,绝逼是真实的。
这俩货一向都是靠着下面人的经营过活,正如武清张太公那样。可张太公赚的钱可不单单只是供给他兄弟,更多的却是为张娘娘效力、为整个张氏家族效力。
至于他二人也不过就是顺带手的帮扶着罢了,过手的银钱总是要先经过家族和娘娘之后,才能落到口袋里。但以他二人的奢靡,那些钱又如何能够?
所以,别看两人在外面光鲜,实则还真没多少家底儿。这一下子损失一两万的数目,可不是要了二人的老命了?这不是再造之恩是什么?
这会儿别说苏默只是冷下脸暗刺了几句,便是苏默真个扇上两巴掌,只要能免了他们的损失,兄弟二人也是甘之如饴了。
“哎呀,苏公子看你说的,都是误会,误会!老二,还不快向苏哥儿赔罪,这眼力价的。”张鹤龄脸笑的跟包子褶儿似的,冲苏默奉上一个大大的谄笑,又装模作样的回头冲张延龄呵斥道。
在苏默以为,张延龄年轻鲁莽,性格暴躁,张鹤龄这么当众呵斥他,怕不又要做上一场了,结果哪知道事实却让他目瞪口呆。
张二爷比他哥哥还要直接,一膀子就把张鹤龄撞开,两眼放光的瞪着苏默,急急的道:“苏……苏哥儿,不,苏爷爷、苏祖宗,你这意思,是还愿意按照八万结算给咱们?好,没问题,小的这就给徐元帅赔罪就是。”
言罢,风风火火的又冲到徐鹏举跟前儿,两手高举过头,就是一个大大的肥喏唱了下去,大声道:“徐元帅,万事万错都是小的错,你大人大量还请宽宥则个。”
“嘿,你这…….”饶是徐鹏举这般混不吝,也被这一幕震的瞠目结舌了。指着对着他大礼到底的张延龄,愣是半响说不出话来了。
苏默也无语了,好吧,节操呢?侯爷和伯爷的脸面呢?至少也得有点矜持吧?
二张面色从容,毫无半点羞耻之意。脸面?矜持?能换回六万两银子不?妈蛋,既然换不回银子来,那脸面什么的,矜持什么的算屁啊!来吧,用银子尽情的羞辱我吧,蹂躏我吧,eon!
屋里绝倒一地。
“那什么,直接给你俩八万两银子是不用想了,那不可能。”苏默也是醉了,同时也算看明白了。什么暗示隐晦的,跟这俩货就完全不去费那事儿。在银子的光彩照耀下,一切都是浮云,反倒不如痛痛快快的明言来的利索。
“什么?不给?!”一听苏默这话,兄弟俩顿时炸毛了,眼珠子一立就要发飙。总算是最后关头还没利令智昏,省起眼下这局势对二人实在没半分利处,这才又强自忍耐下来。
“苏哥儿,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般戏耍咱们有点太过了吧。”张鹤龄悻悻的嘟囔道。没法儿,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别说苏默消遣他们几句,便再揍他们一顿也得白挨着。
苏默却不急了,笑眯眯的回身坐下,提壶重新满上,这才冲着二人一摆手,笑道:“两位,稍安勿躁。既然是谈买卖,那便坐下来,心平静气的谈多好?我只说了不马上给你们现银,可没说刚才的话是消遣你们的啊。”
嗯?这是几个意思?
二张面面相觑,相互对个眼神儿,略一犹疑,这才挨擦着往前坐了。
张延龄瞪着眼睛看苏默,愣愣的道:“姓苏的,你究竟什么意思?要是存着戏弄咱们的心思,咱兄弟今个儿便直接撞死在这儿你信不信?”
苏默就好笑的看着他,这货说的大义凛然,实则全是色厉内荏。且不说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那般悲壮,单看那转的跟车轱辘似的眼珠子,就知道根本全不是那码子事儿。
耍无赖!这货根本就是又再耍无赖了。他这是暗示苏默,真逼急了他们,让一个侯爷一个伯爷在这儿出点什么事儿,朝中有他们那姐姐在,苏默这些人也别想落着了好儿。
苏默会怕他耍无赖吗?答案是错!苏默甚至是太喜欢这俩货的痞性了。若是能让这俩货的痞性用对了地方,那对他接下来的安排将是一个莫大的助力,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老二啊……”苏默施施然的开了口。
张延龄大怒,瞪眼道:“叫二爷!什么老二,贼死鸟,你是在骂二爷吗?别当二爷傻,二爷明白着呢。”
旁边胖爷噗的喷了出来,实在是憋不住了。这张延龄实在是太有喜感了,让人想忍都忍不住啊。
张悦等人也笑,鼻涕眼泪的。徐鹏举更是夸张的捂着肚子,两个肩膀一耸一耸的,指着张延龄笑的说不出话来。
张延龄涨红着脸,眼神跟要杀人也似。身旁老大张鹤龄哀叹一声,一手按住随时要暴走的弟弟,一边冲几人不悦道:“哥几个究竟有什么章程就划下道儿来吧,这般戏弄咱们却是落了身份了。”
张悦就使劲点头,拼命忍着笑,指了指苏默。那意思是,你们谈,咱们就看看,不说话。
张鹤龄无奈咬牙,只得又看向苏默。
苏默就认真的冲徐鹏举和胖爷两个喝道:“都严肃点,咱们这谈正事儿呢。”
张鹤龄神色稍缓,然而紧接着听到苏默下一句,眼前一黑,好悬没一头栽倒地上去。
“要笑也得等谈妥了事儿再笑…….”
哎哟我去!尼玛,你们这特么还是在玩咱们兄弟吧,果然是吧!我特么跟你们拼咯……
张鹤龄也忍不住了,两眼发红的就要起立变身。
苏默却忽然转向他,淡淡的道:“两位,我就问一句。你们是想着只拿两万两走人,还是愿意跟着我一起发财?选前者的话,咱也不必多废话,这便去交割清楚算完;若是后者嘛……”
张鹤龄满腔的怒火瞬间熄灭,直勾勾的看着苏默,“选后者又如何?”
苏默哂然一笑,端起面前的酒盏虚敬了一下,仰脖饮下,这才淡淡的道:“若是要选后者,便十个八万也是反掌间耳。”
十个……八万?!八…….八十万两?!
二张兄弟震惊了,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听到对方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
“你说!怎么个章程?”这是张延龄。
“你别唬我们,真的假的?”这是老大张鹤龄。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了出来,互相一窒,又同时看向苏默。
苏默莞尔一笑,看着张鹤龄道:“你觉得这个情形下,我还有唬你的必要?有这时间,我干点什么不好?”
说罢,又转向张延龄,点头道:“具体的章程,得要你们二位确定了意向才能说。否则不是瞎耽搁功夫吗?要不你们哥俩儿先商量商量?”
张延龄便急切的看向兄长,催促道:“哥!”
张鹤龄沉默下来,伸手端起桌上倒满了的酒盏,皱着眉头寻思半响,这才猛的一抬手将杯中酒饮了。随即重重往桌上一顿,看着苏默道:“为什么?”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的,可偏偏苏默却是听懂了。笑眯眯的看看他,点点头道:“老大就是老大,倒也是个稳妥的。”
张鹤龄脸上便露出得意之色,斜眼瞥了仍是茫然的兄弟一眼,下巴微微昂起。
这优越感秀的。
苏默却不理他,提壶给两人又斟满了酒,这才开口道:“这活儿悦哥儿他们不好出面,我身量儿又不够。总要有个差不多的靠儿,才能震住那些魑魅魍魉。你们兄弟俩,自身名头响亮,身后的靠山也硬扎,最是合适不过。唔,白话点说,就是拿你俩来扯大旗,明白了吗?”
明白,太明白了!张鹤龄一点也没因为自己被利用了而恼怒,反倒是心下彻底放松了下来。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就他兄弟俩的能耐,除了这点身份外还真没别的拿出手的。苏默肯明言这点,便说明是真的诚心诚意了。
至于说苏默说张悦等人不合适出面,那肯定说的那活计怕是名头不太好听。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张大爷和张二爷的名声早就狼藉不堪了,哪还在乎再坏一点?银子!银子才是最重要的!
“说吧,要咱们做什么,怎么做?”二张互相对了个眼神儿,张鹤龄两眼放光,迫不及待的问道。
苏默微微一笑,凑过去低声说了起来。
第683章:英国公的问对
“老大,干吗要跟那俩货弄到一块儿?那哥儿俩不是什么好鸟。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返回的途中,徐鹏举颇是埋怨的嘟囔道。
旁边张悦也点头道:“大帅这次倒是没说错,哥哥,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徐鹏举大怒,怒视着张悦叫道:“张小骚,你特么少来惹我啊。”
张悦一呆,疑惑道:“什么?你叫我啥?”
徐鹏举就得意洋洋的道:“咋的,就兴你们给我起绰号,不兴我给你们也来一个?怎么样,这名儿响亮不?”
张悦气道:“不是,我问的不是这个。那个什么小……小骚是什么意思?”
徐鹏举哈的笑出了声,目光瞟了苏默一眼,嘿然道:“这可是跟咱老大学的新词儿。老大说了,你丫就是个闷骚的,所以咱叫你张小骚错了吗?多形象啊。”
张悦听的傻眼,转头看向苏默道:“哥哥,你…….”
苏默连忙摆手,不认道:“咳咳,悦哥儿,你别听鹏举乱说,这跟我不搭噶。我的意思是说你少年老成,腹有锦绣。嗯嗯,就是这个意思。至于那什么小……呃那啥的,都是鹏举自个儿演绎的。”
苏老师毫无节操的出卖,打死也不承认。胖爷和众人便低下头偷偷的笑,连徐光祚都脸颊微抽,嘴角微微勾起。
张悦满脸通红,气急败坏的冲徐鹏举冲过去:“徐大帅,你特么敢这么编排我,爷跟你拼了。”
徐鹏举哈哈大笑着跑了,两人一追一逃,早忘了先前问的问题了。后面石悦看的目瞪口呆,摇头叹息道:“完了完了,咱家小公爷都开始称爷了,还学会骂人了,老爷怕是要气死了吧。”
旁边几个英国公府侍卫也心有戚戚,深有同感的连连点头。
前面胖爷驱马靠近苏默,低声道:“少爷,要不要我去跟着那俩货?两位世子所言,不得不防啊。”
苏默哂然一笑,摇头道:“不用。那哥儿俩不是好人不错,但却不是那种不上道的。更何况,说到家,他们只是追求利益罢了,倒是算的真小人,可比伪君子强的太多。”
胖爷便若有所悟的点点头。他跟随苏默最久,对苏默有着超乎寻常的崇信。既然苏默说无妨,那便肯定无妨了。
前面徐鹏举和张悦二人打闹的身影又转了回来,两人都是帽歪衣斜,哪还有半分贵公子模样?整个队伍便都欢乐起来,一路笑声不断。
一直到进了英国公府门前,两人才算是消停下来。徐光祚带着自己几个家丁跟苏默告辞,如今都在京里了,他们自然不会再像在武清那儿住到一起,否则就太惹眼了。
魏国公虽然不在京中,但却也在京中置办了宅院。徐鹏举便也一起告辞,约着来日一起去迎使团和图鲁勒图。
苏默笑着应了,两下里便在门前分了手。待到回到后院,杏儿迎着,伺候着他洗漱一番,便将将到了晚饭的时候了。
有下人过来通报,道是英国公请苏默往前厅一起用饭。苏默说好,打发了下人走了,又嘱咐杏儿看好了家里几个兽类,莫使它们闹腾的太过。
自从大尾巴熊和狼王来了,鼯鼠多多也不跟着杏儿了,整日介便在卫儿和小七的带领下满世界的疯玩,那叫一个闹腾啊。有时候玩的兴起,连饭点儿都要耽误了,还得人去满处找回来。
杏儿笑着应了,苏默这才起身出了门。张懋让他去前面一起用饭的意思,苏默自然是心知肚明。这一天下来他没少惹事儿,怕是老头儿这会儿不定怎么心中惴惴呢。叫他过去问问,自也是题中之义。
待得到了前厅,果然屋里只有张氏父子两人,其他下人一个都不见,却是为了说话方便,早被张懋打发了出去。
苏默先是问了安,这才在张懋的笑应中落了座。只不过古人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张懋虽是武人,但家教森严,这个规矩也是打小守过来的。
爷仨安静的用过了饭,待到苏默放下碗筷,张懋让人来收拾了桌子,又端上了茶,这才问起今天的过程。
傍晚时,张悦回来后其实已经大体说了一遍了。可是有些事儿,便是张悦也说不清楚,张懋只得亲自听苏默说说。
正如苏默所料那样,老头儿对今个儿一天的事儿,早得到了消息。听说苏默竟然跟张家兄弟俩凑到了一起,虽心下有些猜测,但终是心中不大拿定。
“默哥儿是想立旗?”张懋听完苏默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张口问道。
所谓立旗,大抵就是自个儿分户独立的意思。
苏默笑道:“伯父想多了,也谈不上立旗。咱们两家虽然是世交,但小侄此刻已然不是单身一人了,这一大家子,终归不能一直占着伯父这里吧,终究不是那么码子事儿。还请伯父多多体谅。”
张懋唔了一声,点点头却没多说。苏默的说法他当然明白,苏张本是两家人,若只苏默自己倒也罢了,暂寄他府上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可如今杏儿等人也在这儿,还有楚玉山和数百蒙家老卒,那便确实不太合适了。这个不合适不单单是对他英国公府而言,也是对苏默自身不好。
这个时代,讲究的个好男儿当顶起门户来。苏默今年已经十七了,虽尚未及冠,但既然有了妾有了仆,那便等若是成人了。如果再寄人篱下,那是要被人笑话的。
“你就那么看好后宫?其实陛下对你也是甚为期许的。”沉吟了一会儿,张懋又缓缓开声说道。
苏默今个儿主动邀请二张的举动,表面上是在拉拢二张,实则却是在对张娘娘示好。这其中隐含的意义,张悦或许年轻看不透,却如何能瞒过张懋去?
