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亲民沈明府
打从王义带着大队人马忽然出现在家门口那会儿,苏默就很快反应过来,将他们所谓的计划几乎想明白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帮人是不是有打劫他的目的不清楚,不过主要是借着这抓贼的把戏,进庄子察看卫儿那孩子的目的却是明确了的。
那么,忽如其来的沈松在被王义逼住,不能进入庄子后,仍然要求将庄子上所有人都喊出来问话,这里面玩的是什么把戏?
要知道,即便后世问案,在面对受害者时,也不会像这样逮到每一个人都问,都是有重点有捎带的。
受害者可以问,可是受害者的家属你问个毛线啊?那不是没事找事儿吗?除非是有仇,纯折腾人的。
那么,问题来了。沈松和苏默还谈不上有仇,最多算是不太对路。就凭这,就去抓着整个苏家庄的所有人发泄,那是要疯吗?更不用说,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苏家庄上有几位国公府上的人派过来当差。
这些人虽然身份上都属于下人,但是如果有哪个不开眼的真拿他们当下人的话,那这傻叉也就离死不远了。只要人家随便给老东家提上一言半语的,绝对保证你吃不了兜着走。
要知道这些能派到苏家的人,在国公府里都属于老人儿,还是很受尊重的老人儿。如今因为表示亲近,派到苏默这儿应差,吃了委屈能干吗?不为情分,单只国公爷的面儿也丢不起啊。
既然如此,沈松仍然开口就要所有人都出来接受问讯,其中意义就大了去了。
苏默第一反应就是卫儿。沈松也是冲着卫儿来的!
不说话,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松,沈松也毫不示弱,冷冷的瞪回去。
一时间,苏家庄外忽然出现诡异的安静,唯有苏默和沈松二人冷冷相望,谁都不出声。
半响,苏默忽然笑了。这种无声的较量,其实是两个人之间无言的谈判。同时,也是两个人各自态度的表露。
苏默的意思是表达自己的不快,同时是问沈松是不是一定要这么绝。而沈松毫不迟疑的回敬过去,就是表明自己坚决的态度,告诉苏默没得谈。
这种交锋固然是双方的,但沈松却疏忽了。苏默通过这个方式,终于也基本确定了一件事儿,那就是沈松的确也是来找人的。虽然这个人是不是卫儿,暂时还不能确定。
“好,既然是明府大人的令喻,草民安敢违抗?”苏默轻声说道。随即一挥手,吩咐道:“去,招呼我们苏家所有人都出来,参见明府大人。”
他口中说的平淡无奇,但吩咐的人却非同小可,竟是对着一旁的英国公小公爷张悦说的。
而张悦竟也毫不迟疑,立即便慨然应下,转身施施然进了门。这要换一个不知情的人来看,还真要以为张悦就是苏家一个下人了。
可不知情的人又哪里知晓,其实这正是二人间的默契表现。张悦很默契的听明白了苏默话中的重点,“我们苏家”这四个字。
既然是苏家的人,那便只有一帮子下人了。而这些人全都是从难民中选出来的,身家清白的不能再清白了。
至于说福伯、石悦等人,那是英国公府上的人,却算不得苏家人。而卫儿,那更是福伯的小孙儿,跟苏家有什么关系?
这也是苏默特意让张悦去传话的原因。就是暗示点明让他利用自己的身份,挡住沈松可能的目标。
沈松倒是一时没想明白这里面的关窍,不是他笨,而是信息的不对称导致。他只知道苏家有国公府安排来的人,但具体是哪一位就不清楚了。更不用说在事儿初露端倪之时,苏默早已给卫儿安上了个新身份,福伯的孙儿这回事儿。
他唯一惊凛的是,张悦堂堂英国公世子,竟然与苏默的关系到达了这种地步,这让他心中不觉有些凝重起来。
两下各自心思,俱都沉默不语。不多时,庄子里一阵噪杂,随后,在张悦的带领下,后面跟着楚玉山等一众家丁仆妇,足有百多口人,呼啦一下将原本空阔的门口挤了个满满当当。
这些人早得了家主的吩咐,今晚一晚上就准备着应变。因为感念苏默的相救之恩,更是知道失去了家园的他们,如今能有这么一块地儿落脚扎根,还能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下来,全都是苏默这个家主给予的。
故而,人人都抱着一种以死相报的念头,想要找机会报答苏默。如今听闻连新来的县令都要寻家主的麻烦,顿时便炸了锅。
也该着沈松倒霉。倘若今晚的事儿,还是庞士言在的话,这些人怎么也要念着点好儿,毕竟是庞士言在任时委任的苏默办差,才有了他们现在的安定。
可是沈松是谁?一个对他们毫无恩义可言的陌生人罢了。他们遭难时,沈松根本还没来呢,现在日子刚好了好,这对自己没有半分关系的新任县官儿,却想要为难他们的恩主,这谁能忍啊?
于是乎,沈县令遭罪了。
倒是没人敢对县令大人无礼的,毕竟一方是官一方是民,两下里地位差的不可以道理计。
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存心捣乱,装疯卖傻啊。你问东,他们答西。你说撵鸡,他们去打狗。再要多问几句,就有人当场哭嚎着说如何如何受了惊吓,请明府大人做主云云。
这还不说,这帮人里不但有家丁,还有好几个仆妇。这些个老娘们哪个是善茬儿?平日里在苏家干活儿就是一副泼辣爽利的架势,如今爽利先收了,只把那泼辣劲儿使出来,顿时热闹大发了。
先是彪悍的将一帮大老爷们挤开,然后团团围住县令大人,这就开始嚎上了。那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啊,从今晚上忽然被贼人惊吓说起,然后再说到生活的艰辛不易,遭灾那会儿的种种磨难。再然后,又扯到家里男人如何如何粗暴不知情趣,孩子怎么怎么不听话不好管教。最后竟然还有人满怀期望的问沈松,明府大人家中有没有什么针线活儿给她们做的……
沈松这个晕啊。人都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那么一堆女人是多少只鸭子?而一堆已婚的泼辣妇人,等同于鸭子的程度,又将是以几次方的程度递增?
沈松只觉一阵阵的头昏脑涨,一帮衙役早被挤到人群外不知多远去了。就算沈大老爷想要喊人来驱散人群,众衙役也是莫可奈何啊。
更何况沈大老爷初来武清上任,远还不到表现威严的时候。现在的他,更多是要树立亲民勤政的形象。唯有先应和了民心,站稳了脚跟后才能谈得上威严什么的。
虽说这种亲民什么的,其实更确切的是对那些世族大家而言,普通屁民根本就不算什么。可问题是现在是大庭广众之下啊,必要的形象还是要的嘛。而且,眼下不但有苏默等人在旁看着,还有东厂的番子也在,这种情形下,你让沈大老爷如何震那县太爷的官威?
不能赶人,也不能骂人,还得尽量做出一副亲民爱民的样子,沈大老爷这罪可就遭的大发了。
双翅帽儿歪了,袍子也扯开了,还有半拉袖子不知被哪个缺德娘们偷偷甩了一把大鼻涕,那黄绿黄绿,差点没把沈松恶心的隔夜饭都吐出来。
就这还不算,看他似乎不怎么发怒,妇人们的胆子便也渐渐更大了起来。从开始的只单纯的围着哭嚎,渐渐发展到上手去揪扯了。
结果你拉一只胳膊,我抱一条大腿的,便听着沈大老爷不时的发出一声惊叫:“啊,放手……..不可,万万不可。谁,是谁…….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停,快停手!这…..这成何体统,成何体,啊!谁的手这是…….”
人群外,苏默两手抄着袖中抱在胸前,笑眯眯的看着,这热闹看的叫一个开心啊。
张悦忍着笑,一边看着那边只偶尔能看到双翅帽儿上的帽翅儿晃一下的场景,低声道:“哥哥,你太坏了,真的,太坏了。小弟在京里总么也算一号人物,可却从没见过你这么恶心人的。哈哈,不过实话说,我喜欢,真是太喜欢了。跟你这些日子,比在京里有趣多了。”
苏默目不斜视,笑眯眯的斥道:“不许污蔑我,我是好人,哪里坏了?分明是明府大人受万民爱戴,是官民共乐的欢喜场面,你怎么就想的那么歪呢?这样不好,要改,必须改!知道不?”
张悦就笑着说是,然后两人抱着手挤在一起欢乐的看热闹。正看得高兴,门里又是大队的人涌了出来,却是早先进去的王义一帮东厂番子。
番子们的中间,或扶或搀的,还有几个合力抬着的人,一脸的凄惨哀绝模样,时不时的有人**几声,或是喃喃咒骂着,神情都有些癫狂了,却是几个特倒霉的被狗狗们追上后的产物。
王义一脸的铁青,阴着脸大步走出,按在腰间佩刀上的手握的紧紧的,青筋都跳起老高。
太惨了,真是太惨了!饶是他这东厂见惯了各种惨像的档头,在看到了自己一帮手下的模样时,也是不由的倒吸口冷气,心脏一抽一抽的。
换谁看到被一群狗压在地上,身子还在一动一动的景象,他也得抽抽。更不用说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的,都是浑身腥呼呼的恶心样。甚至其中还有几个腿脚都不利索的,哪还有半点之前的精英模样?就算乞丐都比他们要好看百倍。
这些还都不算,让王档头又惊又怒的是,好一通查点后,甚至连后来围墙外面,被楚玉山等人也借机暴打了一顿后要过来的一起算上,还是少了一个人。
麻四儿!麻四儿不见了。
是真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整个苏府里里外外找了个遍,几乎所有地方都看过了,没有。只除了几件疑似麻四儿穿过的衣服,零散的从后院一直到一处围墙下,再然后就没有任何线索了。
围墙外也派人看过了,什么痕迹都没发现。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出现过,又或者在到了那围墙后就凭空飞走了。总之就是找不到了。
要说是被苏府上的人抓了,可没有任何证据。而且就那几个倒霉的手下所言,似乎麻四儿也是头一个跑掉的,当时苏府的家丁还离着大伙儿老远呢,不太可能被人抓到。真要说嫌疑,倒不如肆虐大伙儿的那些臭狗更大一些。
这种疯话王档头当然不会信,不过对麻四儿失踪的怀疑,还是不能释怀。他准备好好跟苏默谈谈,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线索来。毕竟,麻四儿是东厂的人,可以死可以逃,但不能落到旁人手里。这不是一个人的事儿,而是东厂的面子问题。
然而,就在他一踏出苏家大门后,便登时目瞪口呆,彻底被眼前这一幕震晕了。
第183章:曲终人散
“苏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儿?”转头四顾,一眼看到躲在一边眉花眼笑的苏默,王档头琢磨琢磨,慢慢踱过来,假作不经意的问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嘘,别闹,好好看着,多热闹啊。”苏默头也不回的竖起手指在嘴上一比划,认真的继续幸灾乐祸。
王档头就是一晕,老子问你话呢,这是闹吗?还有,你这是得多腹黑啊,才能看人家倒霉看的这么高兴。
“苏公子,正事重要!”想了想,王档头决定再尽尽心,又再提醒道。
“正事你个脑,呃,啊,原来是王大人啊,这么巧,你亲自来看热闹啊。呃,不是,你也在这儿啊。”苏老师终于反应过来,口不择言的招呼着。
王档头心中哀叹。自己这是遭了什么孽了,怎么就遇上这么个混不吝?还才子呢,这哪有点正形儿啊?
叹气归叹气,事儿还得办。当下板着脸又道:“苏公子,天色也不早了,难道你想今晚上通宵就这么闹下去?以王某之见,还是早完事早散了吧,对大家都好。”
苏默就转头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这家伙开窍了啊,都知道站在别人的角度看问题了。不过想想似乎说的也是,沈松毕竟是一县父母,真要逼急了,吃亏的还是这些普通百姓。
无奈的叹口气,冲着站在一边的楚玉山点点头示意。楚玉山明白了,带着家丁们上前轰赶。
都是自家人,仆妇们看到他们出面了,自然明白是主家发话了。于是,七嘴八舌的把沈大老爷好一通夸,夸的跟花儿似的,然后才兴犹未尽的悻悻散去。
待到人都散尽,被围了小半个时辰的沈大老爷终于获得解脱。只是此刻的沈大老爷,模样实在有些凄惨。双翅帽儿剩了单边儿,另一只翅儿也不知丢哪儿了。一只袖子被从肩头处扯开条口子,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衣。前襟也开了,下摆上、还有另一只袖子上,好几团污渍赫然,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弄的。
此刻双目有些呆滞,神情惨淡,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仍有些发懵,神情透着几分萧瑟凄凉,整个人看着都不好了。
可怜的沈大人,何曾见识过后世群众围攻政府官员的场面?这跟大明时空的官民相处之道,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啊。
他一个堂堂七品知县,正经的读书人啊,骤然遭此大难,打击之大,远远超出人所预料。由此再次证明,苏默这厮有时候是多么的操蛋。
后世那么多好的方面不学,却专门挑着这些歪门邪道拿出来整人。不但自己整,还教唆着别人整,这种行为必须要被鄙视。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散了啊。都回,都回去休息,该干啥干啥去,别影响几位大人办差。”苏老师终于闪亮登场了,赶鸡似的轰着,嘴上说的那叫一个冠冕堂皇。
王义一手扶着脑门,只是低头不语。原本还对沈松一肚子火,这会儿却化为满满的可怜,实在不忍心落井下石了。对上苏默这么个混蛋,真心应该团结所有能团结的力量共同抵抗才是。至于窝里斗,且往后放。
“且慢!”孤零零站在场中的沈大人终于回过神来,听着苏默赶人回去,连忙一把推开凑过来帮他整理衣裳的衙役,抬头大喝道。
苏默眉头一挑,笑眯眯的转过身来,看着他道:“不知明府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沈松面上微一波动,随即平复下来。平静的道:“苏公子,本县方才说了,要你将府上所有人都喊出来。刚才那些,应该不是所有人吧。”
苏默脸上露出诧异之色:“明府大人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我府上的人,大人还能比我更熟悉?这可真是…….佩服啊。不过,我怎么没看出来谁没来呢?”
口中说着,转头问张悦:“我家的人刚才都出来了?有没有遗漏的?谁那么不懂事儿啊,还要明府大人三请四请的,太不像话了。”
张悦摇摇头:“没有,没有遗漏,都出来了,我亲自喊的人,绝不会错。”
苏默啊了一声道:“这样啊。”然后想了想,对沈松一摊手,脸上一副无辜的表情。
沈松不为所动,又平静的道:“本县听闻苏公子府上老幼妇孺都有,刚才似乎只有些青壮妇人,老幼却是不见,不知何故?”
他这话一出,苏默还没怎么的,一直不出声的王义却是猛的抬起头来,两眼中眸子猛的就是一缩,直直的盯在沈松脸上。
他本就疑心沈松今晚来的实在太巧,先前还有迹象显示有意识的阻扰自己进入查案。如今竟问出老幼二字,嘿嘿,怕是老的不是关键,幼才是重点吧。
这个沈县令上位的突兀,背景干净的让人查无可查,本身就神秘可疑。现在又隐隐和自己的目标相同,这一刻王档头忽然开始怀疑了。怀疑从一开始,自己的行迹就落入了沈松的眼中。毕竟,沈松身为本县县令,是地头蛇。
若是真如此,那么麻四儿的失踪,恐怕跟苏默没什么关系,却多半跟这位沈县令有些干系了。毕竟苏默的底子早就查明了,就是个普通的小童生,之所以能发迹,只是因为上辈跟英国公有些交情而已。
而要是英国公要利用他做什么,也不会这么些年来,苏家父子一直清贫至此。这次,查知还是苏父主动上京求助,这才拾起两家的交情。
那么,苏默一个平民,实在没有任何理由得罪东厂。更不用说抓捕隐匿东厂的人了。
而沈松则不同,沈松来历不清,来理不清就有代表某一方势力的可能。同时也就表示,可能会有与东厂利益冲突的地方,就比如他此刻问的那个孩子。
既如此,他有动机,又有能力,和苏默相比,傻子也知道怎么选择了。
苏默却是完全想不到,沈松简单的一句话,就将一个大黑锅主动的、实落的扣在自个儿的头上,他这始作俑者却是半分解释都不需要,就凭空择把的干干净净。要是知道了,可不知要笑成什么样。
不过现在不是笑的时候,沈松这么明大明儿的问了出来,作为主人,他必须给出答案才行。不过,这个给答案的人,也不一定必须他本人来,旁边有个人已经先出一步,将这问题接了过去了。
“苏府之中,除了方才那些人外,确实还有些人。不但是沈大人说的老幼确实有,甚至还有些更青更壮的呢。不过,那些人都是我英国公府的,哦,不对,还有几个是魏国公府上的。怎么,沈大人的意思,是要查我们两家国公府了?嘿,要说想查也不是不行,不过,总要麻烦沈大人向天子求一道旨意来吧,否则的话,可不太好办啊。”
张悦笑语晏晏的说着,语声慢悠悠的,似乎不带一丝火气。只是明眼人都看的分明,他眼眸里的那分冰冷寒意。
得,堂堂英国公世子正式出面了,而且一下子将所有疑问都接了过去,这还怎么接话?谁又敢接这话?
不听人家说的明白吗,可以查,但是需要你去请旨才行。堂堂当朝国公爷,岂是什么阿猫阿狗说查就查的?别说一个小小知县,就算是天子都不会这么做的。
国公,那是朝廷柱石,是真正的国之重臣。别说只是个捕风捉影的小事儿,就算真有些证据,天子也要婉转的佐证再佐证,还要在达成了某些媾和后,才可能推出正式的旨意。
就沈松这个七品芝麻官儿,查国公?还请旨?疯了吧。
所以,当张悦说完上面那些话后,沈松半响无语。足足沉默良久,这才一言不发的冲张悦躬身一揖,随即转身招呼众衙役,上轿,打道回府。
他这一揖的意思是请罪,众人都心知肚明。而他眼见事有不谐,当机立断,立即服软抽身退走,这份果决却也让人赞叹。如此一来,英国公府碍于身份,却也真不好再针对他了。
进,则毫不迟疑;退,则干净利索。如此人物,竟然一直不显其名,要是没有古怪,谁能相信?
