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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篷车     大明闲人txt下载     大明闲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7章:君王之心

    《天朝开运录》?是不是感觉挺耳熟?没错,这本书正是为了配合前两天他当众所画的《天朝开运图》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就像赫赫有名的《推背图》一样,有图有谶。苏默搞出来的这个天朝开运也是如此。

    他也是烦了,之前费尽心机弄出来的教育制度,还有汉语拼音法、标点符号这些东西,本想靠着这几样东西一举成名来着。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还不等这些东西发挥作用,却先被人阴了一道,搞的自己手忙脚乱。

    这且不说,竟然还被人扣上个妖言惑众,以谶穢之事图谋不轨的罪名。面上不说什么,暗地里却把他郁闷坏了。

    好吧,既然如此,那便索性玩把大的。说我谶穢,那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谶穢!

    不错,此时的大明朝廷确实很忌讳这种神神鬼鬼的事儿,毕竟刚刚过去的阵痛并没多久,但这不代表所有人真的不信这个。相反,几乎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对此都是暗怀敬畏,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

    比如之前的武清县令庞士言,再比如当今的天子弘治帝又招了一位仙长入宫。

    相对于那些人的胡言乱语,苏默却是真有干货的。比如即将发生的科场舞弊案,比如西北亦思马因的西遁;又比如宫中某日的失火,某位王爷的谋逆,还有几次有名的叛乱等等等等。

    这些历史上真实的、即将发生的事儿,只要出现一件,就能让所有人再不敢给他乱扣帽子。更不要说,他之前画的《天朝开运图》中,初时全是歌颂朱氏王朝的功绩和伟大。

    有了这两点,试问还有谁敢拿《天朝开运录》说事儿?疯子才会去做呢。更不用说,无论在图还是录中,苏默都不是直接说事儿,而是以朝廷的最终应对角度描绘的,便有那大胆的,也拿不着把柄。

    如今之前的诸般杂事都暂且告一段落了,难得的有了点清闲,苏默便关起门来,全力编纂这本神书。除了小七偶尔在旁伺候着,便连韩杏儿都不准来打扰。

    至于张悦三人,徐光祚痴迷武功,本就是有事儿办事儿,没事就狂练,根本没觉得有什么变化;

    而另一位徐姓小公爷鹏举,揣着阅尽天下名花的伟大理想,整日介便是带着八健卒四处乱逛,正是畅快至极,哪会有清闲不清闲一说。

    唯有张悦略略感到些不适,和前阵子的紧张气氛比起来,忽然这么一闲下来,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的感觉。

    不过好在苏默这里别的没有,一些话本小说却着实不少。不单有市面上流传的那些,还有苏默亲自操刀的全新小说《济公新传》。张悦只是将将看了几章便沉迷进去,什么不适不踏实的,顿时便忘诸脑后了。

    至此,所有人都各有所忙,苏家庄前阵子的喧嚣紧张气氛为之一变,忽然安静下来。

    苏默这边安静了,但是有的地方却开始纷乱了起来。首当其冲的,便是近在咫尺的京城。

    纷乱来自两方面。首先就是京城士子之间,一本诗册画集流传开来。这本诗册不但汇聚了三百多位南北方士子最新的大作,扉页上还有毛纪、谢铎、孔弘绪、胡光建四位大儒写的序。

    这且不说,里面竟还有号称京城第一才子,大学士李东阳公子李兆先和武清才子苏默斗文的诗词画曲,其中之巧思妙想、机变对智让人叹为观止,拍案叫绝。

    单单这些其实就已经很让这本册子吸引人了。而这本册子本身的印刷和包装,更是从所未见的华美瑰丽。封面封底全是加厚挺拓的硬板纸,其上竟是以彩绘书就。

    尤其封面上那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宇宙太空图,更是彰显出无尽的神秘和奥妙,令人目眩神迷。

    这样一本堪称空前的书册,如何能不让京城众士子文人疯狂?一时间,洛阳纸贵,不知多少人为了求一书而不可得。甚至许多大户人家、王公贵族也在到处向人求购,这就更使得第一批的数百册书弥足珍贵。

    京城大街小巷、酒肆茶楼,几乎全都是这本《武清文集》的谈论。先拿到了书的自然是眉飞色舞、得意洋洋;没能第一时间买到的,却是沮丧懊恼,咬牙切齿。至于书中内容,更是引发了无数的辩论和热议,隐隐形成一股风潮。

    对此,朝野上下都是一股浮躁波荡的气氛。

    乾清门侧房,弘治皇帝面色变幻不定,长久的盯着案桌上一幅图久久不语。

    旁边随身太监杜甫缩在角落的黑影中,如同一个不真实的影子。案桌前方,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垂手而立,鬓角间显而易见的能看到汗珠沁出,却是毫不敢去擦拭一下。

    老半天过去,弘治皇帝终于动了。微微闭上眼,手指在那幅画上轻轻扣了扣,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随后,忽然睁开眼来,伸手从一旁抽出一本册子,平摊在案上打开。如果让京城那些士子们看到,定然要惊呼出来,这本册子正是他们许多人都渴望拥有的《武清文集》。而从这本册子封底的编号上看,更是会惊讶的发现,这编号竟然是001号。

    第一批《武清文集》总共三百本,能买到第一批书的人,除了几个幸运儿外,再都是一些颇有身份势力的人。而这001号就更不用说了,面世的第一本啊,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了。

    但是显然,作为大明朝的拥有者,弘治皇帝陛下对此似乎并无什么概念。

    此刻,他只是面色平静的将书打开,直接翻到最后几页中的某一页停住,然后便静静的看起来。

    这一页上,正是李兆先当时画的那副崖上梅。弘治将书推开些,和桌上那副并排起来,然后对比着看。须臾,忽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轻轻摇了摇头。

    这两幅画可以说是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书上印刻的这一副图上,不但有画有词,还多出了一行题跋来。也正是这一行题跋,使得原本可算得上反诗的一阙词,顿时成了一篇歌功颂德的赞词。

    有人将没有题跋的词画,通过锦衣卫呈递上来。而后面刊印的书册上,却又多出了这样一行题跋。这一增一减之间,其中的含义自是不言而喻。以弘治皇帝的政治智慧,又怎会看不明白?

    尤其精彩的是,这一图一册间隔的时间差,委实是妙到毫巅。倘若再早上一天,怕是绝不会有这一副没题跋的图送到自己面前;而若是晚上一天的话,怕是自己的怒火也定然会已经宣泄了出去。届时就算知道错了,自己堂堂天子难道还能去认错低头不成?

    嘿!他低着头又再看了看两幅图,脸上露出不屑的冷笑,眼底一抹寒光闪过。

    “可查实了是何人的手笔?”他头也不抬,淡淡然的开口问道。

    牟斌身子一震,忙躬身禀道:“是,这幅图应是李兆先使人送到臣的手中的。而当时苏默确实并未曾在上有什么题跋,而是在李兆先走后,毛纪毛学士和几位大儒赏玩之后,这才又添加上了题跋。”

    弘治眼睛微微眯了眯,抬起头来看向他,忽然道:“你怎么看?”

    牟斌想了想,小心的道:“李兆先有失君子之道,心胸稍过狭隘。不过,瑕不掩瑜,才子之名确实当得,日后或可成为李阁老一般的栋梁之才。”

    说到这儿顿了顿,偷眼去看皇帝,却见弘治帝不置可否,面上波澜不兴。

    牟斌心下就是一咯噔,迟疑了,一咬牙又道:“苏默虽年幼,但却胜在心思敏捷、机巧百变。更难得的是,其人能诗善画,工擅音律,对君王亦有敬畏之心。二人可谓一时瑜亮,若能加以引导,日后或可再为陛下多一贤臣。”

    弘治皇帝不言不动,静静的听着。牟斌说完不见回应,心中惴惴,微微躬了躬身子,不再多言。

    半响,弘治轻笑一声,喃喃的道:“贤臣?敬畏之心?嘿嘿,好一个贤臣,好一个敬畏之心。牟斌,你简直就是一派胡言!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他初时只是低声自语,但到了最后,却忽然猛地拍案立起,满面涨红,声色俱厉。

    牟斌吓的两腿一软,噗通跪倒,深深叩下头去,颤声道:“是是是,臣愚鲁,臣万死,万死。”

    弘治胸膛急剧起伏,绕出书案,在堂上来回走着,眼中寒光四溢,冷笑道:“两个都是混蛋,都是混蛋!没有一个好东西!哼哼,竟然敢算计到朕头上来,都想利用朕做那把刀。好哇,真是好哇,好贤臣!好栋梁!好大的胆子!妄揣君意,其心可诛!其心可诛!李东阳生的好儿子!张懋护的好侄儿!”

    乾清宫里,弘治咆哮如雷,怒不可遏。牟斌跪伏在地,浑身汗如雨下,战战兢兢,只剩请罪了。

    半响,弘治怒气稍歇,刀子般的眼神剜了跪伏的牟斌一眼,转头冷声道:“传旨,内阁大学士李东阳、英国公张懋治家不严,教子无方,俱罚俸禄一年;李兆先、苏默品行不端,轻佻无状,剥夺二人应试资格,永不录用!”

    暗影中,杜甫恭声应诺,快速小步走出,径往偏房传召。堪堪走到门口,迎面正撞上一人,不由的哎呦一声,同时坐倒地上。

第198章:不曾记忆的画面

    毛纪呲牙咧嘴,头帽歪斜的爬起来,顾不上别的,先把落到地上的两个圆筒捡起来,略一检视,见没什么损伤,这才舒了口气,转头看向正被大汉将军扶起来的杜甫,苦笑道:“杜公公,怎的这般惶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杜甫年岁大了,这一撞也是晕乎乎的。好容易回过神来,猛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转头往后看看,这才抢上前拉着毛纪往一边走开几步,摇头低声道:“毛学士这可是要面君吗?依着老奴,若无重要的事儿,还是等等的好。”

    毛纪一愣,脸色凝重起来,也压低声音,皱眉道:“怎的?陛下可是有什么不妥?”

    杜甫叹口气,摇头道:“毛学士勿慌,非是陛下不妥,是有人要不妥了。”

    毛纪这才松口气,但随即又变色道:“何人惹陛下生气了?”

    杜甫抬眼看看他,面色忽然古怪起来,略一迟疑,轻声问道:“毛学士,据闻前几天去参加了一个文会?”

    毛纪一愣,猛地省悟,将两个圆筒往肋下一夹,冲杜甫深深一礼下去,低声道:“杜公公,可有以教我?”礼罢,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将一块玉佩扯下,塞进杜甫手中。

    杜甫苦笑一下,伸手拦住,摇摇头叹口气:“方才牟指挥使面君,天颜震怒。”说着,就将方才之事细细说了,最后才叹道:“两个胆大妄为的娃儿,真真不知天高地厚,这可不是给李阁老和英国公招祸嘛。罢了罢了,毛学士自便,老奴还要去传旨呢。”说着,要走。

    毛纪愣在当场,忽然省起,连忙赶上几步拉住他,低声道:“公公且慢。”

    杜甫一愣:“怎的?”

    毛纪若有所思,缓缓道:“公公不妨走的慢一些,纪这就进去,或许有所变亦未可知。”

    杜甫作色道:“焉有事理!”

    毛纪摇头道:“公公休急,若公公急急去了,旨意一下,一旦陛下改变心意,岂非不美?且慢行,若无变化,自该如何就如何。若有变,也可为陛下腾挪。”

    杜甫面色犹豫,随后踟蹰着道:“也罢,就依你,须等不得太久。”

    毛纪点头道:“自然,不敢教公公为难。”说罢,拱手一礼,不再多说,急急往殿中走去。

    杜甫站在原地呆立片刻,这才叹口气,放慢脚步往外去了。

    乾清宫偏殿,毛纪得了宣,连忙整理了下衣帽,这才迈步而入。及到殿中,将手中圆筒放下,躬身见礼:“臣,翰林侍读毛纪,叩见陛下。”

    弘治此时怒火已控制住,点点头,温言道:“毛卿来了,可是有事?”

    毛纪瞥了眼旁边侍立的牟斌,这才凝重道:“是,臣前日告假,参加了一个文会。在文会上,得了几件东西,臣觉得非同小可,特来呈与陛下御览。”

    “哦?”弘治眉头一扬,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又斜眼看了看牟斌,唯一沉吟,点头道:“呈上来吧。”

    毛纪却摇摇头,“陛下,这里不行,地方太小。而且…….”说到这儿话头一顿,才道:“此物不宜宣扬,当秘而藏之。”

    弘治瞳孔一缩,略一沉吟,随即站起身来,吩咐道:“摆驾东阁,牟斌亲自在下面守着,未得传唤,不得擅入。”

    牟斌忙应了,转身先一步去安排。

    这边弘治和毛纪一前一后出了偏殿,上辇驾而行,不多时到了一处塔楼停下,君臣二人拾阶而上,在最上层一间四面临空的阁房里落座。

    自有小太监奉上手巾净了面,又奉上茶水点心等物后退着下去。房内便只剩君臣二人,弘治端起热茶轻啜一口,微微阖上双眼,等那股清香在唇舌间滚动几番,这才睁开眼睛看向毛纪。

    毛纪会意,先对弘治告罪一声,亲自把四周的窗户一一关上,这才将手中两个圆筒打开,取出一叠黑漆漆的纸张,低着头开始在房中地上依次摆放起来。

    随着一张张画纸放下去,原本关了窗的房中,愈加暗了起来,似乎所有的光线都在这一刻被地上的图画吸了进去。

    弘治初时还面色平静,然而待到毛纪摆好所有纸张,小心的退到一旁后,目光再落在眼前这幅巨大的拼图上后,瞬间睁大了眼眸,霍的站起身来,上前两步看着。脸上,一片震惊骇然之色。

    “这是…….”良久,他猛的转过身来,一双眼瞳熠熠生辉,直直的瞪视着毛纪。

    毛纪微微躬身,低声道:“此,武清苏默于文会上当场所绘。除了这一副,还另有百零八副小图,各尽其妙,不可言喻。臣愚鲁,只隐隐觉得,似乎暗喻着什么,却又看不透摸不着。”

    弘治定定的看着他,面上变幻不定。半响,深深吸口气,又将目光投到眼前这幅拼起来的巨大图案上,一片沉思之色。

    想着想着,忽然眉头一扬,急转身喝道:“来人!”

    门外有人答应,却并没推门进来。弘治扬声道:“去,让杜甫回来,就说…….”说到这儿,不由一顿,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却是算计着这会儿,怕是来不及了。

    毛纪在旁看的分明,心中暗暗欢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上前两步低声道:“陛下恕罪,方才臣听闻杜公公说去传旨,道是和苏默有关,便自作主张,使其缓行。想必此刻,还是能追的上的。”

    弘治眼一亮,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转头扬声道:“传杜甫回来,先前所言暂罢。”

    门外人应是,脚步声渐渐远去。

    房内,弘治面色微松,再次回到画前看了一会儿。这才抬手示意了下,毛纪便上前小心一一收起,装入画筒内。

    然后又将另一个画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叠略厚的纸张,一一铺设开来,正是当日苏默所作的一百零八幅开运图。

    弘治目光首先落到第一页上的《天朝开运图》五个字上,眼中有奇异之色一闪划过,稍一思索,这才顺着依次看下去。

    自古历朝历代,皇子在登基之前,都将接受最高等最全面的教育。虽是以治国和帝王之术为主,但君子六艺也是必修之课。这也是历史上之所以涌现出一些,以才学闻名后世的帝王的原因。

    弘治皇帝也不列外,只是他幼年生活颇为悲惨,直到六岁时才得以露面被立为太子。之后又因当时的万贵妃还建在,多半时间都是在战战兢兢小心求活的状态下,是以虽然也接受了皇家教育,却终不如别的皇子那般全才。

    故而,他更多的精力都用在学习治国方面,文学方面反倒略有所欠。但其鉴赏能力,却并不比当世任何大家差。

    如今看着一幅幅小图,但见笔画细腻简约,偏偏却能勾画的惟妙惟肖,其中功底可见一斑。

    这且不说,更兼这一幅幅小图,显然都是和方才那副大图同出一源。画中无论是人物还是景物,一眼看去皆如要从画中跳出来也似,无论在哪个角度,都是活灵活现,与寻常所见画作大为不同,不由的惊叹不已、频频点头。

    就这样,君臣二人一个在前面摆着,一个在后面慢慢观看,不知不觉中,已是半个时辰过去。

    外面脚步声响起,杜甫的声音小心的传来,却是禀告弘治自己回来了。

    弘治如梦方醒,抬头道:“进来吧。”

    待到杜甫推门而入,又返身将门关好,才又问道:“可追上了?”