只是张懋却有些想不通,眼下弘治帝既然表现出了那么强烈的招揽暗示,苏默又何必非要舍近取远,去讨好后宫?有了皇帝这个最大的靠山,他还有什么可顾虑的?而且一个操作不好,反倒容易落下把柄,被人攻讦勾连后族,图谋不轨。
苏默心中暗暗苦笑,他倒是想只靠着皇帝呢,可是谁又能知道,这位弘治帝是个不长命的呢?最多再有个三五年,或者是七八年吧,这位以仁善中兴而闻名的皇帝便会一命呜呼了。
而且,这还是原本历史的记载。可谁又能知晓,有了他这只蝴蝶的乱入,历史会不会改变?如果往好了变还好说,可要是变的更坏了呢?到时候他又能靠谁去?
别说那位正德天子,嘞了个擦的,那位爷可是有名的不着调、不靠谱。要是指望他,怕是到时候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按照历史的记载,正德天子是落水之后,寒邪入体不治而亡的。可尼玛那是一位帝王啊,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能不慎落水,这事儿要说没有猫腻,傻子才会信呢。
而且就算是真的不慎落水,可尼玛区区一个因落水受凉就直接给病死了,那岂不是在瞪着眼胡说八道?骗鬼呢吧。
如果苏默不了解内情,或许在刚穿越过来时,还会被蒙蔽一二。可是在见识了刘长风这位太医的医疗水准后,对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已是有了清晰的判断。
或许后世一些真正的疑难杂症确实治不了,但绝不会连一个普通的感冒发烧都治不好。更不要说,治疗的对象是一国之君了。
所以,正德帝之死,绝不像历史记载那样简单。甚至,便连弘治帝的死,都大有蹊跷。
而这两代君王的接连离奇死亡中,唯一坚持下来的,纵观朝野内外,唯有那位娘娘得以保全。其他无论是内阁大臣还是厂卫勋贵,二十年间死的死、走的走,最后只剩下小猫三两只,整个中兴之臣凋敝殆尽。
这种情况下,苏默不先占个先,跟那位娘娘提前打好关系岂不是傻了?更何况,他也确实是看透了二张的本质,觉得那俩货确实还有抢救的希望,这才动念拉这两人一把。
只不过这番心思,他又如何跟英国公明言?此刻听张懋问起这话,踟蹰一会儿,才含混的道:“人无近忧必有远虑,能多准备些总是好的,您说对吧。”
张懋捋着胡须的手猛的一顿,脸色就有些变了。他老而成精,一生不知经历了多少波谲云诡,哪会听不出苏默话中隐含的意思?
旁人或许不晓得,可他却是看的清楚,当今圣上的状况,远不如表象那般好看。以他武人的修为,心中早有所疑虑,皇帝眼下的身体,就如同在不停的压榨似的,那是一种极其伤害根本的透支。这样发展下去,很难说哪一天就会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然而这些事儿实在太过诛心,便是他往日也不敢多想多思。这个少年小小年纪,身又不在朝中,根本连皇帝的面儿都未见过,又是如何看透的?
想到这儿,张懋的脸色终于变得凝重起来。待要张口再问,忽然心中一动,目光在儿子张悦满脸迷茫的脸上扫过,生生又将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出使蒙古的使团,后天一早便会回来了。”沉默了半响,张懋再开口,却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而是冷不丁的说出了这么个消息来。
苏默一鄂,但旋即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笑着点点头。
张懋眼底便闪过欣然之色,慢吞吞的站起身来,背着手往后而去。临到门口时,忽然又脚下一顿,头也不回的道:“默哥儿既然看的长远,那便放手去做。唔,带着你兄弟一起,万事,自有老夫给你撑腰。”
说罢,再不停留,不多时便已转到后面去了。
堂上,张悦脸上迷茫之色更重,完全搞不清究竟怎么回事。苏默却是微微眯起双眼,仔细的咂摸着老头儿的话,渐渐的露出了然的笑容…….
第684章:宁王
就在苏默与英国公对答的同一时间,京城里一处大宅的门外,二张兄弟从一辆马车上下来,仰头看看那高大的门楣,脸上露出复杂纠结的神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宅子里的门房早看见了两人的车驾,连忙迎了出来,一边唤人来帮着将车驾从侧门赶了进去,一边哈着腰请两人入内。
两兄弟却并未马上进入,相互对望一眼,脸上踟蹰之色更浓。张鹤龄摆摆手,示意那门子自去。门子诧异的看了两人一眼,默默的退回门里。
外面,张延龄焦躁的搓搓手,对还在沉吟不决的张鹤龄道:“你究竟怎么想的?倒是进不进啊?你可想清楚了,这要进去了,可就难回头了。那可是几万两的进项啊。”
张鹤龄脸上也露出烦躁之色,低声怒道:“你个夯货,吵吵个甚!这般大声,生怕他们听不到怎的。”
张延龄便悻悻的,声音转低了些嘟囔道:“都到了人家家门口了,还怕什么听到听不到。”
张鹤龄就狠狠瞪了他一眼,眼中露出坚定之色,沉声道:“咱们,进去!”
张延龄大惊,急忙扯住,急声道:“老大,你可真想清楚了。”
张鹤龄叹口气,转头看了兄弟一眼,低声道:“如你所说,咱们来都来了,还能不进去吗?就是之前的事儿,也总得有个交代不是。”
张延龄气结道:“可是…….”
张鹤龄果断摆手,打断道:“没什么可是。咱们便是进去了,究竟如何说也在咱兄弟自己。可若是不去,不但是平白得罪了他们,岂不也弱了咱兄弟的名头?不必多言,且见机行事就是。”
张延龄稍稍松口气,深深看了兄长一眼,这才艰难的点头道:“你 心中有数就好。要我说,凭咱家娘娘的面子,也不见得真怕了他们。说到家,他们虽显贵,但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些被圈养的…….”
“闭嘴!”他话尚未说完,张鹤龄便猛的色变,厉声喝断。随即紧张的四下瞅瞅,见没人听见,这才轻松口气,转头低声呵斥道:“这是什么地方,那些话岂是你我能言的。行了,听我的没错。进去后,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张延龄撇撇嘴,却也终是有所顾忌,勉强点点头应了。
二人整了整衣衫,并肩迈步跨进门中。门子哈着腰,直到目送两人背影去远,这才缓缓直起身来。略一沉思,招手唤来另一人替着自己,然后转身从另一条路向后跑去。
刚才他躲在门后,虽然没听清楚,但零星几个词儿却让他感到有些不对劲儿。家主可是早有吩咐,要留心一切消息,尤其是显得异常的那些。这事儿应当算是异常的吧,可要早早报知一声才好。
入得门里的二张哪里知道,自己兄弟俩的一时迟疑,竟然早落到了人家眼中。此刻两人正满腹愁思,为了待会儿的面对头疼呢。
这宅子占地极大,两人足足转了两刻钟,才终于在一处厅堂前站住。
厅堂上此刻一片人声鼎沸,遥遥可见堂上摆了一溜儿小几,却是正在开宴呢。
张延龄撇撇嘴,嘟囔道:“一帮子混吃等死的废物。”
张鹤龄激灵灵打个冷颤,转目瞪了他一眼,这才一扯他袖子,拉着他一起往里走入。
“啊,张大哥和张二哥回来了。快,快快入席,这番却是辛苦了。”才进的门里,上首坐着的一个年轻人便笑呵呵的起身迎着,热情的邀两人入席。
堂上众人先是一静,随即也都纷纷附和着。只是那附和的模样一看就是虚应故事,显然不过是给那年轻人面子罢了,却不是真的看重二张。
在那年轻人身边,鲁王世子朱阳铸俨然在座。此时倒是与旁人不同,对二人的到来显得多出几分真心来。
二张兄弟心下有数,相互对望一眼,都对上满面的笑容,抱拳和众人一一见礼,又冲那为首的年轻人和朱阳铸抱拳说声叨扰,这才在刚摆上的一张小几后面坐了。
张延龄别扭的在履席上扭动了几下,暗暗撇嘴不已。这些个穷酸,整日介就是装模作样,非要附庸什么风雅,追求什么汉唐古风,弄的什么破席面儿,好好的桌椅不坐,却要搞什么跪坐,真是作践。
他心中这般想着,面上便不由的流露出来。朱阳铸是个草包,又心中有事,自然没有注意到。那个为首的年轻人却是看的清楚,转身回坐之际,原本满含笑意的眸子中,瞬间闪过一抹恼怒和不屑。
“怎么样怎么样,这趟过去可教训了那小子?”两边刚坐定,朱阳铸便迫不及待的探身问道。
张延龄仍自纠结坐的不舒服,听问却是翻了个白眼理都不理。张鹤龄却脸上微一抽搐,犹豫了下才叹口气,苦笑道:“别提了,殿下,此番我兄弟可是让你害苦了。”
朱阳铸一呆,随即面色一变,失声道:“怎的,难道那小子真狂到如此地步,连你二人都降不住他?莫非他不知道你们是娘娘的亲弟?”
二张相互对望一眼,心话儿,咱降人家?咱是被人家降好不好。娘娘的亲弟又如何,跟三家国公联合的势力比起来,屁都不是!
只是心中这般想着,话却是决不能这么说的。张鹤龄脸上做出难堪之色,摇头叹道:“他倒是知道咱们的来历,可架不住他身后的背景也不小。此番咱们没能达成目的不说,反倒是大把的倒贴了出去。殿下啊,你给的信息可是坑死人了。那小子背后哪里只是英国公一家,分明是英国公、定国公还有魏国公三家啊。你你……唉!”
他掰着指头,挑着能说的,把事儿大体说了一遍,到的最后以深深的一叹结束。面上满是悲愤之意,暗地里却是拿眼偷偷瞄着那为首的年轻公子。
朱阳铸脸色难看至极,对张鹤龄的抱怨没半点反应。张家兄弟难受不难受他才懒得多问呢,他只关心自己的面子有没有找回来。当日苏默竟敢当街忤逆他,还指使下人打了他的护卫,让他颜面落尽。这事儿,如今已然传遍全城,让他成了一众龙子龙孙们的笑柄,每每想及这点,便让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了苏默才解气。
这二张兄弟的一处宅子被苏默看上的事儿,正好被他前日得知,在有心人的提点下,当即便想拿过来做做文章。
二张在他心中自然屁都不算,可这两人却是皇后张娘娘的胞弟,这个身份却是非同小可。他原想着,便是达不成羞辱苏默的目的,至少也能搅合黄了苏默购宅的事儿。
本来嘛,买个宅子不算什么大事儿,即便真给他搅合黄了,对苏默也不见得有多大关碍。可与他而言,只要能让苏默不舒服,他就开心、就解气,却也不去顾及究竟实惠有多大了。
可万万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是如此。二张兄弟不单没能如愿,竟还被逼的低头服软,差点赔房子赔地的狼狈而回,真是两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点心!