王义在旁默默看着,心中愈发对沈松的怀疑又重了三分。此刻眼见沈松退走,原先那想要讯问苏默的想法便也没了。随口打个哈哈,又跟张悦、徐光祚两位小公爷告了罪,也带着大队人马撤离。
至于那些所谓的贼,王义没多解释,苏默也半句没问。都是老家雀儿了,这点默契还是要的,没必要真把脸皮撕破不是。
目送着所有人全部离开,苏家庄门口再次恢复了清静。苏默负手站在门前,微微寻思了一会儿,这才转身返回。
带着张悦徐光祚二人一路往书房走去,又问楚玉山胖子他们回来没,楚玉山说快了,已经出了城,最多再有两刻钟就能回来。所有人都没事儿,只有唐伯虎唐大才子据说喝多了,几乎人事不省,是被抬着走的。
还有一位也大了,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徐小公爷徐鹏举。好在八健卒有四个跟着,两人照顾一个正好。其余王泌等三位女士都也安好。
苏默放下心来,挥手打发他下去。走不几步,却见石悦鬼鬼祟祟的凑了过来,待到身边,低声附耳说了几句,顿时不由目光一亮,拍手笑道:“好!好!好!”
第184章:神奇少爷
这一晚苏家庄很热闹,一直过了亥时才算彻底安静下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徐鹏举一行人果然在不久后安全归来,和唐伯虎两人喝的天昏地暗的,下车后竟然勾肩搭背的,非要抵足而眠不可。
苏默等人无奈,只得随二人去了。让人直接都丢到徐鹏举屋里就不管了,反正有下人还有八健卒在外伺候着,也出不了事儿。
剩下三个女子,何莹始终板着脸,正眼不看苏默,自是记着先前的仇呢。
王泌看在眼里却也并不多言,这几天下来,她早看明白了这几人之间的关系。唯有小鹿亭心好,着实劝慰了几句,这才一同也都安置了。
待到这些人都离开后,苏默和张悦、徐光祚三人才溜溜达达往一处偏僻的屋子转去。
这所屋子建在西南角的一处假山后面。从外面看去,只是个不起眼的柴房。只是房后却另有玄机,便在屋后的柴垛下,掀起一块石板,便露出一阶阶台阶,延伸着一直往下。
石悦亲自打着火把在前领着,直直下了有三米多深,这才在一处单独的小屋中停下。
这里,是苏默按照当时在田家见到的那出密室的模样建的。当时建的时候并没想好究竟用来干什么,只是觉得田家那密室似乎很高档的样子,便也顺手搞了一个。
不想,今日却还真派上了用场。那位悲惨的东厂番役麻四儿,便被关在这儿。
苏默猜度着东厂的目标是卫儿,但是猜度终归是猜度,能有机会确认当然最好。而且,他也很想搞搞清楚,卫儿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这么多人都对卫儿表现出莫大的兴趣,究竟是针对卫儿本人,还是卫儿身后的什么人。他可以不在意这些,但不能不把握这些。只有了解透彻了,才有彻底解决的可能。
而麻四儿,将是他解开这个谜团的最直接,也是最有可能的因素。正因为如此,在忽然听闻石悦竟然捡到了这么一个番子,他才喜出望外。
至于说石悦说的是“捡”,好吧,这个不重要,那就是捡的好了。至于完事儿后要不要再扔了,或者怎么处理,到时候再说。直到这会儿,苏默也才隐隐猜到了王义当时那古怪表情的缘由。
麻四儿蜷缩着卧在草堆上,身上仍是一丝不挂,这让他不免生出些不太好的想法,想着该不是碰上了好这一口的?这种事儿并不少见,相反还隐隐成风。京城里随便扒拉扒拉,都能找到一些专门干这一行的。
只是麻四儿觉得自己一没相貌二没肌肤的,应该不会被看上啊。这得是多饥渴、多变态的,才能对自己这一身皮肉产生那种念头?
不过不解归不解,一想到可能将要面对的场面,他就觉得屁股后面一阵阵的抽搐。
为此,打从被扔进来后,他便如同惊恐的小兽似的,一点儿响动都让他惊恐不已。
可是等啊等的,直直等了老半天,也不见什么想象中的变态进来。这才终于让他有了些安心。或许,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只是囚禁,只是囚禁而已。他暗暗的安慰着自己。
就这么时而担忧时而放松的,不知过了多久,终是抵不住一晚的疲惫惊扰,竟渐渐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京城,立了大功,受到了大档头的接见,并且赏赐了好多财物。
高兴啊,兴奋啊。这么高兴这么兴奋,必须要做点什么才对。于是招呼着众兄弟去吃酒,必须吃花酒!
到了地儿,放眼看去不由的一阵眼晕。好多好多美娇娘,个个都冲自己笑,非要都伺候自己,旁人都不肯理会。说只有伺候自己这种眼看着飞黄腾达的贵人,才是正选。
麻四儿开心啊,开心的不得了。哈哈大笑着左搂右抱的进了屋,然后自是一室皆春、翻云覆雨、花开花落、不知人间几何…….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从欢愉中醒来。想着先前诸般妙处,不由的心中得意。转头去看美人儿,一看之下,忽然愣住,紧接着就是脸色大变。
我的个天的,怎么美娇娘全变成了满榻的小兔子了?难道自己是遇到了兔子精了吗?
这一通吓,顿时将他从梦中吓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有昏黄的灯火映入,身上冷飕飕的,下意识的伸手扯被子来盖。结果一抓之下,哪有什么被子,全是一手稻草,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不由的悠悠叹口气。
可一口气没叹完,忽然就此噎住。只觉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眼睛眯着,一点一点向旁瞄去。然后,一张笑眯眯的脸庞,就那么映入了眼帘。
“哎呀,醒了,可惜可惜。”笑眯眯的脸庞不笑了,代之而起的全是遗憾的神色,摇着头叹气。
这是怎么个情况?麻四儿有些闹不明白。
然后旁边又一张大黑脸探过来,谄媚道:“少爷喜欢看这个简单啊,咱给他拨楞起来就成。要不就下点药,绝对让他半个时辰不带停的。”说着,眼神儿不怀好意的往下瞄着。
麻四儿忽然激灵灵打个冷颤,慌不迭的拿手去捂,这一捂却觉得黏糊糊的一片,微一错愕,随即省悟,当场好悬没羞死。
刚才那个梦,自己刚才那个梦竟然跑马了!还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儿,就那么大模大样的跑马了。这一刻,麻四儿真心的有种只求速死的冲动。
他这羞愤欲死,再想想那黑脸儿的话,顿时又是一阵毛骨悚然。这个黑脸好恶毒,竟然出这种主意。啊,是了,就是这厮抓的自己,抓之前还盯着自己赤身**一直看啊看的,那会儿的情景现在再次想起,又让麻四儿想要死了。
好在,好在先前那个笑眯眯的人不同意,很严重的否决了黑脸无耻的建议。
“说什么呢,没点正事儿干了啊。就一个大老爷们拱啊拱的,有啥稀奇的?”笑脸儿训斥着。
麻四儿心中大为感激,简直有种甘为赴汤蹈火的冲动。人在危难时受到的帮助,总是能引发一些冲动。麻四儿同学这会儿的心情,便很完美的诠释了这种现象。
黑脸儿被训斥了,似乎并没多少惧怕,仍是涎着脸赔笑,点头说是是是,还是少爷说的对。
笑脸儿是少爷?那岂不就是正主儿了?麻四儿听在耳中,暗暗想着。然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闪而逝,再去想时,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过想不起来也不重要了,因为少爷接下来的话,让他再也没精力去想别的问题了,满满的全剩下恐惧了。
“其实这也算是一种行为艺术。嗯,行为艺术懂吗?算了,看你那样说了也白搭,以你的智商很难理解的。咱们换个角度哈,我的意思呢,咱们可以照,呃,这该死的旧社会,哪有相机呢。好吧,咱们可以画下来,就画刚才那一瞬间。然后挂出去,找个屋子挂满四面墙,然后让人参观,收门票,每人每次收十钱怎么样?会不会太贵?”少爷一脸认真的捉摸着,不时的还要问问旁人的意见。
麻四儿脸儿都要绿了,把自个儿刚才那瞬间画下来,然后给人参观收钱?这得是恶毒到什么程度的人才能想出来的?要真那样,麻四儿觉得自己还是死了的好,哪怕他是如此的热爱生命。
惊恐的瞪大眼睛,想要看看说出这个恐怖主意的人究竟长什么样,一看之下才发现,原来屋中不但有这两个人,竟然还有两个贵公子打扮的人站在另一边。此刻似乎也是受不了那少爷的言语,一脸的震惊不信之色。
“哥哥,你应该不差那点钱吧。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两个公子模样中的一个出言劝道。
麻四儿眼中露出感激之色,很想也表达下自己的意见。可惜就在他准备出声之际,另一个公子冰冷的眼神扫了过来。那种冰冷带着漠然,似乎不是在看一个活着的人,而是在看一块石头、一根木头,又或是一具尸体。
这让麻四儿吓的到嘴边的话顿时憋在了喉咙里,只是喀咯的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杂音儿。
但这种杂音儿显然也发挥了作用,引的那个少爷忘了回答问话,而是又低下头来看着自己。
“看样你有话要说?”少爷很温和的问道,不等麻四儿表示,又转头对刚才说话的公子正色道:“这不是差不差钱的事儿,这是艺术。艺术懂吗?算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尊重当事人的意见。你没见人家当事人都激动了吗?这可是出名露脸儿的机会,你不能因为自己接受不了,就粗暴的干涉阻拦,这样不好。”
麻四儿快哭了。不要,不要尊重我!求你,求你还是粗暴吧,就粗暴的对待我好了。求粗暴……..呃,好像哪里不对啊。
麻四儿感觉自己有些混乱了。又急又怕之下,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哗的淌了下来。
少爷看见了,拍掌大喜。指着泪水激动的道:“看看,看看,这是激动的泪水,是欢喜的泪水,当然也是感恩的泪水。这泪水多纯净,我能感受到,里面满是对成为明星的向往,满是往昔苦苦拼搏的心酸。好了好了,不用这么激动,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给了你一个机会而已,不用如此感动。好好做,努力,我看好你!”
少爷热情的鼓励着,同时伴随着动作着重表达。握拳在胸前重重一挥,满是坚定坚决之意。
麻四儿两眼呆滞,木然的望着少爷,喉咙里咕咕作响,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少爷的脑袋是什么结构。竟能将自己苦难的泪水,演绎到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
越急越说不出话来,越急越心中发闷,这大抵就是常说的失语吧。于是,继续焦急,然后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第185章:苏老师教课
蹲下身子翻开麻四儿的眼皮看了看,石悦抬头对苏默道:“昏了,没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苏默手指摩挲着下巴,轻轻点点头。张悦也凑过来看看,苦笑的看着苏默:“哥哥,要不要这么凶残?能只凭几句话就让犯人吓昏了,我敢保证,这要被刑部或是大理寺的人知道,必然会大礼来请你出山的。”
苏默露出谦逊的表情,扭捏道:“看你说的,这怎么好意思。你哥哥我性子淡泊,名利与我如浮云。”
张悦就无语了。
徐光祚忽然上前一步,拔剑指着麻四儿咽喉,酷酷的道:“何必费劲,不说就杀。”
苏默吓一跳,赶紧拦住。小心的挪开宝剑,埋怨道:“三儿,你是定国公世子,要注意身份,不要总想着用暴力解决问题。这个世上,不是所有问题都能用暴力解决的。”
徐光祚收了剑,耐心的等苏默说完,然后冷冷的道:“我是怕被恶心死,所以才要杀了他。”说罢,不再理会二人,转身大步走了出去,竟是独自离开了。
屋中苏默和张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对无语。苏默想了想,吧唧了下嘴,做结论道:“孩子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吗?我觉得,我们应该给予支持和理解。”
张悦就又没有言语了。苏老师这架势,完全一副长辈的口吻,只是他貌似只比徐光祚大了几个月而已吧,怎么就能如此厚颜无耻的楞装出个长辈样来?
张悦对苏老师的这种强大能力,实在不知给出何种评价才好。随着几人接触的时间越来越长,说话便也随意了许多,不再像之前刚见面时,虽透着亲近,却下意识的有些客气。
徐光祚今日能这般说话行动,其实正是一种熟悉后的亲近表现,没把苏默当外人,至少放在以前按他的性子,是绝不可能开这种玩笑的。
开玩笑?不错,就是开玩笑,虽然徐光祚一贯的冰冷。但正是这个冷石头般的家伙,居然也会开玩笑了。张悦想着想着,忽然感到不可思议,然后就笑了起来。好像,蛮温馨的感觉。
苏默显然没有自己有多无耻的觉悟,站在昏过去的麻四儿身前不知在琢磨什么。
张悦和石悦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几分担忧。他们很担心麻四儿被苏默玩死,话说这个世上,真的很少有人能承受住苏老师的摧残。那实在是太变态了,太恶毒了,太令人发指,太不可想象了…….
好吧,总结性的结论就是:就是非人类三个字。
非人类的苏老师又再琢磨什么呢?其实也没什么,他在琢磨火候到没到。
这个麻四儿是东厂的人,作为后世人,他不知听过多少明朝厂卫的黑暗内幕故事。也被灌输了不知多少厂卫人员的坚韧酷戾。
所以他认为,要想尽可能轻松的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首先就要彻底摧毁对方的心防。唯有把对方摧残到精神崩溃的地步,才能达到自己的期望值。
好吧,事实表明,这厮又一次被小说电影带沟里去了。真正的历史,实则完全是一知半解。
正因为如此,才有了之前那番表现。也正因如此,麻四儿的苦难历程,也才刚刚拉开帷幕。因为苏老师长考之后,认为这点打击力度还是不够……
没多久,苦难的大明密探麻四儿同志悠悠醒来。于是,大戏再一次开演。
“那什么,怎么一直让人躺在地上呢?这大冷天的,冻坏了怎么办?犯人也要讲人道,也应该有基本的人权嘛。”苏老师化身正义的使者,谆谆教导一旁的石悦。
石头一张黑脸越发黑了,只能默默忍着,不敢反驳一句。他很担心自己要是反驳了,少爷会不会打击报复,得空儿给自己身上玩一把。要是那样的话,石悦觉得自己三观都会被毁掉。
所以,保险起见,少爷说的都是对了,少爷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至于说地上躺着的这个可怜人会如何,谁在乎?至少石悦不会在乎。
于是麻四儿同学得到了人权和人道:站起来了,不再躺着。
嗯,就是这样,就是站起来了,再没别的了。
可怜的麻四儿同学,玩命奔逃了一晚上,又被生生从精神上摧残的昏了一回,正是身心俱疲之时,这会儿却连躺着都是一种奢望了。
而事实上,麻四儿现在呀根本感觉不到什么疲惫了,他正惊恐的望着眼前这个少爷,看着他目光在自己身上不停的打量,脸上时而思索时而点头,就像是屠夫在计算着如何给一只猪分尸一样。麻四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不好了。
“听说你们东厂的都是太监对吧?”认真思索的少爷忽然开口问道,只是这个问题一出口,就让麻四儿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不但他不知该怎么回答,旁边的张悦也是一脸的迷茫,完全摸不到头脑。
见没人搭理自己,苏默有些不乐意了。皱皱眉:“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回答,那后面更有难度的问题咋办?看来我要采取些必要的手段了。”
麻四儿听的豁然色变,努力压下心中恐惧,颤抖着道:“不,不不不,不要,我回答,我回答。”
他猛不丁一开口,声音发出后,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那声音全不似人言,简直如同锈透了的铁片摩擦一般,暗哑难听。
苏默却不以为忤,立刻高兴的点点头:“啊,你能听懂我说的话?这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麻四儿这个委屈啊,大哥,你说的又不是多高深的学问,我怎么就听不懂了?至于这么开心吗?
苏默搓搓手,来回走了几步,看上去确实很开心。然后突然叫道:“提问。”
全场愕然,三个人齐刷刷的看着他,如同看傻子似的。
苏默叹口气,抬手点点三人,悲哀道:“不读书不看报,没文化没知识,说的就是你们这样的。这都不懂,连人家一个日本的小和尚都知道该怎么应答,真服了你们的无知了。”
麻四儿是犯人,再委屈也不敢表露一丝半点儿。张悦和石悦这叫一个冤啊,这算不算池鱼之殃?自己不过就是站在这儿,就被一起鄙视了,还是全没道理的那种,还有地方说理去吗?
日本的小和尚?那又是哪一个?两人忽然发现,自家这位老大当真是高深莫测,随口一句话就让人一脑门子圈圈。怪不得刚才麻四儿表示能听懂他的话,他会那样高兴呢。
张悦皱眉想了又想,他觉得自己或许不该呆在这儿。刚才三儿果断走人,莫不是早想明白了这点?哎呀,这家伙,看不出来,原来竟是这么聪明。
“那什么,哥哥啊,你看天儿不早了,小弟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了,先行告退,莫送莫送。”他想明白了,决定向三儿学习,果断离开为好。
可惜,他忽略了苏老师的无耻程度。没有观众这戏还怎么演下去?自个儿唱独角戏?要不要这么无聊?
所以,苏默很严肃的看着他,批评道:“人,不能没有上进心!不懂的就要问,就要学,怎么能遇到一点苦难就退缩?这样以后怎么报效国家,怎么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老国公将你送到我这儿,期望何等之厚?你就是这么对待老人家一片苦心的?你不羞愧吗?”
张悦半张着嘴,呆呆的看着他,什么话都没有了。忽然之间,他很想弄清楚,这位哥哥的无耻究竟有没有极限。我爹把我送到你身边,还期望之厚?郁闷个天的,还能不要脸到什么地步?
这一刻,张悦彻底败退了。拱拱手,一言不发的往旁一站。得,你老人家想咋的咋的吧。同样震惊的还有石悦,只是作为下人的他,更不敢炸刺儿,低着头站的跟小学生似的,比张悦缴枪投降的还早。
“记住!当我说提问的时候,被询问一方应该响亮的回答回答。”苏老师毁人不倦,认真的教导。
这话有些绕,张悦三人听的这个晕啊。反应了好半天才搞明白,又是郁闷又是哀叹。你这说了半天,就是这么一回事儿,至于的吗?