    杜甫自然明白,躬身告罪道:“是,奴婢老迈,走的慢了,却是恰好。还求爷爷恕奴婢迟慢之罪。”

    弘治扭头看看他,笑骂道:“你个老货,又卖的什么乖。行了,且候着吧。”说罢,不再理他,自顾又去看那些图画。

    杜甫暗暗圩口气,目光看向一旁恭立不语的毛纪,悄悄递个感激的眼神过去。

    毛纪眼帘一耷,微不可查的轻轻点了下头,二人便都不再动作,如木雕泥塑一般静静站着。

    这边弘治一幅幅图看了又看,将将全部看过一遍,忽然咦了一声,在后面一副画前站定,微微皱眉思索起来。

    毛纪和杜甫二人对望一眼,都暗暗提起精神。

    须臾,弘治忽然抬手指着那图道:“你俩也来看看,这图画的是什么?以之前所画看来,大都能对的上。偏偏这幅,朕实在想不起来,画的是哪件事儿。”

    毛纪和杜甫连忙应了,走到那画前仔细观看。杜甫一看之下,也是苦苦思索起来,毛纪却是心中一动。

    这幅画,正是他当初看完后,觉得有些古怪的其中之一。当下便也不再多看,摇摇头道:“臣愚鲁,此图正是臣迷惑之一,未曾得解。”

    弘治似乎怔了怔,但并未多说,只将目光看向杜甫。

    杜甫乃是宫中老人,自成化十八年入宫,至今已十六年多了,想必应该多少有点眉目的。

    这样想着,正要回身坐下等候,却听杜甫忽然喃喃自语道:“古怪,这图上所画之人似乎不是宫中人,也非朝中官员,倒似个不第士子似的。怪哉,即是天朝开运图,怎的出了个庶人来?”

    他这不经意的念叨,落在弘治和毛纪耳中却是不啻于惊雷,二人几乎同时凑过来,仔细一看,发现果然那画中人虽气质不凡,但一身穿着打扮竟是布衣,与之前画中主要人物皆着官服全然不同。

    天朝开运图,里面竟忽然蹦出个不是官员的人,这委实难解。弘治皱眉思量一阵,扭头向毛纪问道:“毛卿,你可识得这人?”

    毛纪苦笑摇摇头:“陛下,臣以为,苏默所画人物并不是便真生的这般相貌,只是神似,实在难以以貌识别。”

    弘治就点点头,这个问题显而易见。从之前那些图画中发现,自己的父皇的相貌虽然画的极是清矍飘逸,却完全不是父皇的真实相貌。只能从穿着和场景上得知,那便是画的父皇。

    又思索了一会儿,实在想不起关联,索性跳过。再看下去,又发现几幅不明白的,在场三人都是一头雾水。

    然而就在弘治和毛纪以为这或许是些小事,以至于自己忽略了的时候,杜甫忽然如同见鬼了般的指着一副图,惊道:“这……这……怎么可能!”

第199章:毛纪升官

    这是一副相关武事的征战图。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画面上一个年轻的将军跃马横枪,剑指北方。

    那武将看上去不过弱冠之年,但却意气风发。骑在马上,手中剑挺举如松,遥遥指向北方,脑袋却转向后方,似在呼叫呐喊着什么,又似在大声下达着军令。

    年轻小将的脸上满是英武之气,带着几分坚毅、几分杀气,还似乎有几分顽皮。

    与先前那张士子图一样,这张图上,也是整个中间都被这一个年轻小将占据着。唯一不同的是,士子图上满空云翳,再无其他;而这张图上,小将胯下战马却是立在一片地图上。

    地图似乎是一张涉及整个大明以及周边的图样,看小将剑指的方向,正是北方的蒙古。

    众人初时看这图时,只当是说的某段昔日攻伐蒙古的片段。毕竟大明一朝,与北方草原就没断过征战,故而也没太在意。

    而此刻,杜甫震惊的指着的,却正是这张图。

    “怎了?”弘治微微皱眉,看向杜甫问道。

    杜甫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那图,便连往常的礼仪都疏忽了。耳听弘治问起,这才指着那地图道:“这图,这图不对啊。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蒙古竟全部统一了?竟连整个西北都囊括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弘治和毛纪都是悚然一惊,急凝目看去,不由的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要说如今的蒙古,征战连天,远未能完全统一。小王子达延汗虽一家独大,占据了大半的草原,但在西北还有一个天生的对头,那便是原先的国师亦思马因一股势力盘踞。

    正如前些时日,两边一直处在相互征伐的胶着状态,以至于亦不刺部忽然的倒向亦思马因,让达延汗不敢全力西顾,只能先回头对付处于腰肋的隐患,甚至不惜与大明朝廷谈判。

    这种状态,其实是大明朝上下都乐意看到的局面。只要蒙古一直这么乱下去,哪还有工夫来犯大明疆界?大明正好趁机休养生息。如此等到他们狗咬狗两败俱伤的时候,说不定大明便可收那渔翁之利了。

    可是从眼前这幅图上看,整个北方草原竟全是一个旗帜,现在西北的亦思马因势力,哪有半点踪影?

    没了亦思马因,没了亦不刺,岂不是说蒙古全部统一了?至少也是没有大股的反对势力了。这如何能不让杜甫惊恐?便是此刻弘治和毛纪二人看了后,心中也是猛然沉重起来。

    这种事儿,只是想想就让人担忧。

    阁中,君臣三人一时无声。半响,毛纪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勉强道:“这……这会不会是画的,嗯,画的当年太祖初定中原后的景象?”

    弘治皱着眉头,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画面一动不动。毛纪惭惭的收了话头,他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实在有些不靠谱。

    就说画面中的那位少年将军的神情,历数大明之初各位名将中,压根就没听过有这种模样的。英武坚毅果敢却又……顽皮……,这个,实在是太诡异了,整个一矛盾结合体嘛。

    当年太祖、成祖何等英明,这等军国大事,怎么可能委以这么一位小将?

    再说了,蒙古当年败退回北方草原,正是势力最为衰弱的时候,各部落都是心怀鬼胎,甚至连如今达延汗所创的局面都不如,又哪里称得上全部统一?

    就这两点,便显而易见,这幅图描绘的绝不是他口中的初定中原时的景象。

    可如果不是初定中原时的景象,这之后也没有过这种画面啊。历数成祖靖难后的几代帝王,主动出击草原的,似乎也唯有那位英宗陛下了。

    土木堡之变,一直便是大明君臣永远的伤痛。可是英宗虽宠信太监王振,但却绝不是轻浮跳脱之辈,与画中人肯定不是一回事儿。

    这都不是,那除非……

    毛纪低着头苦苦思索,忽然一个念头浮上心头,不由顿时心中如被大锤重重一击,猛地抬起头来,脸上一片震骇之色。

    不约而同的,弘治皇帝也是同时转头看向他,面上略显苍白,眼中那惊疑震骇之意显而易见。

    “这……这不是…….这是…….”毛纪颤抖着,词不达意的脱口而出。只是那声音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声音暗哑枯涩,全不类人言。

    “禁声!”弘治忽的一激灵,低声喝叱道。

    毛纪一哆嗦,霎时间满面死灰,浑身一阵大汗涌出。

    君臣二人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这画画的根本不是以前,而是未来!

    预言,这是预言啊!

    无论这个预言是否准确,都属于绝对的绝密,绝不是毛纪这个区区侍读该知晓和参与的。

    那么,此刻偏偏他竟身不由己的陷入其中,难说天子会不会为了保密而弄死他。翰林侍读放在外面或许很大,很有身份。但是在朝中,连个屁都算不上。死一个毛纪,能保证这种不知准确与否的不安定消息传出,对于天子来说绝不是难以决定的。

    正是想到了这些,毛纪才会如此心如死灰,绝望至极。

    弘治喝叱完他,低着头在阁中来回踱步。整个阁中静悄悄的,弘治脚下龙靴落在地面的轻音,停在毛纪耳中便如催命的追魂鼓一般,震的他双股发软,简直就要瘫在地上去了。

    好半响,弘治忽的站住,淡淡的道:“毛卿,你在翰林院时日不短了吧。”

    毛纪浑身一颤,勉强打起精神,颤声道:“回陛下,臣……臣蒙皇恩,为侍读学士已然三年有余。”

    “唔。”弘治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停了停,才淡然道:“也算有些资历了。如此,明日入东阁吧,辅助李卿家,好好跟他学着,莫叫朕失望。”

    毛纪一呆,随即脑中就是轰的一声,只觉一颗心飘啊飘的,不知云里雾里去了。

    明朝内阁制度规定,内阁最高领导者一人,称“首辅”;其次设三到四人不等,与首辅共同治理政事,称为“次辅”。首辅、次辅统称为入阁,这便是阁老称呼的缘由。

    而再往下,为几位阁老服务的,则各有四五人不等,这些人不算入阁,但却也称辅,名为群辅,都在文渊阁办公。

    而所有这些在文渊阁办公的人,首要一点,必须具备大学士身份。明代大学士身份从高到低依次为:华盖殿(后改中极殿)大学士(首辅)、谨身殿(后改建极殿)大学士(次辅)、文华殿大学士(群辅)、武英殿大学士(群辅)、文渊阁大学士(群辅)、东阁大学士(群辅)。

    毛纪本为翰林侍读学士,再往上升,必须要经过翰林侍讲、翰林学士两级。之后,才有可能晋升阁学士。但只是可能,更多的选择却是入六部六科,或者三司两院任职,少部分人可能外放主政一地。再之后,才可能有入阁的可能。

    明代文人,入阁,便是仕途的巅峰了。

    而今,本以为必死的结局,忽的峰回路转,竟然一步青云,直接受封为东阁大学士,可以入文渊阁跟着李东阳理政了,离着真正的入阁,不过是咫尺之间,这个馅饼掉的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毛纪完全被砸晕了。

    “毛学士,毛学士!”耳边有人在呼唤着,似乎还有人在扯自己衣袖。

    毛纪猛然警醒过来,迷茫的转头看看,却见正是太监杜甫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见他看过来,拱手笑道:“恭喜大学士,贺喜大学士。还不赶紧谢恩?”说着,暗暗打个眼色。

    毛纪这才猛省,脸上又是激动又是慌乱,翻身拜倒,哽咽道:“陛下隆恩,臣……臣……”他心神激荡,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弘治却并不见怪,淡淡的摆摆手道:“罢了,好好办差就是。休负了朕的期望,你明白吗?”

    毛纪听着这淡淡的吩咐,忽然便觉一头冷水兜头而下,霎时间清醒过来。

    皇帝两次说莫负了期望,又特意说让自己跟着李东阳学习……毛纪想到关键处,顿时明悟过来。深吸一口气,再拜坚定的道:“陛下放心,臣,定不负所望!”

    弘治这才脸上露出笑意,点点头,亲自上前扶起他,又再温言勉励两句,这才挥手让他退下。从头到尾,再没提什么图啊画啊什么的。

    毛纪自然明悟,眼神儿都不带瞄的,恭敬的施礼后,转身去了。

    待到毛纪走后,弘治这才又再沉下脸来。当着厂卫的面,或者杜甫这些人的面,他可以震怒,可以恣意,因为这些人都是皇家的家奴。但是当着大臣们的面就不行,他必须谨言慎行,努力做一个宽和仁爱的贤明主君。这,便是帝王的规范。

    “把这些好好收了,交于娘娘亲自收藏,不可外泄片言只字。违者,诛!”

    杜甫心中一凛,忙躬身应是,手脚麻利的将一张张图画收好,亲自送往皇后张娘娘处。

    弘治独自站在阁中,霍的推开窗子,霎时间一股清风扑面而来,吹的他衣袂飘动,鬓发舞动。

    “苏默苏默…….”他低声呢喃着,眼底闪过迷茫,又时而划过森寒。如此百般变幻过后,终是化作一声无言的叹息。

    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眼神中的犀利不再,却多出几分无奈和无力。风声飒然,吹起他鬓角飘带,隐约可见几缕白发零星隐现。

    这一代帝王,大明王朝的掌舵人,富有四海,权威显赫,却又有谁能知,他的艰辛和付出呢?

    或许,也只有她了。那个一直和自己相依为命,不离不弃的女人。无论自己是随时可能死去的皇子,还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他想着想着,脸上神色渐渐柔和起来,满是追忆温馨之色。

第200章:直谏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呼声,是太监杜甫回来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面上的温馨柔和瞬间收敛起来,淡然的嗯了声,这个男人便又成了那威严天下的帝王。

    “宣刘健、李东阳、谢迁来见。”他站在窗前不动,少顷,忽然吩咐道。

    杜甫应声是,转身出门低语了几句,很快有小太监领旨而去。

    待到三位阁臣奉旨进来时,已是半个多时辰后了。弘治坐在御案后,手中捧着的正是那本《武清文集》。

    李东阳眼神微微一缩,心中暗叹了口气。自己儿子不听劝阻,跑去武清寻事,结果大败亏输,几乎是颜面无存的逃了回来,这让李东阳又是愤怒又是心疼又是恼火。

    心疼的是儿子此番回来就一病不起,让御医来看了后,说是伤了心脉,怕是短时间内好不了。

    恼火的是,这孽障终是不肯听劝,以至落得这般下场,连带整个李家都跟着丢脸。这且不说,画蛇添足的弄出个揭露反诗的小把戏,简直就是自作聪明,还想让自己在陛下面前进言挑拨。这孽障当皇帝是傻子不成?简直是幼稚至极!

    而更愤怒的是,那个武清苏默竟一点脸面都不给,自己已然决定放过他了,他却还这般不依不饶的,实在是可恨可恼。恼怒之余,那原本不再计较的心思便又活络起来,想着日后得个机会整治下那小畜生,让他知道知道堂堂次辅的威严不容冒犯,却忽然一本小小的《武清文集》竟而影响如此之大,让他不由的投鼠忌器起来。

    如今一眼看到皇帝手中都握着这本书,心下更是谨慎起来。

    “臣等叩见陛下。”刘健打头,带着二人向弘治见礼。

    弘治点点头,温和的让三人起身,又让杜甫送上锦凳,给三人看座。

    三人谢过,这才依次坐了。

    “北元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待三人坐定,弘治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

    刘健三人对视一眼,由刘健躬身回道:“前日送来的军报说,仍是尚在对峙。火筛部将亦不刺部从外面围了,达延也派了人往汉庭山分兵,以监视朵颜卫。赖陛下洪福,西崖前次筹谋,算是初见成效。”

    弘治哦了声,微笑道:“好,好,李卿妙计,功不可没。”

    李东阳就赶忙起身谦逊。

    弘治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又道:“达延的使者那儿可有动静?”

    刘健三人就再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疑之色。皇帝忽然一再问起北方之事,莫不是有了什么打算?

    想到这儿,三人脸上都不由的凝重起来。眼前这位天子一直以来颇为稳重,登基以来便注重内治,少有外张的意思。这让刘健等人极为欣慰,每每谈及都说幸得其主。

    可今日竟一反常态的屡屡问及,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英宗时土木堡之难不远,大明却是再承受不住一次了。

    “陛下,今我朝虽休养生息了数年,得了些舒缓,但因几次受灾,元气并未恢复。而且国库也是连年不足,如今不过只是将将维持而已…..”刘健没回答皇帝的问题,却一脸正色的说起了当前的国情。

    弘治面上不动声色,眼底却闪过一抹恼怒。在这些大臣们眼中,难道朕便如此不知轻重?甚至连问都问不得了?这还不等怎么着,就乱七八糟的跟朕讲上这么一通,这摆明是让朕安心做个牌位啊。

    他心中着恼,却又只得忍耐。待到刘健话音稍顿,这才挥手道:“刘卿所言,朕都知晓。朕只是问问那北元使者有没有异动,三位卿家不须如此紧张。”

    刘健三人闻言面色稍松,却是仍还有些不安。谢迁最是急躁,忍不住道:“既如此,陛下何以一再问及?”

    这话一出,刘健、李东阳都是暗暗叫糟。果然,弘治面上忽然一道青气闪过,淡淡的道:“哦,谢卿的意思,朕问不得?”

    这话便已然是诛心了。谢迁话出口也反应了过来,不由的大是后悔,忙起身请罪道:“陛下息怒,臣,死罪。只是臣并无不敬之心,唯恐陛下心急,以至累了国事,还望陛下明察。”

    刘健、李东阳也起身在旁进言。弘治心中更恼,却是一时不好发作,只得罢了。

    待到谢迁起身,刘健暗暗对李东阳使个眼色,李东阳便将话头接过,拱手道:“陛下,那北元使者虽是之前在官驿里吵闹,但却并不敢过分。臣推说马上便是我大明乡试之期,无法分心处置,那使者倒也晓理,这几日已然安分下来,并无异动,陛下但放宽心就是。”

    弘治听着就点点头,不再问及这方面。君臣又再对几个突出的朝政问题说了几句,弘治面现疲乏之色,便要散了。

    刘健忽然道:“陛下,老臣万死,有一言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还望陛下恕罪。”

    弘治一愣,只得耐着性子坐稳,温和道:“刘卿有言只管讲来。”

    刘健面色一正,起身指着案上打开的《武清文集》,沉声道:“陛下,民间士子们办文会诗社,本是弘扬教化、相互促进的好事儿。但是却须严格把握,不可出格。如这般封面上的图画,非有专识之人可言。一个不好,则流于谶穢之上,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是以,以老臣之见,最好是限制一下,不可广泛流传。毕竟,真正有专识之辈,实在凤毛麟角,更多的却是胡编乱造,于社稷不见其利先见其害,不可不察。”

    说到这儿,间弘治沉默不语,眉头不由皱了皱,又加重语气道:“老臣以为,陛下堂堂天子,更多的应重于国事人事,如这些探索寻密之物,亦不宜多思。如此,方位国家之幸、社稷之幸、万民之幸。”

    若说之前那些话还有些婉转,后面却已然是如同直接申斥了。弘治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心中怒火翻腾。

    这刘健向来耿介,秉承直中取,不肯曲中求,朝野中隐有魏征再世之誉。

    弘治再如何不喜,却也知他脾性,只能忍耐。低着头好半天才压下怒意,这才点点头,淡然道:“刘卿所言,朕知之矣。若无他事,便且散了吧。”说罢,不等众人多言,站起身来径直转身去了。

    后面杜甫冷冷的扫了几人一眼,弓着身子紧紧跟上。眨眼间,阁中便只剩下三个人孤零零站着。

    刘健愣愣的望着皇帝离去的方向,一时间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片黯然。

    李东阳上前一步,叹口气道:“希贤兄何必触陛下霉头?不过一本文集而已。只要你我在,有何可虑。”

    刘健一怔,若有所思起来。旁边谢迁却激昂道:“西崖此言差矣!你我皆儒家门生,圣人云,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不着边际之事,正当以雷霆手段扼之,岂有放纵之理。小弟倒是觉得,希贤兄做的对,迁大力支持!”