他不屑的扫了二张一眼,却把目光看向上首的年轻公子,苦恼的道:“王兄,你这计策不灵光了,可还有别的法儿没?你放心,但教能让小弟出了这口恶气,必有厚报!无论何事,小弟无有不允。”
那年轻人本听了张鹤龄的话后,正自若有所思,听到朱阳铸这般一说,顿时回过神来,摆手不乐道:“十王弟这是哪里话来,宁、鲁二系同根同源,向来交好。你受了欺负,为兄这做兄长的岂能坐视?说什么报答却是远了。”
这年轻人竟然是当代宁王,若是苏默在此,怕是定要立即瞪大眼睛了。对于整部明史,怕是最让人耳熟能详的,除了太祖、成祖外,便是这位宁王了。
后世许多小说影视,都曾以这位主儿为原型演绎过。比如后世许多人耳熟能详的《唐伯虎点秋香》中,那个出场不过几分钟,但一看就满身“逗二”,来不来就喊着要发飙的宁王,说的就是眼前这位了。
而历史上,宁王朱宸濠正是于弘治十年继承王位的。而在此次弘治帝下旨各家藩王世子入京争取蒙古公主后,朱宸濠是唯一一个已经承袭了王爵,而年龄又正当时的。
所以,当众龙子龙孙齐聚京都后,朱宸濠便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众人的头羊。这既是体现了阶级的分明使然,也是因着宁王一系经营良久的积累缘故。
正是这种历年的积累,才使得后来朱宸濠有了造反的底气。当然这都是后话,此时的朱宸濠却还只是个新嫩。虽然也如父祖辈一般,心中暗有不轨之意,但却尚未敢如十余年后那般明目张胆。
但这却不代表着他就肯老实了,正如此次二张事件,背后为朱阳铸出谋划策,制定让二张去抗苏默的主意,便是出自他的手笔。至于说他是真帮着朱阳铸出头,还是另有谋划,则只有他自家知道了。
朱阳铸的鲁王一系,最早乃是太祖朱元璋的第十子的封号。而宁王则是第六子,故而才有了朱宸濠此刻“十王弟”的称谓。
此刻听了朱阳铸再次的哀求,朱宸濠心中暗暗盘算了一会儿,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忽然眼神一凝,瞄向了屏风后的一处侧门处。
那里,一个青衣小帽的少年人的脑袋刚刚缩了回去,脸上又是震骇又是惊恐之意…….
第685章:后悔
钱宁站在朱宸濠面前,微微低着头,虽然竭力保持着平静,但身子不可自抑的微微颤抖,终究是出卖了他此刻的紧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他身后,小手巾忠儿早已吓的趴伏地上,连头也不敢抬。对于他而言,大太监李广已经是天一般的人物,而眼前这位却是一位藩王,比李广更不知尊贵了多少倍,如何能不让他害怕。
有人说了,太监这种物种,整日里就生活在皇宫内院里的,每日里所见的都是皇帝皇后的,怎么可能碰见一个外来的藩王就吓成这样?
其实不然,别说忠儿只是一个根本不入流的小手巾了,便是如李广这般大太监,也不会经常看见皇帝。除非像杜甫那样的随侍跟班,又或者翰林侍读、起居舍人这样的近臣,否则便是内阁大臣都不可能做到每天都能见到皇帝。
也正是如此,李广才心兹念兹的觊觎杜甫的位置。也才有了许多桥段中,多数坏事儿总是与皇帝身边的太监、侍从有关。因为这种人虽然身份卑微,但架不住离着天子近啊,他们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后宫的后妃们的能量都大。说不定那句话,就堪比枕头风还要有威力。
而像忠儿这样的最底层杂役,别说皇帝了,除了他伺候的李广外,甚至连许多大太监都从不曾见过。他的人生便只有那个小院子,经年累月看到的,便只是头上的那一方天空。
幸运的是,他机缘巧合的认识了钱宁,这让他比其他的小监们,总算是多出了几分亮色。从此他得以走出了那个小院,多了那个避风巷般的假山石林,也多了一份友情。
然而,谁又能知道,这于他而言,真的是幸运吗?没人知道,至少现在没人知道。
而今日两人之所以在这里出现,正是源于那日两人在石林里的密谋。
钱宁因着年龄的缘故,又有他养父钱能的照拂,不但在宫里自由许多,也因此消息灵通的多。由此,自然便知道了皇帝下旨,令诸王子侄入京的事儿。
而更巧的是,他还幸运的接触到了一位极好的大人物。这位大人物性子极是温和,对谁都彬彬有礼的,便是如他这般低下的小人物,也从不轻视半分。
不,那已经不能说是不轻视了,简直就是投缘。是的,那个大人物就是这般说的,投缘。每次见了他都是笑眯眯的喊他“小钱”,时不时的还塞给他些好吃好玩的物件。
虽说钱宁能感觉到,这位大人物对他似乎并不是真如他所言那样,只是单纯的投缘,更多的,似乎是想通过他了解一些太子的事儿……
好吧,钱宁每每思及此事,总是立即将这个念头压下去。他和太子混的再熟,但终归是上下有别,远未到亲密的程度。即便是真有人别有用心,又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呢?若真是要打探太子的隐秘,远不如去收买刘瑾那几个更靠谱。
所以,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相信,这就是投缘。
而也正是因着这份投缘,才让他在得知了好朋友忠儿的难处后,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带着好朋友来向那位大人物求肯,若是能让大人物看中,将忠儿收了到身边伺候,那李广的阴影便也就再不能困扰忠儿了。
至于说那位大人物有没有这个能力,钱宁毫不怀疑这一点。因为,那位大人物不是别个,正是眼前这位宁王殿下。
堂堂宁王殿下,看中一个小太监,要过去伺候,这事儿简直太简单不过了。李广便再如何势大,也绝不敢放半个屁出来。
而如果这事儿办成了,不但能解决了好朋友的难处,还能将自己的人脉延伸出去,等若是日后多了一条路。养父钱能在日时,时常嗟叹自己的路子不够宽,要不然也不会最终只落得个仅以身免的下场。
昔日成化时,虽然大多数人都下场悲惨,但也有些人因为有人帮着说话,得以平步青云,摇身一变成了人上人便是这个道理。
所以,在钱宁小小的心思中,交往越多的朋友越好。如果能将朋友交到天下到处都是,那便可无处不可去的,再不用走养父的老路了。
而今天,正好宫里有个往各家世子送赐赏的活儿,他便积极的接了过来,然后拉了忠儿过来。想着,或许有机会央求一二,将这事儿给办了。
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找过来后的时机那么的不凑巧,正好听到了鲁王世子和宁王的对话。从话里言间不难猜出,针对那个苏默的阴谋,竟然都是宁王殿下背后出的主意。
他对苏默并没多少了解,但是占着在宫里行走的便利,还是比外界更多知道些内情。貌似,听说圣上对那苏讷言颇有些看重,最近很有几道密旨下去,都是跟那个苏讷言有关的。
而宁王殿下,竟然在背后算计那个苏默,这……这岂不是在跟圣上打对台?这么一想之下,顿时就是一身的大汗。不知为什么,往日里宁王或有意或无意的,向自己问询关于太子诸般事儿的一幕幕,猛然清晰起来…….
钱宁现在还是太小,他犹自懵懂着,搞不太明白其中的意义,但这却不影响他天生的直觉。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颤栗,似乎自己被某个存在注视着,冷厉而阴森。莫名的巨大的危机感,如要铺天盖地般将他湮没……
他惊恐的想要躲闪,却不料终是来不及了。厅中宁王殿下精光闪闪的眸子望过来的那一刹那,注定了他再也无法脱身了。
“小钱,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可是哪里不适吗?”眼前的宁王还是那么的温洵和熙,平易近人。可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落在钱宁眼中,却只觉得说不出的恐惧可怖,恍惚间,似乎在那温和的背后,有一双毒蛇般的眸子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没……没,呃,多……多谢殿下关心,小的很好,真的很好。”他强自镇定着,明明想要表现的与往常一样,但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嘴巴如同塞了个胡桃也似,说话都磕磕绊绊起来。
宁王就看着他,静静的一言不发。钱宁只觉得背后一道冷气直往上窜,那无形的压力,让他险险就要跪倒下去,将一切所思所想都和盘托出。
但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行!一旦他真的那样做了,等着他的结局,便是万劫不复、尸骨无存!所以,哪怕他再如何不堪,也拼命咬牙坚持着。
他暗暗的催眠着自己,没有事儿,什么事儿都没有。所有的猜想都是自己的胡思乱想。一个少年的胡思乱想根本不会成为事实,也绝对不是对王爷的恶意,自己不需要紧张,不需要害怕!对,不紧张!我不紧张!
他不停的在心底念叨着,额头上的汗一滴滴滚落下来,淌成了小溪一般。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结了,恍惚中如同过了千百万年似的。
就在他眼看要坚持不住了的时候,终于,对面的宁王殿下展颜一笑,又再恢复了往日春天般的和熙,抬手拍拍他肩膀笑道:“你这小子,往日里那般跳脱,怎的今日如此老实?本王还当你改了性儿呢。说吧,你这么晚忽然跑来见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说着,目光斜斜瞟了一眼仍跪在地上发抖,却不敢抬头的忠儿。
忠儿虽然年幼,又特意换了一身衣裳,但是朱宸濠家中见多了太监,便是离着十里地都能闻出那股味儿,又怎么会看不出这是个阉人?
只不过他只当是这个小家伙又是个自己去势,想要求富贵的,倒也没太在意。
这个时代,宫里没过几年,都会从外面收些杂役,许多穷苦人家过不下去了,便多有将自己孩子阉割了,巴望着能就此进去。虽然没了传宗接代的指望,但终归也是一条活路,好过在贫苦中死去。
而这种诡异的惨况,历代君王都有明令禁止,但却久禁不绝。此时还算好些,到的再往后辫子朝时,更是形成了全以这种阉人聚集的村落,可谓世间奇闻了。
朱宸濠心思深沉,自然早看出钱宁的不对劲儿,但他却另有打算,这才以目示意,给钱宁一个说话的台阶。
钱宁果然机灵,大松口气儿之余,抬手不自觉的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这才将宫里赏下来一些物件的事儿说了。待到说完这事儿,目光瞄了瞄被拉起来,仍显得畏畏缩缩的忠儿,脸上露出踟蹰之色,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好。
他毕竟是个伶俐的,朱宸濠可以不当回事儿的说跟他投缘什么什么的,那是上位者俯视下等人时的一种大度和宽容。便被人说起,也只能赞一声贤王仁爱;
可如果他真拿这话儿当真,跟一位王爷说什么投缘,那可就是不讲上下尊卑,狂悖无礼了。
当日他冲动之下,光顾着算计其中的得失利弊去了,就那么拍着胸脯承下了此事。可现在真事到临头了,却猛然省悟过来,自己区区一个下等人,又哪来的资格,去要求一位王爷关注一个小太监?
这话说不说的出口是一回事儿,说出来了能不能办又是另一回事儿了。而且,一旦忠儿的身份表露了,一切便再无挽回余地。宁王若真是顾着自己的周全还好说,那样最多就是个不允罢了;
可如果实情不是那样的,宁王一旦翻脸,那自己和忠儿两个,就都别想着再活了。要知道,宫里的太监也好,宫女也好,还有杂役侍卫等等,都是皇家的家奴。
一个家奴,竟然想着自己挑主子,这简直是胆大妄为,悖逆扛上的大罪!而宁王是什么人?说一千道一万,那还是皇家朱姓之人,他又凭什么为了一个家奴,去做有违皇家规矩的事儿?