没人敢质疑,都是垂头丧气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苏老师很高兴,老师都喜欢有悟性的好孩子。苏老师认为眼前这三个都属于好孩子,值得拥有。呃,不对,是值得教导。
“提问!”高兴之下,苏老师再次大喝。
“回答。”
“回……”
“……..”
三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只是除了麻四儿外,发出一个单音儿的是石悦,张了张嘴,声儿在喉咙里打了个滚儿,终于憋回去的是张悦。
两人总算反应快的,刚才苏老师说了,被询问的一方才要说回答。自己又不是,干吗要回答?
苏老师不悦的瞅二人一眼,淡淡的道:“下次注意。”待到二人无奈的点头后,这才高兴的表扬麻四儿:“不错,很好,保持住,你很有天分。”
“提问!”
“回答。”
“问,东厂的都是太监对吧。”苏老师孜孜不倦的重提旧问。
麻四儿张了张嘴,犹豫半响,才嗫嚅道:“不……不是。”
“嗯,果然是……嗯?你说啥?不是?怎么可能不是?是不是在骗我?小样的,敢骗我,揍你啊。”苏老师脸上的得意乍现又逝,有些下不来台的气急败坏了。
啊?麻四儿吓了一跳,脸上又是茫然又是委屈,实在想不通自己哪里骗他了。
苏老师怒目相视:“东厂不是天子身边的太监掌控的吗?那么太监下面的不是太监是什么,莫非还能是士子?还敢说没骗我!”
麻四儿快哭出来了。这是神逻辑啊?谁规定的太监下面就必须是太监了?我不也是东厂的,可你难道看不见我的宝贝吗?太监有宝贝吗?有吗?
想要出口分辨,又怕挨揍,急中生智,忽然想到一个方法。当下努力挺胸抬头,屁股不着痕迹的一动,又是一动,然后又是一动……
苏默就震惊了,随即便是大怒。戟指着他,怒声喝道:“无耻的淫贼!安敢如此嚣张,竟对本少爷生出龌龊心思,做出这等下流动作…….”
噗!
旁边张悦实在憋不住了,一声笑当场就喷了出来,随即抱着肚子蹲了下去,笑声一声高过一声,在整间小屋中回荡。
第186章:密室惊魂
一刻钟后,苏府的地下密室中。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张悦满脸通红,时不时的揉揉肚子,便又是一阵阵低笑。旁边的石悦同样满脸紫涨紫涨的,两只大眼珠子翻啊翻的,肩头便是连连耸动几下,憋笑是酷刑啊。
麻四儿凄凄惨惨的垂手并腿站在角落,脸上半边老大一个巴掌印,眼神儿黯淡无光,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苏老师背手站在中间,微微仰着头,四十五度角向上看,一言不发的沉思着什么。对张悦两人的反应理也不理,只当空气一般。
出糗了,竟然出糗了,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呢?苏老师感觉有些挫败,觉得需要好好思考下才行。
刚才搞明白状况,恼羞成怒之下,当场给了麻四儿一个大耳刮子。谁让这屋里就这混蛋可以欺负呢?大小长短,简直不要太合适了。
更重要的是,这混蛋玩意儿一点都没有俘虏的觉悟,竟然也敢偷偷的笑,这简直太可恶了,绝对不能忍啊。
至于石悦和张悦两个更混蛋的家伙,好吧,看在兄弟感情不错的份儿上,老子大度,不跟两个混蛋计较。
可是说着不计较,心里还是觉得不爽啊,不爽就要发出来。于是苏老师沉默良久,又斜着眼看麻四儿:“你说你啊,混蛋玩意儿,当个番子都不敬业。不是太监你跑出来干啥?这不是丢东厂的脸吗?你就不感到羞愧吗?还好意思笑,真让我鄙视你。”
麻四儿这委屈啊,只觉的天地变色日月无光的。都说了东厂的不是太监了,凭什么我就要是太监呢?啊,不对,太监那是一般人能当的吗?能称得上太监这个品阶的,哪个不是熬了多少年才慢慢积功才当上的?
可是这话敢说吗?必须不敢啊。刚才那一大耳刮子真心好疼的说。麻四儿决定认命了,逆来顺受,你说啥就是啥吧。
可惜,他低估了苏老师的凶残度,对自己的处境太想当然了。苏老师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给他当场吓尿了。
“你既然不敬业,我就帮帮你吧,亲自把你变成太监好了。”苏老师面色沉重的说着,目光也随之瞟向麻四儿下面某个部位。
哏儿!
麻四儿只觉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一口气没上来。咣当,再次幸福的昏了过去。
等到不知过了多久再次悠悠醒转后,两眼无神的转了好久,才终于又恢复了感觉。
只是刚一恢复感官,便觉得身上似乎有些不对。想起昏过去之前的一幕,顿时魂飞魄散,急忙低头看去。这一看,瞬间脸上一副见了鬼似的神情,那嘴张的能塞进个拳头去。
原先那地方,打小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宝贝不见了。呃,也不是真不见了,绝对能感觉的到。只不过,目前的位置有了些微妙的变化而已。
一张不知道纸还是布的玩意儿,将二弟彻底拉向后面,然后紧紧的,似乎被黏住了。由于力度太大,导致两个蛋蛋也被挤得生疼生疼的,一兜儿都包进去了,从外面看不到一点痕迹…….
好吧,确切点说,现在下面的态势有些像娘们的那玩意儿,中间隐隐的还有道褶儿,乍一看去,那叫一个形象啊。
屋子里,张悦和石悦两人脸上的神情如同朝圣,敬畏的看向正洋洋得意的苏老师,完全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见鬼般的心情。
谁能想到?谁能想得到这位爷竟然玩出这种花儿来?神仙都不能吧。
二人目睹了整个过程后,不约而同的夹紧了双腿,无限敬服之余,也都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留心,绝不能有半点得罪到苏老师。否则就单凭眼前这一手化雄为雌的功夫,谁要被施展了,谁就得直接上吊死了算。
“好了,大功告成。现场设备不齐,只能暂时简单凑合凑合,不要太过追求完美哈。”苏老师左看看右瞅瞅,对自己的手艺相当的满意。
麻四儿这会儿的脸不是绿了,是完全青了。两眼有些呆滞,空洞的望着前方,没有半分焦距。
哈,效果达到了。苏老师很擅于观察,一眼就发现了机会的出现。
“那什么,现在继续提问。啊,不用说回答了,只要及时回话就好。毕竟刚刚手术完嘛,这也是尊重人权的一种表现形式。”苏老师拍拍手,很是大度的说道。
麻四儿如同未闻一般,木然没有反应。
苏老师皱了皱眉,似乎有些过火了。这不行,这样还怎么愉快的玩耍?
“那,你听好了啊。现在呢,我心情还算不错,你应该努力维持我的这种不错。否则一旦我心情出现变化,那么,或许我会认为做个真正的手术,才能解决问题。当然,我会征求你的意见的,具体是切一半还是全切,是留蛋蛋还是不留蛋蛋,完全听从你的意见。嗯,就这样了,你明白了吗?”苏老师和颜悦色的问道。
麻四儿眼神儿终于有了变化,开始先是怨毒,渐渐的却变成了恐惧,到了最后已然是换身发抖,看着苏默跟见了鬼似的,哆嗦着一劲儿点头不已。
苏默很满足,看,又一个好孩子肯听话了。所以说,教育事业不可懈怠,任重而道远啊。
“那么,现在开始。”苏老师背着手来回溜达几步,显得心情很愉悦。
“你们东厂这次为什么来我家啊?”
“为了查证一个孩子。”
“孩子?能不能说说,是个怎样的孩子呢?”
“是,是楚蛇儿身边的那个孩子。我们想要确定下,那个孩子是不是……是不是你现在身边的那个。”
“楚蛇儿?这是谁?”
“啊?楚蛇儿……是是,啊,楚蛇儿在你们这儿,被称作楚神医。他原是宫中都知监的老人儿,后来不知所踪。这次王档头带着咱们来武清查…..查……..”
麻四儿有问必答,半点都不敢打哏儿,生怕一个稍慢,惹的眼前这魔鬼心情变化了,自己可就没地儿哭去了。
只是当说到来武清的目的后,猛然想起正是要查眼前这人,而也正是自己出的主意闯苏家庄,这才有了此刻的磨难。不由的心中惊惧,竟是牙齿打颤,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这一顿,苏默还没怎么着,麻四儿却自己把自个儿吓坏了。只怕因着自己回答的不利索,眼前这张脸就此发生了变化。
苏默却是完全没留意这些。其实问到这里,他已然有了些眉目。更让他心惊的是,原本以为只是个自己阉割的老阉人,竟是真正的出身宫中。那么,卫儿究竟会是什么身份?
这一想,不由的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只是再仔细想想,努力的回忆不多的那点历史知识,似乎隐隐挤得,无论是宣宗还是孝宗,都只有一个孩子,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只是虽说稍稍放心了,却总有种不安的感觉,一时也是找不到根源,心下不由的烦躁起来。
他这一烦躁,脸上便不由的带了出来。一直死死的盯着他脸色的麻四儿,顿时面如死灰,刹那间一颗心直往下面沉去。
终于,终于还是逃不过。他心中哀叹,想到马上就要从一个正常的男人变为一个阉人,又想想京里经常见到的那些个阉人的腌臜,还有那一身顶风都能飘出老远的味儿,不由的猛的甩甩头,将那场景甩出脑中。
只是念头这东西,你越是逃避便是逃避不掉。越想要忘记,偏总是钻入脑中。一时间不由的心丧若死,左右寻思片刻,这一晚上的几番打击,终于全都在这一刻爆发,再也压抑不住。
目光中渐渐透出一丝疯狂之色,眼珠子开始充血。眼神瞟了瞟另一边的张悦二人,见二人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便又将目光看向苏默,越看越是恶向胆边生。
这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此人而起。自己遭了这么多的罪,尊严全丢的半点不剩也是因为此人。更是此人,口口声声要将自己阉掉,让自己连个男人都做不成。如此大仇,便是天高地厚也不为过!
自己就要变成个人人厌恶的阉人了,这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若连男人都不能做了,连祖坟都进不得了,自己还活着干什么?既如此,何不与这恶魔拼了,便是给他当场杀了,也胜过那不人不鬼的飘在世间。
想及此,心中恶念越来越盛,终是化为一股遏制不住的动力。狂吼一声,两手戟张着便对苏默扑了过去。
这一声吼令的屋中三人同时一惊,待到看明白怎么回事,张悦和石悦离得稍远,再想拦阻已不可得,不由的都是脸色大变,纵声惊呼起来。
苏默初时也是一惊,眼看着一个原本懦弱的人,这一刻忽然变身成野兽一般,疯狂的眼神中再没有半分人类该有的神情,口中的牙齿也闪烁着寒光,看方向,正是往自己脖颈处为目标,顿时就蒙了。
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瞬,不知从何处忽然涌起一股清凉,快的无法想象的速度在脑海中一转,顿时就让他恢复了清明。
下一刻,便如同鬼使神差一般,原本呆滞的身体,莫名的动了起来。这一动竟快的让人目光都不及跟上,却是已经从容的往旁躲了开来。
于是,在张悦二人眼中,便只见疯了的麻四儿猛的抱住了苏默,然后又诡异的毫不停留,直直冲着不远处的门边撞了过去。
下一刻,但闻噗的一声轻响,麻四儿仍是一副抱着的姿态,猛然在门边顿住。然后,身子颤抖了两下,再一抽搐,便寂然不动了。
整个变化发生的极其突兀,又是迅如雷火,待麻四儿身下开始湮出血迹,屋里透着血腥气时,两人才猛省过来。发一声喊,齐齐跳了起来。
按他们潜意识的感觉,苏默已经出事儿了。看当真的跑出一步后,猛不丁却看到苏默在一旁探头探脑的看着门边兀自不倒的麻四儿,脸上又是后怕又是庆幸的神色后,两人不由的顿时呆住了。
第187章:升级了……吗?
这是怎么个情况,难道自己二人刚才都是幻觉不成?为什么明明看到苏默被麻四儿抱住了,这会儿却发现苏默正好好的躲在一边呢?
这事儿忽起忽落的,转换的实在太过迅捷,饶是张悦和石悦两人都见识过不少事儿,这一刻也有点回不过神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就那么呆呆的站在原地,仍然保持着一个前扑的姿态,两眼却定定的望着苏默,一动不动。
苏默却是最先回过神来。刚才那一霎那的清凉过后,他的大脑就处于前所未有的高度清醒之中。
而且不但如此,整个视界中的一切,似乎都变慢了无数倍,也清晰了无数倍。
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地面上震动而起的浮尘,烛火上偶然暴起的一点灯花,还有那迎面扑来的麻四儿,全都清清楚楚,如同镜头里的慢动作似的,就那么展现在苏默眼前。
而苏默要做的就是,轻轻的向旁跨步闪避。然后,便见麻四儿仍是保持着那种诡异的慢动作,就那么从身旁冲过去,然后一头撞在门边的墙上。
恰巧的是,那门边的墙上参差不齐的凸出大大小小的石块,其中几块更是棱角分明,便如一把锥子似的。麻四儿命确实不好,正正撞在其中最尖利的一颗上。
也直到这一切全部结束,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便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并不是真实发生的一样。
但是苏默自己却清楚的知道,那一切都是真实的,便如之前几次的忽然爆发一样真实。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爆发,似乎比之以往任何一次都厉害,就似乎这感觉是有灵智的,也察觉到了苏默刚刚的危险,所以才全力爆发开来似的。
而当这种感觉退去后,一种极度的疲惫,便涌了上来,瞬间将他淹没。以至于他要努力的坚持着,才能保证自己不会立刻睡去。
此刻,他扭头看着张悦两个古怪的动作,不由的苦笑一下,勉强招呼一声,等到二人醒过神来,惊喜的跑过来时,便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脚下一软,便就此昏了过去。
耳边似乎传来惊呼声,再之后便完全没了知觉。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又有了感觉。先是闭着眼回忆了下经历的一切,等到完全清醒后,这才慢慢睁开眼睛。
只是这一睁眼后,顿时就是一怔。眼前的一切似乎有种说不出的变化,却又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总之,就是不同了,但究竟哪里不同,有什么不同,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身子似乎多了点轻盈的感觉,也更觉精力充沛了些。隐隐有种一拳击出,能打破一切阻挡之物的强大感觉。
不但如此,便是五官六感都能明显的感到有了提升,这种变化之大,以至于他老半天才适应过来。
这是…….升级了?苏默忽然脑海里浮现出这么个词儿来。自己目前的状态,可不是跟玄幻小说里的升级类似吗。
那古怪的石头究竟是什么东西?多多那家伙整日的含在嘴里,天天舔日日舔的,这么多年下来,究竟会改变成什么样儿?
他此时早已明白过来,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跟多多那块石头有关。而自己不过才是跟着多多混在一起多长时间,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那么作为那石头的主人的多多,又将会强大到何种程度?他只要这么想想,就有种忍不住咋舌的冲动。
想到这儿,忽然又想起一事。和多多平日里接触最多的是自己,但是除了自己外,其次就是杏儿和卫儿两个了。可是貌似除了自己外,杏儿和卫儿都不曾有任何变化的迹象。
难道这就是主角光环?只针对自己有用?这可实在太过古怪,根本没法解释啊。
只是转念又一想,后世科学那么发达的时代,都还有许多无法解释的神秘之事,自己眼下身处这古大明时空有些东西想不通,似乎也不是多难接受的事儿了。
这样一想,便即释然,终于思绪又回到当下。转头看看四周,是自己的房间没错。应该是昨晚晕倒后,张悦二人将自己送回来的。就是不知道如此一来,将引发多少人担心,却是罪过了。
心中想着,微一挺身坐了起来。在探头看看窗上,却见外面阳光明媚,竟然已是将近午时时分了。
赶忙下地穿鞋穿衣,略一收拾这才往外走去。才走到门边,但见房门开处,韩杏儿一头冲了进来。待到猛然觉得不对,抬头看见苏默笑吟吟的看着她时,韩妞儿愣了片刻,随后眼圈就红了起来。
下一刻,哇的一声大哭,猛然冲过来死死的抱住他,埋头在他怀中嚎啕痛哭起来。
这一哭堪称惊天动地,房门外一连数道身影冲了进来。当先一人出乎意料的,竟然是何莹那个百合女。身后紧随着的,有徐光祚、张悦二人,在后面,王泌和鹿亭主仆俩满是担忧的望着里面。在和苏默目光对上后,小鹿亭顿时笑弯了眼,满脸的欢喜之色。而王泌却是俏脸不自然的一红,微微敛衽,便低下头拽着小丫头转身走了出去。
苏默心中有些温暖,一边轻轻拍拍怀中痛哭的大妞儿,一边对众人露齿一笑,端着道:“同志们辛苦了,很好,很不错,我很满意。”
张悦和徐光祚对视一眼,都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儿。徐光祚扔下一句“我去练功”,转身就走,片刻都不停留;
张悦仰头想了想,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儿,也当即转身出门,甚至连句话都没留。
而何莹女侠满是鄙视的看看苏默,撇嘴道:“无耻!无聊!装模作样骗杏姐姐投怀送抱,你还能更不要脸点吗?”说罢,也不理苏默是否回复,也是转身出门,扬长而去。
苏默呆住了,手还举在半空没放下。半响,悻悻的放下手,反抱住大妞儿,嘟囔道:“一个两个的,太不懂礼貌了。还是我家杏儿好,来不哭哈,哥哥抱。”
韩杏儿哭了一会儿,这会儿也发泄完了。抽抽噎噎的抬头看看他,正好看见某人一脸的残念,不由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但随即又使劲推开他,委屈道:“不许再这么吓唬我,不然,我…….我……”我了半天,却是找不到合适的词儿。
苏默就笑:“不然如何?丫头,行啊,胆儿肥了,竟敢恐吓为夫,简直罪大恶极。不行,我要重振夫刚,重重的惩罚你。”
啊,韩杏儿被他恶狠狠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时,却见他一脸的坏笑,哪有半点生气模样?先是一气,但随即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小脸儿红红的,眼波儿流转,腻声道:“你要怎么罚人家呢?”