    李东阳苦笑,无奈摇头。刘健却是皱皱眉,不悦的看了谢迁一眼,摇头道:“于乔,老夫之意并不是否定此书,而是觉得应当有以引导才是。而且帝王也不该沉迷于此,而当以国事政事为重。此书之图,深妙奥秘,非常人可知。当由承天监专识之人研之,更有裨益。”

    谢迁一呆,嘴巴张了几张,惭惭的住了声。李东阳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笑呵呵的打个圆场,扯着二人出了阁,各自归去不提。

    却说弘治皇帝一出了阁,脸色便阴沉下来。满心郁郁之下,一路醒来,所有太监宫女都不由的战战兢兢。

    直到进了坤宁宫,张皇后迎了进去坐下,这才长长吐出口气,疲惫之色尽显。

    张皇后悄悄打个手势,众宫女纷纷退下。她亲自湿了面巾,为弘治擦面,一边温声道:“这么大的国家,事情哪里能一下子全处理完,陛下还当注意身子,莫要太过操劳才是。”

    弘治闭着眼,默默的享受妻子的服侍。听着皇后的温声劝谏,睁开眼温和的看着她笑笑,抬手拍拍她手,却没多言语。

    那些烦心事,自有他这男人独自承担便是,却不须让一个女人家跟着分担。

    张皇后见此也不再多言,只细心的为他擦拭完,又让人沏了杯参茶上来,便静静的陪在一边坐了。

    夫妻二人相互依偎着,谁都没说话,却自有一股温情围绕。一如当年无数个挣扎的日子,未曾变过半分,减少半分,反倒愈发醇和起来,如那发酵的美酒,历久弥香。

    “那图呢?”不知过了多久,已然彻底平复了心绪的弘治,忽然睁眼问道。

    这话问的突兀,张皇后却是默契的转身,用随身的钥匙打开一个小箱子,从里面取出两个圆筒来。

    弘治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将其中一个又封了起来。从另一个筒中抽出一卷来,略一挑选,然后一张张铺在案上,皱眉看着。

    张皇后将剩余的收拾好,放到一边,也凑过来看。目光及处,不由轻轻咦了一声。

    弘治抬眸看她一眼,笑道:“稀奇吧,这便是那个武清小才子的手笔了。”

    张皇后美眸浏览着一张张图画,点头道:“果然非同一般,单这技法,臣妾便从所未闻,端是奇妙。”

    弘治嘿嘿一笑,摇头道:“岂止奇妙,却是打的好哑谜。”说着,将那张青衣士子图抽出,手指点点道:“可能看出来什么意思?”

    张皇后便凝眸细看,却是半响不得解。一时觉得烦热,便起身去将窗户推开些。

    一阵清风随之吹了进来,正好卷动桌上的画卷。弘治哎呀一声,连忙伸手去按,匆忙间却哪里全顾得过来。好歹其他的都按住了,唯有那张青衣士子的却被吹了起来,飘飘悠悠的落到了地上。

    张皇后歉然的看了他一眼,起身下榻去捡。将将走到画卷前几步远的地方,不由的忽然咦了一声,眼神直直的盯着那画卷,脸上露出惊疑不定之色。

第201章:徐鹏举要走

    “怎的?”听到妻子的惊呼,榻上的弘治帝不由关心的问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张皇后一惊,转头看看弘治,抬手指着地上画卷,迟疑道:“陛下你看,那云……像不像一个字?”

    弘治一愣,随即眼睛一亮,伸手取过桌上镇纸将别的画卷压住,这才起身靠了过来。

    先前他和毛纪、杜甫三个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更哪有什么字的。如今却听张皇后说有字,这让他又是激动又是好奇。

    他从记事起便整日的为了生存挣扎,稍后被立了太子,好容易终于登了基,便又将全副身心投在治理国事上,每日里劳心劳力的,不曾有过片刻闲暇。更不要说什么娱乐了。

    而苏默这些古怪的画卷,不但精妙优美,偏偏似乎还跟国事有关,让他在做正事儿之余,却又有种玩揭秘游戏的趣味,着实令他兴趣盎然。

    从皇后这个角度看,地上那张画卷却是倒置的。青衣士子还是那个青衣士子,人物没变,但是原本在人物头上的云朵,此刻却反转过来,视角也随之而整个调转了。

    而这一调转,再打眼一看,那云朵果然像是一个横向拉伸了的汉字。仔细分辨一下,弘治帝的眉头便不由的皱了起来。

    冤!若这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的话,那么这个字便是一个“冤”字。

    如此一来,先前看那青衣士子脸上的狂放不羁,其实也未尝不能说是一种悲愤。那么,这张图的含义便显而易见了。这是一张喊冤图。一个士子的莫大冤屈!

    上前将图捡起来,上下左右又再看了一遍,夫妻二人最终确定了此图的含义。

    从这套图的整体意义上看,之前已知的、能解读出来的,每一张图描绘的都是曾发生过的大事。那么,这个青衣士子的冤,竟然能夹在其中,显然也绝非小事儿。

    再从下午和毛纪同时猜到的那样,也就是说,这很可能是未来将要发生的一件冤案,而且必然影响不小。

    弘治眉头紧紧蹙起,盯着眼前这幅图,心中不由的莫名烦躁起来。倘若这个图示是准确的,那么那副武将征战图呢?那岂不是说,蒙古必然一统?若蒙古真的一统了,大明势必要承受前所未有的压力。

    作为一国之君,一个士子的冤案就算影响再大,也并不足以让他发愁。但是涉及到国家安危,一个世仇的敌对国的崛起,却着实给了他莫大的危机感。

    这些图究竟是真是假?会不会应验?那个苏默,又究竟是什么人?前时被人弹劾他勾结道门、行谶穢之事,自己还只当是被人利用,并没放在心上。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小童生,有必要引起足够的重视了!弘治皇帝眼神悠远,默默的在心中想到。

    在一切还未明朗之前,这个人不宜轻动,也不宜惊动。最好的方式,静观其变才对。

    而这小子弄出这些画卷来,显然也并不打算做什么隐士,而是有意的引人注目。那个《武清文集》是,这些个画卷也是,甚至之前的那个狗屁的弹劾,现在看来,都可能是他故意的。那么,接下来,他还会干什么呢?

    弘治皇帝眼中光芒闪动,默默的思索着。

    苏默接下来要干什么?要是知道被皇帝猜疑,上次的弹劾是他自编自导的阴谋,苏默绝对会把泰山哭倒咯。

    这可比孟姜女冤多了啊!只哭倒长城那行,必须要哭倒泰山才行!

    好在,苏老师并不知道这些。这两天来,他闭门不出,全力整理编纂心目中的神书《天朝开运录》,发誓要毕其功于一役。

    只是愿望是好的,实行起来却发现并不是那么容易。

    首先,要想如《推背图》那样,用文字和图结合起来,就必须有谶有颂。图好画,可这谶、颂却不是那么好写的。既不能太明白让人一看就懂,还不能太深奥,让人完全摸不到头绪。这其中度的把握,又岂是他一个小学美术老师能达到的?

    没奈何,在搜肠刮肚勉强弄出两三篇似是而非的谶颂后,他只得放弃了这个伟大的构思,转而专注于各种知识的铺陈。

    和神秘的谶颂比起来,后世各种现代科学知识既好写许多,说起来落在古代人眼中,倒也无形中起到了神秘的作用。毕竟,后世的科学术语,若是没有系统的接触过,跟谶颂没什么两样。

    但是这样一来,很多东西就必须要有一些细化,不能全部都笼统的一笔带过。于是,苏老师就悲剧了。

    两天来,他苦苦思索,努力追忆,一点一滴的从记忆深处挖掘,这叫一个苦逼啊。两天下来,当张悦等人来找他时,看着他那一对熊猫眼,还有那一脸的疲惫,都是不由的愕然。

    “哥哥,你究竟在写什么样的书啊,何以至如此地步?”张悦皱眉看着他,颇为担忧的问道。

    苏默一脸萧索,沉默不语。他能说,自己现在后悔当年不好好学习,以至于现在想用的时候,却发现好多知识都还给了老师吗?他能说,自己想要拿后世一些著作忽悠人,却发现都只记得大概,好多细节却完全记不起来了吗?

    这郁闷个天的。

    徐鹏举就满屋子的左右看,眼珠子乱转,一脸的探寻。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苏默脸上,瞬也不瞬。

    苏默被他看的烦躁,怒道:“看个鬼啊看,再看老子也只喜欢女人,你就死了心吧。这里没有什么伯虎伯龙的,想找他趁早回南京吧。”

    徐鹏举一窒,待要发怒,忽的却又忍住,脸上诡笑着道:“老大对小弟没兴趣,小弟我当然是明白的。不过这可不代表老大你只喜欢女人啊,比如…….”

    他嘿嘿笑着,眼神儿却往旁边侍立的小七身上瞄着,那眼神让小七瞬间感到一阵寒意,小脸儿都有些发白。

    这是要作死啊。苏默冷冷的斜视着他,两手互握,嘎巴嘎巴的响着,嘿然道:“看样你是闲的发痒了,要不咱哥俩练练?”

    徐鹏举就一激灵,赶忙收回眼神,转头看向张悦和徐光祚,叹气道:“两位兄弟,此一去千里迢迢,山高水远,我会想你们的。只盼你们莫要忘了我,一定要来看望人家啊。”

    语声幽怨,张悦和徐光祚同时打个寒颤,徐光祚眼中闪光,冷声道:“出来,现在就满足你!”

    徐鹏举当即转身转到张悦身边,拉着他袖子叹气道:“兄弟之情,昭如日月。悦哥儿,他们粗俗不懂,你该是明白的。”

    张悦不理他耍宝,翻个白眼抖开他。

    徐鹏举还要再闹,苏默却听出了不对,皱眉看看三人,道:“怎么回事?”

    张悦三人互相看看,最终由张悦叹口气,道:“魏国公那边来了信儿,要岳元帅马上回去。”

    徐鹏举顿时就哀嚎一声,扑上去两手抱着苏默胳膊,做抹泪状:“老大啊,我舍不得你啊,你要记得我啊。送行礼记得要丰厚啊……”

    苏默一阵恶寒,抖手甩开他,怒道:“你妹的,信不信老子弄死你五两银子的!给我好好说话,怎么突然要你回去了?不是说好了过几天大家一起去拜寿的吗?”

    徐鹏举如被抛弃的小媳妇儿,哀怨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满眼的杀气,这才收了法宝,叹气道:“谁知道老爷子发的什么神经,一点通融都没有。说是家里也要准备些礼物,要我回去带着。”

    苏默不语,隐隐的却觉得哪里不太对。

    张悦不理徐鹏举耍宝,皱眉道:“不单魏国公那边传来话了,据说定国公那边也有让三儿回去一趟的意思,只不过没有那么坚决罢了,这事儿却是透着古怪。”

    苏默一惊,抬头看向徐光祚:“三儿,你也要回去?”

    徐光祚沉默一会儿,淡然道:“不是一定,家祖要我自己决定。但若无事,最好是能回去一趟。”

    苏默心中的疑问就更大了起来。想了想,抬头看向张悦。

    张悦明白,摇摇头:“我这边没消息。”

    苏默微微一松,点点头没说话。须臾,又看向徐鹏举:“你什么时候走,可定下了?”

    徐鹏举歪斜着身子倚在椅子上,没精打采的道:“明天,老爷子就给了三天的时间。”

    苏默想了想,道:“也好,今日准备下。你也出来不少日子了,是该回去看看。正好趁着今天还有些时间,多采备些礼物,帮我向老公爷问安。”

    说罢,又看向徐光祚,待要说话,徐光祚却摇摇头:“我留下吧。”

    苏默沉吟了下,摇头道:“不,既然家里有这个意思,你还是回去一趟比较好。两位公爷在京中,消息要比咱们灵通的多,既然发了话,就必然有原因。我这儿还有悦弟在身边,前面的事儿也基本平息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儿了。”

    徐光祚还要再说,张悦却扯住他摇摇头。转头看向苏默道:“哥哥,何不借此机会,就此将家人搬去京城?毕竟日后你也是要去京里,这武清小县实在不足以发展。只要到了京里,就算谁再想弄些什么手段,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是不是敢跟我们英国公府撕破脸面。还有一点好处就是,有了我们英国公府的照顾,也能最大限度的解决哥哥的后顾之忧,不管再做什么,哥哥都可放开手脚了。所以,哥哥不妨考虑一下。”

    都搬去京城?苏默听了张悦一番话,微微一怔,不由的思索起来。

第202章:一家人

    苏默最终还是没有定下搬去京城,若只是他一人倒是好说。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但是若他走了,韩杏儿怎么办?就算韩杏儿嫁鸡随鸡,那韩老爹呢?

    韩老爹这人性子犟的跟驴似的,自尊心又重,若是也去了京城,是自己单独住呢,还是和大家一起住英国公府?

    且不说英国公府适不适合让这么多人都住进去,就算能,那岂不是等于都成了寄人篱下了?这点别说韩老爹了,就是苏默想想都有些别扭。

    可要是入了京单独住的话,那跟在武清这边又有什么两样?最多也就是有事的时候,反应能快一些。

    可是话说回来了,出事的话反应是快了,可是京城中很可能也是敌人重点经营的地盘,出事的几率也等于大了起来。这样一比较的话,那点优势又等于抵消了。

    所以说,若不是是非必要的话,还不如暂时就维持现状。等到时机再成熟些的时候,再考虑举家入京的事儿。

    既然暂时定不下来,苏默索性也就先不去想了。第二天给徐鹏举送行,自然少不了送行宴。

    也没去四海楼,就在家中摆开桌子,大伙儿围了一起吃。认真说起来,若是论个人感情,苏默觉得倒是跟徐鹏举在一起更舒服一些。张悦和徐光祚总好像差着点什么。

    但是若论家里的渊源,则显然英国公比其他两家国公更近些。故而,此次徐鹏举忽然的离开,苏默嘴上不说,心中却是有些伤感的。

    徐鹏举好似也是如此,这个年才十四岁的少年,整个酒席上耍宝作怪,不但跟苏默、张悦徐光祚等人打闹,甚至跟石悦、楚玉山、胖子等人也是全无形象的混在一起。

    八健卒中的老大魏壹不知何时坐到了苏默身边,目光望着那边笑闹的徐鹏举,忽然开口道:“苏公子,多谢您这些日子的照顾。魏壹不会说话,便以水酒一杯敬您。日后若有用的着小人们的地方,小人们定将万死不辞。”说着,仰头将一大碗酒喝了。

    苏默愣了下,随即笑了。举杯轻轻啜了一口相陪,摇头道:“魏大哥可是有话说?那便直说就是,不须这般犹豫。”

    魏壹就闷了下,憋了会儿才吭哧道:“咱们这次回去,也……也是没法子。虽说外面看,魏国公位高权重,清贵至极。但实则无时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家老太爷有句话让小的带给您,魏国公和定国公还有英国公都不一样,可为辅,却不可为主。他日若公子真的有需要,魏国公府不是不知恩的。”

    苏默怔住,暗暗琢磨琢磨,心中猛然升起明悟。点点头,给魏壹斟满了大碗,举杯郑重的道:“便请魏大哥费心,代苏默向老公爷问安,就说苏默懂他的意思,也尽量不会麻烦他老人家,请他老人家放心。”

    魏壹眼中就露出欣慰之色,仰头将酒水喝了,踟蹰了下,又道:“公子,您别怪咱们老公爷,他老人家……是真的不易。”

    苏默哈哈一笑,拍拍他肩膀,摇头道:“魏大哥不必多说,苏默不是个蠢人。话说回来,我与鹏举甚是相得,只盼他一生都如今日般无忧无虑,欢喜快乐,我之愿也。”

    魏壹脸上便有些愧然,嗫嚅了几下,闷声道:“多谢公子体谅。”说完,待要起身离开,忽然又站住,轻声道:“我家小公爷此番变化极大,老公爷很是感激。还有,其实小公爷这会儿并不好受,他……他……”

    苏默转头看看,却见徐鹏举这会儿又缠上楚玉山,非要楚玉山喝酒。楚玉山满脸为难,却又莫不过脸面,只得饮了,徐鹏举便得意的大笑,举着碗狂饮。

    这家伙也是个别扭的,不肯将伤感不舍显露出来,却以这种方式来发泄。想想当日初见他时,这货傲的二五八万似的,看谁都是用鼻孔的,和眼前模样相差何异于天地。或许唯一不变的,仍是那颗骄傲的心吧。

    轻声叹口气,拍拍魏壹肩膀,轻声道:“一路好生伺候着,莫让他乱来。”

    魏壹就点点头,深深一揖后,转身去了。他也是好男儿,又怎会不懂男人间的友情?小公爷这番北方之行,至少懂得了珍惜,不但老公爷为此感慨,他们这些家臣又何尝不是。

    老公爷能让自己悄悄带话给苏默,其实这就是一种变相的表态,也是一种认同。好在这位苏公子不但聪明绝顶,立即就领会了老公爷的意图。最可贵的是,还如此豪迈慷慨,确是值得一交的好男儿。小公爷此番,所交得人啊。

    这一次送行宴,因为徐鹏举的发泄,闹的直是厉害,没有人注意到魏壹过来交谈的这一幕。

    苏默在得了魏国公的话后,心中也是颇为感念,等魏壹退开后,有心放开来陪着徐鹏举疯一次,结果不等他过去,忽有下人来报,何家大公子何言来访。

    苏默一愣,看看满院子的热闹,摇摇头,只得亲自出去迎了。待走到二进门,便见何言溜溜达达早进来了。那架势不知道的,还当他是这庄子的主人呢,哪有半点客人的模样。

    后面跟着的庄丁一脸的为难,却又知道这位爷和自家主人颇有交情,实在不好翻脸,心里这个急就不用提了。

    正为难着,一抬头看到苏默迎了过来,不由的顿时面色一变,待要躬身请罪,苏默却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庄丁这才如逢大赦,狠狠盯了何言一眼,转身下去了。

    “我说何老大,这里是苏家庄吧?我没弄错吧。”苏默翻了个白眼,挡在何言身前,也不往里让,撇嘴懒洋洋的问道。

    何言哈的一声,毫无半点被拒的尴尬,反而亲热的上前攀住他肩膀,大笑道:“讷言,看你,看你都说了些什么。什么苏家何家的,眼看着都是一家人了,何必这么外道呢,你说是不是?”