想到这儿,钱宁忽然再次冒出了一身的大汗,为自己的轻佻后悔不迭。
第686章:名士
世上如果有后悔药,钱宁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买一颗吞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是可惜,后悔药这个东西真心没有。
而他如果能如苏默般,早知道历史轨迹,明晓数年后的祸事,那此刻哪怕就此得罪了宁王,他也一定会先脱身出去。
望着朋友忠儿哀求的眼神,再看看宁王虽然带笑,但却越来越冷的眼神,这一刻的钱宁,终于还是没能坚持住。
这位宁王殿下平时看似谦和仁厚,但那是对己方人。可在对待敌人时,那却又是另一副面孔了。钱宁就曾听闻过,江西有个御史对宁王有些不满,曾上书弹劾过其罪。然而不等奏章送至京城,那御史便忽然失足落水而死。
而随着御史之死,那张参奏宁王的折子,自然便也无疾而终了。至于御史之死,朝中也曾大力查察过,但却毫无所得,最终结论就是一桩意外。
但是事件表面虽没有破绽,但是又如何能瞒的过聪明人去?只要稍一联系便能猜到其中端倪,细思恐极啊。
若说钱宁之前还只是拿这个传说当故事听,可此时此刻他却再不敢有半分怀疑。目下他只是个宫里的小杂役,跟一地御史相比,简直犹如微尘与沧海一般。
那么,一旦惹的宁王不高兴了,御史死得,他这个小小的杂役又如何死不得?御史死了还有人去查一下究竟,不管结论如何,总算还有个面子上的流程。
可要是他钱宁死了,怕是谁也不会去在乎吧。没有人会为了一条毫无价值的野狗的死,而去多费哪怕半分脑子!
而且话说回来,事情已到了眼前,他就算想退缩,心中也着实没把握能骗得过这位王爷。而一旦被识破自己妄图瞒骗,那后果,钱宁便是想想就不由激灵灵打个冷颤。
没奈何,当下便吞吞吐吐的将事儿说了。只是紧张害怕之余,原本几句话的事儿,竟是生生说了将近小半个时辰。待到说完,已是浑身出了一身的大汗,却是不知为何,忽然竟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觉来。
朱宸濠静静的听着,待到听完也是不由的面色古怪起来。旁边那个小太监,竟然是宫里李广的身边人,这真是大大的出乎意料了。
而这个钱宁竟然天真到想要找自己来解决这事儿,也是让他不由的暗暗发笑。难不成这小家伙真把自个儿当盘菜了?
唔,且等等。这个忠儿的身份是宫里的,那对于此番自己的谋划,会不会有些帮助呢?
想到这儿,他原本带着三分戏谑的笑容忽然变得真诚了起来。
“唉,你这小子,原来就是这么点儿小事儿,这又有什么可紧张的?成了,这个……呃,是叫忠儿的吧?嗯,留下吧,本王府上身边正好缺一个跟班跑腿的小厮,他看上去倒也老实本分,看在你的面上,这份差就与了他便是。”朱宸濠微笑着说道。
忠儿福至心灵,大喜之余抢先跪倒,连连磕头相谢。
钱宁却是目瞪口呆,一时竟不敢相信这事儿真就成了。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他不由的动摇起来。
可就在他咬咬牙,抛却心中纷杂的思绪,也要下跪叩谢之际,猛不丁却忽然看到朱宸濠眼中一闪而过的兴奋,登时不由激灵灵打个冷颤,原先那点念想再也不存半分。
如果说这件事办成了,他又或者忠儿兴奋都在情理之中,可只该收获感激的宁王,却是来的哪门子兴奋?这其中,必然有诈!
这且不说,钱宁整日在宫中行走,年纪虽小,却不知早见识了多少阴暗诡谲。就在刚刚那一刹,他分明还感到了宁王眼底的兴奋中,透露出一种残忍冷酷的味道…….
他勉强保持着面上的不动神色,再次下拜谢过,一颗心却只一劲儿的直往谷底沉去。转头看看此刻已经欢喜的满脸泪水的忠儿,忽然觉得整个人如同掉落进了冰窟也似。砭骨的寒冷之中,还有着说不出的歉疚和心痛。
他神情有些恍惚,后面几乎都不知道怎么出的宁王府,整个人如同失了魂儿一般。
忠儿当然就此留下了,有宁王的牌子说话,李广那儿压根不会有半点意见。可是,这对忠儿来说,究竟是福是祸?钱宁几乎是逃也似的奔跑起来,完全不敢去多想多思。稍一多想,脑海中便会不其然的浮起那一刻宁王那眼中的兴奋,那似乎是一种带着血色的兴奋……
宁王府中,让人带忠儿下去安置,朱宸濠转头又看了看钱宁离去的方向,脸上若有所思着踱步回到房中。
前面的宴席已经结束了。朱阳铸没有得到确切的回复,有些怏怏不乐,最终只能悻悻而去。
二张兄弟也走了,他们巴不得这事儿就这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好。要知道,下一步他们可是要发大财的人,不知要忙成什么样呢。
依据苏默所言,如果真的将那活计干起来,两人几乎立刻就能脱离一穷二白的窘地,大步迈入大明顶级豪富的阶层。这事儿想想就让两人兴奋的直打抖。
房外脚步声响起,门帘一起,一个年约五十上下的老者负手而入。看到端坐椅子上的朱宸濠,连忙拱手作揖见礼。
朱宸濠也是脸上神色一整,起身一本正经的回礼,恭声道:“若虚先生辛苦,可有什么收获?”
若虚先生微微一笑,伸手一撩衣襟,笑着道:“殿下且安坐说话。”说着,自己却先落了座,竟是毫无半分客气。
而朱宸濠也没有半分怪罪他谮越之意,显然两人平时相处便是如此。也由此看出,朱宸濠对这位若虚先生的倚重和推崇。
而此时若是有朝中之人在此,也定要又是震惊又是释然。震惊的是,绝对想不到这位若虚先生竟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释然的则是,以若虚先生的身份名头,确实也当得朱宸濠如此的礼遇。
那么,这位若虚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若虚,不是名,而是字。此人姓李,名士实,字若虚,江西丰城人。成化二年,高中进士及第。随即得授刑部主事,后又迁员外郎、郎中,出任按察副使提学江浙。
之后经年,累功拔擢山东布政使司,进右副都御史,召任刑部侍郎。
弘治五年十月,以右都御史巡抚勋阳,至来年,也就是弘治六年十一月,终授理南京都察院事,可堪为一方大员。
以上若看做是李士实的官路成就,那与李东阳、萧显同称三名士,就是他在士林的地位了。
三人曾玉堂联句《咏六安茶》:“七碗清风自里边,每随佳兴入诗坛。纤芽出土春雷动,活火当炉夜雪残。陆羽旧经遗上品,高阳醉客避清欢。何时一酌中霖水?重试君漠小风团!”一时谓为佳闻,在世面上广为流传。
而其人更是工诗、善画,尤以书法闻世。其书法自成一家,世人称其瘦、险、丑、怪,极是有名。之后其时四大才子之一的文徵明,都曾收藏过他的作品,哪怕是因其犯了事儿有牵连之危,也宁可偷偷改了题跋也要留藏,可见一斑。
就是这么一位名声赫赫的大儒,却与此刻身处一位藩王的府中密室,如何能不让人震惊莫名。
然而此时此刻,这位若虚先生显然并无丝毫感觉不妥的觉悟。听闻朱宸濠问起,脸上笑容略略寡淡,嘿然道:“确是有些猫腻。那苏讷言显然是许了二张不少好处,这两个人,信不得了。”
朱宸濠眼神一缩,急问道:“先生可曾问清楚,究竟是何好处?约有几何?”
李士实闻言微微蹙眉,不悦的斜了他一眼。朱宸濠省悟,脸上讪讪的,强自辩道:“先生莫怪,小王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呵呵,只是好奇。”
李士实望定他不说话,直到看的朱宸濠有些坐不住了,这才轻声一叹,正色道:“殿下既有鸿达之志,便当克己制欲,万不可沉迷小道!银钱虽好,但若殿下能光复祖上荣耀,天下万物亦可予取予求,岂不胜眼前区区小财万倍?还望殿下慎思之!”
朱宸濠面红耳赤,连忙起身恭恭敬敬的一礼,慨然道:“小王受教了,自当谨记先生所言。”
李士实这才面色稍缓,点点头,示意他坐下。这才沉吟道:“殿下方才所问,某也试探过了。可惜,那两个夯货本就是无能无才之辈,根本说不清楚。只是听上去倒是与时下诸行业多有廻异,想来,便是那苏讷言的手段了。唔,倒也不须多费斟酌,左右不过哗众取宠,引人舍财罢了。且由得他们去,若日后有需,自有道理。”
朱宸濠迟疑了下,随即便点头应是,欣然接纳。在他眼中,皇帝也不过尔尔,又遑论只是皇后的两个不成材的弟弟?至于说苏默,哈,一个区区下贱蒙童,若失了帝后的扶持,跟只蚂蚁没什么两样。他只要抬抬小手指,便可轻易碾死。
正如李士实所言,现在还只是刚开始,自己便得了来还要费神经营,哪有等其发展丰腴之后再来宰割趁手?便只当养猪了,待到猪肥壮了,只来收割便是。
这么想着,遂放下此事,又把适才钱宁和忠儿之事拿了出来。待到说完,这才低声道:“以先生之见,此事上可有作为?”
李士实不答,微阖着双目沉思。
朱宸濠也不催促,只安静的等待着。半响,李士实张开双目看向他,淡然道:“殿下有何想法?”
朱宸濠微微一笑,探过身去,低声说了起来。
第687章:名仕会所
韩杏儿端着一个托盘,迈步走进了苏默的小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腾腾的肉粥,这是她亲自看着熬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熬好的。
苏默打从昨晚回来就开始忙活起来,写写画画的,还时不时的念念有词,还不许任何人打扰他,不知在搞些什么。
起初韩杏儿还以为他来了兴致,要作诗赋词呢。但后来瞅个送茶的档儿进去一看,却见满纸都是乱七八糟的图画,还有些鬼画符般的符号,愣是半天没看懂。
有心要问问,但见他如魔怔了似的,眼神儿压根就没注意自己进来,只得无奈作罢。
直到后半夜时分,才终是好容易劝着他歇下了。想着这人忙活了大半夜的,身体怕是要受不住的,便一大早的起来煮了这碗肉粥送来。
到的门前,却见前屋里,小丫头腊梅趴在一张小杌子,上睡得跟只小猪似的。因为趴着的缘故,一张小脸一边都压扁了,以至于把张小嘴儿压的凸出起来,随着呼吸时不时的发出轻轻的哨声。
韩杏儿不由的摇头苦笑笑,先是侧耳听听里间,不闻半点声息,似乎苏默也还没起来。想想也是,昨晚睡得那么晚,估计不到午时是醒不来的。
她和苏默早在武清就熟悉无比,自是知道苏默的习性。别看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很是随和,但有一点,就是千万别在他睡觉时吵到他,不然的话,这厮的起床气可是极大的。扰到他睡觉,能把脸臭上一整天。
将手里的托盘放下,左右看看,从一边的小榻上取了薄被,给腊梅披上。这个季节,京城的早上还是挺凉的,小丫头这么个睡法,一不小心就会受凉的。
苏默回来后,张府曾要给他配个伺候的侍女,却被苏默婉拒了。五好青年苏老师虽然很想尝试下**的地主少爷生活,但是让他就那么大模大样的当着杏儿妹子的面儿,心里终归是有些别扭。
后来,还是杏儿妹子贤惠体贴,便将自己的侍女腊梅派了过来,每晚便在外间的小屋支了个小床,以便随时伺候着。苏老师装模作样的假意推脱几下,便也就臊眉耷眼的屈服了。
想着苏默当时那欲拒还迎的贼眉贼眼的样儿,韩杏儿忍不住噗嗤一声低笑出来。
对于苏老师的这种矫情,杏儿妹子颇有些不能理解。这个时代,男子不能说个个都是三妻四妾,但是在富贵之家里,有几个贴身丫鬟的,甚至是早早就有了外室的不知凡几。这本是很寻常的事儿,偏苏默却好似很抹不开的样子,也不知他脑子里整天怎么想的。
韩杏儿想的出神,手下便稍稍重了些。腊梅在朦胧中被惊醒,迷迷糊糊的张开眼顿时吓了一跳,蹭的就跳了起来,张嘴就要叫出来。唬的韩杏儿赶忙捂住她的嘴,这才没喊出声来。
“杏儿姐姐。”腊梅彻底清醒过来,吐吐舌头,扭捏的叫道。做下人的上工之时,却偷懒睡着了,在规矩严的家里,那可是会被狠狠惩罚的。
小丫头虽然性子跳脱,却也是个知道轻重的。好在她跟着杏儿日久,知道自家姑娘是极心善的,并不会责罚她。不过由此讪讪的,却是不可避免的。
“嘘!”韩杏儿白了她一眼,赶忙在嘴边竖起手指,示意她低声免得吵醒里面的苏默。
腊梅缩头缩脑的点点头,转头瞄向里间,下一刻便顿时瞪大了眼睛。
里间的门无声的开了,苏默一脸迷茫的站在门边看着两女,眼中满是惊疑的神色。
刚刚韩杏儿拿被子给腊梅盖,结果腊梅却被惊醒过来。而后小丫头蹦起来要叫,韩杏儿怕他扰了苏默,又急着捂她的嘴。所以,此刻展现在苏默眼前的景象就是:杏儿妹子一手拎着被角搂着腊梅,一手竖起手指压在腊梅唇上,倒似是抚摸一般;
而腊梅则两手环抱着杏儿的纤腰,小脸儿因为沉睡刚起娇艳艳的、红扑扑的。更因为做错了事儿被当场抓到,再加上猛不丁苏默的意外出现而惊到了,那眼神中便满是羞愧和惊慌混合的神色。
同样的,杏儿妹妹也是一脸的意外和慌张,这画面…….实在太让人浮想联翩了。
“你们……”苏默张了张嘴,满面古怪的指了指二女,随后颓然叹口气,一脸了无生趣的低沉道:“好吧,真爱是不分性别的,我不会怪你们的。唉…….”