这一声,说不出的回肠荡气,腻入骨髓。再加上那流转的眼儿,轻扬的臻首,这一刻竟是露出惊人的媚态,顿时让苏默看的一惊。
但也不过就是瞬间便回过神来,想着小丫头刚才的真情流露,心下忽然兴起一股冲动,双手一合,将大妞儿拥住,凑近大妞儿晶莹的小耳垂旁边低声道:“罚你给为夫我亲一下。”
两人自从认识,再到确定关系以来,虽也免不了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但像现在这般,**裸的说出这种话,尤其还是在大白天的,顿时让韩杏儿一阵的心慌。
感觉着耳朵边阵阵的热气传来,似乎便要吹到了心坎里了似的,一个身子更是要软成水儿似的。
待察觉到男人一张嘴划过耳垂,划过香腮,正往重点印来之际,终于耐不住羞意,猛地使劲推开他,转身远远逃开,一声娇憨的羞叱:“大坏蛋!”在耳边响起。再看时,但见门户半开,一缕倩影摇曳,早转过花丛后面,空留余香袅袅。
苏默呆呆的望着,半响,展颜一笑。抬起手搓了搓,但觉似乎仍有一丝滑腻残留,竟是说不出的勾人心魄。
“快熟了,果子就要熟咯。”他喃喃的念叨着,眼神有些飘忽,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容。
房门外,一颗小脑袋小心的探进来,偷偷窥探着。随着这颗小脑袋,旁边一个毛茸茸的更小的脑袋也跟着钻进来,两只豆大的小眼睛骨溜溜的转着,一眨不眨的看着苏默。
苏默哈哈一笑,张开双手:“两个小家伙,干吗躲在外面不进来?快来,大哥哥抱抱。”
卫儿便欢呼一声,咯咯笑着跳了进来。小鼯鼠多多更是如同一道灰线也似,眨眼间便蹲到了苏默肩膀上,叽叽叽的叫个不停,却不知道究竟要表达个什么意思。
先是抱起卫儿,使劲的亲亲,惹得卫儿再次大笑起来。这才斜眼看着多多,叹气道:“不许说外语。你个不学无术的,要说汉语知道不?身为一只中国鼠辈,连自己国家的话都没学好,你好意思的?”
多多瞪大了眼睛看他,这人好几天没见,怎么还是这么不着调?算了,不理他,吃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小鼯鼠大尾巴甩了甩,挡住了某人鄙视的目光,自顾坐下拉开大布袋,吧唧吧唧开吃起来。
这家伙不是好孩子,一点上进心都没有。苏老师瞪眼,终于还是无奈的下了评语。
“大哥哥大哥哥,你刚才在想什么?为什么要那样的笑?看的卫儿感觉怪怪的。”怀中,小卫儿想起了什么,两只小手捧着苏默的脸蛋儿,脆声问道。
嗯?那样的笑?苏默有些不解,问道:“那样的笑是什么笑?能不能具体说说?”
卫儿就皱起眉头,小脸儿皱的跟包子似的。努力的想啊想,然后拍手高兴的道:“那样的笑就是那样的笑咯,我上回看到街上一个叔叔,从一个姨姨家里出来后,就是那样的笑。咦?大哥哥,你刚才也去找哪个姨姨了吗?卫儿怎么没看到呢?”
苏默满脸的笑顿时僵住。半响,大怒着冲出门去,怒吼道:“谁啊,这是谁教的啊?咋都给孩子教的啥子啊…….”
第188章:那一年,那幅画,那不得不说的
“都处理干净了?”
午后的阳光下,院中两张躺椅上,徐鹏举和唐伯虎二人软趴趴的歪在上面,脸上仍是一副宿醉未醒的惨样。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离着二人几步远的地方,苏默端着一副画板,不时的瞄两人一眼,然后手中炭笔转动,两人的形象便活脱脱的跃然纸上。一边却淡然问着话,却是对着身边站立的张悦和石悦二人。
不知道的人,绝对想不到这句淡淡的问话,竟然是在问一具失去生命的尸体。
在他中午醒来后,跟卫儿玩过一阵儿,便到了午饭的点儿。虽说大明朝的普通人,通常都是一日两餐,但既然有了苏默在,三餐便是苏府固定的章程了。
也是直到此刻,昨晚喝的烂醉的两人,也终于爬了起来,好歹吃了点东西,却是仍病恹恹的没有恢复过来。
于是,苏默便笑说要给两人画张画,以此纪念二人昨晚的无限基情。唐伯虎不明所以,只道是好事,强打着精神感谢。徐鹏举却是跟苏默混的久了,知道这位主儿口中的词儿,多半不是什么好话。只是眼下实在没有精神,便也懒得多说,由得苏默折腾去。
然后张悦和石悦就跟了过来,苏默便趁机问起昨晚的手尾。
这会儿自然是由石悦回话,低声道:“少爷放心,是小的亲自动手,在后面林子里挖了个深坑,包管一点痕迹不显。”
苏默就点点头不再多言,专心致志的作画。
石悦又叉手一礼,转身去了。旁边张悦想了想,道:“严重吗?”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的,但是苏默却是听懂了。手中画笔毫不停顿,过了一会儿,才淡淡的道:“不好说。不过严不严重都这样了,那就这样吧。”
张悦就点点头。
两人如同打暗语一般,说的其实就是卫儿。虽然苏默一直没对张悦明白说卫儿的来历,但是有了让福伯认卫儿为孙儿,又加上昨晚麻四儿的话,连苏默都能想到的事儿,以张悦的身份眼力,又怎么会想不到?
这样问出来,一来真是问苏默有没有麻烦。二来也是表明一个态度,那就是无论什么情况,张悦都会和苏默站在一起。至于只说张悦自己,不提英国公府,其中厉害,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倒也不必赘言。
这事儿说过便过,放在旁人身上,可谓是抄家灭门的大祸了,但在二人这里,却是风轻云淡一般。问的轻巧,答的同样随意。
苏默手中笔又再勾勒几下,起身对照着看看,终于满意的点点头。大声的招呼徐鹏举和唐伯虎来看。
张悦目光在画上看了看,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气,摇着头自个儿走了。
那边,唐伯虎打起精神爬起来感谢。
他在家乡时,不知多少人上门求画,他可没苏默这般好说话。每次总要收上几两银子的润笔才会答应。以苏默的画技,不问回报的就给自己作画,这份情,得领。
所以,哪怕这会儿再没精神,他还是赶忙过来。甚至没看到画前,就先唱个肥喏。
而徐鹏举原本不想看的,只是忽然发现张悦走时古怪的表情,琢磨琢磨,也爬起身来看。他隐隐感觉那位不靠谱的老大,肯定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了,不然不会让张悦露出那副近乎于幸灾乐祸的表情。
画架前,先一步看到画的唐伯虎已经呆了,脸上神色忽青忽红,似是想要发怒却又不好意思,待不发火吧,却又不甘,那叫一个古怪憋屈。
徐鹏举心中的不祥愈发浓郁起来,脚下疾走几步,过来探头一看,却是没察觉出什么不对。
画中正是两张躺椅,躺椅上自己和唐伯虎各自侧卧着,神态举止传神至极,更兼是以三维画法描绘的,画中人便如同活了似的,让徐鹏举有种照镜子的感觉。
嘎嘎笑了两声,抢过画板又再欣赏一番,叫道:“这画好,画的像,便送了小弟。啊,对了,题跋,一定要题跋,不然卖不上价钱去。”
苏默笑眯眯的说好,旁边唐伯虎听的脸儿都绿了,一把扯住徐鹏举手中的画板,叫道:“不可,不能卖!”
徐鹏举一愣,却听唐伯虎又气急败坏的道:“讷言兄,寅不曾得罪过你吧,何以如此相戏?若此画流传出去,寅何以见人?留不得,此画万万留不得啊。”
见唐伯虎如此的急赤脸白的,又想想刚才张悦的古怪,徐鹏举终于明确的感到不对了。抢过那画板重新看起来,却是怎么看都没看出什么毛病来,不由的扯扯唐伯虎,疑惑道:“伯虎,这画怎么了啊?”
唐伯虎面孔涨红,怒其不争的瞪他一眼,终是咬咬牙,抬手对着画中某处点了点。
苏默笑眯眯的也不阻拦,抱着手一副看热闹的架势。徐鹏举顺着唐伯虎指点的地方看去,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猛不丁啊的一声大叫,却是终于看出哪里不妥来了。
画中整个景物,包括人物都没问题。画的也确实栩栩如生,完美至极。然而唯有几个细节处有些不对了。
这个细节处,便是画中人的眼神,还有表情。画中的两人,因为醉酒的缘故,又正是午后时分,所以衣衫自然便有些不整。尤其是徐鹏举,更是领口有些敞开,袒露出半边胸脯来。
本来么,徐鹏举一个大男人家的,露出半边胸脯不算什么。更因为脸上那种浓浓的酒后微醺,带着几分邪气儿的笑容,由此让画中的他多出几分洒脱豪迈,狂放不羁的气质来。
而另一边的唐伯虎,则因醉酒的缘故,又因其自身饱读诗书的养成,便很自然的显出一种书卷气。稍显文弱的气质中,却又透出一种坚持和不屈。更因为马上面临着乡试,所谓身在局中,关心则乱。
唐伯虎虽然说的张狂骄傲,什么区区乡试,翻手可得云云,但实则上,又有哪个士子在面对科举时,真能心如止水?于是,这种藏于内心深处的情感,在酒精的刺激下,也被苏默敏锐的捕捉到,体现在了画中人身上。
上面说的这些单独看起来都没错,没有一点毛病。可是若是凑到一起的话,那乐子就大了。
首先,双方眼神的落点有问题。唐伯虎的眼神落在了徐鹏举袒露的半边胸脯上;而徐鹏举恣意不羁的眼神,却是落在唐伯虎的脸上。
这么两下一凑,效果就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变化。首先,唐伯虎眼神的落点,再配合上那隐隐似露非露的渴望期寄神情……..
好吧,要学好,不能随便看一个什么就胡思乱想,那样是不对的。那么,我们再看相对的那位吧。
徐鹏举同学醉眼朦胧,一脸邪气儿的盯着唐伯虎的脸蛋儿,眼神中全是肆无忌惮的狂放不羁。那么请问了,徐鹏举同学,你狂放不羁个什么呢?而唐伯虎同学,你又渴望期寄什么呢?
这单独看上去完全没任何问题的画作,只是让苏默巧妙的借以人物的眼神、表情和视觉落点几个细节,便顿时成了一副“不能不说的”事儿了。而且,一般人还看不出来,必须得有着差不多画功的人,才能品味出其中巧妙暗藏的意味来。
徐鹏举是个草包,所以看了好几遍都没察觉。但是唐伯虎何许人也?那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当世大才。尤其还尤擅画,其中人物、花鸟更是最强。
故而,不用多,只一打眼就立即看出了里面的猫腻来。这让他怎么不尴尬万分,情何以堪呢。
偏偏徐鹏举这个草包还喊着要拿去卖钱什么什么的,唐伯虎无语的同时,真是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经过唐伯虎这么一指点,徐小公爷终于明悟过来。抬起头悲愤的看着苏默控诉:“苏老大,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对你一直是……”
“停!”苏默激灵灵打个冷颤,忙不迭的打断徐鹏举的悲情倾诉。托着下巴琢磨琢磨,这尼玛听着味儿不对啊。
貌似后世诸多肥皂剧中,被甩的悲情男对狠心女的台词都是这味儿。想到了那些肥皂剧中的片段,苏默再次感到一阵的恶寒。
郁闷个天的,怎么本是捉弄别人的,竟然转到了自个儿身上了?难道真的有报应这一说?
由此又想到昨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还有眼前变为了现实的穿越,他顿时有些不寒而栗了。
两手使劲搓搓脸,晃头将那些怪的念头赶出脑海,转身就往房中走去。一边嘟囔道:“那什么,这见天的,怎么就这么凉了呢?我得回去加件衣服去,可不敢生病……”
徐鹏举和唐伯虎就面面相觑,你还能把假话说的再假点不?这大夏天的,你脑门上的汗珠子都能看到,竟然说天凉要加衣服…..
“不要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大喊道。
正喊着,院门处楚玉山领着小七走了进来。见苏墨正好走来,连忙躬身道:“少爷,小七兄弟找你。”
苏默大喜,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热情的道:“哈,小七啊,你好你好,看见你真是太高兴了。”
然后不待小七说话,回头严肃的冲奔过来的唐、徐二人道:“我有事情做,咱们回头聊。”说罢,再不理会,拉起小七的手,瞬间跑的不见了踪影。
第189章:留下小七
小七是来向苏默告辞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昨晚上苏家庄喧嚣了两个多时辰,又是狗又是兵的,小七虽然被安排在隔壁院子里,却也听的到。
后来得知事儿完结了,当时就想离开。只不过苏默随即又去密室审问麻四儿去了,然后便是昏过去,小七没法儿,便只能等到了今天这个时辰。
“为什么要走?苏大哥这里不好吗?”苏默看着他,轻声问道。他能看到这孩子眼中的倔强,他不愿意伤害到这种坚持。
小七沉默,半响低声道:“这里再好,终归不是我的家。”
苏默就看着他不说话,眼中有心疼的神色闪过。这孩子才多大?八岁?九岁?还是有十岁?
放在后世,这般大的孩子正是没心没肺,只知道皮实的年纪。可眼前这个孩子,却早早的懂了人情世故,而且还如此深刻。
短短的一句话,充满了对幸福生活的渴望;一个“终归”的转折,又完美的诠释了自己的坚强。
“苏大哥,你是好人。不过,我不该留在这里,谢谢你的照顾,我走了。”见苏默沉默不语,小七抬头看看他,原本冷漠的目光中,难得的有了一丝柔和,对着苏默弯腰躬身,再次道别。
“那什么,你还不能走。”苏默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儿,只得强硬的打断。
小七露出疑惑之色,定定的看着他。
苏默有些无奈,着急之下忽然灵光一现,拍手道:“你看,昨晚的事儿呢,虽然说暂时告一段落,但这不代表事情就全都结束了。官府抓了那些贼人,总要审问的对吧。要审问就要有旁证,要在需要的时候出人作证。而你,是这个事件的第一发现者,要是就此走了的话,一旦官府寻我问情况的话,让我如何回答?那样岂不是陷我于麻烦之中吗?你不会忍心这样对我吧。”
他越说越顺,到了最后,脸上又是紧张又是哀求。小七毕竟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又本就对苏默感念,哪里还能分辨的出真假?眼见苏默为难的样子,不由的大为踟蹰。
苏默看在眼里,心里大喜,连忙趁热打铁,抢先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知道你应该是读过书的。我呢,正好身边少个书童,平常写字作画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忙,颇有些烦乱。要是你肯留下的话,便委屈些,跟在我身边暂做一个书童如何?哦,还有,你做我的书童不算仆,不入籍,只是帮忙,咱们兄弟相称,这样行吗?”
在刚听到苏默说知道他读过书,小七猛的脸上露出紧张之色,警惕的看着苏默,颇有发现不好转身就跑的架势。
及待听到后面,这才放松下来。只是又听到苏默说不入籍、不为仆,兄弟相称时,不由的又是惊讶又是感动。
他年纪虽小,但见识却是不少。像他这种情况的,能给人做书童就是天大的福分了。因为没人愿意用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做书童,书童可是算贴身人的了。
更不用说还什么不入籍、不为仆,还兄弟相称了,这是在说笑话吗?整个大明朝走遍南七北六各地儿,都从来不曾听过这种事儿。
可苏默偏偏就这么说了,小七在初时的惊愕之后,心中忽然暖暖的,暖暖的。那种遥远到快要忘记了的关怀,忽然如潮水般从心底某个角落涌出,霎时间将他整个的湮没。
亲情,他只是深深的藏起,却从来没有忘记;倔强,只是一层保护,却在这一刻被温暖击溃。
“小七,拜见少爷。”他目中冷漠不再,泪水如泉涌般流下,退后两步,跪下磕头。称呼变成了“少爷”,却是回应苏默的那个不入籍、不为仆的说法。意思自然就是愿意以身为仆,不肯自大。
苏默笑了,终于搞定这个犟的跟牛似的小家伙了。起身上前一步,伸手拉起他,摇头道:“喊什么少爷,都说了,咱们兄弟相称。还是喊我苏大哥就行了。”
见小七还要说,便作色道:“怎的,莫不是你看不起苏大哥?若如此,那我无话可说,一切都由得你。”
小七大急,连连摆手说不是。
苏默便又笑道:“既然不是就好。行了,苏大哥又不是蠢人,岂能看不出你本有个好出身?只不过际遇不幸,才落得今日这般窘迫。但人生无常,有落便有起,有低谷便有**,谁敢说你日后没有再次重振家门、光宗耀祖的那天?说不定到那时,我和你兄弟相称还是占了你大便宜了呢。你说对吧?”
他温言款款,又是开解又是鼓励的,小七心下愈发感念,眼泪就又流了下来。脸上神情微动,似乎要决定什么,但挣扎一会儿,终是又消弭无形,只是低着头流泪,又要跪下去拜谢。
苏默看的分明,不过疑惑也就是一闪而过。世上谁人没有秘密?又何必事事追究。更何况小七可能有些秘密,他本就早有怀疑,既然现在打定主意收留他了,也便表示不在意他那些隐秘,自然也就不会去刨根问底什么的。
当下扯住他不让拜,只笑道:“小子,还不赶紧叫苏大哥,往地上出溜作甚,莫不是要耍赖吗?告诉你啊,苏大哥很厉害的,敢耍赖揍你啊。”
他说的够狠,眼中脸上却全是笑意。小七使劲忍着泪,抽了下鼻子,哽咽道:“大哥。”
苏默眼中便露出欣慰之色。他让小七喊苏大哥,可是小七喊的却是大哥。虽然只一字之差,亲疏远近却是天差地别。这就很好,一个懂感恩的孩子,总是一个好孩子的。只要品性好,其他的,重要吗?