    嗯?这味儿不对啊。苏默立刻警惕起来,退后一步躲开,斜着眼看他:“我说何老大,这事儿可得掰扯清楚。我这苏家庄咋就和你成了一家人了?外道不外道的,又从何说起啊。”

    何言手僵在半空,干笑了一声,惭惭的将手慢慢收回,在头上搔了搔。想了想,忽然正色道:“苏兄,说起来呢,我何家虽非什么大门大户,但也算是这武清能排的上号的人家了。平日里倒也没什么,但是脸面总是也要讲的对吧。”

    苏默的警惕就再升一级,瞪着他不接话,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何言等了会儿,见他防狼似的眼神,只好悻悻的咳嗽一声,这才慢悠悠的道:“前几日,承蒙苏兄青睐,将舍妹留宿了几晚对吧?舍妹呢,虽说性子直爽了些,心性活泼了些,为人处事也单纯了些,但终归还是个待字闺中的未婚女子,这些,苏兄承认不?”

    “…….苏兄不说话就代表也是承认的,那好,咱继续哈。你看啊,舍妹还是待字闺中的未嫁女子,如今呢,却被苏兄留宿府上好几晚,这让外面如何看待舍妹呢?岂不是明白着告诉大家,舍妹已然是苏兄的房中人了吗?”

    “……咳咳,原本嘛,我何家也不算小户人家,嫁女总要有个章程的对吧。但是如今事实已成,生米煮成了熟饭,舍妹又对苏兄情根深种,唉,家门不幸啊,我何家还能说什么?只能忍气认了。”

    “…….既如此,那苏兄说说,苏家何家怎么不算一家人了?唉,想舍妹何等人物,相貌端庄、温婉美丽、知书达理、宜室宜家……”

    何言一脸的悲痛愤慨,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数落着。苏默听的目瞪口呆,嘴巴越长越大,待听到后面一串夸赞何莹的词汇,不由激灵灵打个寒颤,猛地警醒过来。

    快停!

    一家人?还情根深种?!苏默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一个飞扑上前捂住他嘴,死死的盯着他,一字一顿的咬牙道:“何兄,你确定自己没疯吗?”

    何言勃然色变,使劲甩开他,正色道:“苏兄,你这是什么意思,这等大事儿,怎么会是疯话?你敢说没有留宿舍妹这码子事儿?敢说吗?”

    苏默脸都绿了,“我操啊!要不是打不过你,老子真就弄死你十两银子的!你那妹子是在我家里住了两晚,可那是陪着她闺蜜好不好?什么?闺蜜是什么?闺蜜就是闺中密友!懂了没?……..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是未经我这主人允许,强行住入的。就算清誉有损,那也是老子的清誉有损!老子还没找你们何家要赔偿要损失,你们竟然还敢倒打一耙,想来讹我……..我……我……我跟你拼了我!”

    苏老师这一刻真是气炸了肝儿了,连脏话都忍不住蹦出来了。尼玛的,就何拉拉那个女暴龙,老子留宿她?我去,我疯了吗我?你这还正儿八经的说什么一家人了,我郁闷个天的!这简直就是逼着哑巴说话,逼着母猪上树啊!

    对了,等等!还有后面那什么知书达理、宜室宜家…….我去你个喵喵的!你确定那是描述你妹子的?宜室宜……我宜你个千秋万古大香蕉的啊!

    这一刻,苏老师彻底变身暴走了。为了自由、为了生存,更为了那美好的爱情,苏老师不惜一战!

    看着苏老师激动到如此地步,何大公子连忙又退开几步,举手大喝道:“停!咱有话说话……”

    苏老师满脸的狰狞,怒瞪着他:“说你妹!”

    何言就叹口气,点头道:“是,就是说我妹。”

    苏默一窒,咬牙再冲。

    何言连忙跑开,边跑边叫道:“苏兄苏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且冷静些,冷静些。”

    苏老师两手挥舞着追逐不休,奈何实在不是对手,半响终于气喘吁吁的站住,指着几步远一脸无奈的何言道:“你……你…….我……我日,有……有种别…….别跑…….让,让我掐…….掐死你……..算。呼呼……呼呼…..”

    何言就摊摊手,耸肩摇头叹道:“你看你,讷言啊,不是为兄说你,你这身手太差,还得练啊。”

    眼见苏默又要往上扑,几个苏家庄的家丁也有闻声而来的,知道这亲事暂时是赖不下去了,只得失望的叹口气,摆手道:“好吧好吧,舍妹的事儿先放放,放放再说可以了吧?”

    苏默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怒目道:“放屁!我跟你妹就没事儿!放个屁的放放。”

    “好吧好吧,那就不放,咱继续……”

    “……..来,让我弄死你先!”

    “哎哎,这是怎么说的?说放放不行,说不放还不行,你到底要闹哪样啊?”

    “我他喵的……我,老子跟你妹没事儿!没你妹的事儿!”

    “…….这样啊,好好好,那就先没事儿。啊,是没事儿。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吧?”

    “……..”

    “哎哎,我说的真的,有正事说。”

    “不提你妹?”

    “不提,绝对不提了。”何言一脸严肃的承诺。“等说完正事儿,咱们再议。”

    “…….啊!给老子死来!”苏老师的厉叫声响彻小院上空。

第203章:大明妹夫门

    最终苏默还是没能弄死何言,何言口里的正事儿也没得着机会说,因为两人这一折腾,终于把里面正发疯的徐鹏举徐小公爷招出来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呀,是你,我……我认得你。”徐小公爷曳斜着醉眼,搂住何大公子的肩头,打了个大大的酒嗝儿说道。

    一阵浓浓的酒气顶过来,何大公子这被冲的哟。有心推开这醉鬼,不露声色的试了试,搂的还挺紧。再要太用力就露了痕迹了,毕竟对方是一位小公爷,面子还是要给的。

    “是是是,言也认得小公爷。”何言强笑着应付。

    徐小公爷就歪着头看他,眨巴眨巴眼睛,疑惑的道:“你认得……呃,认得我?你谁啊?”

    何言顿时无语,吧唧吧唧嘴,提醒道:“当日武清街头初遇,小公爷英姿勃发,手下八大高手,追的我妹夫屁滚尿流的……”

    “你妹夫?”徐小公爷愈发迷糊了,皱着眉使劲想。爷都是追姑娘来着,没追过男人吧。

    “对啊,我妹夫。小公爷你也认得啊,就是苏默嘛。想起来了没?”何大公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笑的一脸的褶子。

    小伙伴们都震惊了,纷纷扭头去看传言中的当事人。苏默也不说话,霍的起身,低头到处踅摸找砖头。

    弄死丫的!不能忍了!这莫名其妙的,愣是给整出个“妹夫门”来。感受着韩妞儿那边冲天的酸气和怨气,这要是不整明白咯,怕是韩妞儿肯定要给自己个明白了。

    可惜砖头没找着,先迎来了韩妞儿的葱白小手。温柔的“抚摸”着某人腰间的嫩肉,面上愣是看不出半点波动来。

    我去!莫非这招是女人们的血脉传承吗?苏老师僵住,挤出笑容,拼命忍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不能掉份儿。等着,等回屋的,回屋里再修理这娘们。反了天了还,闹着玩下死手啊,还有没有夫纲了?

    这边暗战,于是何大公子侥幸逃过一劫。然而一劫未平一劫又起…..

    “啊,我想起来了!”徐小公爷忽然大叫起来。

    何言大喜:“您终于想起来了?没错,我就是那个……”

    “对,就是你,就是你拿刀子要砍我的那个!”徐小公爷醉的厉害,仇却记得清楚。

    快停!何言笑容顿时凝住,脸儿都要绿了。我啥时候要砍你来着?当时最多就是拦住了你手下围攻我妹子而已,连你根毛都不带蹭掉的,打你口里出来,咋就要变成一桩血案了呢?

    “没有的事儿,那人不是我!言手无缚鸡之力,鸡都不敢杀,更不用说提刀砍人了,小公爷定是记混了。”何大公子一脸严肃,坚决不承认。

    没法儿啊,想跟一个醉鬼掰扯清楚了,除非自个儿也醉了,又或者疯了。何大公子显然没醉,更加没有疯。

    “不是你?”徐小公爷有些拿不准了,眼睛里全是小圈圈。“那你是谁啊?靠我这么近,爷跟你很熟吗?”

    何言快哭了。貌似是你搂着我的吧,这甩都甩不开的,鬼才愿意靠你近来着。

    好吧,醉鬼惹不起,认了!何言决定打落牙齿和血吞。

    “我是何莹的哥哥,他亲哥。”灵光一现,何大公子福至心灵,把自家妹子这个法宝又祭了出来。

    “何莹?”徐小公爷醉的有些不太灵光,一时没记起来。

    “对对对,何莹!前几天,也在这儿住着来着,特漂亮、特大方、特豪爽那姑娘,想起来没?”何大公子一连串的排比句出口,努力的描绘自家妹子的风姿。

    特漂亮、特大方、特豪爽…….众人想起何姑娘的风采,不约而同的脑门上多出一滴老大的汗珠来。

    徐小公爷也喃喃念叨着,努力的想啊想。这么好的姑娘,没道理自己记不起来啊。

    “江湖女侠,何女侠!”站在身后的石悦忍不住小声提醒道。

    “啊!”徐小公爷顿时悚然一惊,大叫一声,脱口叫道:“疯婆娘!”脑海中瞬即闪过某女侠的影像,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酒都醒了三分。这醒酒的威力,快赶上酸辣汤了。

    何言一脸的笑彻底僵住,顿时脸就黑了。

    “哈,是她啊。啊,是你啊。”徐小公爷干笑两声,使劲的拍着何大公子的肩头。“疯婆……呃,原来是你妹子的哥哥啊,熟人,都是熟人啊。”

    你妹子的哥哥…….

    这话咋听着恁别扭呢?何大公子一脸的郁闷,冷着脸斜眼瞅他不说话。

    徐小公爷酒醒了些许,脑子就有些活络了。眼见何大公子脸色不好看,也知道自个儿得罪人了,眼珠子开始乱转。

    “何女侠靓丽无双、豪爽大气。讲义气、够朋友,跟我…..老大关系老好了……”徐小公爷开始睁着眼说瞎话,想想觉得自个儿怕是不够分量,还是老大名号更响一些,当即毫不犹豫的拿出来顶缸。

    苏默差点没当场背过气去。这什么兄弟啊,稍有点风吹草动的,先插兄弟两刀。

    何言听的却是回嗔转喜,眼神往苏默那边瞟了瞟,欢喜道:“小公爷也知道舍妹和讷言相好?”

    徐小公爷毫不犹豫的点头,正色道:“知道,当然知道。这儿所有人都知道…….对吧?”最后一句却是瞄见苏老大脸色不对,连忙转头看向张悦等人,找帮手呢这是。

    张悦等就咳咳的一起咳嗽着,咳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啊。

    徐鹏举两眼珠子叽里咕噜转的跟风车似的,他这会儿彻底醒酒了,也看明白了,自个儿这是又闯祸了哇。

    “哈,那个啥,呃,何兄是吧。唉,原来你也知道,小弟今日便要离开武清返家了,所以来给兄弟我送行对吧。好,够朋友。没说的,这份情兄弟记下了。嗯,所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何兄之情小弟收下了,这便请了请了,咱们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了。”徐小公爷满面感慨之色,连连抱拳,目光却频频望向门口。

    何言瞠目结舌,迷迷糊糊的下意识转身往外走去。才走出两步,猛然省起。我去!自个儿才来啊,还什么事儿都没办呢,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还有啊,自己是来找苏默的啊,跟魏国公世子这小纨绔有屁的关系,凭什么他让走就走啊。

    反应过来后,转身又大步走了回来,怒冲冲的才待开口,徐鹏举眼含热泪猛地冲了上来,两手扶着他双臂,使劲拍了怕,感叹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何兄还是不舍。也好也好,那咱们就咱去痛饮一番,喝他个酣畅淋漓,一醉方休!”说罢,也不理旁人脸色,一手拉着何言,伸手扒拉开众人,蹬蹬蹬直往里面去了。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半响,才相互看看,随即轰然发出一阵大笑来。闹哄哄的跟了进来,却见徐鹏举端着一个大碗,一脸热切的看着对面的何言。而何言却怀里抱着一个酒坛,木然的坐在那儿,似乎失了魂似的。

    何大公子确实有些失魂了。自己今个儿是来干啥来的来着?对了,是来提亲的,给妹子提亲来的。

    无意中从妹子口中听到,她前两日竟在苏默家里住了两晚,这把何老爷子和何大公子可乐坏了。

    天知道,何家大小姐的奇葩属性,早不知让何老爷子和何言这对父兄头疼成什么样儿了。

    别人家闺女这么大岁数,快的都有娃了。可自家这闺女呢?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可愣是没有人敢要她当媳妇儿的。

    别说武清城了,就是武清周围十里八乡的差不多的人家,提起这位何大小姐来,都是头摇的拨浪鼓似的。

    而何大小姐自己也是从没将哪个男子入了眼,似乎反倒是对女子颇有兴趣,这不愁死个人嘛。

    而今可好了,大丫头竟然肯在苏讷言家里接连住了两晚上,哈,难道是大丫头终于开窍了,还是老天开眼了?

    不行,这事儿必须的钉死咯!为了闺女的幸福,何家爷俩一刻都等不及,稍一研究,当即便将何言派了出来。正好最近又得了一个消息,拿来当上门理由正方便。

    你说啥?苏默已经订了亲,还已经有了一房小妾?嚓,那个不重要!好歹能有个被自家闺女入了眼的,还肯要自家闺女的,那便是皆大欢喜了。而且苏默那小子,啧啧,绝对不是池中之物,闺女跟了他,不会亏!这一点何老爷子早看的透彻了。

    就这么着,何大公子满心欢喜的就来了。可是,可是为啥事情竟转变到眼前地步呢?

    看着坐在对面满眼热切的魏国公世子,再低头看看怀里这半坛子酒…….

    “送行酒,何兄既看得起我,那便饮胜。”这是徐小公爷方才坐下的第一句话。

    一下子半坛,饮胜……

    何言想了又想,捉摸了又捉摸,觉得似乎真心不好拒绝啊。抬头看着刚刚走进来的众人,人人都是满脸的期待。不由的悲叹一声,一咬牙,咣咣咣,噗通~

    好梦不觉醒,壶中日月长啊。何女侠曾意气风发的说,江湖儿女便当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可是何女侠的哥哥真心不是江湖儿女啊。而且,就算勉强扯上点关系,人家提倡的也只是“大碗”喝酒不是。

    这一下子半坛……唔,也是江湖儿女,不过多半是失意的江湖儿女,又或是对生活厌倦了的江湖儿女。

    于是,半坛酒不等全部下肚,何大公子就光荣的江湖了。

第204章:妹夫门后背背门

    再次悠悠醒转,但见眼前一片阳光,却是已然第二天早上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脑袋昏沉沉的,时不时的一下一下的似有根棍子在里面戳。

    抱着头翻身坐起,不由的**了出来。低头看看,身上已经换了全新的小衣,四周静悄悄的,摆设却不是自己的房间。

    这是哪里?何言有些迷茫。

    整整半坛酒那么快下肚,就是神仙都扛不住啊。酗醉的威力,便是睡了一下午连着一整晚都不能完全消去。

    外面有脚步声靠近,随着门扉吱呀一声,一个声音传了进来:“何公子可是醒了?”

    何言啊了一声,转头道:“是,外面是哪一位?”