真爱是不分性别的……他不怪…….这是几个意思?韩杏儿和腊梅都是一脸的懵圈,茫然无措的相视无言。
眼看着苏默默默的转身进了屋,两女犹自懵懂半响,腊梅才一脸迷茫的转头看向韩杏儿,蹙眉问道:“杏儿姐姐,公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韩杏儿晃了晃头,终于也回过神来。张张嘴想说自己也不清楚,猛然却一道灵光闪过,想起当年在武清时,苏默这家伙曾说起过类似的话,当时却是当做奇闻趣事讲的来着……
真爱不分性别,他不怪……
“哎呀!”韩杏儿终于彻底反应了过来,不由的霎时间羞红了双颊,如同被烫到了似的赶紧推开腊梅。
“啊,杏儿姐姐…….”
腊梅不防备下被猛的推开,更是不知所措,脸上整个一大写的懵字,尚自带着三分委屈。
“啊,腊梅,……对不起,你没事吧?我不是对你,是他!哎呀,这个混蛋!”韩杏儿快被气哭了,赶忙拉起腊梅,一边恨恨的顿足气道。
这个世上,若说最了解苏默的人,杏儿妹妹绝对可以排进前三之列。她刚刚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而现在缓过神来了,又哪里不知苏默根本就是在戏弄自己两人?
什么真爱,什么生气,全都是骗人的。这个无赖子!亏得自己一大早心念着他醒了饿了的,他倒好,一见面就先欺负了自己一回,简直是太可恶了!
杏儿妹妹气炸了肺,也顾不上再安慰腊梅了,转身便蹬蹬蹬推门而入。
果然,一进门便看到一张大大的笑脸迎着,满是讨好谄媚之意,哪里有半点生气恼怒的意思?
“你,你混蛋!”韩杏儿心中委屈,眼泪便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瞪着苏默那张笑脸,半天才憋出一句来。
这个时代,极是讲究贞洁淑娴的。即便是同性之间,苏默这个玩笑也有些让韩杏儿有些接受不能。
“哎哎哎,别,千万别哭!好好好,我混蛋,是我错,我给你赔罪了好不好?我这不是……咳咳,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瞅着真把妹子惹急了,苏老师果断萎了,又是打拱又是作揖的陪好话。
万恶的旧社会啊,看把妹子们都*成啥样了?这放在后世的话,别说让妹子急哭咯,多半会招来一通追打,再加上一大捆的卫生球吧。遇上彪悍点的,怕是反击的言词比这不知要更犀利百倍千倍了。
唉,也是得意忘形了,怎么就忘了这是古代大明了呢?苏默一边好生哄着妹子,一边暗暗自我反省着。
他白天搞定了二张兄弟,昨晚辞别了英国公张懋回来后,便开始了设计大业。
话说两辈子加起来,苏老师这都是头次自己创业,心中自然又是激动又是兴奋,颇有些踌躇满志的赶脚。
首先就是会所的名字,必须要有个高大上的名字。嗯,名仕这个词儿不错。虽然在后世快要用烂了,但在这古大明时空,却是足够装13的了。
名仕,名士也,仕还有仕途之意。这年月,还有什么比仕途逼格更高的?这个名字,很明显就是名士汇聚,还得身俱一定级别官身之人才能进的地儿。而且念起来,也是朗朗上口,不错,就它了!
名字有了,接下来自然就是整个会所的设计了。这不单单是外部形象的设计,还包含了内部的装饰以及经营方向。
外部当然就是之前设想的苏州园林式的那样,而内部设计也得有些别出心栽之处才行。装饰装修什么的就不必多说,经营方向才是大头。
听张悦几个的意思,这会所一个不好就给整成窑子的行列里去了,这可不是苏默想要的结果。所以,要想扭转这个意识,内部经营的行当就很考究了。
首先,决不能如眼下那些雅园之类的那样,只搞些名妓在里面唱歌跳舞、以色娱人什么的。那样的话,即便苏默等人再如何辩解,还是终不免落了俗套。
当然,内里的服务人员还是要选靓女充任的。毕竟嘛,俊男美女永远是吸睛的所在,就算不以色娱人,也会让人心情愉悦不是。
那么,这个会所究竟要经营什么呢?苏默考虑了许久,决定彻底超越,或者说颠覆这个时代的桎梏。
从后世记载的历史中可知,一些高雅的贵族活动,多是需要极大的场地。比如狩猎啊、高尔夫啊什么的。
狩猎就不说了,那玩意儿放在后世可以说是猎奇,但放在这个时代反倒是倒退了。这个时代,打猎什么的,除了皇家的秋狩冬猎这种极高端的,寻常百姓们也有很多是靠山吃山,本就是以打猎为生的,可以说没有丝毫新奇的,反倒属于一种贱业了。
而即便是皇家组织的秋狩冬猎,也被许多士大夫所摒弃。士大夫们认为,那是一种奢靡耗费的行为。皇帝要是敢提出想去打个猎啥的,分分钟有无数人站出来死给他看。
所以,狩猎肯定不会有。而高尔夫,好吧,这种活动是从西方传来的,高雅是够高雅的了,可那场地就大了去了,而且还必须是要室外的环境才行。
就此时京城的环境,且不说根本没有地儿适合搞,便只是那草场就解决不了。更不要说,苏默前世只是个小教员而已,又哪里知道高尔夫具体怎么玩?
所以,那些个太高雅的、太超前的就不需要想了。最终,苏默想到的一种就是,保龄球!
保龄球需要的设施,后世那种正规的现在肯定不行。但是可以在那个基础上进行一些简化改造。最重要的是,苏默自己也曾玩过保龄球,对此道颇有些研究。这比弄高尔夫可简单多了。
嗯,主要活动有了,再添加些附属的。比如康乐棋,比如台球,比如麻将,诸如这些小型的,都可以列为分室进行。
在这个基础上,再把饮食搞起来就差不多了。然后期间穿插着搞些后世才有的活动,什么拍卖了,什么展览了,或者慈善捐助了等等,不愁这样还不出名!
盘算好了这些,苏默心情大畅。昨晚紧着忙活了半宿,在韩杏儿几番劝解下,最终弄好了个大概,才心满意足的歇了。
今个儿,因心中有事儿,难得的起了个大早。结果一出来就碰上那一幕,或许是昨晚想了太多后世的事儿,所以竟一时忘情开了这么个玩笑,却不曾想终是恶有恶报,惹来眼下这个麻烦。
唉,礼教之下的女子啊,是多么的可怜亦复可悲?只不过一个玩笑而已都如此模样了,或许只有那个草原上的精灵,才会完全不在乎吧。
苏默暗暗的想着,忽然就想到了图鲁勒图。那个爽朗婀娜的女子,明天就要到了吧……
第688章:出狱
出使蒙古的使团就要回归了,也意味着苏默在大明朝的第一次陛见就要来到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是一个无上荣耀的事儿。但与苏默而言,却代表着无尽麻烦的起始。
按照正常讲,以苏默的年龄、身份,便是再等八辈子,也不会获得这份上殿面君的殊荣。但是钦差大臣却不同,钦差回归后,那是必须要去亲自面圣交旨的,哪怕他只是个副职。
以区区十七岁的年纪,偏偏又连个正式的官职都没有,甚至连科举都不曾正儿八经的考过,却得到了如同状元、探花的待遇,你说能不让人嫉妒吗?
在嫉妒之火的燃烧下,可想而知,要有多少明枪暗箭即将袭来了。
然而苏默就算明明知道,却也只能被动应对。现在的他,非常需要这份荣耀。原因正如他费尽心机的去搞什么名仕会所一样,都是为了蓄势。
他要做的事儿太多、太大,唯有积蓄起足够的名声和势力,才能看到完成的希望。否则,等待他的,很有可能就是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
所以,哪怕此时此刻的境遇完全跟他的初衷相悖,他也只能无奈的被动接受,勉强自己不得不继续走下去。
名仕会所的设计大体完成了,但是苏默却没时间去看着。他必须要做些准备,来应对明天的陛见。好在现在名仕这边还未真的展开,都是一些准备工作而已。有张悦和一帮兄弟的帮衬,再加上把二张兄弟拉上了船,倒也不须苏默多费神。
喝了杏儿妹妹的爱心浓粥,苏默便被带到了偏厅。在这里,他将接受英国公特意安排的礼仪人员,教授他一切入宫的礼节和规矩。
繁琐的礼仪要在一天里全部掌握,可谓时间紧、任务重。苏默如同扯线木偶般被折腾到过了中午,直到日将西斜之时,才勉强将这些礼仪记了下来。至于说做到,又或者是否能做到规范,苏默只能呵呵了。
好容易等到礼仪师父沉着脸勉强点头后,苏默狼狈的仓皇而逃。明明是初春乍寒的季节,苏默却是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大汗,感觉自己都快要变成一块臭肉了。
礼仪中不但包括许多动作,单就是那一身复杂的服饰,就已经让他痛不欲生了。
如同撒了欢的兔子一般,从偏厅一路跑回小院,还不等进的院中,老远便急火火的喊了起来:“腊梅!腊梅!赶紧的,给爷打水来,爷要沐浴!”
小院里房门一开,腊梅探出头来,一眼看到他狼狈的模样,不由的小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大。
苏少爷此刻的形象实在太凄惨了,发髻也散了,头发被汗水粘的打着缕儿,帽歪衣斜的,脸上也是横七竖八的一道一道的。
至于为啥脸上会有这状态,很简单,这就跟后世上电视节目一样,都需要简单的化化妆啥的。
可是上电视化妆那是因为摄像的缘故,可在这大明朝,特么的不过是见个皇帝而已,至于整这些个吗?
答案是至于!古代的礼仪苛刻的程度绝对超乎你的意料。幸好苏默张的还算清秀白皙,若是碰上那些生的困难些的,单只这妆容都能刮下来和一个面团了。
原本的古代是不是也是这样,苏默真心不知道。但是眼下所在的这个大明,显然就是如此。苏老师表示恨不得只求速死。
小丫鬟腊梅被苏少爷的惨像震住了,然而不等她有所反应,屋中却先抢出一人来,大叫一声便风一般的扑了过来,唬的苏默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一脚蹬了出去。
噗通,唉哟!