安抚住了小七,出门唤来楚玉山,让他带着小七去换衣服安排住处等等。
待小七拜辞出去,这才转身返回,开始思索接下来要做的事儿。
正如刚才跟小七说的那样,东厂昨晚闹腾了这一通,虽然现在看似完结了,但实则却是埋下了隐患。
这个隐患之一就是麻四儿。毕竟麻四儿是在自己苏家庄上失踪的,以东厂的跋扈,肯定不会这么老实的认了。
或许有了昨晚沈松的横插一手,将嫌疑给吸引走了大部分,但那不代表自己这边就彻底脱身了。一旦日后从沈松那边找不到线索,终归还是会把目光再投向自己这边。
石悦说的把麻四儿的尸体埋在了后院林子里,保证不会出差,苏默现在想想,还是不太保险。后世见多了埋在地下的尸骨被无意发现的案例,苏默可不想冒这种险。
所以,麻四儿的尸体,必须找一种更妥帖的法子,彻底处理干净这是需要马上要做的;
其次,武清文会算是完结了。那么,几位评审也要离开,自己应当有个态度,必须给予送行才行,不能失了礼数。
除了几位大儒外,还有张家那边,此次文会出了大力,甚至都把张文墨逐出家门了,这份情谊很重,必须亲自登门拜访感谢才对。
当然,感谢的内容有待商榷,不可能只嘴皮上动动就算。苏默琢磨着,多半上次张家老头提出的招纳自己的事儿,要给予个明确的说法,不能再含糊其辞了。
这事儿想想就头疼,一时半会儿没好法子,暂时放下。
除了这两件事儿外,还有张文墨那边的后续工作,要盯着赶紧弄出来。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折腾,不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更何况,李兆先那边已经出招了,自己必须应对,不可疏忽,要是阴沟里翻了船就不美丽了。
最后一件事儿,就是所有这些事儿的源头,圣旨查案这事儿。算起来这事儿共有两明一暗三拨人,锦衣卫和徐阁老那边算明的,昨晚东厂这边就是暗的。
经过昨晚,这暗的一路算是暂时化解,两路明的中,锦衣卫也已经莫名其妙的撤离了,也算暂时解决。那么,唯有徐阁老和大学正这一路了。
这一路最是超然,却也是最难应对。因为他们明面上就是打着巡视北地学政的幌子,所有事关武清一案的事儿都没法明言,只能被动的由俩老头儿掌控节奏。
而且这老头儿,打从一开始就没露面,人家直接去游山玩水去了,这郁闷个天的,果然是老狐狸中的老狐狸,让人就是种滑不留手、无处下口啊。
苏默想来想去,最终无奈的发觉,自己出了等待没有别的招儿。好在手里还握着两张牌,一个是大学正的闺女王泌,此刻正在自己府上做客,几天下来的接触,算的上朋友了,或许能在关键时刻进言一二;
其二就是赵老夫子当时给自己留的那封引荐信。只要能见到大学正,先有了王泌的从旁相助,再加上这封信,想来应该会有些作用。
至于那位徐阁老,只能听之任之了,实在找不到门口搭上。
如此这般盘点一番,心下大致有了计较。门外也适时传来下人的禀报,说是张文墨来访。
苏默赶忙让人请进来。坐下后,张文墨便提起了给几位做评审的大儒送行的事儿。
苏默便问他有什么章程。张文墨摊手道:“能有什么章程,无外乎就是宴请一番,再送上些呈仪便是。”
苏默就笑,说既然如此,你便按部就班的做就是,跑来跟我说什么?
张文墨气急败坏,跳起来叫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整件事儿都是为你转悠的,现在你却跟个不相关的人似的,只等着瞧热闹,可有这种道理?”
苏默连忙说别急,我这不就是那么一说嘛。然后认真的请教,有什么需要自己做的,张文墨这才罢休。
“别的都好说,就是这呈仪不好办啊。”张文墨愁眉苦脸的道。“都是名士大儒,一般的东西可入不得眼,愁。”
“礼物吗?”苏默抚着下巴,思索起来。
第190章:苏笔
“你又要算计谁?”书房里,唐伯虎弯腰看着苏默在纸上画啊画的,全是一些看不懂的图形,忽然想起昨天那幅画,不由的脱口问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昨天苏默一副醉后慵懒图,阴险的把徐鹏举和唐伯虎二人画成了同志,徐鹏举当时气愤,过后却并不在乎。
然而唐伯虎却不行,他一个堂堂江南第一才子,就是靠名声吃饭的。这要是传出这么一副画去,他还要不要活人了?
本来昨天就想请苏默毁去这画,可是昨个儿苏默耍赖跑掉,后面又接二连三处理事儿,唐伯虎实在不好去打扰。
要说一幅画而已,何必还要跟苏默打招呼,自个儿撕了就行了呗。答案是不行。
这个年代,未经许可你当面毁了人家的字画,尤其是文人之间,那绝对是当面打脸,是要结死仇的节奏。
所以,今天一大早,唐伯虎就先冲了过来,想要解决掉这事儿。没成想却一眼看到苏默又再画画,当即就有所联想了。
只是他联想他的,苏默却早忘了自己的恶作剧。头也不抬,继续忙活自己的,嘴上只随口应道:“不许污蔑我。我正在创造一项伟大的发明,伟大的懂不?就是……总之,就是说我很天才,而且还把这种天才让其他人受惠,这个必须要被赞美,所以你只管赞美我就好,别的不用太在意。”
唐伯虎直起身子,古怪的看着他。半响才叹气道:“你一直都这么不要脸吗?就没人揍你?”
我的天!苏默震惊了,终于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
唐伯虎一愣:“怎了?”
苏默叹道:“你竟然这么快学会使用现代语言了,以后离徐鹏举远点,就没学点好的。”
唐伯虎气结,嘴巴张了又张,终于决定不跟这厮纠缠这个问题。没学点好的?貌似这些话都是徐鹏举跟你学的吧。现在却在这儿充好人,道貌岸然的教训别人,真太无耻了。
“你这画的是什么?看上去…….这是笔吗?怎么如此…….如此…….”唐伯虎主动改变话题,指着桌上的纸问道,却似不知该怎么形容。
不接茬?苏默的奸计没有得逞 ,有点小郁闷。不过很快就又高兴起来,得意道:“不错不错,你竟有这种眼光,果然不愧才子之称。这是一种新式的笔,比咱们常用的毛笔不如,却胜在方便。我发明的,怎么样?”说着,斜睨着唐伯虎,那意思是赶紧恭维我赞美我啊。
唐伯虎不理他,继续低头看图纸,皱眉思索起来。
苏默又没得逞,撇撇嘴嘟囔道:“真没有礼貌。”便接着趴下继续描画。
昨日张文墨来了提出给毛纪等人送行,需要送些别致的礼物。苏默琢磨了半天,原本想弄个电石灯来着,结果想啊想的,最终还是放弃了。
电石那玩意儿,自然界真心没有。电石又叫碳化钙,是后天通过化工手段合成的。遇水则溶,可产生乙炔气体。以之点燃后,明亮度远超一般油灯蜡烛,算的上极稀罕的物事。
但是既然没有电石,他也只能作罢。然后就想到了另一样东西:鹅毛笔。
不过他想的鹅毛笔,不是那种古老的鹅毛笔,而是类似于钢笔的一种进阶版本。
原理就是用一个小皮囊吸取墨水并储存,外面加木套装入。笔尖用鹅毛杆削制而成,算是最原始的一种钢笔了。而且还是很丑陋、很简易的那种。
不过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这种笔和眼下常用的毛笔比起来,就胜在一个方便。
要写字记录什么的,拿出来,扭开笔帽,稍稍用力一压笔尖,就可进行书写,极是简便。唯一需要提前准备的是,要把墨汁中加水调到一定比例,使其不会凝固。
毛纪等人都是当世名士,送上这么一枝新式的书写工具,即满足了新奇稀罕,也是一桩雅事,用来送礼最是合适不过。
眼下他需要的,就是将各个部分的样式和要求画好并标示出来,东西不大,想必一天的时候足够弄出五六支来。
而毛纪等人也不会马上就走,他们还要等着张文墨这边汇总这次文会的诗词画集,然后编印成册才行。因着他们是评委的缘故,编印好的册子上,前面的题跋和署名总是要的。所以,张文墨说,估计今天一天差不多能弄好,然后晚上聚宴,明日一早送几人离开。
唐伯虎听完讲解,脸上露出敬佩之色,真心赞道:“讷言兄巧思,若此物成了,必将造福万千读书人,请受我一拜。”说着,工工整整的抱拳一揖。
他这么正经的一来,苏默反倒不好意思了。难得的老脸微热,装作无所谓的摆摆手:“那很么,随便搞搞而已,哪来那么多花头。”
唐伯虎却是较真,摇头道:“不然,我辈读书士子,最重要的莫过笔、墨、纸、砚四宝了。但不知多少寒门子弟,始终用不起四宝。讷言兄这笔,呃,这笔可有名字?”说到一半,他忽然顿住,指着画中问道。
苏默一愣,刚要说钢笔,却觉得整支笔半点钢都没有,实在是不搭嘎;再想说是鹅毛笔,似乎被自个儿这么一整后,只有笔尖跟鹅沾点边,那毛是肯定没有了,所以也不形象。不由的就愣住,是啊,这该叫啥名呢?
自个儿虽然不在乎这个,但是总不能等给毛纪几人时,也说不出个子午寅卯来吧?若真那样,本是一桩风雅之事,顿时就大为失分了。
唐伯虎见他半天没言语,先是一怔,随即笑了:“莫不是讷言还没给这笔定名?若是如此,以我之见,此笔即是讷言兄所制,干脆就叫苏笔如何?汉有蔡伦造纸,今有讷言制笔,前后辉映,诚为佳话。”
苏默怔住,喃喃念叨几句,随即大喜,点头道:“便是如此,就叫苏笔。”说完,吧唧下嘴儿,又道:“我这算不算青史留名了?”
唐伯虎愣了愣,想了想点头:“算吧。”
苏默就满面欢喜,拍手道:“如此,我还发明了一种新式烹肉之法,岂不是可以叫苏肉?我还知道新式的制衣,可以叫苏衣;对了对了,我还会做一种很好看的蛋,那可以叫苏蛋。哎呀,这么一来,我岂不是把青史都占了,会不会不太好?咦,不对不对,苏蛋……这个,貌似有些耳熟啊……”
唐伯虎听的脸都绿了。把青史都占了?这得是多强大的脑洞才能想到的?眼见他还在思考,连忙拦住,指着桌上的纸道:“讷言兄,讷言兄,笔,苏笔!咱们先把苏笔弄好。”
啊,苏默回过神来,意犹未尽的咂咂嘴儿,遗憾的道:“好吧,你说得对,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先把苏笔弄好,然后再弄苏肉、苏衣、苏蛋什么的。嗯,苏蛋要改,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唐伯虎真是没言语了。轻咳一声,干脆不接话,直接点点那图纸道:“我观讷言这笔……”
“苏笔!”苏默赶忙纠正。
唐伯虎脑门子上见汗了,咬咬牙勉强笑道:“对,苏笔。这个苏笔……这个苏笔…….我想说什么来着?”
这个混蛋,焚琴煮鹤说的就是他了。这个高雅的事儿,生生被他弄的乱七八糟,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唐伯虎这个闷啊。
苏默眼睛眨啊眨的,奇怪的看着他,期盼的等着。
唐伯虎被他看得这个郁闷,万般怒气也只能压下。微微凝神思索一会儿,这才想起要说什么,当下指着图纸道:“我的意思是,用这个笔写字,是不是应该相配某种特殊的字体呢?否则,以硬笔锋很难写出寻常笔毫的字体来,岂不被人耻笑?”
苏默这下是真的震惊了。什么是才子,这才真是才子啊。单只看个图形,就能想到硬笔书法上,这种反应,这份眼力,端的不凡。
当下也不多言,拿起桌上的炭笔,用后世的硬笔书法刷刷刷写了几行字,然后往唐伯虎跟前一推,笑道:“如何?”
唐伯虎低头看去,随即便是目光大亮,拍手赞道:“好字!好诗!好气魄!好洒脱!”
一连四个好脱口而出,目光却盯在面前纸上,不舍得移开半分。苏默刚才随手写出的却是一首七言绝句。
咬定青山不放松,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
任尔东南西北风。
这首诗乃是清代有名的大家郑板桥的《竹石》一诗,直直传唱了数百年之久,绝对称得上脍炙人口四个字。
此诗属于标准的咏物言志体,借咏叹竹子的坚韧来表达诗人不屈的情操。用词简练精准,却又彰显出一股狂放不羁,不以世俗为意的洒脱之气。
唐伯虎骨子里本就也藏着这种因子,否则后来也不会有“世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句子了。
这么两下一凑合,再加上苏默一手后世硬笔书法展现出的那种棱角分明、刚劲有力来,如何能不让唐伯虎拍案叫好,为之痴迷?
好吧,一不小心又剽窃了,苏默吧唧下嘴,有些无奈的想着。实话实说,这回苏老师还真不是存心的。完全是后世练字时,写惯了这首诗,故而一提笔自然而然的便流淌了出来。却没料到竟引起了唐伯虎如此热烈的反应。
第191章:出书了
唐大才子给弄出了个苏式系列,这让苏默很满意,往城中去的一路上都是笑眯眯的,拉着唐伯虎热烈的讨论各种苏氏产品的前景。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唐伯虎很崩溃,天知道,他只是想讨个毁掉那副该死的画的承诺而已啊,这咋就一至于斯呢?
“苏兄苏兄,那个肉啊蛋的什么的,咱们能不能先放一放?寅此来之意,其实是想…….”唐伯虎一头的汗。
“放一放?为什么?你的意思,啊,明白明白,这个好说,都好说嘛。”苏老师先一疑惑,随即明悟了的样子。
唐伯虎大喜,拱手道:“苏兄明白就好。那…….”
“不就是共同署名吗?谁不想名标青史啊,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我懂,没问题。”苏老师大手一挥,特豪气的说道。“…….嗯,就叫苏唐笔、苏唐衣、苏唐肉、苏唐蛋,或者你的姓在前?唐苏肉、唐苏蛋…….呃,貌似……有些怪怪的啊。”
苏老师吧唧吧唧嘴儿,感觉有些不好,摩挲着下巴开始长考。
唐伯虎目瞪口呆,随即就是一阵阵的头晕。咬牙道:“是不是糖酥饼、糖酥鱼啊?”
苏老师认真的思考:“这个…….可以有……吧。”
唐伯虎只觉的手抖足颤,哆嗦着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憋的青紫蓝靛的。
苏老师就奇怪的看着他,随即似乎又明白了,撇嘴道:“看你这点出息!淡定些,不就是冠个名儿吗,至于的啊。”
唐伯虎感觉一口气直顶到脑门了,好悬没昏过去。“苏讷言!”
“啊?咋的?干嘛喊这么大声?”
“我…….我…….”唐伯虎胸口急剧的起伏,“至于你个脑袋!寅只想毁掉那副画!那副该死的画!”
“那幅画?哪副画啊?”苏老师一脸的迷茫。
“就是…….就是那副…….那副,咳咳,就是你昨天画的那副。咳咳,那副关于寅和魏国公世子的……”唐伯虎满脸窘迫,眼神儿乱飘。这个混蛋,居然装傻,非逼着自己说出来,真不是个东西!他心里暗暗的大骂。
“啊,那副啊。”苏老师恍然大悟。想及昨天的情景,脸上不由的就露出贼贼的笑容。那笑落到唐伯虎眼中,自然不免又是一阵暗骂。
“干吗要毁掉啊?我画的不好吗?是不是有什么败笔?啊,对了,伯虎也是此中大家,有意见就提嘛,我这人很开明的。”
唐伯虎气结。画得不好?是画的太好了!要真画的不好,老子至于这么低声下气的吗?这混蛋摆明是在戏弄自己啊。
苦笑着摇摇头,他叹口气:“苏兄,何必相戏?寅自问并无得罪之处,若此画流传出去,寅还如何为人?还望苏兄高抬贵手。”说着,站定深深一揖。
两人并未乘车,就那么信步闲晃的步行。唐伯虎这忽然停步,郑重其事的大礼一下,顿时引得几个路人惊奇的看了过来。有认出苏默的,便也是停步施礼问好,却不免的看向唐伯虎的目光又多了几分诧异。
这些人的诧异不过是惊诧于他能跟小苏相公交好,要知道小苏相公可是武清鼎鼎大名的才子,能和他在一起的岂不也是才子?对于才子这种稀罕品种,乡野村夫们自然便也就会有些敬畏和好奇。
只不过此时此刻,这种神情落在唐伯虎眼中,不免的又成了疑心生暗鬼。只觉得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自己的糗事儿,人人目光都是那么的怪异,顿时臊的满面通红,手足无措起来。
苏默看的好笑,从没想到后世传颂的风流才子竟有如此神态,哪还有半点狂放不羁的样子?
笑着和众人摆摆手后,拉着唐伯虎赶紧离开。走出老远,唐伯虎才大松了口气儿,幽怨的看着苏默叹道:“苏兄,此番被你害死了。”
苏默再也忍不住,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只是看着唐伯虎的脸色越来越黑,这才勉力忍住,摇头道:“伯虎兄,这可不像你啊。我自且行且歌,他人诽誉与我何干?你俗了。”
唐伯虎一呆,随即苦笑着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自说的轻巧,反正又不是你出糗。”
随即又哀求道:“行了,讷言,玩够了吧。那幅画便许我毁了好不好?不然,我便总觉得人人看我眼神儿都不对。”
苏默哈的又是一声笑,看到唐伯虎哀怨的眼神瞅过来,连忙点头道:“随你随你,你想毁便毁就是了。”
唐伯虎大喜过望,一把扯住他衣袖,大声道:“当真?讷言,我……我便知道,你不会对我那般无情的。”
快停!这人会不会聊天啊?这话说的,太容易引起歧义了。这会儿可是换成苏默脸绿了。
此时两人已然进了城,正走在文坊街上,来往的也都是文人士子。左右看看,果然唐伯虎这一嗓子,引得好多人看过来,人人都是一脸的古怪之色。
完了,这下真是形象尽毁啊。明天的报纸会不会爆出惊天新闻:无情才子风流尽显,痴情男儿当街示爱。
苏默想到这儿,不由的就是一阵的头皮发麻。一手提袖遮脸,一手扯着唐伯虎撒腿就跑。
唐伯虎一时没反应过来,被苏默扯得踉踉跄跄的跟着,直跑出老远,这才在一处僻静处停下。
“何…….何事如……如此惊慌?这……这跑的……累煞个人。”唐伯虎气喘吁吁的说道,脸上兀自一片懵懂。
苏默狠狠的盯了他一眼,怒道:“你……你他娘的!会……会聊天不?我弄死你……好……好啊。”
啊?唐伯虎一脸的无辜,眼睛眨啊眨的看着他不说话。
苏默脸皮一阵的抽抽,无奈的败退。探出头去察看,见没人注意,这才一扯他衣袖,两人从僻静处出来,往笔墨制坊走去。
“姓唐的,你搞明白一件事儿。老子只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懂?以后说话留神,不然我先弄死你五两银子的。”苏默眼神贼溜溜的四下乱瞟着,低声恨恨的威胁。
唐伯虎一呆,随即也是大怒,涨红脸道:“我呸!你这话什么意思?寅堂堂男儿,爱的自然也是美娇娘,何曾喜欢过男……那什么。”
苏默就鄙视的看着他,撇嘴道:“莫忘了那幅画。”
唐伯虎气的浑身颤抖,大怒道:“你还敢说!还不都是你害的,那是污蔑!是……等等,你究竟什么意思?”