    脚步声靠近,随即一个胖胖的身影闪了进来,笑眯眯的对他抱拳一揖,躬身道:“小的随便,是我家少爷的随从。何公子昨日饮的太急,醉倒后便安置在咱们苏家庄。我家少爷说了,何公子若是醒了,便请前面用餐。”说着,招呼一声,几个下人将洗漱之物陆续送了进来。

    随便?这是什么名字?古里古怪的,果然不愧是苏家庄的人。

    何言诧异的看看眼前这个胖子,心中暗暗嘀咕。翻身下了榻,身子不由微微一晃,胖子连忙上前扶住。

    何言深吸口气,使劲摇摇头,将那股宿醉的晕眩晃出去,这才上前洗漱。

    待到下人们将洗漱物撤下去,胖子便在前面引路,一路往前面大厅而去。

    一进大厅,便见厅中早已摆好一张桌子。上面摆着几碟小菜,还有两盘馒头和几碗粥,热腾腾的冒着气儿,香气扑鼻,引得何言顿时肚子里咕咕一阵响动。

    可怜见的,打从做个早上吃了点东西,直到现在就再没半点东西下肚啊。也不对,还是有的,那半坛子酒。

    桌子旁只有苏默一个人坐着,见他进来,笑眯眯的上下打量着却不说话。

    何言隐隐的觉得哪里不对,却又一时半会儿的搞不清楚,肚中的饥火已然点燃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狼一般的扑上去抢了个馒头塞进口中,这才屁股落座。随即端起碗送一口粥,将馒头送下肚,又夹起根咸菜丝慢慢嚼着,这才惬意的哼哼了一声,嘟囔道:“妹夫真是好享受,这粥竟如此之香,定是好米所制,回头你可得给点我。”

    苏默仍是笑眯眯的,也不回应,就还是那么上上下下的,一遍又一遍的打量他。

    何言心中不对的感觉终于明晰起来。记得昨个儿,自己只要一提和妹妹有关的事儿,苏默就摆出一副跟他拼命的架势。可现在,自己都喊他妹夫了,他竟然纹丝不动,如同未闻一样。

    莫非,这家伙终于是肯答应了?嗯,咱何家怎么也算是武清首屈一指的大家,家财万贯的,对他还是有吸引力的……吧;

    妹子何莹再如何不着调,总也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吧;

    就算这些都不说,他苏家想要发展,有了何家的帮衬,绝对会省好大的力气……吧…..

    何言无意识的嚼果着,眼神儿飘忽,苦苦的思索着。只是任他百般找出各种理由,心中仍是没有半点把握。一颗心不由的七上八下,连刚刚入嘴香甜的米粥,似乎都突然没了味道。

    “爱死不死的!说吧,你究竟想要干什么,给个痛快话儿。”越想越纠结,何大公子觉得脑仁又有些开始疼了,不由的一股邪火冲上来,索性把筷子一扔,瞪着眼看向苏默。

    这混蛋的笑脸,咋今个儿看就那么欠呢?真想狠狠踩上一脚。何大公子不无恶意的想着。

    “哎呀,看你,怎么大清早的发这么大脾气啊?难道昨晚上照顾的不周?”苏默终于开口了,笑眯眯的,慢条斯理的,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昨晚上?照顾?何大公子有种不妙的赶脚。“什么意思?说人话!”他瞪眼道。

    苏默看他一眼,漫声道:“随便啊。”

    随便?!这是个什么解释?何言鼻子都要气歪了。刚要发火,旁边一个人影忽然窜了过来,恭声道:“少爷,小的在。”

    何言张开的嘴巴就僵住了,臊眉耷眼的低下头不说话了。这该死的破名儿,咋就忘了这茬儿了呢?人家家里的下人就叫随便嘛,人家喊人家下人,你何大公子凭什么有意见?

    “随便啊,说说,是不是昨晚上冷落了何公子了?怎么人家一大早上的,心情就这般不美丽呢?”苏默淡淡然的问着,就好像在问你吃了没一样随意。

    胖子一脸的苦涩,弓腰冤道:“没有啊少爷,小的冤枉啊。昨晚何公子睡在小的榻上,小的一直伺候着,眼都没敢合啊。早上还是小的亲自叫醒的,又伺候着洗漱完了就过来了,不敢有半点轻慢啊,还请少爷明察。”

    睡在他的榻上……一直伺候着…….,何言听着听着,渐渐瞪大了眼睛,心底那种不祥的赶脚愈发浓重了起来。

    “何兄啊,你看,好像没什么不好的吧?那你这是闹那般啊?都是一家人,有话就直说嘛,我很开明的,什么都能理解的。”苏默似乎完全没看到何言越发不好的脸色,仍是笑眯眯的温声问道。

    何言嗓子发干,微微哆嗦着颤声道:“什么一……一家人?你……这一家人,一家人怎么说?”

    苏默就脸现诧异,“咦?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啊,怎的何兄不知道吗?你看啊,按照昨个儿你的解释,你妹子留宿在我家了,那我就得娶了她对吧。那我娶了她了,咱们可不就是一家人了吗。难道不是这样吗?”

    何言猛地大出口气儿,抬手擦擦脑门上的汗,连连点头道:“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没错,没错的。咱们确实是一家人,嘎嘎。”

    “哈哈,太好了!何兄既然认账,那就再好不过了。”苏默听他如此说,两眼猛地一亮,拍掌站了起来,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何言又开始有些糊涂了,这反差好像有点大啊。记得昨天不是这样的啊,这究竟是什么神转变呢?

    他一脸的迷茫,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却没发现站在一旁的胖子,此刻一脸的纠结,还带着那么一丝丝羞愤。

    “选个日子吧,咱先给何兄把事儿办了。毕竟何兄是为兄的嘛,总不能做妹子的先婚在长兄之前,这不合礼数的对吧。”苏默搓着手,在厅上来回踱着,很是欢喜的说道。

    何言愕然,呐呐的道:“我办事?我要办什么事儿?”

    苏默就忽然站住了,扭头看他,一脸的不悦:“何兄,怎么,莫非你要反悔不成?我苏家虽然不才,但在武清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总不能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把人给了你吧。”

    这话听着好熟悉。

    何言暗暗想着,可还是没弄清状况。只是不知为什么,总感觉后背有股冷气直冒,身上汗毛都炸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儿要发生了。

    “讷言,你究竟在说什么啊。”他苦笑着道。

    苏默就眯起眼来,先前的笑容也不见了,冷冷的看着他,哼道:“你昨晚酒醉,竟然留宿在我家仆随便的房中。随便一晚上衣不解带的伺候你,此情此意,难道你竟要全部抹煞吗?我家胖子虽然名叫随便,可是一直以来守身如玉,从来都不是个随便的人。如今被你坏了名节,难道你想吃干抹净不认账?你方才也说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怎么,这么快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承诺过的言语?哼,我苏家虽小,却也不容人轻侮!”

    一番话,直如天雷轰顶一般,只把何言雷的外焦里嫩、魂飞魄散。张大了嘴巴骇然的望着一脸悲愤的苏老师,心中千言万语翻滚着,却最终只汇聚成了两个字:我~操!

    “你……你……”他哆嗦着嘴唇,颤颤的说不出话来。

    苏默怒哼一声,“你什么你!说,你到底是认还是不认?赶紧的啊,让我说,赶紧的痛快儿的,等你和咱们随便洞房完了,我还要和何大小姐完婚呢,可别耽误了我俩的好事儿。”

    和这个胖子洞房?何言下意识的扭头看看胖子,但见胖子面色潮红,满眼含泪,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怎么的,仰着头,身子抖啊抖的。

    咣当!

    何大公子脑袋就是猛的一晕,当即从椅子上翻到在地。紧接着就是胃中一阵阵的翻江倒海,哇哇的狂吐起来。

    什么叫惊心动魄?什么叫毛骨悚然?什么叫欲罢不能?这一刻,何言算是彻彻底底搞明白了。

    苏默这混蛋,实在是太恶心了!太变态了!太没有人性了啊!苍天啊,大地啊,你咋就不收了这王八蛋呢?

    不想娶我妹子你直说就是啊,怎么可以这样搞呢?闹着玩下死手啊这是,不带这样的啊。

    这一刻,何大公子的悲愤简直无以言表,只剩下一个吐、吐、吐,不停的吐了…….

    苏老师抄着手,毫无人性的站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心中爽的那叫个畅快啊。

    你妹的!让你来讹我,让你再来吓唬我!给我整妹夫门,老子就给你玩一出背背门,看谁能玩过谁?

    恶心不死你!

第205章:凶案

    何言走了,很受伤的走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临走时那凄凉的背影,简直是观者怆然、闻者落泪啊。

    苏老师站在大门外亲切的相送,脸上红光闪闪,热情洋溢。旁边张悦一脸的古怪,摇头苦笑道:“哥哥,这样,呃,真的好吗?会不会太过分了?”

    苏默笑容一敛,正色道:“悦弟,我得批评你,必须批评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想呢?你这是歧视!这样是不对的,是不道德的!要知道,真爱,没什么不可以。做人,要宽容,要厚道啊。”

    张悦好悬没昏倒,忙不迭的败退。路过胖子身边时,瞅着胖子紫涨紫涨的面容,顿时为他一阵的哀叹。摊上这么一个主家,可以预见,胖子的未来,果断是一片灰色。

    想想这位哥哥的种种手段,不由的激灵灵打个冷颤。之前的麻四儿,紧接着的唐伯虎,然后又是今天的何言……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是触目惊心啊。眼下可就剩下自己跟三儿了,三儿少言寡语,只知道练武,这位哥哥就想弄点什么,似乎也不好往他身上招呼。

    那接下来会是谁呢?他琢磨琢磨,不由的一阵毛骨悚然。貌似自己大小、长短那个啥,好像挺合适啊,那会不会……

    心中没来由的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来,顿时脚下一软,差点没当场栽倒在地。心中狂跳着,暗暗想道,不行,要赶紧想辄啊。他算看出来了,自己这位苏家哥哥就不是个安分的,每每总是会冒出些诡谲到让人难以想象的想法出来。

    这些想法施展出来,谁沾上谁倒霉,要是一个不好,万一误中了自己,那可就实在太不好玩了。

    要赶紧再找个替死鬼,或者干脆也跑回家去躲着点?不行不行,或许可以早点往凤翔府去,常家可是有四个小子呢。

    他脚下如风,匆匆的逃回自己屋中,心下暗暗盘算着。远在陕西某处大院子中的四个小子,忽然同时激灵灵打个寒颤,疑惑的抬头看看天儿,大太阳老高的,不凉啊。真是古怪啊,咋忽然冷飕飕的呢?

    与此同时,何家厅上。

    何老爷子手中把玩着一对核桃球儿,卡拉卡拉的转着,听完一脸灰败的儿子说完过程,不由吧唧了下嘴,失望的道:“这么说,他肯定是不肯了?”

    何言苦涩的摇摇头:“这混蛋都整出这么恶心的招儿来了,还用问吗?爹爹啊,还是算了吧。”

    何老爷子不说话,眼神闪烁着,半响忽然道:“言儿啊,要不,你…….”

    何言一怔,随即脸都绿了。蹭的跳起来,两步冲出门去,扒着门沿又开始狂吐起来。

    他很想问问,你是我爹吗?是亲的吗?为了闺女的幸福,这么恶心的事儿都能问出来,还让不让人活了?

    是,谁都知道,这就是苏默玩的小花招而已。先不说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那也不过只是个名声罢了。那什么随便来了,胡乱找个地儿一塞,难道还真能让自己跟他……

    一想到这里,何言就觉得胃中又是一阵天翻地覆。哇哇干呕了几声,却是腹中空空,早没了可以吐的东西了。

    厅中何老爷子怜惜的看看吐得一塌糊涂的儿子,吧唧了下嘴,最终还是失望的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多好的一门亲事啊,怎么就成不了呢?

    正念叨着,忽然听到外面有下人喊着,却原来正是那宝贝闺女回来了。

    何老爷子脸色一变,蹭的站起身来,下一刻一转眼,身子便消失与屏风后面。

    自己和儿子密谋赖婚苏默之事,何大小姐一点都不知情。虽说老头儿能察觉到闺女对苏默的态度不太一样,但到底是怎样的,还真是没底儿。

    这要是一旦被闺女知道了,以这丫头的脾气,怕是这把老骨头就要被拆了啊。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啊。至于大丫头,儿子啊,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你可要抗住啊。

    老家伙果断无耻的玩了把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把戏。可怜在门边刚刚吐的苦胆水都出来的何言,才直起身子来,就正正遇上风风火火冲进来的何女侠。

    “咦?大哥,你生病了?可看过郎中没,要不要紧?”何女侠眼见自家兄长那难看的脸色,不由的心中一惊,赶忙焦急的问道。

    啊!何言吓了一跳。眼神儿躲闪着,胡乱应着道:“没没,啊,是,是啊,生病了。哎呀,我病了,病的很重,我要回房休息去了。莹儿啊,你乖,自己去玩啊。”

    嗯?貌似不对啊。

    自家兄长这么多年来,何大小姐如何会不了解?眼见何言这模样,当即反应过来,必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而且多半还是关乎己身的事儿。

    打小儿这位哥哥就是如此,比如偷吃了个梨子想赖到自个儿身上,又比如弄坏了爹爹的书,也推到自己头上了。每每这个时候,大哥都是眼前这幅德行。

    “嘿嘿,病了啊。那要不要妹妹我帮你看看呢?大哥,你知道的,妹妹我看某些病还是很有办法的。”何女侠眼睛危险的眯缝起来,两手互相捏着,嘎巴嘎巴作响,一点一点逼了过来。

    何言脸色大变,下意识的扭头想向老爹求援,结果一看之下,大厅上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老爹的影子哦。

    这太过分了!太无耻了!你们不能这么对待我,这不公平!他心里大叫着,却是一点法儿都没有。眼见妹妹眼中的光芒越来越危险,不由的一阵心慌。

    从昨天到今天,就早上好歹吃了点东西,结果又被恶心的全吐出来了。再加上昨日的醉酒,这会儿他早已是浑身无力、腿脚发软了。这一心慌退避,脚下猛地一个不稳,不由的惊呼一声,当即就摔了下去。

    何莹一怔,这才想起哥哥的脸色似乎是真的不太好。莫不是这次是真的?她心中暗暗想着,顿时又是惭愧又是焦虑。

    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在何言将将倒地的时候,已然稳稳的扶住了他。

    才待张口问清楚怎么回事儿,何言却是被她这一下吓了一大跳,只当是妹子要动手了,当即脱口大叫道:“我说我说,我去见苏默了,别打别打。”

    何莹一愣,手上就是一顿。刚刚还没站稳的何言,顿时噗通一声,实落落的跌倒在地。

    何莹面色变幻不定,想想哥哥的种种神态,心下疑惑又起。沉吟了下,哼了一声,就那么蹲到何言身前,咬牙道:“说,你去见那眯眯眼做什么?你们又有什么阴谋?是不是又有什么江湖大盗来了,你们要去诛除,却偏偏要瞒着我?说!快说!”

    她两眼中熠熠生辉,说到最后,已然是满脸兴奋,红光闪闪。打从上次听说了诛除田家的事儿,里面居然还有江湖人物参与,她便懊恼不已,恨自己当时不在,没能赶上这场热闹。

    此时听到哥哥瞒着自己的事儿,竟然是去找苏默,首先就联想到了这上面去。哇哈哈,这次可不能再错过了,定要让他们知道知道何女侠的厉害。

    想象着自己终于可以真正的对阵江湖高手了,何大女侠简直激动的浑身发抖,心儿都要炸了。

    何言哪成想竟会产生这种神转变?眼见妹子两眼放光的样子,心中忽然一动,当即装作为难的样子,迟疑了下才勉强点头道:“好吧好吧,我便告诉你便是。不过你要答应我,不可胡乱出手,否则打乱了我们的计划,咱们自己家人好说,却不好向苏讷言交代。”

    何莹大喜,果然是这样。当即猛点着小脑袋,兴奋的道:“好好,我答应,我绝不胡乱出手。说吧,快说吧,江湖败类在哪里?”

    何言这个无语啊。面上却不敢稍露异色,先是慢慢爬起身来,在台阶上坐了,这才叹道:“这几天,咱们武清城看上去似乎一片平静,但其实暗流涌动。咱们发现,两天来,接连有数人失踪不见。只是这些失踪的人报到县衙后,县尊大人却并不理会,以没有证据为由压了下来。爹爹和为兄觉得里面有古怪,便暗暗查探。一查之下,却在城外发现了其中几个人的尸骸。”

    他说到这儿,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此事并不是虚假的,也正是他此番去苏家欲要告知苏默的消息。

    只不过唯一和与妹妹说的不同的是,他们发现的这些失踪的人,几乎全都是位于城西那边的一些拾荒者。

    而当初田家那座地下密室,就是隐藏在城西的。这让何家父子敏锐的感觉到其中的关联,正好为了给闺女提亲这事儿,又有当初两家共享信息的约定,便顺理成章的要告知苏默。

    只是不成想,主要想办的事儿没办成,反倒被苏默着实恶心了一通。

    对于这些失踪的拾荒者,何家父子也并不确定就一定是跟当日那些江湖人物有关。只不过一来发生地有些敏感,二来却是这些人死的极为凄惨。每个人都是脑后被开了洞,脑髓似乎被什么东西挖走了,甚是诡异恐怖。

    何言想着这些,忽然有些后悔起来。这其中隐藏的危险,实在难以预测。如今自己一着急,让自己这个神经粗大,一心行侠仗义的妹子知道了,真不知是福是祸了。

    想到这儿,他再次郑重的告诫何莹,绝对绝对不能轻易涉险。更不准独自去城西那边乱逛。当然,借口自然是跟苏默的约定。

    何莹当即满口答应下来,眼珠儿转了转,也不理会还坐在地上的哥哥了,转身兴冲冲的又冲出了家门去了。

    后面何言嘴巴张了又张,有心想要喊住她,却哪里还来得及。愣在地上呆了一会儿,这才苦笑着摇摇头,翻身爬了起来。一边喊来下人弄些食物填肚子,一边走进屋中坐下。

    屏风后一声轻咳,老爷子一脸凝重的走了出来。对儿子委屈的眼神视而不见,自顾在椅子上坐了,这才沉声道:“你不该告诉她的。”

    何言翻了个白眼,心话,不该告诉她?我不告诉她咋脱身啊?你老人家跑的那叫一个快,可管过我没有?