来人以更快的速度向后飞跌而出,痛叫声和落地声同起,老半天没爬起来。
“何方妖孽,还不速速报上名来!”苏少爷满脸警惕,一手拎着袍角,两腿摆着弓箭步,瞪着前方趴在地上努力往起爬的人形生物喝道,那叫一个威风凛凛,飒爽英姿啊。
好吧,如果形象不是那么狼狈的话……配合着他此刻的形象,再加上仓促间那句喊话,不知道的还当哪位唱大戏的角儿呢。
没法儿啊,这一天的蹂躏下来,满嘴的之乎者也,都快让苏少爷魔怔了。想也没想的就张口溜达出这么一句不着调的来了。
屋内稀里哗啦又跑出一堆人来,张悦、徐鹏举、徐光祚还有胖爷几个陆续出现。一眼看到眼前的情景,同时如石化一般。
“你们……我去,你们怎么会都在这儿?这家伙又是哪一只?”苏少爷姿势摆不下去了,慢慢放下戒备的架势,满面犹疑的看着众人。
这人是从屋里蹦出来的,屋里又都是自己人,那就表明此人肯定不是敌人了。可苏默表示,自己的确没认出来这人是谁。嗯,太抽象了。而且,太……臭了,简直比此刻的自己还臭!虽然看上去衣服什么的都是才换洗过的,但隐隐散发的那股子味儿,仍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胖爷一手捂脸,悄悄挨摸过来,轻轻拽拽他衣角,低声道:“少爷啊,那是你的好朋友唐公子啊。你不是一直惦记着救他出来吗?这咋一见面就先给了一脚呢?唉,可怜见的。啧啧……”
胖爷满脸悲悯的看着前面,终于是挣扎着支起上身的人,嘴里啧啧有声的叹息着。
我的好朋友?唐公子?!唐……
苏默满面疑惑,努力的回想自己哪个好朋友姓唐。下一刻,猛的反应过来,不由的瞬间瞪大了眼睛,脱口失声叫道:“唐伯虎?!”
前方那凄惨的人形生物身子一颤,努力的昂起头望向这边,一手向前虚抓着,颤声道:“苏……兄,何以……如此……待寅啊……”
停!
苏默脸儿都绿了,猛不丁的大喝一声。尼玛,一个大男人家的,哭哭啼啼不说,半趴在地上摆出这么个造型来,还有那眼神儿……我去,你特么那是什么眼神儿?要不要这么幽怨?这画风,实在是太美太凄凉,让苏默汗毛都竖起来了,完全接受不能啊。
“你……你你,你真是伯虎兄?”苏默小心翼翼的往前挪了几步,仔细的凝目去看。
这人变化实在太大了,且不说没有了昔日半分的风流之意,甚至连面容似乎都苍老了足足十年都是少说了。
一个不过没见才半年多的人,忽然之间变老了十年,而且还体型也变化如此之大,瘦的如同一个骷髅也似,便是神仙也难分辨出来啊。
苏默一脸的震惊和不敢置信。再次确认道:“你……我去,你咋变成这样了?人都说女大十八变,你该不是连男女都变了吧?”
这话说的,场中众人顿时如同天雷阵阵。
唐伯虎面容呆滞,直勾勾的瞪着苏默,嘴唇翕合着、颤抖着,只觉的无尽的悲愤委屈涌上喉头,竟是一时无语凝噎。
这尼玛还是那个自己的好盆友吗?假的吧,哪有这样的好盆友啊?一见面先给了一脚不说,自己都这般凄惨了,这孙子还如此嘲讽自己,拿着自己的不幸来开心。
什么还女大十八变,什么男女都变了……你大爷的!还有没有人性啊?
伯虎兄感觉忧郁成潮,简直对人生要彻底绝望了。想想这数月来,自己遭受的种种磨难,一时间不由的悲从中来,泪落如雨。
苏默有些傻眼,这咋就又哭上了呢?自己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吧?
左右瞅瞅,收获了一堆的白眼和鄙视……
好吧,也许、大概、可能,呃,刚才的话是有些过了。可自己也不是有心的啊,这老兄确实变化太大了嘛。
苏默有些淡淡的忧伤,不过他还是决定大度的原谅这些人了。想想唐伯虎的遭遇,也确实是够悲怆的,变成这样子也是情有可原啊。
这么想着,脸上不觉露出怜悯哀戚之色,叹口气上前两步,扶着唐伯虎起来,却忽然又吸了吸鼻子,皱眉道:“哎呀好臭。呃,伯虎兄,咱俩这算不算臭味相投呢?”
唐伯虎身子一颤,悲声瞬间凝住。转头死死的看着他,只觉一口气涌上,翻身便倒……
………………………………………………
再次重新落座是在大半个时辰之后了。包括苏默在内,几人团团围桌而坐,看着唐伯虎两手舞成风车一般,狼吞虎咽的据案大嚼。
此时两人都又换了一身衣服,连着两次的洗浴,唐伯虎身上的味儿终于是淡了许多。
众人皆一脸沉重的看着埋头大吃的唐伯虎,眼中皆有哀戚之色,桌上气氛沉重。
苏默轻咳一声,拿起筷子给唐伯虎又夹了一个鸡腿,轻叹一声转头看向张悦:“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儿?”
张悦目光瞟了唐伯虎一眼,微不可查的一叹,低沉的道:“说是佐证不足,且先放人出来。不过,舞弊一事儿影响太大,虽无证据证明唐兄有罪,却也没法证明其清白。所以…..”
说到这儿,张悦顿了顿,有些怜悯的看了唐伯虎一眼,却见唐伯虎完全如未听到一般,只是一劲儿的拼命往嘴里塞着食物,不由的又是一叹,继续道:“所以,死罪可免,但功名什么的却是再也不用想了。绌落士籍,发还归乡,永不叙用......”
第689章:争执
听着张悦最后一句话说出,唐伯虎原本狂吃还塞的动作猛的顿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伸着筷子就那么僵在半空,满嘴塞得满满的食物不言不动,眼中却有大颗大颗的泪珠滑落下来。
众人看得心酸不已,均是默然不语。苏默虽然早知道这个结局,但是此刻看到他这模样,也是不由的心下黯然。
唐伯虎今年才不过二十九岁,连三十岁都不到,正是一个男子一生中最巅峰的时候。可偏偏一场大祸横生,生生将他所有的希望隔绝殆尽。便是他再如何洒脱豪迈,此时此刻,又如何不潸然泪下。
这个时代,学而优则仕。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种种语句可以看出,读书科举出仕,几乎是每一个人心中的梦想。
只有通过科举出仕,才算是出人头地,才能光宗耀祖。这种想法狭隘吗?是的,很狭隘。然而,这却是贯穿了整个时代的大气候,无法改变,不能改变,也无人愿意去改变。
尤其是对于唐伯虎这样的文人来说,断绝了仕途之路,不啻于一种毁灭了。这也是为何只是短短数月时间,他整个人的外形都憔悴的让苏默认不出来的缘故。
一个人的心死了,甚至比**消亡更彻底。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便是如此了。
“伯虎兄,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以兄之大才,何愁不能别出机杼,立下一份事业?人之一生,除死无大事,好男儿当胸怀开阔,笑看云卷云舒,何须如此?”
伸手按着唐伯虎的肩头,苏默面色难得的端严起来,缓缓的,几乎是一字一顿的看着他说道。
唐伯虎泪眼迷离的双目,终是渐渐有了一丝神采。嘴唇颤抖着,慢慢的,慢慢的,将口中的食物艰难的咽下。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嗫嚅片刻,却半个字都未说出。
苏默眼底闪过一抹黯然,但随即手上用力,使劲握了握他肩头,然后对着其他几人使了个眼色。
这个时候,实在不是劝解的好时候。这种事儿,也唯有他自己想通透了、想明白了才能过关。否则,任何人的劝解也是莫之奈何。
好在,苏默从后世知晓,这货后来终于是大彻大悟,闯下了一个鼎鼎有名的“风流才子”的名号,甚至不弱昔日的柳三变,倒也不须多为他担忧。
“咱们出去说话,让他自己静静。”苏默低声说道,当先站了起来。到的门外,又嘱咐腊梅,让人过来伺候着。
众人出了屋,转到书房落座。待到下人送上茶水退下后,张悦这才叹息道:“世事无常,这话我原本是没感觉的,但是今日见伯虎兄这模样,却是忽然觉得了悟了。”
旁边徐鹏举则一脸忿忿的道:“这算什么,既然无凭无据,那就该把人家该得的还给人家。何以竟一撸到底,忒也不公!”
张悦面色微变,下意识的左右张望了一眼,省悟到这是自家府邸,这才稍稍松口气,转头低喝道:“徐元帅,休得妄言!”
徐鹏举大怒,跳起来怒道:“什么妄言!我便是要说,陛下此举就是不公。朝中焉焉诸公都是瞎的吗?三位阁老号称中兴名臣、耿介之士,何以竟都三缄其口,放任此事?这哪来的名臣?谈何的耿介忠直!”
张悦大气,急道:“你……”
徐鹏举打断道:“你什么你!张小骚,你果然就是个闷骚的,真遇上事儿只是怕前怕后,没卵子的货,枉给咱武勋之家丢人。我呸!”
张悦气的脸都红了,霍然起身怒道:“徐鹏举,你少特么血口喷人!谁怕前怕后了,谁没卵子!你有种你上啊,你去找陛下给唐伯虎平了冤,爷就跪下叩头,服了你!”
徐鹏举也涨红了脸,叫道:“去便去,当爷不敢么?好叫你们看看,咱南京的爷们,终是比你们强,比你们更重情谊的。”
他这话一出,一直沉默不语的徐光祚也不由的变了色,霍然抬头看向徐鹏举,手却不自觉的摸上了腰畔的剑柄。
这两家,在昔日成祖靖难之时分成了两派。老大魏国公一脉,认为建文帝是太祖指定的继位者,才是正统。而当时的燕王朱棣,则是造反作乱、篡位谋逆的乱臣贼子。是以,不但在朱棣起兵后积极帮助朝廷平叛,还欲将朱棣当时留在南京的三个儿子扣下作为质押;
而另一脉,也就是当时的老幺,却是心向朱棣的。在他的暗中帮助下,先是将朱高燧等三个质子放走了,随后又不时将南京的信息偷偷传递给朱棣,终于使得朱棣知己知彼,一路直渡长江,杀到南京城下。
但就在最后关头,建文帝绝望于时局,于宫中举火*。临死前下令,让当时的徐家老大亲手处死了私通燕王的老幺。
正是因此,从此 大明多了定国公一系。也使得徐家分崩离析,兄弟之间反目成仇。甚至连当时的燕王妃,都因此郁郁而终。
这里面的牵连恩怨,直到弘治初,在弘治帝的斡旋下才渐渐有所缓和。但是那份伤痕,却始终横亘在两家人的心头,难以磨灭。
如今,徐鹏举急怒之下,口不择言,隐隐有暗喻前事之意,顿时让徐光祚勾起了那份怒火。要知道,当日身死的,毕竟是他这一脉的先祖。而凶手,正是徐鹏举的祖辈。
徐光祚平日里少言寡语,他这猛一动作,顿时让张悦和徐鹏举都是一惊。徐鹏举固然是猛省自己说错了话,心中懊悔,面上却不肯放下面子低头。
张悦也是惊醒,恨恨的瞪了徐鹏举一眼,这边赶忙按住徐光祚,生怕他一个压不住,那可真就事儿大了去了。
“闹够了没!”就在三下里剑拔弩张之际,上首猛然一声断喝响起,让三人都是不由一惊。皆扭头看去,却见正是苏默面色铁青,阴着脸俯视着三人。
徐鹏举撇撇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却终是没出声,只是将头扭过一边;
徐光祚却是紧抿着双唇,两眼中发出奇异的光,死死的盯着徐鹏举,对于苏默的怒喝浑如不觉。
与徐鹏举待苏默如兄不同,与张悦视苏默如家人也不同。徐光祚对待苏默的感觉,更趋向于朋友。除此之外,便就是因着传艺维系的那份情谊。
所以,苏默的怒喝,张悦和徐鹏举会在乎,徐光祚却是并不怎么太在意的。如果徐鹏举再敢炸刺儿,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出手。与朋友间的友情相较,显然父祖的荣耀要更重一些。
“光祚,给为兄几分面子可否?都是自家兄弟,且消消气,坐下说话好不好?”