他说了一半,忽的警醒,往旁躲开半步,警惕的瞪着苏默。
苏默被他看得激灵灵打个冷颤,怒道:“少来恶心爷啊。你妹的!不喜欢男人,你刚才喊的什么狗屁话?没见旁人看咱的眼神吗?你是猪吗?”
啊,唐伯虎猛省,顿时惭惭的。憋了又憋,强辩道:“我那是一时激动,是感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苏默呸道:“感什么激,还江南第一才子呢。就这表达能力,你不羞耻吗?听说你写了不少的文章,以后还是别写了,免得误人子弟。”
唐伯虎这下真的不淡定了,说他别的可以,但是涉及到自己的才学方面,这个绝对不能退让半分的。
“苏讷言,你话说清楚,唐某怎的就误人子弟了?某自学成以来,方十六便中秀才,能诗善画,所作不知多少达官贵人争相以求……”
“得了得了,还争相以求呢。别的也就罢了,据说你很喜欢画那种画,而且还有不少相关的小文?嘿,那可是关乎人伦大事,就凭你方才的表现,我很怀疑啊。”苏老师两眼眯缝着,不动声色的开启了嘲讽模式。
唐伯虎额头上青筋直蹦,咬牙道:“你怀疑甚?”
“我很怀疑你写的东西会不会把人教傻了。嗯,就算侥幸没有,多半也都是寡淡无味,千篇一律吧。最多也就是学学某婆子传啊、灯草秃驴啊什么的,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你敢说不是?”苏老师曳斜着眼道,不动声色的歪了楼。
唐伯虎果然中计,皱眉思索着,想要反驳一时却找不到依据,不由的搜肠刮肚的回忆着自己写过的那种文章,暗暗比对起来。
他这里想着,两人却是脚下不停,很快进了一家笔墨纸砚店。苏默便将图纸取了来,跟老板详细说了自己的要求。
笔坊老板大是惊奇,再三问明细节后,让二人稍等,自己转身进去寻匠师开始尝试制作。苏默便和唐伯虎闪到一旁,静静等待。
苏默设计的这种笔并不复杂,最多就是个新奇,又舍了最耗时的笔毫制作,故而不用多久就能做出个大致模样来。
二人等在这里,就是等笔样出来后,加以确定,然后才能正式制作。
等候的功夫,店中进来几波客人。苏默不经意之间,却发现这几人几乎人手都拿了一本小册子,有相识的碰到时,看见对方手中的书册,就会会心一笑,扬扬手中的书册,问上一句“某某兄原来也买到了啊”之类的话。
苏默看的好奇,便趁着空挡上前相问。有那热心的便将手中的书册略一展示,笑道:“兄台还不知吗?这可是本次武清文会的印本。墨韵书坊那边刚刚印出了第一批,兄台若是现在去,或许还能抢到,否则便要等下一批了。”
嗯?武清文会的印本?苏默一愣,随即大喜。张文墨的速度不慢啊,这就已然正式出书了。好,这可真是好极了。
正心中想着,忽然似有所觉,转头看去,却见旁边一个年约三四十岁的文士,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见他看过来,微微一笑,上前来抱拳一礼,笑道:“果然是武清第一才子当前,在下徐礼,草字敬谦,这里有礼了。”
第192章:盘底儿
夏日午后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棱留下一片阴影,随着清风的徐徐吹拂,使得房间内一片清爽。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里是曾经的韩家茶馆,在韩老爹和韩杏儿父女离开后,田家紧跟着覆灭,这里已然换了新的主人。
格局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当初的小二们也大都还在,这让苏默此刻坐在这儿,忽然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围着一张小几,苏默、唐伯虎、徐礼三人团团而坐,桌上摆着一盘瓜子花生之类的干果,另外还有一壶上好的瓜片。
端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感受着一股温热的水线顺喉而下,留下满嘴的芬芳,苏默回味了一会儿,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这茶,可是比当日的高沫儿强太多了。然而,不知为何,他却总觉得里面好像少了点什么。
“这笔……”徐礼手中摆弄着一枝刚刚制出的苏笔,眼中满是惊奇之色。
笔是纯木杆,通体比常用的毛笔短了三分之一左右。此刻桌上一溜儿排开六只盒子,每个盒中都有一支。
盒子用上好的檀木制成,面上雕刻着山水花竹等图案。衬着盒中红色的锦缎,让人看上去就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这笔如何使用?怕是寻常的方法用不得吧。”徐礼话头顿了顿,然后抬头看向苏默和唐伯虎二人。
唐伯虎不动声色的,将其中一个盒面上刻着竹子的笔盒,往自己面前拉了拉按住,眼神儿往苏默那一瞟,道:“是他弄出来的,问他。”
苏默就愤怒的瞪他一眼。费了足足两个多时辰的功夫,终于是制出了六支苏笔,却被这厮近乎于强夺的方式抢去一支。那一支正是盒面上刻着竹子图案的,上面雕刻的诗句也正是苏默当时顺手写下的那首《竹石》。
六支笔这就少了一支,好在毛纪等人不过四人,就算加上孔弘绪的儿子孔闻韶也是五人,眼前剩下的数量倒是正合适。
正是苏默感觉很不爽,他本还想留下一支给赵老夫子呢。现在看来,回头还要再做一次了。正好笔坊的老板也提出承制这种苏笔的业务,而且有了这第一批的制成,也不会再费多大事儿。
苏默遗憾的,只是这首批的名声而已。
“这叫苏笔!”此刻听到徐礼问起,苏默郑重其事的先把名号打出来。
“这种笔还有个叫法,叫硬笔,所以无论从使用还是字体方面,都有特定的一套模式,廻异于寻常所用毛笔。嗯,我曾随手写了几个字,在……伯虎兄,拿出来给徐兄看看啊。”苏默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着唐伯虎道。
唐伯虎端着茶盏的手一抖,肚中暗暗大骂一句,这才放下杯子,不情不愿的从怀中摸出那张《竹石》,小心的递给徐礼,一边道:“小心着些,莫沾了水。”
徐礼挑挑眉,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注目一看,脸上猛的一阵惊容闪过。
这种硬笔书法少了毛笔中的那种飘逸之感,但却多出几分锋利刚劲之意。再配上那首《竹石》诗,正是相得益彰,给人以一种极大的冲击力和震撼力。
“好!好好!好诗!好笔法!”他喃喃吟诵了一遍《竹石》,忍不住拍案赞叹起来。
“偶有所得,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苏默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嘴上谦虚着,脸上的得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不,压根就是毫不掩饰,简直就差喊着:快赞美我吧,大声的赞美我吧。
唐伯虎面孔涨红,深觉羞愧,只得装作低头喝茶。徐礼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苏默,眼神中有种了然的意味。
“向闻武清苏讷言大才,能诗善画,制吉他、创新曲、填绝词。一阕《临江仙》唱遍大江南北,却不想原来还有这么一手制笔绝艺。真是能者无所不能,会者无所不会啊。佩服,佩服之至啊。”徐礼将纸还给唐伯虎,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收好,笑着拱手对苏默说道。
苏默笑的一脸的春光灿烂,抱拳拱拱手,这回却连面上的谦逊都省了。
“苏公子,今日初次相见,本不该交浅言深。只是礼有一问在心,实在是不吐不快。不知苏公子可能恕礼唐突之罪,为礼解惑否?”闲话几句后,徐礼放下茶盏,笑着说道。
苏默一怔,随即笑道:“这有什么,徐兄但说无妨,能说的,小弟绝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礼眼中就闪过一抹精光,心中暗道:果然,这小家伙还真是难缠的很,全没有寻常少年人的性子啊。
苏默这话说的看似豪爽大方,但实则却是耍了个滑头。能说的,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换句话说,就是不能说的,那就绝对是知绝不言,言绝不尽。至于哪些是能说的,哪些是不能说的,自然是苏老师掌握的了。
嗯,这便叫“最终解释权”。作为穿越者的苏老师,对此手段玩的娴熟无比。
“呵呵,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徐礼深深看他一眼,这才淡淡的道。又再轻啜一口茶,抬眼看着苏默。
“苏公子如今似是才十六岁吧。”他似乎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苏默笑嘻嘻的点点头:“是啊是啊,正是十六。所谓二八好年华,便是说的我了。怎的,徐兄可是有什么好亲事要许我吗?”
徐礼端茶的手便是一凝。不过就是问了句你的岁数,怎么就扯到要许你亲事上去了?这小子也太自我感觉良好了吧。
旁边唐伯虎面皮微动,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手中茶盏,似乎里面有无尽风景一般。心中却在暗笑,这位徐礼兄还不了解那混蛋的脾性,这般问下去,怕是早晚要被噎死了。
话说唐大才子跟苏老师认识不过三天,可就是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不知多少回起了掐死这厮的心了。由此可见,苏老师的语言能力是何等的强大了。
对于苏老师的脾性,唐伯虎现在总算是也有些了解了。这人看上去整日介嘻嘻哈哈的,好像从没什么脾气似的。但实则却是个性子里有真傲的。那嘻嘻哈哈,还有天马行空般的思维,换一个角度看,何尝不是一种疏离和排斥的保护?这个家伙,似乎总是躲在迷雾中,让人看不清、摸不透。却又有种奇怪的亲和力,让人相信他、喜欢他,不知不觉的想要亲近他。
唐伯虎暗暗想着想着,忽然悚然而惊,一时间不觉若有所思起来。
徐礼短暂的一滞,很快便调整过来。摇头苦笑道:“苏公子说笑了,礼听闻公子不是已然有了一门姻缘吗,怎的还要求什么亲事?哈,虽说少年风流,正是当时,但也终须有那相对的不是。”
这话说的似是玩笑,但却暗含讥讽。你一个十六岁的娃娃,无权无势,又没有功名,既然有了一门亲事,怎还敢奢望再多娶?又有哪家人家,愿意跟你结亲啊。
要知道这个时代,虽然不是后世的一夫一妻制,但是在婚姻制度上,却是有着森严的等级制度。若非一个人的成就达到了某种高度,多娶不但是个笑话,更是律法所不容许的。
虽然这种制度,随着大明民间的富裕和朝廷的放纵,已经名存实亡了。但是门当户对、能者多得却是始终贯彻一致的。
可惜,这些规则,苏老师是完全不懂的。他只知道的是,古代可以有很多老婆,很多很多,这也是他打从来了大明后,就一直憧憬不已的。
此刻听了徐礼这般说,毫没察觉人家话中的讥讽,反倒笑眯眯的挑眉道:“这事儿可没准儿。万一有姑娘就是死活非喜欢了我呢?咱总不能让人家伤心失望了不是。哈,您看,我怎么也算是多才多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那啥那啥不是。哎呀,您说这万一要是人太多了,我一个人可怎么应付来的哟。这事儿想想就愁。”
徐礼这下真是有些瞠目结舌了。半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自恋的人他不是没见过,可自恋到这种惊天动地的,真心是头一回见啊。
许久,在苏老师还在一脸的纠结桃花运太多时,徐礼总算是回了神反应过来。
这一反应过来就是一阵的自责。自个儿这是干嘛呢,干吗要跟这小子啰嗦这些啊,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嘛。瞅这架势,要是再跟着这小子说下去,不定把自个儿带到哪个沟里去了就。得,看来得主动一些,不能将话语权让这小子掌握了。
徐礼毕竟岁数和阅历放在那儿,一下就看出了苏老师的本质。这小子压根就是个脸皮厚过城墙的主儿,什么君子谦逊、温润如玉之类的,在这小子身上全不好使。跟这小子讲读书人那一套,那纯属给自己找罪受。
“咳咳,那个,苏公子啊,你看,礼想说的呢,其实是想问问啊,苏公子以十六岁的稚龄,忽然一朝崛起,从平凡而到惊才绝艳,却不知究竟是何种奥妙?这便说是鱼龙之变也不为过吧。”他咳嗽了两声打断某人的遐想,慢悠悠的说出这番话,两眼却直直的盯着苏默的脸色,瞬也不瞬。
苏默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忽然划过一抹惕然。这姓徐的,貌似有古怪啊。
大家不过只是萍水相逢,半点交情都没有,这种情况下,忽然开口就问这种话,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虽说开始就先表达了歉意,说是好奇,但是这种好奇仔细想想,是不是有点盘底儿的味道呢?
“嗯,这个嘛……”苏老师脸上笑容渐渐收起,微一沉吟,忽的悠然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第193章:不羁
想知道……吗,徐礼脸皮不由的就抽动了一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这不是废话嘛,不想知道的话,我犯得着在这儿费这劲儿?我得无聊到什么程度,大老远的跑这儿跟你磨嘴皮子。
所以他也不说话,就仍旧那么笑吟吟的看着苏默,静等下文。
苏默脸上满是纠结犹豫之色,良久,叹口气道:“不是我不说,只是这事儿吧,太过匪夷所思,就算说了你们能信吗。”
唐伯虎眼神一亮,悄悄竖起耳朵听着,对苏老师的一身本事,他可也是好奇的很呢。
徐礼则微微一笑,放下手中茶盏,道:“苏公子只要敢说,礼就敢信。”语气淡然,但却带着某种坚定。
苏默心中一动,旋即满脸的激动,一探身两手拉住徐礼的手使劲的摇,道:“当真?好好,真是太好了,终于找到知音了,谢谢,真是太谢谢了。”
徐礼先是一愣,随即就是别提多别扭了。被一个大男人拉着手,一个劲儿的亲热的喊知音,这真是太……恶寒了。
不动神色的将手使劲抽回来,“苏公子,苏公子何必这么激动?君子以诚、以信为立,此份也。”
苏老师演了一半被终止,有些遗憾的坐回去,叹气道:“怎么能不激动,终于找到了一个肯信我的人,多不容易啊。”
徐礼就无言语了。
苏默没得到捧哏的,吧唧了下嘴,只得自己接上:“好吧,二兄都是才高八斗之士,想必知道黄粱一梦,还有庄周梦蝶的典故吧。”
徐礼和唐伯虎一愣,随即唐伯虎是心中一震,徐礼则是垂下眼帘,眸中却是闪过一抹精光。
“我跟你们说啊,梦,我真是梦中所得啊。”苏老师开启忽悠模式,半真半假的开始说起来。
“……就在我即将死去的那一刹,我似乎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里全是我不曾见过的景象。数百丈高的房屋、不用牛马驱使的车子、冒着烟跑的飞快的长铁龙;老大的盒子里有人在里面说话唱歌、还有巴掌大的小东西可以瞬间联通极远处的人通话……”
将后世的景象胡乱挑选着一些讲了出来,徐礼和唐伯虎初时还保持着淡然,但听着听着便渐渐变了脸色,充满了震惊不信之色。
老天,只通过一个小盒子,就能和很远的朋友对话,甚至互相看到;可以坐着一种带翅膀的机械飞上天;还能坐着另一种机械深入海底…….这,这莫不是在胡说八道?
可是看这人说的极是流畅,毫无半分磕绊,眼神也是一种回忆沉醉之色,怎么看都不像是胡说的样子。那如此说来,难道这些都是真的?若都是真的……天!那……那岂不是仙界?
唐伯虎听的如痴如醉,满脸的憧憬向往之色。徐礼极力控制着身子的颤抖,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时而迷醉,时而惊惧,时而紧抿双唇,似在做某种决定。
直到老半天苏默讲的口干舌燥停下,端起茶盏喝水,他才猛然警醒过来。眼神复杂的看着苏默,半响才苦笑着摇头叹道:“苏公子,这…….这,唉,也莫怪无人肯信。公子际遇之奇,确实匪夷所思,让人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苏默就耸耸肩,两手一摊,露出无奈的神色。眼底却闪过一抹狡黠:不信忽悠不死你。
他不说话,唐伯虎和徐礼都还沉浸在那玄奇的世界中,三人一时都不说话,小间里寂然无声,唯余窗外知了不知疲倦的鸣着。
良久,徐礼长长吐出口气,晃晃头,似乎要将所有诡异的景象抛出去。抬眼看向苏默:“苏公子,如此说来,那日你所作之引星辰入地图,也是自梦中所得了?你的这一身……呃,这一身忽然崛起的本领,亦都是如此?”
苏默点点头,细长的眼睛眨啊眨的,满是真诚纯稚之意。
徐礼便又是一阵无言,就此沉默下去。
日影微微西斜,在天近申时的时候,三人在茶馆门前作揖分别。这半天的相聚相谈,给唐伯虎和徐礼的震撼冲击实在太大。除了开始坐下时有些交谈外,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中度过。以至于徐礼在走的时候,似乎还处于某种失神的状态,初时遇见时的沉稳都消失不见,代之而起的是时不时的迷茫。
目送着徐礼远去的背影,苏默背着手眯着眼看着,忽然问道:“伯虎兄,他说自己是哪里人来着?”