    只是这话却也只能暗暗腹诽下,实在是不能明说。不过老爹的埋怨,却让他的担心更重了几分。只是苦笑笑,就此沉默下来。

    大厅上,两父子一时无语。半响,何老爷子才轻轻一叹,低声道:“再去一趟苏家吧。以莹儿的性子,必是缠着苏默去了。倒也好,你跑一趟苏家,请苏默多照顾下莹儿,休叫她出了岔子。”

    何言默默的点点头,眼神穿过门外,看向那一角蓝天,心中满是沉重起来。

第206章:气跑何女侠

    “我决定了!”何二小姐掐着腰站在苏家大厅,像只骄傲的小母鸡一样,大声的作出宣布。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苏默和张悦面面相觑,对于这位忽然杀到的女侠,啥话没有,上来就所谓的决定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你决定什么了?”想想何大公子刚刚来闹过的,苏老师觉得腮帮子有些发痒,斜着眼皱眉问道。

    “从今个儿起,不,从现在起,我再次入住苏家庄,跟你同进共退。怎么样,开心吧,高兴吧。”何二小姐旋身坐进椅子中,昂着头得意洋洋的叫嚣道。

    什么?快停!苏老师脸儿都要绿了。你上次陪着王泌来住了两天,你哥就给我玩出了个妹夫门来,这次就你一人儿,又要来住,你那哥哥还不得敲锣打鼓,连铺盖卷儿都塞过来啊。还开心高兴?老子高兴你个脑袋啊!

    旁边张悦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苏默瞅着这个生气啊。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才哼了声,指着门口看向何二小姐:“看见了没?”

    何二小姐一愣,“什么?”

    “门!那边就是门。”苏默冷冷的道。“赶紧走啊,别让我发火。我真火起来,连我自己都害怕,别逼我揍你!”

    张悦刚端起茶盏来啜了口茶,笑眯眯的等着看好戏,一听苏默这话,噗的就喷了出来。苏老大霸气啊,这跟女孩儿家都这么说话,真是一点面儿都不给啊,必须拜服下。

    何二小姐也傻了,完全想不到苏默这么对待自己。待到回了神儿,猛地涨红了面孔,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一般跳了起来,指着苏默怒道:“眯眯眼儿,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这意思。咱这儿门儿小,供不起你这大菩萨,哪儿来的您还回哪儿去。”苏默不为所动,不假半点辞色。

    何莹一时噎住,气咻咻的瞪着他,心中忽然只觉得万分委屈。这个混蛋,他凭什么这么待自己?听说他这儿可能有危险,自己就巴巴的跑了来,他不感谢自己不说,反而要赶自己走。还这么凶巴巴的,太……太过分了!

    “我……我就不走,你待怎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何二小姐越想越委屈,干脆放了赖。两手抓着椅子不挪窝,脑袋扭向一边不理他。

    唉哟我个暴脾气的!苏老师当场就瞪起了眼。旁边张悦连忙拦住,看向何莹温声道:“何姑娘,你为何非要来这儿住呢?不知能否说说理由。要不然,你这女儿家的,就这么……呃,不太好吧。”说着,又冲苏默暗暗使个眼色。

    苏默愣了愣,顺着眼神看去,却见一向豪爽泼辣的何女侠,脸上虽仍是一副倔强的神色,眼眶却微微发红,竟好似要哭出来似的,当即不由吓了一跳。

    这是要闹妖吗?

    何莹使劲抽了抽鼻子,似乎是努力深吸了口气,这才愤然道:“我听说有江湖败类作恶,身为江湖儿女,当然要伸张正义咯,这个理由够不够?”

    张悦愕然,转头看看苏默,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两人刚刚也正在谈论此事,没想到何女侠竟也是为了这而来。

    苏默心中念转,便猜到必是何言露了口风。当下只装作不解,哼道:“你要伸张正义自去伸张就是,跑来我家干什么?难不成我家里有贼人,我怎么不知道?”

    何莹登时跳了起来,怒道:“姓苏的,你别想瞒着我。那些贼人都是冲你来的,本女侠要抓贼,当然要盯着你。”

    苏默就嘁了一声,撇嘴道:“一派胡言!你哪只眼睛看见贼人是冲我来的?莫不是贼人跟你说的?哦,我明白了,原来所谓贼人,是跟你一伙的吧,你们这是想打入我们内部,来个里应外合是吧。哼,告诉你们,休想瞒过我,没门儿!”

    何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这混蛋,竟然污蔑自己是贼人?污蔑自己堂堂女侠,跟贼人同流合污算计他?这简直……简直是太可恶了太可恶了太可恶了……..

    “哼,我正告你们,在睿智的我面前,任何魑魅魍魉都无处可藏,正义必将战胜邪恶!你们的阴谋诡计是没有机会施展的,奉劝你们还是束手就擒吧。”毫不理会她的反应,苏默继续一脸的正气凛然,如同标准的卫道士般的审判骑士。

    何莹简直要气疯了。哆嗦着嘴唇指着他:“你……你……”

    苏默昂着头,一脸的不屑:“你什么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何莹泪珠儿在眼眶中滚来滚去,却就是倔强的不肯掉下来。终是一咬牙,跺脚道:“好,你好!我走。就不信没你们,我就抓不了贼!”说罢,转头冲门外跑去。

    只是刚跑几步,猛然又冲回来,到了苏默眼前,照着苏默脚上就是一脚,大叫道:“苏默,我恨死你了!”打完收工,扭身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被偷袭了,苏默抱着脚直跳。死三八,闹着玩下死手啊,你给老子等着,早晚必报此仇!苏老师嗷嗷直叫。

    旁边张悦脸色大变,猛然道:“不好,不能让她走,快拦住她!”

    苏默也啊的一声反应过来,顾不上脚上的痛,火急火燎的抢出门追上去。只是待到大门处,却见下人正一脸莫名其妙的探头往外看着,哪里还有什么何女侠的影子,连江女侠海女侠都不见半个。

    “人呢?往哪儿去了?”苏默急向门子问道。

    门子下意识的抬手指着一个方向,苏默来不及多说,转身冲听到声音出来察看的楚玉山道:“快!赶紧把人派出去,追上那个死啦啦,呃,就是何二小姐,何莹!去,派人找到她。”

    楚玉山一时闹不清情况,但是见苏默面色凝重,不敢怠慢。回身大声吩咐几句,带着一帮人便冲了出去。

    苏默站在门口,眉头拧成个疙瘩,脸上又是担忧又是焦躁。张悦已经跟了过来,旁边还跟着徐光祚。

    “哥哥莫急,何姑娘应该走不远的。再说了,咱们这么多人跟着,就算凶手再如何凶狠,也绝不敢光天化日下动手的。”

    苏默这才略略点点头,苦笑着恨恨道:“这疯婆娘,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放在以前,怕是不跟我争出个清楚明白来,是绝不肯算完的啊。”

    张悦就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所谓当局者迷,那位何姑娘之所以表现跟以前不一样了,正是因为对哥哥你的心思有所改变了啊。

    “她关心你。”徐光祚忽然冷不丁道出一句。张悦一怔,随即不由的莞尔,这个往日酷酷的兄弟,竟然也能看出来这点,倒是真长进了。

    苏默却是一呆,随即不由激灵灵打个冷颤。被关心了?还是一只拉拉?这太……颠覆了。胡说!绝对是胡说!

    正要开口反驳,忽然前面大路上一人驰来,凝目看去,不由豁然色变,退后两步叫道:“关门!放狗!”

    何言勒住马,翻身跳了下来,苦笑摇头道:“讷言,至于这样对我吗?”

    苏默翻了个白眼给他,以沉默回应,那意思自然是至于。

    何言就又苦笑,冲张悦和徐光祚二人抱拳施礼,这才问道:“你们都站在这儿干吗?”

    张悦和徐光祚互相看看,又都把目光看向苏默,脸上神色古怪。何言不由的心中一股不祥的感觉升起,微微变了脸色,看向苏默:“讷言,出了什么事儿了?小妹呢?她在哪里?”

    苏默就咳咳干咳起来,转头左右张望起来,“那什么,对哦,何女侠呢?刚才说着说着说是气闷,要出来透透气儿,这去哪儿了呢?悦弟、三儿,你们看到没?”

    张悦和徐光祚同时脸上一抽抽。好吧,什么叫不要脸,什么叫没节操,今个儿算是见识了。能把无耻发挥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一种境界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摇头,又同时退步转身而走。

    “三儿,你那一招是怎么施展的来着,为兄学了半天也不行,真是头疼啊。”

    “嗯,我教你。”

    “啊,那真是太好了,走走,赶紧的。”

    两人一脸很忙的样子,冲何言拱拱手,嘴上嘟囔着,霎时间走远不见了人影。

    “你们……”苏默手僵在半空,半响才一点一点收回,勉强弯到头上搔了搔,回身对何言干笑道:“瞅瞅,这俩不着调的,整日介就知道打打杀杀,真是有辱斯文。哎呀,这不是何兄吗?你怎的有空来小弟府上了?来来,快请进,进来说话。”

    何言脸色难看至极,定定的看着他不说话。半响,苏默终于吃不住劲,恼羞成怒道:“看看看,看你妹啊看!有话说,有屁放!”

    何言脸上一怒,但随即又勉力压下去,淡然道:“是,就是看我妹。敢问苏兄,舍妹呢?”

    苏默就沉默了下,随即叹口气,无奈的道:“跟我吵了几句,一个人跑出去了。”

    何言一惊,脸上焦急之色浮起。他又不傻,若真只是口角几句走了,苏默何至于这般模样?

    “她……跑去哪儿了?”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苏默脸色,语气中的焦灼和恼怒再无掩饰。

    苏默心中哀叹,这郁闷个天的,自己这算不算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降呢?话说这都关自己屁事啊,却偏偏有理都没法说。

    “大概、或许,呃,可能是……城西吧。”他讷讷的道,眼见何言顿时脸色大变,又忙道:“放心,也就前后脚的功夫,我一大帮家丁跟着呢,不会有事的。”

    何言这才脸色微微和缓下来。正如方才张悦所言,现在还是大白天的,又有那么多人跟着,出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

    正想着,远处跑来一个家丁,气喘吁吁的躬身禀道:“少爷,找到何姑娘了。”

第207章:何莹的故事

    “莹儿她,其实不是我亲妹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得知找到了何莹,平静下来的何言和苏默回到了大厅。只是刚坐下来的第一句话,就让苏默差点没当场喷了。

    这是要闹哪样?苏默忽然有种要被狗血淋头的预感。果然,何言接下来的叙说,彻底证实了这个预感。

    “……她亲生父亲是个有大才学的,家父曾受过其极大的恩惠,二人也极为相投,亲若兄弟。她父亲去世后,便将她托付给了家父,从此何家便多了个二小姐,言也有了这个妹妹。”

    何言捧着茶盏,两眼定定的望着杯中,低沉的说道。像是说给苏默听,又似是在自语。

    苏默眉头一挑,眼珠儿转转,忽然道:“那你们怎么没结个娃娃亲啥的?”

    何言登时就是一窒,霍的抬头怒视着他。这个混蛋,会不会聊天啊,如此沉重的气氛之下,任何正常人都会关注于其中的隐秘,唯独苏默这种混蛋,才会在这时候问起这种问题。

    “好吧好吧,你继续,后来呢?”苏默吧唧了下嘴,赶紧举手投降。

    何言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道:“我比莹儿大那么多,视她为亲妹,岂有你那般龌龊心思。”

    苏默撇撇嘴想要反驳,不过瞄瞄何言的脸色,最终还是明智的闭上了嘴。

    何言鄙视过他,见他还算老实,这才又道:“你是不是觉得莹儿性子……呃,性子有些古怪,所以才不肯接受她?”

    苏默一呆,这怎么又转这上面来了?想了想,没正面回答,只摇头道:“令妹的性子不能说是古怪吧。貌似压根就是取向的问题。”

    “取向?”何言皱眉念叨了两遍,隐隐明白了意思,脸上露出黯然的神色,叹口气点点头,又摇摇头:“你误会了,其实,莹儿她……唉,她也是个苦命的。”

    苏默正襟端坐,面上无喜无悲。心中却暗暗翻个白眼,狗血的剧情大抵都是以这仨字儿开头吧,接下来就是各种悲情了。

    何言哪里知道这厮心中所想,见他表情沉重,欣慰的看看他,接着道:“莹儿的父亲是个书生,可是她的母亲却不是简单的,当年在江湖上大大有名。不但生的貌美如花,更是使得一手好剑法,最是嫉恶如仇,曾单人独剑,一夜之间追杀上百里,将祸害百姓的贼子三十余人尽皆戮首。从此不知多少贼子匪类闻风丧胆,皆以玉罗刹呼之。”

    苏默听的愕然,感情这位姑娘的性子是随了她娘了。可不知她爹当年得多悲惨,整日面对一位罗刹,怕是夫纲什么的就完全不用提了。唉,一个爷们混到这份儿上,真是可怜,可悲,可叹啊。哎呀,美人儿虽然好,成亲要谨慎,一失足那可就是千古恨啊。

    他一手抚着下巴,认真的想着,脸上全是郑重之色。只是要被何言知道他此刻想的竟是这个,恐怕立即就要抽出刀子,将这厮斩上个十七甘八块才好。

    “……这两人一个有才一个有貌,正所谓郎才女貌,相得益彰。婶娘玉罗刹更是为了叔父,于婚后彻底退出江湖,一心相夫教子,不知羡煞多少人。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伉俪必然会幸福美满,再不会有什么风风雨雨了。嘿嘿,嘿嘿。”说到这儿,他面上忽然露出嘲讽之色,冷笑起来。

    苏默撇了撇嘴轻轻摇头。只从何言口中听说的玉罗刹的事迹,他就料到这两人绝难有什么好结果。江湖是那么好退的吗?这种事儿,后世那么多武侠小说不知写烂了多少了。是以,在听到何言冷笑顿住时,他面色仍是平静至极,毫无半分波动。

    何言倒是不由的诧异起来,抬眼看看他,疑惑道:“怎么你就不奇怪吗?他们后面为什么会出事?”

    苏默嘁了声,淡然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日江湖人,终身江湖人。那些恩怨情仇的,岂是说退出江湖就能摆脱的?就算前面的摆脱了,后面也会源源不断的再出现。江湖,嘿,什么是江湖?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何来彻底摆脱一说?除非不与其他人接触,彻底避世隐居起来,或许还有点可能吧。”

    何言听的呆住,呆呆的发愣了半响,才长长吐出口气来,佩服的看着他道:“讷言,怪不得我爹说你不简单。这般道理,你才不过十六,便能看的如此透彻明白。若是我那叔父婶娘也能…….唉,又何至于此呢?”

    苏默就微微昂起头,嘚瑟道:“请不要和一个天才比,那样会很痛苦的。”

    何言就一窒,满腔的沉思顿时化为郁闷:“你不这么自恋会死吗?”

    苏默认真的琢磨琢磨:“这叫有个性,不许污蔑我。”

    何言噎的翻了个白眼,无语的看看他,终于决定不接这茬儿,自顾接着道:“你说的不错,江湖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当日婶娘嫉恶如仇,剑下不知多少仇家,岂肯善罢甘休?他们平静的日子只维持了不到三年,在莹儿两岁时,终于被打破了。”

    “……开始真正的起因没人知道,只是某一天,家中忽然就被围了,说是他们目无法纪,有图谋不轨之嫌。

    我叔父夫妇自是不肯认的,便据理力争。只是对方忽然指出婶娘曾杀过人这件事儿,更是连日期、地点和人数都说的清清楚楚,他夫妇这才惊觉不对。

    一查之下才知,原来竟是婶娘当年的对头使坏,撺掇当地一个好色的吏员,欲借此逼迫婶娘屈从。

    按着婶娘早年的性子,这种人不过就是一剑斩杀的事儿。不过一个小小的吏员而已,死也就死了。大明朝不知多少命案最终都是不了了之,哪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吏?

    可惜我那叔父却是刚直的,不忿之下,非要以律法治之。而婶娘既嫁了他,自然以他为重,却不知这世道,又哪来的什么公理可言?其后的结果不言而喻……”

    说到这儿,何言停下来,大口的灌了口水,胸膛急剧的起伏着,一时难以平静。

    苏默没说话,这种狗血剧本他后世不知看了多少,很难让他为此心绪浮动了。他现在唯一好奇的是,这些又跟何拉拉的性子扯上什么关系了?