苏默当然能明白其中的关窍,当下也不理徐鹏举,只是尽量以温和的语气,向徐光祚抱拳说道。
旁人对他的情谊有异,他对旁人自然也是如此。徐鹏举在他心目中显然比徐光祚更亲近的多,所以,他可以对徐鹏举不假辞色,但是对徐光祚却是多出几分客气。
张悦在旁看的分明,心中不由有些黯然。他知道,如果真有一天,徐鹏举和徐光祚对上,苏默也必然是更倾向于徐鹏举的。这无关对错,全是苏默性情使然,却是让他不好置喙。
“行了行了,默哥儿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光祚你也别激动了。徐元帅什么脾性你还不知道吗?那就是个浑人,嘴上没个把门的,并无他意,你何必跟他置气?”又说又劝的,好歹是将徐光祚按下。
这边徐鹏举倒是没再炸刺儿,只扭过头不说话。原本魏国公一系对前事也是有些愧疚的。这种情感延续下来,嘴上虽不说,但心中却是认的。
“好了,眼下这事儿已然如此,咱们自家兄弟便是打破头也改变不了什么,反倒让那些搅事的得意,那又何苦?唔,对了,伯虎兄是何时回来的,在里面可曾受了委屈?”苏默苦恼的揉了揉脑门,将话题转到唐伯虎身上。
之前一系列的事儿发生的太过突兀,以至于让他都没来得及深想。此时好歹算是静下来了,这才顾得上问起详细情况。
按照他之前的判断,要想救出唐伯虎,怕是要等些时日。至少在名仕会所开了张,借此积累起些人脉后,才能借势而发,推动朝廷放人。
然而他没想到还不等他动作,这事儿却悄没声的就此解决了。这也让他在惊喜之余,心中更多了几分凛然。
皇帝竟肯为此做出这种让步,那便说明想对自己索求的更多。一个皇帝的人情啊,那是一般二般的吗?苏默这会儿真是有些担心了,生怕自己这小身板扛不住啊。所以,尽量的问清来龙去脉和各种细节,也算是多有些准备吧。
听苏默说回正事儿,徐光祚和徐鹏举都克制了起来,将心思也转了回来。
“午时末,锦衣卫来人通知咱们去接的人。当时哥哥正在忙着,便也未曾惊动你。”还是张悦开口,向苏默解释道。
“咱们接人的时候,人早已出了诏狱,只是被安排在单独的牢房中,看上去也并未受刑。锦衣卫打从牟斌接手后,这方面倒是做的宽松了许多,极少有加刑之事,反倒是相应的照顾多了不少。这事儿,朝中多有所闻,因此对他多有推崇。想必,伯虎兄也是如此,哥哥不必为此担忧。”
苏默这才面色稍缓。
旁边徐鹏举忽然道:“你这意思,莫不是这事儿便如此算了?先是程大人,接着又是这位唐老兄,可不全都是因着老大的缘故?既然如此,老大若是就此忍了,岂不让人觉得咱们软弱可欺?传将出去,你们俩如何想我不知道,但是这事儿要是传回南京,小爷却是见不得人了。这且不说,今个儿这事儿要是咱们缩了,谁知道来日会不会再来一出?那下一个又会是谁?哼哼,反正我这话说到这儿了,何去何从,你们自思量吧。”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不由的一呆,全想不到一直顶着个草包的名头的他,竟然还有这么深究的一面。看来果然传闻不可尽信,任何人都不能光从表面小觑了。
而且经了他这么一说,几人也都猛地省悟过来,这事儿说不定还真有些别的猫腻,确实不可不防。便连徐光祚再看向徐鹏举的目光中,都有些缓和下来。
张悦紧锁着双眉,犹疑着看向苏默。他在三人中,隐隐有些领头的意思,但此事既然牵连到苏默身上,却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苏默的意思了。
苏默目光悠远,眼神中变幻不定。良久,才长长吐出口气,似自语又似回应,轻轻的道:“且不急,不急……”
第690章:迎
且不急是几个意思?徐鹏举不理解,但是再问,苏默却不肯多说了,也只得悻悻作罢。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却不知,苏默就算要急也急不来。眼下的他虽看似游刃有余,无论是面对任何人都隐隐占得一丝上风,但真说到底,不过是狐假虎威吓唬人而已。
他现在是标准的外强中干,所谓势力背景,全是靠着哥仨背后的老爷子威慑而来。但要是正面对拼起来,且不说苏默不忍心推这几位老爷子顶到第一线上,就算可以,也是结局殊难预料。毕竟,这几位老爷子的位置太过敏感,很难预料乾清宫里那位至尊会有什么反应。
而苏默一直在蠢蠢欲动的不停试探,就是想探一下那位的底究竟在哪里,但显然那位皇帝陛下的厉害超出他的预料。任他使劲浑身解数,却自八风不动,稳如泰山。
这便好比孙猴子遇上如来佛似的,怎么跳也跳不出佛祖的五指山,只能乖乖雌伏。
所以苏默现在只能隐忍,慢慢积累,至少要先编织出一张差不多能自保的保护网之后,才能谈到帮助别人。
最终各人散去,俱皆归家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还不亮,苏默便被外面的喧嚣声吵醒。迷迷瞪瞪的爬起来,却见张府上上下下都在紧张的忙碌着,又是悬灯挂彩又是水陆俱陈的。
喊着腊梅打了水来匆匆洗漱完毕,问起缘由,腊梅瞪着乌溜溜的眼仁看他:“爷不知道?”
苏默也瞪眼:“我该知道?”
腊梅吐吐舌头,歪头道:“这本就是为了爷准备的啊,二爷说,按理儿爷今个儿才算是真正回来的,那府里当然要给爷接风洗尘咯。咱府里这还是轻的,吓,外面可热闹了呢。听说今个儿有蒙古的公主入城,还有好多王爷世子也都会露面,大伙儿都去了城外瞧看呢……”
小丫头叽叽咯咯的说着,眼中满是兴奋的光芒。这个时代极度缺乏娱乐,像蒙古公主来访这种事儿,近百年来可是头一遭儿,哪能不让人们喜闻乐道?
况且,忽然一呼啦还有好多传说中的王爷世子们,也会同时出现,这种热闹更不是平时所能见到的。
此时的王爷啊世子啊什么的,就好比后世的那些高官一样,普通民众们与其完全犹若两个物种。人们总是会对没见过的事物表现出充沛的好奇心,那么急火火的去围观便也就是题中之义了。
好吧,苏默对此其实想的更恶毒。龙子龙孙,一听就是非人类,那么围观他们,许是跟看猴子啥的没什么分别吧,果然是吧。
想想当日曾见过的那位鲁王世子,傲娇的跟只小公鸡似的,却被人当猴子一般围观,却偏偏只能忍着的憋屈样儿,他就忍不住的欢乐,嘴角眉梢都不觉微微翘起。
正臆想着,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扭身看去,但见张悦几个在胖爷的引领下大步走了进来。
一看到他,徐鹏举老远便喊了起来:“老大老大,你要被围观了。哈,是这个词儿吧,围观?”
苏默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这倒霉孩子,会不会聊天啊?这刚刚还意淫着那些龙子龙孙被人当猴子围观呢,结果一转身自个儿也成猴子里的一员了……
香蕉你个巴拉的,你老大被人当猴儿围观你很欢乐吗?太没溜儿了!苏老大想发飙,这个小弟的*,显然很是任重道远啊。
然而不等他开口,后面张悦却抢先排众而出,拉着他便往前院跑。一边跑一边埋怨道:“哥哥怎的还在这儿磨蹭?使团离此不过半日之程了,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们已经出城十里外相迎,哥哥必须在这之前进入使团队中,现下这时间可是急的紧了。”
好吧,自己果然也是猴子,逃不过被围观的下场啊。苏默有些悻悻,狠狠的回瞪了满脸欢乐的徐鹏举一眼:回来再收拾你!
马匹什么的早已准备好了,但只有胖爷随身跟着,庄虎等人却是不需要再露面了。偷摸的回去,动静越小越好,哪怕明知道是掩耳盗铃,面子上的功夫也得做足了。
街上果然很热闹,乌压压的放眼全是人头。头脑灵活的小贩们挎着篮子推着小车,在人群中如同游鱼般往来穿梭着,俨然个个都修炼了凌波微步一般。
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南腔北调,合着噪杂的喧嚣声和香甜的气息,演绎出一副盛世画卷。大明中兴之相,在这一刻渲染的淋漓尽致,谁也想不到这种繁华背后,究竟掩藏着什么样的危机。也不会有人去想,这种繁华会不会如昙花一现,很快便会走向凋零。
苏默被众人拥在中间,顺着人群往外挤去,看着身边一张张兴奋的脸庞,听着欢声汇聚成的音浪,脑海中不自觉的却想到了上面那些问题,一时间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触。
打从草原回归以来,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有哲学家的范儿了,总是会只觉不自觉的,脑中便兴起一些以前不会想到的问题。
此刻的他,便如脑海中的异能一样,似乎真的是以一种上帝视角俯瞰人世,静静的体悟着其中的喜怒哀乐、兴衰凋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使劲甩甩头,将这种莫名的情绪驱赶出脑海。他有些不喜欢这种状态,让他有种脱离了群体的感觉。
穿越者的内心是孤独的,但在经历了许多事儿之后,他已经从初时的疏离漠视,渐渐的开始真正溶入这个时代,融入身边的情感。可偏偏在渐入佳境之时,却莫名的又拔离了出来,隐隐有进入另一种疏离的境界,这让他有些莫名的担忧。
他却不知道,这正是他数次溶入神石后的后遗症。神石并不是死物,而是一种更高阶的生命形式。若不是他在最后关头,凭着内心的警觉,硬生生切断了这种溶入,只怕他此刻早已去和老和尚嘉曼作伴了……
足足挤了一个多时辰,众人总算是出了城。城外虽然也是人山人海,但比之城里却又少了许多。毕竟,朝廷组织了迎使团,当然不会不安排警戒和维持秩序的。
京中十二卫里,足足有三卫人马被调动起来。蒙古公主出使大明,这可是百年来从所未有之事,便是再如何小心都不为过。更不要说,这位公主在路上还曾发生过被人掳走的事情。
大明朝廷若是在自己的京城外边,让这位公主出一点儿岔子,不用别人说什么,便是自己羞也要羞死了。华夏人最讲究个脸面,这种事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令其发生的!