没人回答。
苏默一愣,转头看去,却见唐伯虎两眼茫无焦距,脸上似笑非笑的,早不知神思飞到哪儿去了。
“嗨嗨!口水,你流口水了。”苏默伸手戳戳他,满脸嫌恶的提醒道。
啊!唐伯虎一惊,回过魂来,慌不迭的以袖掩面,偷偷擦拭嘴角。只是擦抹几下后,转头怒道:“你又戏弄我。”
苏默不接茬,直接又把刚才的问话重复了一遍。
唐伯虎被他问的一愣,一时忘了被戏耍的事儿,凝神想了想,这才不确切的道:“是袱溪……吧,对,应该就是袱溪。”
苏默皱眉沉思,又道:“袱溪是哪儿?我怎么没听过这地儿。”
唐伯虎鄙视的看他一眼,撇嘴道:“袱溪也在我们江南,离着姑苏也不太远。你是北人,不知道并不奇怪。”
苏默点点头,若有所思。忽然又问道:“你觉得此人如何?”
唐伯虎一怔,“你指的哪方面?”
苏默:“才学,你觉得这位徐敬谦才学如何?”
唐伯虎就露出佩服之色,点头道:“相当不俗!虽无法确定不俗到什么程度,但寅自问髙不过他多少。”
苏默就是一哂。自古文人相轻,便是这惊才绝艳的唐伯虎也逃不过这个窠臼。明明很佩服对方,却仍是来个髙不过对方多少,说的好像他一定比对方高一些似的。
“他是袱溪人,嗯,就是说也是你们江南人。那伯虎兄可曾听闻过他的名号?”
唐伯虎一愣,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迷茫的摇摇头:“没有,从未所闻。”
苏默眼睛眯了眯,轻声喃喃道:“没听说?有些意思了,有意思啊。”
唐伯虎不解的看着他,道:“有什么意思?”
苏默转头看看他,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一个江南士子,离着你还不太远,才学又能让你都认可。这么一个人,你竟然从未所闻,嘿嘿,难道这还没有意思吗?”
唐伯虎仍未反应过来,诧异道:“这有什么,世间贤达多如星斗,寅又怎么可能个个都识得?想来这位敬谦兄也必是一位山野隐士之流吧。惜乎相聚时短,不能把臂畅谈,憾甚憾甚。”
“憾甚你个脑袋!”苏默白了他一眼,“他若真是隐士,又怎么可能大老远跑到武清来?你当隐士都是吃撑了后闲的没事儿乱溜达的主儿吗?猪脑!”
唐伯虎啊的一愣,随即恍悟。皱眉思索道:“那,你的意思是…….”
苏默没理他,眼神遥望着远处,那徐礼早已去的远了,不见了踪影。
徐礼,徐敬谦,一个南方人,大老远的跑来武清这弹丸小县。又突兀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积极主动热情的套近乎,这哪里有半点隐士的性情?
而且苏默清楚的感觉到,这个徐礼感兴趣的人并不是唐伯虎,而是自己。
唐伯虎号称江南第一才子,声名何等响亮。一个同是南方的才学之士,对唐伯虎毫无半分敬仰之色,却对自己这个北方小城的人屈尊相交,这要是没鬼,那才叫真有鬼了呢。
再想想他当时问及自己的那些问题,苏默嘴角不由微微勾起一抹冷笑。
“回吧,天儿不早了。”他心中有了计较,转头对唐伯虎说道。
唐伯虎愣愣的点点头,下意识的跟着往回走。走出几步后才猛然回过神来,想要说什么,迟疑一下又苦笑摇摇头。
这一天的信息对他来说有点大,让他一时半会儿的思绪有些迷糊。想着苏默对徐礼的疑问,有心问问苏默究竟何意,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有些多事儿。
苏默既然能想到这些,必然是心中有所计较,以苏默的狡诈奸猾,他不去算计人就算好的了,又有什么人能算计的了他?却是不必自己再去多嘴了。
两人仍是一路溜达着往回走,天将黄昏,又是时近初秋,慢悠悠一路走来却也并不觉得炎热,反倒是清风悠悠,多出几分闲适舒然来。
“讷言,明日寅便要告辞了。”走了一会儿,唐伯虎忽然开口说道。
苏默一愣,随即释然。点点头:“不再多住些日子了?”
唐伯虎道:“不了,乡试在即,也该回去了。讷言才学过人,此次乡试必然也能通过无疑,你我兄弟不妨便约见于他日京城相会。届时共赴会试,同榜登科岂不是一桩美谈?到那时,咱们再把酒言欢,不醉无归。”
他说的畅快,说着说着,便意气风发起来。抬头挺胸,脸上眼中满是激情昂扬、挥斥方遒的豪气。
苏默看在眼里,不由微微皱了皱眉。不由自主的再次想起了,历史上这位江南第一风流才子的命运。只是这段历史他怎么也记不清细节,有心劝他小心一些,但想想上次说了几句,唐伯虎那愤怒的神情,便又将话头咽了回去。
有些好意未必能让人接受,一而再的多说,反倒是真似是诅咒似的了。若因此使得朋友间多了隔阂,反倒不美。
想到这儿,他便也不再多言,只是淡然道:“京城见也可,不过却不是什么同榜登科的。我不参加乡试,也不会去参加会试。到时候你是官我是民,你可别嫌弃才是。”
唐伯虎大吃一惊,伸手拽住他急道:“讷言,你这是为何?以你之才,为何…….”
苏默轻轻一笑,抬手拍拍他肩膀,又扯着他继续往前走,一边淡淡的道:“为何一定要入仕?官场黑暗、仕途险恶,想想便让人无趣。我只愿衣食无忧,自由自在过一生。交几个朋友,纳几房娇妻,依红偎翠无忧无虑,岂不美哉,何必去自寻烦恼?”
唐伯虎听的呆住,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张了张嘴,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略带敬佩的道:“讷言豁达,寅佩服。只是可惜了讷言这一身才学就此埋没,实在是……实在是……”
他讷讷了两句,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苏默转头看看他,忽的哈哈一笑,挥手长歌道:“桃花坞裏桃花庵,桃花庵裏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花前花後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世人笑我忒风颠,我笑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歌声飘扬,回荡在黄昏的天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豪放不羁、笑看红尘。
唐伯虎脚下顿住,呆呆的看着那道身影,只觉的那歌声简直如唱到了心里,一时间不由的痴了。
第194章:童言无忌
当晚的苏家庄,灯火通明,热闹喧嚣。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唐伯虎要回乡参加乡试,王泌主仆也要离开,这便是送行宴了。
庄内主厅中,满满排了两大桌再加上一小桌。第一桌上苏默这个主人居中,然后左边坐了唐伯虎,右边却坐了王泌。
张悦、徐光祚、徐鹏举、何莹各分两边依次坐了,再加上两位老爷子福伯和韩老爹两个。剩下一个座位却是卫儿小家伙,坐在两个老爷子中间,有模有样的小大人似的。
另一桌却是以石悦、楚玉山和胖子随便三人为主,徐鹏举随身八健卒正好凑了一桌。
苏家庄上从不讲那些什么阶级的规矩礼仪的,众人在这儿呆的久了自然也知道,所以只是略微推辞便也从容入座。
剩下最后的一小桌,却是韩杏儿这个名义上的女主人坐了。同桌的有小丫头鹿亭、书童小七,加上平日里服侍韩杏儿的两个贴身丫鬟一起。
这种排座法倘若是落到那些大儒眼中,绝对的是大逆不道、惊世骇俗之举了。不过在这儿,也就是唐伯虎和王泌二人初时惊诧了一番,随即便被一股热闹的氛围冲谈。
随着酒菜陆续摆上,酒过三巡之后,唐伯虎已然微有醉意,不由的书生气发作,开口提议道:“今日欢快,当以诗词相和。讷言兄才学过人,又是主人,何不先作一佳句?”
众人闻听,顿时都是叫好。苏默一愣,转转眼珠,忽然看向唐伯虎,悠然道:“作诗词什么的太俗套了,而且也不直观。我觉得还是作画吧,把眼前场景画下来以记之,有图有真相,岂不胜却单文字百倍?伯虎兄以为呢。”
唐伯虎一愣,才要点头,猛的省起一事,连忙摇头:“那怎么成,今日并非只有你我在座,还有王姑娘和何姑娘在此,岂不有损二位姑娘清名?此事万万不可,还是作诗便可,作诗便可。”
王泌聪慧,在旁看的了然,便只抿嘴笑笑,并不答话。何莹却是个维恐天下不乱的,拍手大叫道:“江湖儿女,要的便是快意无拘,那些小节何必在意?眯眯眼,画,快快画来。”
唐伯虎就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位何姑娘生的甚是美貌,偏偏全无半分淑女风范,张口江湖,闭口本侠的,委实奇葩,与苏讷言这个离经叛道的家伙简直堪称绝配。只是不知月老如何竟似疏忽了,却将那小家碧玉的韩杏儿姑娘与其拉到了一对儿,完全没把红线抛给这两人。
“这个,咳咳,何姑娘江湖儿女,自是无拘。只不过王姑娘却不是江湖中人,这个……不太好吧。”心中暗暗腹诽着,只得将王泌推出来抵挡。
何莹一窒,这才省悟过来,连忙坐下抱住王泌胳膊,陪着笑脸儿道歉。
王泌却不在意,轻轻摇头,低声说了几句,何莹便眉开眼笑,两女低声喁喁细语,顿时便将什么画啊的抛诸脑后。
唐伯虎暗暗松口气,却听苏默轻咳一声,嘿嘿笑道:“伯虎兄的顾忌也算有理,那不如小弟便单为伯虎兄画一张好了,嗯,最多再加上鹏举就行。”
唐伯虎顿时便是一激灵,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上次那幅画好容易让这厮承诺了毁弃了,刚刚一提画他就是想到了这点,所以才百般拦阻。好嘛,这一转头竟又来了,只画自己和徐鹏举……唐伯虎很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徐鹏举也反应过来了,头摇的拨浪鼓也似,却指着旁边的张悦和徐光祚嚷嚷道:“老大这却是你的不对了,何以厚此薄彼?张悦和徐三儿也是老大的兄弟,怎的你却不给他们画一个?您瞅瞅,他俩跟伯虎多配啊,还是给他们画吧。”
唐伯虎脸儿都绿了,狠狠瞪了徐鹏举一眼,这标准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啊,真是太卑鄙了,果然不愧是苏讷言的第一铁杆小弟。
徐光祚冷着脸不理会,只慢悠悠的饮酒吃菜。张悦却笑嘻嘻的道:“岳元帅往日说话泰半都是不靠谱,今日这话却也有些道理。单以外貌来说,我和三儿确实比岳元帅要好上太多,看来岳元帅也不是太草包,至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嘛。嗯,按照哥哥的话说,这也是一种进步,该当浮一大白。”
这话便是埋汰徐鹏举了,众人都是哄堂大笑起来,徐光祚不说话,却是当先举起杯来,冲着徐鹏举一晃,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一愣,随即又是一阵大笑。
徐鹏举愣住,随即便是大怒,指着张悦大怒道:“姓张的,你太无耻了,瞪着眼说瞎话,你哪里比咱生的好了?小爷在南京城,不知有多少姑娘朝思慕想、投怀送抱,你有过这种风光吗?还生的比爷好,我呸!”
张悦便露出难为情的样子,转头对苏默叹道:“哥哥,你看看你看看,岳元帅真是太不厚道了。有道是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哪有这么说人的?您得管管啊。”
苏默认真的想想,缓缓的点头。徐鹏举急了,蹭的跳起来指着张悦要骂,张悦却忽然转过头来,一脸痛心疾首的看着他道:“岳元帅,风度,要注意风度!刚才不是你说的,我和三儿比你更适合配伯虎兄吗?这不就是你自承不如吗?要不然,你就跟伯虎兄配啊,敢不敢?”
徐鹏举气急,脱口道:“配便配,有何不敢。”
张悦拍掌大笑,“哈,好极好极,便是如此。”笑着笑着忽然又一皱眉,摇头叹道:“哎呀,不行不行。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岳元帅,你怎知人家伯虎兄愿不愿意跟你配呢?悬,我看悬。”
众人看着张悦给徐鹏举下套,都是肚中笑的快抽了。只是面上却拼命忍着,以免坏了好戏。
两个老人家看的哭笑不得,对视一眼,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之色。这几个年轻人要么是才学过人,要么是身份尊贵,却能相处的如此融洽,着实让人羡慕。便是一直以来有些郁郁的韩老爹,这一刻也是捋着胡须,满脸的笑容。斜眼看看那边一脸幸福满足的闺女,心中暗暗叹息,或许这真是命中注定吧。由此,那点郁结终于渐渐消散。
卫儿坐在中间,听不懂众人的说话,但却知道似乎是在争着让大哥哥给画像。小脑袋左看看又瞅瞅,忽然举手脆声叫道:“悦哥哥举哥哥你们不要吵了,默哥哥说过,女士优先。你们应该让默哥哥和两个姐姐先画。哥哥和姐姐画的开心了就会在一起,就像我杏儿姐姐那样,以后还可以给卫儿生小弟弟小妹妹出来一起玩。所以你们就不要抢了好不好?嗯,就先泌姐姐跟哥哥画,然后再莹儿姐姐好了。等他们画完再和你们画,好孩子要有礼貌,不能这样抢的。”
卫儿板着小脸,一脸严肃的说着,众人猛地一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的古怪。
苏默也傻住,随即不由的内牛满面。好卫儿,不枉了哥哥这么疼你,多好的孩子啊,真是太可爱了。
王泌也是愣了,旋即便是大羞。一张莹玉般的娇靥,霎时间如同水染胭脂般晕红开来,连脖颈都染上一层粉色。
若是这话换一个人来说,她必然要怒而呵斥的。但所谓童言无忌,总不好去呵斥一个孩子吧。
为难之余,一时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说也不好不说也不是,索性低垂着眼帘,把一颗臻首使劲往胸脯里埋去做鸵鸟。只不过羞急之中,心底却忽然升起一种古怪的情绪,似是欢喜又似嗔怒,隐隐似乎还有几分期盼。
这种古怪的感觉来的极其突兀,以至于让她有种措手不及的惊慌。一颗心咚咚的急速跳着,似乎下一刻便要从喉中蹦出来也似。
她这边如此,何女侠那边也是傻住。在一起?生孩子?跟……跟那个眯眯眼?
何女侠激灵灵打个冷颤,随即又是浑身一阵说不出的燥热。那燥热便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只不过短短转念间功夫,便从里往外,瞬间爆涌而出,将她淹没。
一张俏脸变幻不定,如同煮熟了的虾子似的,红的都要渗出血来。半响才慌乱的使劲摆手,张口结舌的道:“不…….不行的,我…..我……我不要生宝宝。啊,不是,我…….我…….我是女侠。呃,我…….”
这位往日泼辣的如男人般的堂堂女侠,忽然做出这般手足无措、惊恐慌乱的样子,顿时让众人忘了刚刚的尴尬,不约而同的窃笑起来。便连王泌都忍不住噗嗤发出低笑,连忙伸手将她拉着坐下来。
众人这一笑,何莹也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出了个大糗,羞的恨不能找个缝儿钻进去,转身抱住王泌,把脑袋拱进她怀中,怎么也不肯再抬头起来。
那边厢,韩老爹把这一切看在眼中,不由的面现惆怅,幽幽长叹一声。
而另一边,韩妞儿两眼如刀锋一般刺来,刹那间落在某个一脸期待兴奋之色的人身上,顿时间寒风凛凛,杀气森森……..
第195章:送行
翌日清晨,武清凤水码头上,两艘大船静静的停靠。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连着大船和码头的搭板上,下人们来来往往运送着大大小小的箱笼。
毛纪、谢铎、孔弘绪父子,还有胡光建四人都是笑吟吟的,满面红光。
今日他们都要离开武清,除了毛纪要去京城外,其他三人则都要往山东一行。
武清县令沈松带着一干武清县衙的大小官吏,还有城中的各大家耆老都来送行。随行自然各有呈仪奉上,呈仪的厚薄从几人脸上的笑容就可看出一二。
苏默等人也来了,只不过都自动站在另一侧,与沈松一干人显得泾渭分明。
瞅着毛纪几人跟沈松亲热的说笑着,徐鹏举撇撇嘴,低声呸道:“读书人,这就是读书人,什么风骨都是狗屁。阿谀谄媚,瞧着就让人恶心。”
苏默、张悦徐光祚如同未闻,唐伯虎却颇为尴尬,摇头苦笑道:“小公爷,这…….这有些以偏概全了吧。”
众人就笑,张悦低笑道:“差矣差矣,岳元帅之恨非为风骨,只恨不能身在其中耳。”
徐鹏举就斜眼看他:“悦哥儿,是不是想打架啊。”
张悦耸耸肩,指着身旁的徐光祚笑道:“是啊是啊,三儿想和岳元帅切磋久矣,岳元帅切莫让他失望啊。”
徐光祚目光便转过来,两手张合了一下,发出咔咔之声。徐鹏举面色一变,哼了一声,脚下往苏默身边靠了靠,这才鄙视道:“鄙夫,没脑子的鄙夫,爷跟你们计较那才叫失了身份。”
这色厉内荏之态落在众人眼中,便又是一阵低笑。王泌见苏默也是一脸戏谑,不由咬了咬红唇,忍不住低声道:“苏少兄清雅,却莫小看了这迎来送往,其中关碍,却是日后少不了的。”
苏默一愣,随即眼中露出柔和。他自然听得出王泌话中之意,是怕他孤傲清高,日后在这方面得罪了人。这份拳拳关爱之心,极是难得。
微微一笑,略略歪头靠近些她耳边,低声道:“多谢泌儿妹子了。放宽心,哥不傻,这些道道儿却也是懂的。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哥哥我可不是那迂腐之辈。”
王泌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明眸一亮,随即垂下目光不再多说。只是脸上微感火热,心下很是欢喜。
“好,好一个世事洞明皆学问,好一个人情练达即文章!讷言兄微言大义,真真好才学,佩服佩服!”