    如果说因此何莹开始愤世嫉俗什么的他能理解,可是竟然发展到取向有问题,这个实在联想不到一起啊。

    他这儿琢磨着,脸上不由的就带了出来。何言就看看他,叹道:“你可是想不通,这和莹儿的性子有什么关系吧。”

    苏默也不掩饰,就点点头。

    何言似乎迟疑了下,但随即微微一叹,道:“这,却要说说莹儿那位师父了。”

    苏默一愣,没想到这剧本还有别的角儿登场,连忙竖起耳朵听着。

    何言又喝了口水,道:“莹儿现在这位师父,便是我那婶娘的师妹。据说……咳咳,据说她当年和我婶娘感情极好,是婶娘从小将她带大的。对于我叔父最终娶了婶娘,将婶娘带走一事极是愤恨,甚至有些偏激。

    后来出了这事儿,莹儿的师父据说当日便下了山。之后,那为难我叔父夫妇的小吏全家被人杀的鸡犬不留。那个当日撺掇的背后之人,也被发现杀死在我叔父夫妇的墓前。

    这案子官府追查了一阵,却是毫无头绪,最终不了了之。但是但凡知道其中关窍的人,却都明白是谁下的手。

    而后,莹儿的师父便上门来向家父索要莹儿,道是她身为莹儿母亲的师妹,莹儿又是女孩子,由她教导更合适,而且莹儿也有承袭母亲衣钵的义务。

    就这样,莹儿自三岁起,就跟了她师父上了山。开始时只每年过节时才被送回来,直到后来渐渐长大了,才能在家多住些时间了。

    莹儿小时候问过几次娘亲,但是后来却渐渐不再问了。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忽然发现她很喜欢跟……咳咳,跟女子亲近。后来想想,倒也释然了。

    莹儿母亲那个宗派本就是个女子宗派,后来她师父成了宗主后,门中男弟子更是凤毛麟角。莹儿打小就在这么个环境中长成,她那位师父的性子又……

    而我何家,家母不幸早逝,家父年轻时更多精力都在为了这个家操劳,自然也有些忽略。这样一来,当我们发现莹儿的性子有些不对头时,再想改变,已经是…….唉。”

    何言一直说到这儿,最终以一声叹息结束。但那未尽之意,却是表露无遗。

    一个自幼缺乏母爱的女孩儿,打小就被一个因情所伤,嗯,或者说是感情方面有些不对劲的老处女教导。而且很明显,就知道这个门派的人性情似乎也是颇为暴烈,这从莹儿生母当年的处事手段上,还有后来那位师妹的报复手法上就能看出一二。

    再加上何家上下也是只俩老爷们操持,哪里会有什么正常的母爱给予何莹?如此一来,可不活活造就了何莹这么一个奇葩的性子来?

    好在是现在何莹年纪尚小,还未完全明白情事,便也说不上一个真正的百合。但其中的苗头,却是显而易见的。也因此有了何家父子为其终身之事头疼不已,忽然发现闺女竟然似乎对苏默的态度有所不同后,便迫不及待的欲要促成二人的心思。

    在弄明白这所有的事儿后,苏默是既无语又无奈。他毕竟不是冷血之人,固然对何家父子疼爱女儿妹妹的心思不好责怪,心下未尝也不对何莹的身世有些怜悯。

    于是就在何言再次诚恳的哀求,求他对何莹多一些宽容和照顾后,他只能颓然叹了句:“贵圈,好乱。”

第208章:冤孽还是孽缘

    说起来,苏默的脾气颇有点像是属驴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千万别呛着他,只要顺着毛捋,总是能让他缚手缚脚起来。

    便如对待何莹这事儿上,何言百般算计,欲要强加给他这段关系时,苏默毫不犹豫的进行了酷烈的反击。

    但是当何言开诚布公的讲完了那段隐秘,又诚恳的哀求他照顾何莹后,苏默也是再不好意思那样对待人家了。

    何言走后,他回到后院一个人闷着苦恼,便将事儿说给了韩妞儿听。

    结果这韩妞儿的胸怀果然如同表象一样宽大,对于何莹的遭遇大起同情,一双漂亮的杏眼都哭肿了。最后竟而逼着苏默答应,一定要把何莹找回来,就和她一起住。

    苏默听的大惊,这岂不是引狼入室?同情归同情,能帮的自然也会尽力帮,但这不表示连媳妇儿都愿意赔上。

    所以,对此逼迫,苏老师坚决的表现出一个堂堂男儿的骨气,坚贞不屈,打死也不让步。

    直到韩妞儿恨恨的白了他一眼,红着脸低声道了句:还不是最后便宜了他,苏老师才作出一脸的茫然,表示不懂,并予以求解释。结果自是被韩妞儿暴力驱逐了。

    苏老师一脸的委屈被扫地出门,只是一出门后,脸上的茫然便化作了猥琐。

    一只拉拉啊,要收吗?不收的话,哎呀,啧啧,貌似拉拉这种生物很稀少啊,会不会太可惜?而且,也不好跟何兄交代啊。

    话说人家曾那么的帮助过自己,如今只不过这么点小小的请求。这个,朋友有难,自当两肋插刀啊。拒绝的话,岂不是太不仗义了?

    苏老师摩挲着下巴,想了又想,觉得自己还是个正义的人,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尤其自己现在还是个才子,才子就是读书人,读书人要讲究君子之道哇。

    所以,有恩不报的事儿不能做。即便是朋友所求有些困难,也该迎难而上,不退缩、不逃避,勇敢面对,直面人生才是。

    苏老师使劲握了握拳,眼神坚定。

    然后又转念想想,这要是收吧,会不会太没下限呢?而且大家好似感情还不是很到位嗳,这会不会让人觉得自己太没节操呢?

    苏老师下意识的低头看看,地上除了影子再无其他。他觉得,这是表示节操没碎。

    连节操都没碎,或许,这是天意呢。

    不能违君子之道,还有天意在上,好吧,苏老师最终下定决心,做一次勇于牺牲的担当。

    于是,他怀着壮士赴难、激怀慷慨的情怀,大步往前院而去。

    何女侠下午怀着满腹的委屈,在城西乱窜了一气,结果自然是屁事都没发生。别说没看到什么凶手,就连人影都没见一个。这大下午的,太阳正烈着呢,拾荒者也不傻不是。都找地儿迷瞪着了,谁出来溜达啊。

    没有任何发现,又溜的一身汗,到了末了,何女侠自己都有些气馁了。

    身后楚玉山带着一帮苏家庄丁紧紧跟着,不时的便要劝上几句,请她回去暂歇一下。

    看着众人个个都是大汗淋漓的样儿,人人都是一脸的疲惫,这让何女侠心中怒气稍平之余,也是颇为不忍。之所以不肯停,不过就是女孩儿家的脸面使然罢了。

    于是,当楚玉山再一次的相劝时,何女侠停下脚步,咬着红唇想了想后问道:“你说是你家公子让你们跟着,可当时就是你家公子要赶我走的。我要是这么回去了,岂不是自取其辱?”

    楚玉山听这位姑奶奶总算肯搭言了,顿时心中大喜。他跟着苏默也有些时日了,整个苏家庄里里外外的都是他打理,如何不知道这会儿该怎么应对。所以连忙道:“姑娘这是哪里话来。您跟我家公子也是相熟的了,难道还不知道我家公子的脾性?只看看三位小公爷,还有前些日子那位唐公子就知道了啊。他们哪个不是被我家公子……咳咳,那个啥啥啥的,但那恰恰表示,大家的关系到了某种程度啊。姑娘聪慧,这些事儿又岂用小人多嘴,您说是不?”

    正因为关系到了某种程度,所以才越发斗嘴斗的厉害吗?听着楚玉山的提示,再想想前几日众人一起时,唐伯虎和徐鹏举等人每每被那混蛋奚落的窘迫,何莹不由的嘴角露出笑来。

    那个混蛋,一张嘴最是讨厌,也不知哪来的那些怪话,总能让人忍不住跳起来,想要狠狠的打他一顿。偏偏却又不是真的恼火,更确切的说,是一种羞恼吧。

    而那羞恼中,又能明确的感受到一种亲近和无拘,如家人一般自然,不见外,不修饰,细细想想,竟是透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温馨感觉。

    若是如此,他对自己最是刻薄,那岂不是说,他…….

    何女侠猛地想到某处,不由的心中忽然跳的急促起来。那日卫儿小家伙的童言,不其然的又再浮现出来。如今想想,那种怪怪的感觉,何莹忽然只觉整个面颊都发烧起来。

    晕乎乎的,身上也莫名的燥热。这种感觉让她下意识的有些心慌,想要逃避,却又偏想再近一些,更近一些,那样便能感受的更激烈一些。

    她不懂爱情,至少现在还不懂。但正是这种懵里懵懂的感觉,让她迷迷糊糊的不知所措,下意识的就沉浸了进去。

    直到进了前院,楚玉山请她到里面用饭的时候,她才猛然惊醒过来,自己竟然就这么又稀里糊涂的回来了。

    她脸颊有些发烧,眼神儿也有些飘。自己当时可是发了狠话的,要一个人去抓那些贼,不再来求他的。可如今,这真是,真是太没面子了。

    想到这儿,又想起当时那混蛋对自己的态度,何二小姐不由的就是一阵阵的委屈。

    不行,不能进去。在前院还可以说随意歇歇脚,但要是进了二进,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了?哼,本女侠何等样人,岂能做出这般没羞没臊的事儿来?不进去,打死也不进去!除非……除非……除非那混蛋亲自来求自己进去。

    何女侠恨恨的想着。可是随即又踟蹰起来,那个混蛋一向骄傲的很,他肯来求自己进去吗?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想想某人往日的做为,何二小姐很是颓然的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不现实。

    可是,可是万一呢?万一他肯来呢?要是来了,那自己是再矜持下呢,还是借着台阶顺势答应下来呢?

    哎呀,净想些没用的。那混蛋不可能来的……好吧好吧,如果那混蛋真的肯来的话,也不用他求,本女侠就大人有大量,勉强答应他好了。

    “嗯,就是这样。”她心中乱的如同一团麻,坐在石凳上,低着头胡思乱想着。待到最后,不由的低声嘟囔了出来。

    “什么这样?你又想搞哪样?”身后一个声音忽然响起。这声音突兀至极,何莹半点防备都没有。

    啊~,一声尖叫发出,何莹蹭的跳了起来,想也不想顺势转身就是一个回旋踢踹了出去。

    呯!噗通!

    接连两声闷响传来,哇,这一脚踢得好有感觉。何二小姐下意识的想着,但随即猛然省悟过来,脸色当即就变了。

    身后不远处,苏老师仰躺在地上,腮帮子上一个小巧的鞋印儿,醒目的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脑袋有些晕哦,漫天都是小星星。然后星星中渐渐显露出一张面孔,那面孔上怯怯的,有些担忧,有些慌张,有些惧怕,更多的却是关心。

    “那个……你,你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你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所以……所以……”

    魂儿慢慢回来了,眼前那张面孔断断续续的话传进耳朵,苏老师的脸色开始精彩起来。

    刚才还想着这是天意来着。这就是天意吗?似乎跟这女人遇上,几乎从来就没有平和的时候,每次都总是要发生某些碰撞,简直如同火星撞地球似的。

    而回想回想的话,尤其以这次为重。如果这是天意的话,那这究竟预示着什么?是孽缘,还是冤孽?

    这一刻,苏老师发现自己竟然还能如此哲学,反应过来后,连他自己都开始佩服自己了。

    “你……到……底……要……闹……哪……样?”他眼含热泪,幽幽的望着头顶这张脸,一字一顿的问了出来。语声幽咽,似含着无限的忧伤和悲郁,直令人闻之心碎。

    何莹涨红着脸,手足无措,讷讷不知该怎么回答。

    “女侠,我能求你一件事吗?”躺在地上的某男不闻回声,幽幽的再次发出声音。

    啊!求……求我?他要求我?天啊,他竟真的肯求我了?这一刻,何二小姐猛地傻住,一颗心儿忽悠悠的似乎飘了起来,飘啊飘的,直没个尽头。

    “嗯,你……你说,我……我什么都答应。”何二小姐两颊潮红,星眸迷蒙,如同饮了纯酿一般。两只白生生的小手无意识的扭成一团,那声儿跟蚊子哼哼没啥两样。

    这种反常的现象看在苏默眼中,顿时心中的警惕成几何倍数的递增起来。

    也不赖在地上了,手脚并用的就那么保持着躺姿向后退去,速度之快,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不快不行啊,眼前这女人的表现太诡异了。刚才只是想求她离自己远一些,可还不等自己出口,那女人口中就答应了。但是同时,人却不但没退后,反倒有向自己逼来的趋势,这实在太吓人了吧。

    癔症,貌似跟癔症的反应很像啊。癔症是啥,就是精神病啊。我去,一个精神病朝你靠过来,这还要吓死个人吗?

    所以苏默不敢奢望对方离开了。所谓山不来就我,那我便就山吧。这是智慧,一种生活的智慧。

    苏老师一向很智慧。

    何莹显然也被这种速度惊住了,她完全闹不懂这人在做什么。他肯求自己,这是个意外。而当自己答应了后,这人却以这种古怪的姿势,以如此惊人的速度忽然向后退开。

    难道,这是某种功夫吗?何二小姐忽然想到某种可能,眼神不由的亮了起来。

    但是当看着对面那人终于站了起来,随即摆出一个架势,再急匆匆的喊出一句话后,何二小姐满腔的羞涩惊奇,顿时化为漫天乌云。

第209章:再议迁居

    何二小姐终于得偿所愿的留下了,不过不是住在苏家庄,而是和苏家庄紧邻的韩家。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韩妞儿在得知了何二小姐不幸的身世后,泛滥的同情心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原本对何二小姐一些亲昵的举动,有着淡淡的别扭和慌张,都不知不觉的忽略了。两女同吃同住,亲热的如同姐妹。

    而何二小姐似乎也有了些改变,原先的亲昵举动,虽仍时不时的还会下意识的冒出来,但是眼神中却好像少了一些东西,也多了某种东西。

    这种少一些和多一些不但表现在对韩杏儿身上,同时也在苏默身上表露着。

    据韩妞儿私下里跟苏默说的是,那种眼神里多的东西是情意。但是苏默觉得这纯属韩妞儿的臆想,据他这当事人的亲身感觉来说,每当何二小姐的眼神瞄向他时,他感受的是一种冷森森、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娘们儿像只母兽,总感觉她要扑过来吞了我,就像那天一样…….”这是苏默的原话。说这句话时,苏默还配上了一个打冷颤的动作,可见当日给他留下的阴影何等之重。

    至于那天什么样?据当事人苏老师的描述是:他被偷袭了,然后躲开的时候又喊了句话,那句话是“快去找何言,他妹子神经病发作了……”

    然后,对面的何二小姐就咬牙切齿的扑了过来,嘴里的牙齿都闪着寒光。并且,苏默固执的认为,当时那女人的眼神,绝对是瞄着自己脖颈的位置的。

    至于韩妞儿说的情意,或许吧。要知道野兽对于猎物也是有情意的,那是嗜血的情意,对食物钟爱的情意。

    韩妞儿对此只有沉默。她毕竟是个女人,虽然同情何二小姐的遭遇,也深爱着苏默这个男人,进而默认了,放纵苏默将何二小姐收入房中的可能,但那不表示真的是心中所愿。

    能做到眼下这一步,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至于男人就是不肯接受的话,小丫头嘴上不说,心中其实还是暗暗窃喜的。

    所以,就这样,表面上表现出来的就是,二女颇有些形影不离的样子,却是大半时间泡在韩家,相对于之前几乎除了晚上睡觉,其他时间都全在苏家的时候,已是全然不同了。

    由此,连带着卫儿和福伯两人也是如此,倒是让苏默忽然变得时间充裕了起来。

    城西的凶杀案忽然也消停了,一连十几天过去,再没半点动静。就似乎前些日子的一切,不过只是偶然事件。

    而死了的那些人,都是些拾荒者和乞丐,本来就少有人关注,所以整个武清城完全没有引起半丝波澜。除了何家、苏家还有县令大人外,再无旁人知晓。

    对此,苏默和张悦还有何言几人几次碰头说起时,都是暗暗凛然,俱皆暗暗警惕着。

    是真的偶然,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三人一致的倾向于后者。虽然实际上并没有任何证据,但直觉告诉他们,事实就是如此。

    “一点手尾都没留下,干净利索。最让人担心的是,至今搞不懂凶手的目的。杀人就杀人,为什么要挖了脑子去?这会儿又为什么忽然沉寂下去?已经走了,还是藏在什么地方?”何言皱着眉头,在厅上来回踱着,脸上有些焦躁。

    张悦迟疑了下,犹豫道:“会不会是,嗯,会不会是当日何姑娘闹腾了那一下,惊动了对方,所以…….”