说是礼部和鸿胪寺官员出城十里相迎,但从城门处起,已能看到无数的兵丁顶盔掼甲,三五步间便有一个的延连出去。四下里还有无数斥候探马往来飞驰,巡哨警戒。
苏默等人堪堪往前走出五六里时,便被一队斥候拦下。当先的卒长满面森厉的喝令众人退回去,瞅那架势,若是胆敢牙根崩半个不字,那便定要这些人尝尝板刀面的滋味儿。
这尼玛哪里是兵嘛,分明就是劫道越货的路匪啊。
苏默冷眼看着,心中不由暗暗摇头。怪不得历史上大明朝的中兴之治只维持了短短几十年,随即便一落千丈的往毁灭之途上沉沦而去。就眼前这些兵痞的表现,后面能又勉强坚持了百余年的时间,简直就是奇迹。
应付这些人当然不用苏默出面,自有张悦、徐鹏举三位小公爷出头。
三位国公乃是武勋中最顶级的存在,国公的旗号一亮,拦路的卒长哪还敢有半分念头?指头也不搓了,眼神也不斜了,脑门子上那汗淌的,跟小河流水差不多了。
一连打发了七八拨拦路的斥候,前面已经能肉眼可见各色旗帜森立。再来阻拦的士卒,已经从卒长这个级别提升到了游击和都尉之类的。
这些个中高级兵头倒是没有意图索贿的,都是一板一眼的问明情况,然后便痛快的给予放行。到了这个高度,对于京中的一些高门高弟的情况大都有所了解,自然不会不知死活的去玩那些低级手段。
张悦打头,徐鹏举和徐光祚分护左右,沿着边缘绕开迎接的使团,一直又跑出五六里地才将将停住。
“哥哥,咱们便只能送到这儿了。算起来,使团现在离此不过二十里左右,哥哥马快,最多不过半个时辰便可赶到。我等便回去等候,哥哥万事小心。”张悦就马上欠身抱拳说道。
苏默点点头也不多言,摆手示意自己明白。招呼胖爷一声,两人撒开缰绳,纵马向前奔去。
身后,徐鹏举目送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脸上忽然露出忧虑之色,低声道:“悦哥儿、冷脸儿,我怎么这心里有种不实落的感觉呢?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儿似的……”
张悦和徐光祚对视一眼,眼中也是有担忧之色一闪而过。沉默了一下,张悦轻轻叹道:“该做的咱们都做了,我爹和定国公也在,接下来的事儿,不是你我可以置喙的了。”
徐鹏举默然。
冷风拂过,扬起一片沙尘,前方的天空忽然变得朦胧一片,怎么也看不清楚。
张悦深吸一口气,回望了二人一眼,随即举鞭催马,沉声道:“走吧,咱们回了。”
说罢,马蹄展开,当先而去。徐光祚和徐鹏举对望一眼,也都纷纷拨转马头,叱喝一声,带着众随从紧跟而上,不多时便只留下漫天的尘埃飞扬。
而此刻,飞驰中的苏默也在快马加鞭,一再的催促着坐骑快些,再快些。他此刻,忽然极是想念那道火红的身影,恨不得她立刻就出现在眼前……
第691章:灾星归队
二十里地快马奔驰,不过转瞬即至,没用多久就遇到了使团的数队斥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对于这位擅自脱离大部队的钦差副使,使团中人早已熟的不能熟了,自有人先一步折回报告。
不过片刻后,便见一队骑队快速迎了前来。当先一骑,人尚未至,声已先传了过来。
“苏讷言,你害死某了!”随着话音儿,那骑士排众而出,到的二人身前翻身下马,一把便扯住了苏默衣袖,立着眼睛大叫。
苏默和胖爷对视一眼,胖爷耸耸肩表示无奈。苏默转过头来,赔上一个大大的笑脸,也不下马,就在马上微微弯腰,拱手道:“哎呀,我当是谁呢,原来竟是星吉兄。咦咦,几日不见,星吉兄似乎老成了许多啊。唔,看来是又成长了啊,恭喜恭喜。”
顾衡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老成了?还又?特么的我那是憔悴好吗?遇上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副使,老子能不老得快吗?
好吧,这话实在有点绕,顾衡也是真气糊涂了。“你少废话,此番你算是作下了,于大人很生气!很生气你知道吗?你好自为之吧。且随我来,先去见过大人。”
顾衡说着,转身翻身上马,示意二人跟上。
苏默却和胖爷使个眼色,眼中有狡黠之色一闪而过。胖爷面现无奈,却只得苦笑着点点头,示意明白。
“星吉兄,你我身负皇命,责任重大,自当先公后私才是。我乃钦差副使,理当先去看过蒙古别吉殿下,至于咱们的叙话,乃是私谊,待容后再说。”
看着胖爷催马拦在了顾衡马前,苏默这才拨转马头,两腿一夹马腹,猛不丁便从队伍旁窜了出去,一边大声向顾衡喊道。
他在草原一行之后,别的且不说,倒是着实练出了一身极高明的骑术。这一猛然发力,别说顾衡等人压根没有防备,便是有了防备也难说能不能再追上他。
至于说先去见于冕,苏默傻的吗?自个儿送上门去让老头儿喷。索性不过就是些老生常谈罢了,哪里有先去见亲亲母兔兔来的快乐?
所以,苏默果断跑路。
顾衡在后面傻住,愣愣的瞅着他一骑当先,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子,只留下漫天的尘土纷纷扬扬。
半响,终于回过神来的顾衡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喝:“苏讷言,你又来这手!我和你没完!”
没完?好吧,没完就没完吧,这种干嚎对某人的杀伤力毫无效果可言。一阵风也似的刮过大队,直往落在最后的蒙古骑队中驰去。
大队行军都是按照一定的行伍规定顺序而进,这突兀的一骑闯出,顿时惹得人人侧目,齐整的队形当即混乱起来。
正端坐中间车驾上的于老大人,原本还端着架子、鼓着腮帮子,运足了气等着那小竖子进来赔罪,然后好借机狠狠教训这胆大妄为的小子一通呢。结果人没等来,这车队忽然的混乱,使得于大人的车驾都跟着一阵动荡。
车中,于老大人端着的茶盏刚刚凑到嘴边,想要润润嗓子来着,猛不丁车子一个急刹,顿时一碗热腾腾的茶水翻到过来,好悬没直接盖到脸上去。
可即便如此,那滚烫的茶汤翻下,也把老头儿烫的够呛。就听嗷的一声,老头在车里就蹦了起来。那矫捷的身形哟,怕是胖爷看了也得自愧弗如了。
车外众侍卫听的里面惨叫,唬的面目失色,纷纷抢上前来,隔着车门呼唤起来。只是呼喝声刚起,便听得里面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喝传了出来:“闭嘴!谁也不许进来。说!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众人一颤,呼声戛然而止,随即便面面相觑起来。这咋说啊,大伙儿也是没整明白咋回事儿呢。
正纠结着,后面顾衡已是赶了回来,见此情景,不由痛苦的一拍额头*出来。
“各归各位,继续前行。”顾衡咬着牙帮子狠狠的喝道。待到喝退众人,又扭头狠狠瞪了随在身旁的胖爷一眼,这才甩鞍离镫,爬上车去。
车内,于老大人帽子也掉了,发髻也散了,衣衫卷起来,露出两条干瘪瘪、白花花的大腿,正玩命的又是扇又是吹着呢。那画面,简直美的让顾衡不敢看啊。
听到声音的于大人也是大惊,慌不迭的扯过衣角遮掩,抬头待要怒喝,却见进来的是自己的心腹幕僚,这才生生忍住,长长松了口气儿。
尼玛,堂堂清流领袖、总是人前一副高冷范儿的于老大人,若是被人看到眼下这幅狼狈样儿,可真要羞死个人了。好在顾衡乃是自己人,倒是不虞这丑事传扬出去。
“关门,关好门!唉哟,那……那小竖子呢?莫让他进来。”于老大人刚刚松了口气儿,不迭声的催着顾衡关门,生怕再被人闯进来。然而猛地省起自己派了顾衡前去的缘由,登时又大为紧张的低呼起来。
顾衡脸孔憋得通红,想笑又不敢笑,这场面,实在太有点颠覆了。听着于冕紧张的低呼,又见老头儿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不由苦笑一声劝道:“东翁,勿须慌张,那小子并没过来,已然先跑去后面见蒙古公主去了。”
于冕动作一僵,顿时大松了口气儿。没来啊,这就好这就好……没来,没来?!先去见蒙古公主了?
老头儿一口气还没吐完,猛不丁反应过来,顿时就又炸了。连裤子都忘了提了,就嗔目大骂起来。
“狂妄!狂妄!竖子嚣狂,何敢如此欺我!老夫与他……与他势不两立!势不两立!”
好吧,伤自尊了。被如此赤果果的无视了,让老头儿彻底抓狂了。本来嘛,经历了当日力压达延可汗的那一幕后,对于这个小竖子的观念,老头儿已经大有转变了。这次本也只是想着敲打敲打他,更重要的是两下里对一下口风,好帮着那臭小子过关,不要被朝中的御史们抓住痛脚,拿着他擅自离队的事儿说口。
可现在倒好,人家竟根本就不把他的好心当回事儿。这且不说,再怎么说丫也是个副职,如今归队了,总是应该先来向自己这个正使报个到吧?这是基本的礼仪嘛对不对?
可你他大爷的,竟全是一闷心思的先去会小情人儿,连个面儿都不肯露,这是一点面儿也不给老人家啊。这让老头儿骄傲的玻璃心如何受的?
不能忍!绝逼不能忍啊!老头儿暴跳如雷,怒发贲张之际,也忘了裤子还没提起来的事儿了,刚一起身就给绊了一个跟头,好悬没一脑袋撞到桌角上去。
顾衡赶忙扶住,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心里苦的跟黄莲似的。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了,竟而遇上这么个灾星。如今回想回想,似乎打从见过这货之后,就没有一次消停的。
不,不对!什么打从见过啊,根本就是从听过后,那厄运就开始了。然后便好像如影随形似的,怎么也摆脱不了。
先是在未出关之前,刚接到圣命,说是给多派了个副使的时候起,原本一直很智慧的老大人就忽然出了昏招:撇开那货,给他个下马威。
结果,一连串的大变紧随而至,最终完全超出了掌握,好悬没把老大人自己给折进去。这期间,自己也不知跟着吃了多少挂落。犹记得当时那愁的欸;
再后来,好歹是到了王庭,结果不等开始谈判就给人家软禁起来了,不得自由。最后一打听,好嘛,原来又是因为这货,他愣是把人家的大将,还有儿子给整残废了……
这尼玛仇大了,顾衡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绝望的跟在泥沼里打了个滚的羊似的,灰呛呛的一点别的颜色都不带有的。实话说,当时他真的开始有了当苏武的觉悟了;
再往后,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那厮竟忽然大模大样的来了王庭。不但来了,还让达延可汗忌惮莫名,竟尔真的有了认真和大明谈和的意思了。
想想那会儿,众人简直是弹冠而贺,都有一种死里逃生的赶脚。然而不过一转眼,便又发生了篝火大会较技、骑射大比的事儿。好嘛,这会儿又高级了一层,那小子竟和蒙古右帐汗王顶上了……
你妹的,那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啊,你丫能不能老实点、低调点啊?你辣么厉害,想要上天跟太阳肩并肩自个儿去啊,能不拉着大伙儿跟你一起陪葬吗?
然而、但是……好吧,不得不说,那小子确实是让人佩服的。就在那种艰难的危局下,最终还是给他顺利破了局,将结果反转的让人瞠目结舌,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不但没把自己等人陷进去,还最终达成了圆满至极的结局。
终于,终于要返回了。那一刻,整个使团都在欢呼。时至今时,顾衡似乎还能听到当时那震天介的欢闹声。
然而,灾星就是灾星,无论过程中再如何曲折,也改变不了灾星的属性。
眼看着就要出了草原了,忽然又爆出蒙古公主被掳的事儿。随后竟然跟草原之狼的火筛碰上,还正面硬怼上了。哔了二哈的,当时别看顾衡嘴上喊得响亮至极,其实内心里那种崩溃感啊,就别提是何等的我操了。
最终,上天再一次垂青了他。好吧,那小子大概是老天的私生子吧,果然是吧。不然怎么会狗屎运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临?
总之,这次又让他赢了。连赫赫有名的草原之狼,都不得不退避三舍,黯然败退。
眼看着这所有的事儿都解决了,使团的脚步也已经踏上了大明的领土了,厄运终于完结了吧。
顾衡现在回想当时自己的想法,忽然感到自己真是太单纯了。如果他通晓后世的俗语的话,一定会长叹一声:图样图森破。
灾星的境界岂是凡人所能理解的?没人找麻烦了,灾星果断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一言不发的自个儿跑了!
顾衡当时是真觉得蛋疼了,很疼的那种。这得是作死到何等境界才能达到的?顾衡甚至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在开始崩塌了,实在理解不能啊。
好吧,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别说老大人和自己没招了,整个使团队伍都有些沉郁,不知此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所有人都在默默的等待着,等待着那未知的命运。一直到前日,京中忽然一道旨意过来:勒令三日内抵达京城!
是死是活,是功是过,揭晓便在眼前了。而那个灾星也终于有了点人性,派人来通知了提前归队的意愿。
很好,这才对嘛。有事儿大家商量着来,齐心合力,即便有什么坎儿也不怕的。
可…..可你妹的!对个屁啊!你这一回来,二话不说就先溜了又是要搞哪样?这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老子很担忧的你知道不?
耳中听着于大人的咆哮,顾衡眼神呆滞,忽然间只觉得心若死灰,半点生趣也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