冷不防旁边忽然一个声音响起,众人一惊去看,却是一个年约三四十岁的文士,正满面赞赏之色,拍着手掌站在身后。
眼见众人看过来,抱拳团团一礼,目光在王泌脸上一转,露出几分若有深意的笑容。
王泌眼中微有惊慌之意,忙低下头,脸上火辣辣的一阵燥热。身边小丫头鹿亭瞪大了眼睛,咦了一声待要出口,却被王泌狠狠一捏,将其扯到身后。鹿亭不明所以,大是委屈,撅着小嘴不说话了。
苏默和唐伯虎却是对视一眼,随即抱拳见礼道:“原来是敬谦兄,昨日一别匆匆,甚是遗憾,不想今日便又再见,却是好大缘分。倘不嫌弃,待会儿便一同再去饮上几杯如何。”
原来这人正是昨日才见的徐礼徐敬谦。当下便给张悦等人引见了,众人自是又一番见礼。
待到寒暄过去,徐礼脸上露出遗憾之色,叹道:“正如苏唐二兄所言,昨日相见时短,礼也甚想多得盘桓。只是遗憾的紧,此次出来已久,今日却也是要返家了。不过若是诸位贤达不弃,他日若到了江南,可来礼家中盘桓些时日,届时礼必将扫榻以待。”
哦?这便要走了?苏默挑挑眉,看了唐伯虎一眼,却见唐伯虎也是一脸的惊诧,当下笑道:“好说好说,如此便祝敬谦兄此去一路平安。你我兄弟,他日有缘再聚。”
徐礼哈哈一笑,点头道:“如此甚好。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般好句,礼甚是期待,可莫要让礼等的太久才是。诸兄,礼这便告辞了。”
说着,大袖一摆,深深一揖,随即转身大步而去。临到江边,径直跳上一艘小舟,那小舟便轻轻一动,顺水滑了出去。船头上,徐礼抱拳而立,只不多时便去的远了。
这人突兀而来,又突兀而去,竟是干脆利索,洒脱至极。张悦不由啧啧称奇,赞道:“都说江南好人物,前有伯虎这般才子,今又见此人,果然不虚言也。”
徐鹏举却撇撇嘴,不屑道:“亦不过一腐儒,算的什么好人物。倒是有几分洒脱,颇似本小公爷风范,却也差堪一赞。”
众人听他自吹,也不理他,徐鹏举便悻悻住口。苏默想起方才和王泌的说话,转头看她,却见王泌微垂着头,两眼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心中奇怪,待要问上几句,忽然身边张悦扯扯他。一鄂转头,便见毛纪等人正大步走过来,连忙收了心思,带头迎了上去。
“学生等见过学士与诸位先生。听闻学士与诸位先生今日要走,虽鄙薄不敢失礼,故特来送行,往学士与诸位先生莫怪。”
毛纪呵呵一笑,伸手扶住,满面欣慰的看着他点点头:“讷言不必多礼。此番武清之行,得见如许多才学士子,心中甚慰。尤其是讷言,词、曲、画三道,堪称绝才,令我等大开眼界,实不虚此行啊。老夫此次返朝,必将着实上奏天子。陛下开明,爱才如渴,想来不用多久,必有旨意下来。如此,国家幸甚、社稷幸甚。讷言当好自为之啊。”
旁边谢铎、孔弘绪等都是纷纷点头,捋须含笑。
苏默赶忙抱拳躬身谢过,随即转身招招手,小七赶忙跑过来,手上捧着一个红布盖着的托盘。
苏默抱拳道:“学士与诸位先生来去匆匆,学生未能有所请益,实为憾事。今日送行,不敢以俗物污浊耳目,今有学生亲手所制小物件,胜在一个新字,特奉上以娱学士与诸位先生,还望学士与诸位先生莫嫌粗陋,念学生一片拳拳之意,不弃收下。”
说罢,伸手将红布揭开,露出一排五个檀木盒子。
毛纪似要伸手推辞,听得苏默这番话只得作罢。再到看见眼前这几个盒子时,倒是起了几分好奇,暗暗猜测,不知这武清小才子能送出什么东西。
苏默也不拿捏,径自将盒子一一打开,众人眼中看着,脸上诧异好奇之色更浓。
盒子里用红锦缎铺垫包裹着一方同等大小的长块状,唯有中间凹下去一长条形凹陷。凹陷中,一支新式的苏笔正好嵌在其中。打开的盒盖中也有东西,却是一张如同折子般的物事。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几个名士都纷纷猜测着。旁边一直陪着的沈松也在暗暗思索着,只是思索之余,眼底有阴翳不时划过。
这个苏讷言年纪小小,却是手段层出不穷,每每都让他感到缚手缚脚,几次交锋都被莫名其妙的化解掉。如今又搞出花样,这让他惊凛之余更是加了几分警惕。
“学士与诸位先生都是当世大儒名士,平日里事多繁忙,或偶尔记起一些琐事,又或偶有所得,惜乎不能立即记下,而后或至以遗忘而抱憾。故此,学生针对于此,特制成这可随身携带、即取即用的硬笔。此笔可提前储墨,待到用时只要拧开笔帽,便可立即书写,胜在方便二字。学士与诸位先生轻看。”
说着,伸手拿起其中一支,将笔帽拧开,就着小七托盘上一张白纸随手写了起来。
随着那笔在纸上蜿蜒龙蛇,一行行飘逸流利的行书便跃然纸上。毛纪等人看的双目放光,纷纷围拢上来,口中啧啧称奇不已。便是沈松也顾不上再想其他,看着苏默手中的笔,眼中满是希冀之色。
说到家,他骨子里还是个文人。对于这种对文人有着莫大意义的好东西,自然也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好!好!好东西,好东西啊!讷言有心了。”良久,毛纪长出一口气,接过那笔小心摆弄一番,衷心的赞叹道。
将旁边那张折子般的东西拿起,打开一看,又对照着苏默刚刚随手写下的几个字,了然道:“这,便是此种笔法的笔帖了吧。”
苏默点头说是。毛纪几人便又是一阵赞叹,各自取了一只盒子,再仔细一看,却见这盒子上也是刻画了图案文字,或梅兰竹菊,或山水写意,极是风雅隽永,不由的都是爱不释手。
这新式硬笔东西不大,但却如此精雕细琢,可见下了功夫。或许单纯价值不足一提,但这份心意却是实实的分量十足。更甚一点说,苏默送出的这礼物,从身份上,比刚才收到的所有礼物都要贴切贵重的多得多。
“这笔可有名字?”便在毛纪几人喜孜孜的摆弄着手中笔的时候,沈松忽然开口问道。
苏默眼神一缩,深深的看他一眼,待要回答,谢铎却抢先呵呵一笑,漫不经意的道:“不错不错,这等好东西确实该有个好名字。此笔一出,不知将惠及天下多少士子,意义之大,怕是与昔日制纸的蔡候堪与比肩了。”
他这话一说,众人先是一愣,随即都纷纷点头。毛纪眉梢一挑,眼神斜了默然不语的沈松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冷然。
旁边徐鹏举早耐不住,听到谢铎这话,大咧咧的拍手道:“还是你这老大人明白。这是咱老大制成的,咱们便管它叫苏笔。怎么样,是不是有种恰如其分的感觉?”
这货一脸的得意,便好似苏笔的名字是他起的似的。毛纪等人也知道他的身份,哭笑不得的相互看看,纷纷笑着点头赞道:“不错不错,这名儿果然恰当至极,恰当至极。”
旁边低着头的沈松,脸皮微微一抽,眼底一抹失望和恼火闪过。
这似乎只是个小插曲,过去了便再没什么波澜。毛纪等人又再和几人闲谈几句,便纷纷登船而上。风帆扯起,浆板划动,不多时便已远去。
码头上众人等两艘船去的远了,便也纷纷散去。沈松走的时候毫无异色,甚至还笑吟吟的和苏默点了点头。不知情的人,怕是绝难想到,这二人之间的龌龊。
待到所有人都散了,码头上顿时清净了起来。有小舟驶了过来,在岸边靠住,唐伯虎转身与众人长揖作别,终是到了他离去的时候了。
众兄弟间该说的话昨晚都说了,此刻倒也没多少伤感,反倒是互相调侃了几句,引得笑骂阵阵。之后,唐伯虎立在船头,长长一揖,小舟顺水而走,须臾便远去不见。
送完了唐伯虎,王泌却是不乘船而是走陆路。一辆精致的马车早停在道边等着,何女侠当仁不让的跟着上了车,说是要一路保护云云。王泌上车前,只是深深看了苏默一眼,却并未多言。苏默却读懂了那一眼的含义,微笑着点点头。王泌便脸儿一红,低头钻进了车中,吩咐一声,马车便徐徐而动。
小丫头鹿亭甚是不舍,眼泪涟涟的跟苏默告别,坐在车上走出老远,还能看到小丫头不停挥动的小手,让苏默心中颇为感动。
站在道边,就那么目送着马车直到看不清影子了,苏默才微微一叹,转身招呼张悦三人回转。
才走出两步,却忽见河水上一舟翩然而至。苏默等人目光看过去时,不由的都是一怔。
第196章:神书初构思
这小舟并不什么奇特之处,奇特的是站在小舟船头的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或者说人也没什么奇特的,而是搭着那人旁边的家伙便显得奇特起来。
那人是个和尚,满脸的皱褶,一身灰布僧袍,看上去有些陈旧却浆洗的很干净。
和尚脚下,一只猴儿蹲着。猴爪紧紧拽着和尚衣角,身上竟没有任何绳索颈圈之类的牵绊物,便好似正常人家大人带着的孩童一般,毫无想要逃跑离开之意。
此时见苏默等人停下脚步看他们,猴儿眼中露出警惕之色,冲着几人呲牙咧嘴的,以示警告。
那老僧便伸手摸摸它头,猴儿顿时就收敛起来,两眼微微眯着,似乎极是享受。
老僧安抚了猴儿,这才看向几人,一双浑浊的老眼平静无波,微微躬身稽首一礼,便带着那猴儿一步步远去。从头至尾并没说一句话,甚至连声佛号都没打,仿佛哑巴似的。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
“嘿,这猢狲。”徐鹏举吧唧了下嘴巴,悻悻说道。刚才就他对那猴儿做鬼脸,才引得猴儿发怒。被一只猴子威胁了,徐小公爷觉得颇有些没面子。只是要跟一个畜生较劲,这事儿想想都掉份儿,徐小公爷有些郁闷,却也只能骂上一句算完了。
张悦却笑道:“这和尚忒古怪,莫不是现在的出家人不再化缘了,而是改耍把戏了吗?”
他说的耍把戏却是指的那些走江湖卖艺的,那些人除了自身耍些杂耍外,也多有驯养一些动物表演的,这可算是最初的马戏团吧。只不过和尚靠耍马戏为生的,却实实的是从所未见、闻所未闻了。
苏默也觉好笑,招呼众人往回走,一边冲徐鹏举笑道:“你可莫小瞧了那猴儿,说不定那就是一个齐天大圣呢?”
徐鹏举一愣,道:“齐天大圣是什么?”
苏默就把西游记拿出来讲了一段儿,众人不由大感兴趣。这西游记此时还未正式出现,但却有雏形流传于民间。
南宋时有《大唐三藏取经诗话》,金代院本有《唐三藏》、《蟠桃会》等,元杂剧有的吴昌龄《唐三藏西天取经》、无名氏的《二郎神锁齐大圣》等。
后来吴承恩写《西游记》,便是以这些文艺作品为根基,重新编撰增删,终成一代巨作。与之前那些杂本比起来,《西游记》更加系统,更加连贯,趣味性自然也就更浓郁了无数倍。
徐鹏举虽然是出名的纨绔,但他的纨绔更多表现在对女人的方面上。虽然也听过那些杂乱的话本戏剧的,却只是当时热闹,过后便忘,所以苏默说的齐天大圣云云,便也完全不知所云了。
不过在听了几段苏默说的《西游记》后,终于是猛地省起,不由拍掌叫道:“我当是什么,这不是那唐三藏取经吗。”
叫完之后,忽又皱眉道:“不对不对,那剧目却不曾有老大说的这般有趣,哎呀,我知道了,定是那帮戏子当时偷懒,不肯出力。该死的,竟敢糊弄本小公爷,回头定要打断他们的狗腿。反了天了,竟敢糊弄我的银子。”
众人就一阵的无语。张悦一脸的怒其不争,叹道:“岳元帅,你是猪吗?咱哥哥拿手的是什么,你怎么就忘了?若我没料错,这定然是哥哥重新编辑的,原先那些个剧目话本儿的,哪有这般精彩的。你幸亏没去做官,真真是我大明之幸、万民之幸、举国之幸啊。”
徐鹏举一窒,随即大怒,扯住张悦怒道:“姓张的你什么意思?凭什么我不做官就是这幸那幸的?”
张悦抖手甩开他,斜着眼看他,撇嘴道:“你自个儿猪脑子,想不通事儿,却偏冤枉人家唱曲儿的偷懒不出力,便要打断人家的腿。如果你这样的去做官,正不知天下将多出多少冤假错案来,不知多少人要含冤而死。你自己说说,你没去做官这算不算幸运?”
徐鹏举张口结舌,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半响悻悻的道:“爷是魏国公世子,日后堂堂的一品武勋,哪有功夫做那腌臜的屁官儿。你这根本就是悖论!”
说罢,想想终是憋闷,便又指摘张悦言语粗俗,毫无国公爷的风范,这才是失了身份。又说张悦幸亏现在还没继承英国公的名爵,真是大明幸甚、万民幸甚、天下幸甚。
众人不由莞尔,一路吵吵闹闹好不热闹,却是将唐伯虎和王泌离开的些许离意彻底驱散。
“那个老和尚…….我看不透。”走着走着,一直没出声的徐光祚忽然开口说道。
众人一愣,不明所以。苏默也是愕然,不明白徐光祚说的什么意思。
“徐三爷说的是,那个老和尚是个厉害角色。”胖子随便忽然也插嘴道。见苏默目光看过来,又加上一句:“那个老和尚身上有功夫,不再小人之下。”
苏默一惊,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安。这种情绪来的古怪,毫无缘由,按说根本不需在意,但苏默却不敢疏忽。
在经过了多多那块石头的改造后,他曾几次有过这种感觉,虽然不像这次这么清晰,但后来发现,每当这种感觉出现后,总是会发生一些事儿。而这次出现的感觉比之前清晰了些,想必便是因为升级了的缘故。
想到这儿,他略一沉吟,暗暗决定这些日子要多注意下。先前决定要做的几件事儿,要马上开始,不能再拖了。
心中想着,已然是到了家。等众人各自分开回房休息后,苏默独自在书房中思索了片刻,将胖子喊了进来。
“有没有那种可以毁尸灭迹的东西?”胖子进门后,苏默吩咐他将门关好,张口便问道。
胖子吓了一跳,不知这位仙师是何意。
苏默也觉得自己说的太突兀,想了想便又具体道:“嗯,我听说江湖上有种化尸粉,洒在尸体上可以将尸体消融成水,你有没有这种东西?”
胖子这才明白过来,小眼睛眨巴眨巴,摇头道:“没有。不过,门中倒是有种神水,人触之便会融化,颇似公子要求。”
嗯?神水?
苏默一愣,随即大喜。“能不能弄点来,我急需这玩意儿。”
胖子点头:“可以,三天,小的三天内就可以取到。不过公子所需究竟几何?那东西太过歹毒,据小的所知,门中留存似乎也不多。”
苏默沉思下,皱眉道:“来个三五十斤的就差不多吧。”
胖子当场就是一晕。三五十斤?老天,那可是神水啊,您老当是洗脚水吗?
“这个,这个,公子啊,三五十斤有没有这个小的真心不知道。不过小的却是知道,那东西必须以特殊的手法炼制,每次所得都不多。这个…..”
苏默吧唧吧唧嘴,想了想,无奈的道:“好吧好吧,那就一个人的量,必须保证能溶解一个人的量,这样能成不。”
胖子一脑门的汗,溶一个人的量?那究竟要多少呢?话说这玩意在道门中,只是炼丹生成的副产品,从来没用于毁尸灭迹上啊。这位仙师竟然张口就要用来毁尸灭迹,难道仙家没有这种法术吗?
胖子一脑袋问号,却是不敢多问,苦着脸想了想才道:“小的这就去传消息,想必……想必会有,呃,肯定能有的。”看着苏师的脸色不太好,胖子明智的将迟疑句改为确定句。
苏默满意的挥挥手,胖子如逢大赦,如同中箭的兔子般窜了出去,眨眼不见了踪影。
后面树林里埋得麻四儿尸体必须要处理干净,这种事儿要小心再小心,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苏默本来想自己制造点硫酸啥的,但苦思了好久,实在是不记得硫酸的制作流程了,这才打起了道门的主意。
好在道门果然没让他失望,还真有这种东西。按照胖子的描述,想来应该也是一种酸。只不过没能见识到赫赫有名的化尸粉,让苏默有些小失望。
或许,何莹那个拉拉会不会有呢?那家伙整天喊着江湖江湖的,貌似化尸粉这玩意儿就是江湖上传说的东西啊。
苏默解决了问题,脑子又开始歪楼。好在没歪多久,总算是回过神来,伸手取过一张纸来,开始编撰筹谋已久的一本书。
后世他在网上看到过一条消息,若说古代真有穿越的事儿,那么最可能的一个人,就在大明。这个人,叫邱濬。
邱濬,字仲深,琼山人,明代中期著名的思想家、史学家、政治家、经济学家和文学家,被明孝宗御赐为“理学名臣”,被史学界誉为“有明一代文臣之宗”。
此人历事景泰、天顺、成化、弘治四朝,先后出任翰林院编修、侍讲学士、翰林院学士、国子监祭酒、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等职,弘治七年升户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
弘治八年,死于任上,被追封为太傅,谥号“文庄”。而此人之所以被后人怀疑为穿越者,是因为他编撰的一本书。这本书叫《大学衍义补》。
《大学衍义补》一书包罗万象,涉及之广泛、内容之丰富,令后人叹为观止。据说后面历代明君每每遇到难以解决之事,都要将这本书取出,从中找出解决之道。
邱濬是不是穿越的苏默不知道,但是苏默觉得无论其是不是穿越者,既然他能写出这么一本书,那自己凭借着后世的学问、见识,应该也能写出一本差不多的来。
苏默想要写的这本书不是真正的学术书,更多的却是类似《推背图》那样的东西。隐晦的提示、似是而非的描述,再加上一些能记起的各方面知识和后世的见识。
这,便是他准备写的书。书名就叫《天朝开运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