    何言脚下一顿,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又瞄了苏默一眼,随即转开,眉宇间的阴霾却更加浓重了几分。

    若真是如张悦所说那样,那就表明,自家小妹已然落入了对方的眼中。这无形中让何莹身上的危险系数大大增高了许多。

    可是当日的情形,他又无法去责怪苏默,也没有立场去责怪。所以,他除了沉默之外,还是沉默。

    “不会,不过就是去溜达了一圈而已。一个丫头不知受了什么委屈,找个没人的地儿发发脾气不是很正常吗?”苏默用手指揉着脑门,摇头否定了。想了想,忽然抬头道:“咱们那位明府大人,这阵子有没有什么动静?”

    张悦眼中一亮,看向何言。何言听着苏默的分析,脸色终于是好看了些。听到问起沈松,想了想摇摇头:“很正常,一切都与平日一样,除了必要的升堂,几乎足不出户。哦,对了,有件事应该告诉你知道。”说到最后,他忽然看向苏默道。

    “一直停留在东岸那边的两位巡按大人,昨日开始动了,似乎是往山东那边去了。”

    两位巡按?苏默一愣,随即恍然。内阁大佬徐溥、大学正王懋。这两人身负巡察北直隶文事、乡试事,据说也是来查察苏默的。但打从出了京后,每日便是游山玩水的,最后竟在凤水东岸那边驻扎了下来,说是起了兴致,结伴去游山了,一直再没任何动作。

    在有了锦衣卫和东厂的动作后,几乎所有人都将这两个老臣忽略了。当日漫天的各种猜测,也消散殆尽,再没人去多加关注半分。

    就算是苏默,在此刻听了何言所言后,也只是微微一愣后,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最多不过就是心头闪过一张宜嗔宜喜的娇靥,还有一个头梳双丫髻的可爱笑脸。

    也不知那主仆俩现在怎么样了,娇憨的小鹿亭会不会还在思念自己?自己拜托王泌帮着进些美言她进了没?有没有效果?还有赵夫子给自己留的拜帖,如今看来,也是完全白费了功夫了。

    甩甩头,将这些杂乱的念头抛开。他现在真的没心思去想那些,从当日何言来告知城西的凶案后,他心中便有种不安的感觉。似乎有某种不可预知的危险,在一点一点的靠近着。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烦躁,以至于连《天朝开运录》都无法静心继续编纂下去。

    原本这十几天忽然宽裕的时间,应该能写出个大概的轮廓了,但实际上,却只是勉强列出个粗糙的纲要。再然后就是一些临时想起的知识,便随手记下,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各门各科都有,不懂的人看上去便如天书一般。

    想想这些,苏默便又觉得脑袋一阵阵发懵。长长吐出口气,摆摆手道:“算了,既然一时半会儿的没结果,那便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该来的总会来,除非对方真个放弃了。若真那样,咱们也不必自寻烦恼,倒也算省事了。”

    张悦和何言对视一眼,有心想说点什么,想想还真没什么好办法,只得无奈的点点头。

    而后苏默又叮嘱何言,那边继续严密的监视城里的动静。如今自己等人在明,对方在暗,更是不能有半点疏忽,予对方可趁之机,不然的话,后果未可预料。

    除了这些,县衙那边也不能放松下来。苏默总有种感觉,县令沈松这个人,跟这些事儿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何言应下后告辞走了,张悦道:“再有几日便是乡试了,算算时间,差不多也是咱们该动身的时候了,哥哥究竟如何安排,可有了决断?”

    他问的自然是移居京城的事儿,苏默就叹口气,这又是件头疼的事儿。

    这件事儿他侧面问过韩杏儿,那大胸妞儿是个神经粗大的,自是无可无不可,一切听苏默安排,并无什么主意。反倒是对京城的繁华充满了憧憬,一双杏眼亮闪闪的,又是期待又是踟蹰。

    而韩老爹那儿果然完全说不通,不过倒也没反对。只说自己老了,正好留在武清看家,一个人种种花养养草什么的,正好求个清静。言下之意,就是默许了闺女跟着去京城,他自己却是决不去的。

    苏默傻眼,你老人家不去,以您那闺女的性子还能肯去?这不全白扯吗?

    对此,老头的回应却差点没把苏默噎死。“自古不曾闻,嫁女还要带着爹娘的。你苏家的事儿自己解决,休来烦我。”

    我去!这是标准的管杀不管埋啊,太没责任心了!苏默心中腹诽,却是只能华丽丽的败退。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进了苏家门就是苏家人了,跟人家老韩家再没任何关系,老头儿的话一点也没错。

    苏默琢磨半天,觉得这事儿还是要找韩杏儿商量商量看,总不能让人家闺女委屈了不是。

    他这却是后世人的思维窠臼了。这个时代,女子哪有什么地位?尤其还是个妾。那绝对是夫家说一就是一,决不允许有半点违逆的,哪还用什么商量不商量的。

    可苏老师毕竟骨子里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压根脑子里就没这根弦儿,那后果当然就是又多了件烦心事儿了。

    而后不等他想好怎么开口,事儿就一件接着一件的来,以至于这事儿就拖了下来。

    眼下张悦这一问起,登时让他头疼起来。两手抱着脑袋使劲的搓了搓,不由的**一声。

    张悦闹不明白怎么回事儿,追问之下,苏默也是烦了,也不藏着掖着了,便将前后说了,张悦听完不由的又是惊诧又是好笑。

    “人道纲常,君臣、父子、夫妇。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礼也!今杏儿姑娘既为哥哥妾侍,何去何从,自然是哥哥一言而决,何须商量什么?哥哥如今也算的儒家名士,士林才子。若传扬出去家事竟要一妇人做主,必被天下人耻笑!这不但与哥哥名声有损,便是叔父处也将无面目对人。况且,哥哥想过没有,杏姑娘一个妾室哥哥便宠溺如此,那哥哥妻家将作何想?此,乃内室不安之乱始、家中不净之祸源,哥哥当乾纲独断,不可姑息!”

    铛铛铛铛,张悦一番话说完,苏默听的瞠目结舌。

第210章:潜入的小七

    苏默沉思着往自己书房走去,被张悦一番义正辞严的劝谏,让他忽然明悟过来,自己的很多认知和想法,在这个古大明时空显得是那么的另类和格格不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尊重、平等、自由这种后世根深蒂固的认知,在封建社会严苛的等级制度面前,毫无半分抵挡的余地,稍一碰撞便被碾成齑粉。

    或许他可以关上门自己爱怎么着怎么着,但是千万不要试图宣扬出去。否则,便是欲要自不量力的一个人挑战一个时代的傻逼行为。这种行为是唐吉坷德的专利,他苏默不是唐吉坷德,这大明也不是童话故事。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如何如何,不在乎世人如何看待他,但是老爹苏宏呢?一直不余余力支持他的英国公呢?还有对自己爱护有加的赵夫子呢?

    这些人严格来说,都是这种等级制度的坚定拥趸者。一旦有违这个时代人人看重的礼法,不用别人对他怎样,怕是这些他极为在乎的人,便会首先对他发难。

    便如今日的张悦。这个年才不过十五岁的英国公世子,从认识以来,一直都是事事以他马首是瞻,虽然对外显得有些傲然跋扈,但是在他面前一直都是谦逊恭让,以小弟自居。

    这让苏默一直以来形成了一种错觉,似乎只要是他决定的事儿,如张悦,如徐光祚,如徐鹏举等这些小兄弟们,就一定会无条件的遵从奉行,绝不会有二话。

    但是今天,在只是一件他认为家中小事上,张悦却毫不犹豫的尖锐起来,虽是劝谏的口吻,但其中隐含的指责和诘问,却表露无遗,坚定不让。

    这幸亏是小事,若是换成大事儿呢?又会如何?这不由的引起苏默深深的思索。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反思一下,决不能再自以为是。

    后世的制度、知识,有很多确实超越这个时空,也优于这个时空,但真的就合适这个时空吗?真的是绝对正确的吗?

    多少小说中,穿越者仗着这个金手指纵横捭阖、挥斥方遒,或功成名就,或建功立业,好似一拿出后世的某某东西来,顿时便让四海震惊、八荒臣服。

    现在想来,那真的只是意淫,是完全不靠谱的幻想。单一个夫与妻、妻与妾之间的地位问题,就让张悦如此激动,更不要说其他了。

    现在回想下,幸亏自己从没表露过,对皇权和统治阶级的任何指摘举动,否则,只怕英国公等人对自己就不是什么护持了,而是立即就会变成讨伐自己这个大逆不道的急先锋了。

    真要那样的话……苏默想了想,不由的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由此再想想,自己因为不耐等待赵夫子递上去的拼音法迟迟没有预想的结果,从而发动的这次武清文会,期间自己几度的表现,虽未明言,但是有些不好的苗头已是露出了些许端倪。

    再想想因此正在编纂的那本《天朝开运录》,自己还沾沾自喜的想弄出个推背图的效果来,简直就是找死的节奏啊。

    古往今来,多少血淋淋的事实表明,权利的明争暗夺,从来都是被无限放大,并给予最酷烈的打击的。哪怕是神权与皇权之间,也是绝无半分相容,寸土必争的。

    自己不过和天机走的近了些,就被人整出个“行谶穢之事,欲图不轨”的罪名,然后皇帝就直接下旨,派出这么多部门来查察,便可见一斑了。

    可笑自己还不知天高地厚的,觉得索性玩把大的,想要彻底震慑住人家,这是何等的不知死活啊!

    想到这儿,他顿时就是一阵的后怕。

    好在,好在现在只是画了几幅画,所谓的神书《天朝开运录》并未面世,还有回旋余地,可谓万幸了。

    与此相比,移居京城的事儿可谓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了,背靠大树好乘凉,他现在是如此的弱小,自尊心什么的可以先放放,先保住命再说。迁,马上安排往京城迁。

    而接下来自己要做的,就是重新构思《天朝开运录》一书的方向。关乎预言方面的事儿,全都删去不用。只把一些学识方面的东西拿出来,反正后面要办学,正好用的上。

    至于说已经画了的画,没有文字表明,那便由得人解说。打嘴皮子仗,苏老师自认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真有人想以此找麻烦,大不了胡搅蛮缠一番,有英国公等权贵做靠山,倒也不怕有人敢玩什么屈打成招,总是能有说话的机会的。

    想到这儿,他这才稍稍松口气。前面虽然做错很多,但也并不是全都错。所谓错有错着,至少名声算是有了,而且目前来说,还是正面的。

    眼下名声应该够用了,接下来就该闷声发大财,低调发展才是。精力转向发展商业吧,多赚点钱,娶几个媳妇儿,老实的过自己的日子。

    学还是要办的,毕竟不管干什么,总要有人力支撑才行。至于之前的邀名的打算可以休矣,所谓枪打出头鸟,貌似自己现在有点小头探的大了些,要缩回来,必须要缩回来才行。

    借着这次迁居京城,正好避开沈松这王八蛋。武清做为自己初始积累的地儿,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后面到了京城,背靠两家国公府,有了依仗再重新发展就是。嗯,那学院便也等到了京城再办就是了。

    前后算计一番,心中暗暗有了决断。而既然决心离开武清了,那武清这边再有什么异动,也波及不到自己了。

    忽然间,他发现一个迁居的决定,顿时将所有烦恼都甩掉了,不由的顿时轻松起来。

    眼见绕过回廊,前面便是书房了,不由的脚下加快了几分。但就在将将迈出去的时候,忽然的脚下一顿,眉头微微蹙起,将脚步又缩了回来。身子往旁边一处柱子后躲了,目光看向前方。

    书房外,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小心翼翼的从里面退了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会儿,见无人看见,脸上露出明显的轻松之色。随后,便选了个方向,快步而行,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苏默静静的站在原地不动,眼神望着书房方向,脸上神情阴晴不定,蹙眉思索着。

    那个小身影不是别个,正是他颇为喜爱的,刚刚收为书童的小七。而作为他的书童,自然知道自己的禁令,书房重地,无论是谁,自己不在的时候,或者是未得允许的情况下,绝对不准擅入!

    可是如今,竟然意外的发现,这个小家伙竟然敢违背自己的命令,偷偷的趁自己不在的时候进去了。他这是要做什么?是自己想要找什么,还是为什么人做事?

    若是他自己的意图,那么他想要什么?而要是为别人做事,又是为哪一方做事?

    书房,书房里会有什么东西让人觊觎?除了书外,那便只有自己写写画画的东西了。

    莫非…….

    他猛然想到一个可能,脸色不由微微一变,当下从隐身处出来,大步走过去,推门而入。

    进了屋毫不停留的站到案桌前,略一扫视,目光在案桌左侧摞起来的一堆书本上凝住。

    将上面几本书拿起来,伸手从下面抽出几张写满了字的纸来,略一察看,面色渐渐难看起来。

    这几张纸正是几日来他编写的《天朝开运录》,再就是一些随时想到便随手记下的,一些来自后世的知识和零散的记忆。

    书房中,没有遗失任何东西,但唯有这几张纸似乎被人动过。也就是说,小七潜入的目的,正是为了这几张纸了?

    如果假设这孩子是为别人做事,那么,将目标放在自己的文字著作方面的势力,仔细想想,不外乎就是两个目标。

    最大的可疑就是李兆先。此人之前取了自己所做的《沁园春雪》,匿名交给锦衣卫,欲要以反诗的罪名陷害自己。虽然不知道最终的效果如何,但想必在自己早有应对的手段下,怕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的。

    这人有前科,有动机,也有收买人的能力,绝对是第一嫌疑。唯一让苏默疑惑的是,小七和自己的相识,是在与李兆先相遇之前。若说李兆先能如此的未雨绸缪,在跟自己邀斗之前便埋下这颗棋子,这等智慧,又怎么可能被自己吃的死死的?

    如此想来,似乎又不可能是他。难道是他爹李东阳?苏默又想到这个可能,心中不由微微一凛,眼神渐渐眯了起来。

    对于那位当朝大学士,赫赫有名的李公谋,他心中委实是忌惮的很。若真是这位李公的手段,倒也能解释的通了。

    可是为了对付自己一个小小的蒙童,以李东阳的身份地位,至于这般大费周章,筹谋到这个地步吗?

    苏默仔细想了想,不由的摇摇头。他并不妄自菲薄,但也绝不会狂妄自大。以他目前的身份,让一个高高在上的内阁次辅如此重视,说实话,那真是太抬举自己了。

    如果不是李家的手笔,那么第二个嫌疑人便呼之欲出了,那便是神秘的新任县令大人,沈松沈明府了。唯有他,才会如此重视自己,也更方便派出如小七这样的间谍来。也唯有这位同样身为文人的沈明府,才会动了从自己的书画作品中,寻找漏洞和错着。

    除这二人外,苏默实在再难以想到其他人。那么,真想究竟是哪一个呢?

    他蹙眉思索起来。

第211章:野生动物很危险

    “行了,我只是在附近转转发散下,只胖子跟着就行,你们都散了吧,该做啥就做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第二天用过早饭,苏默溜溜达达往外面走,胖子和何二小姐二话不说,当即凑了过来。石悦则大声招呼着,集结了十个家丁跟上来。苏默便连连摆手,皱眉说道。

    石悦脸现迟疑,有心争究,但在苏默凌厉的眼神下只得作罢。何二小姐却是不吃那一套,小脑袋昂着,微微一转,将后脑勺对着某人,一副你说什么我都无视的架势,让苏默瞪着眼半响,很有扇上一巴掌的冲动。

    只是想法终归是想法,苏默能想象的到,若是当真自己有所异动的话,那天下午恐怖的景象,必然就会立即再次重现。

    所以,他瞪了半天的眼,最终还是明智的放弃了那个危险的念头。悻悻的转身之余,却没发现,半侧着脸的何二小姐嘴角微微勾起,眼底露出了得意的笑意。

    “小七,你也在家留着吧,不用跟着了。”转头看见拎了个提篮的小七跑了过来,苏默淡淡的随口吩咐道。

    小七一怔,摇头道:“可我是公子的书童,公子出门岂可没人伺候?”

    苏默哂笑一下,抬手揉揉他头:“伺候什么,我又不是没手没脚。再说了,没见有人比你更迫不及待的准备随时伺候我吗?”他口中说着,眼珠儿转了转,眨了又眨。

    小七一愣,随即便露出恍然之色。眼神儿往何二小姐那瞄了瞄,略一犹疑,最终还是点头退下了。

    做下人要有眼力劲儿,何二小姐为了留在苏家,闹的那叫一个欢实,苏韩两家又有谁不知道的?眼下这场合,似乎、貌似、好像确实自己不方便跟着啊。

    至于说胖子随便,那家伙被公子明令,非必要不得靠近十步以内,倒是自己这个贴身书童又无法比的了。

    他这里默默想着退下了,那边何二小姐却是气的七窍生烟、咬牙切齿的。

    这混蛋说的什么?随时准备伺候他?还迫不及待?自己是按照约定,要跟着他好找出江湖败类的好不好?这混蛋竟然想拿自己当丫鬟使唤,真是太可恶了!

    “眯眯眼,你……”何二小姐柳眉倒竖,有变身的兆头出现。

    苏默啊了一声,随即忽然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喜道:“哎呀,怎么何姑娘在这儿,真是好巧啊。”

    何二小姐顿时一窒,满蓄的气势刹那间泄了一半儿,这憋得。但随即又是大怒,这个混蛋什么意思?感情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眼前,他竟现在才看到?故意的!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姓苏的,你是不是又想打架?”何二小姐开始磨牙,眼中有危险的光芒闪现。

    苏默一脸的迷茫,惊讶道:“这是从何说起?”

    何莹怒道:“你敢说没看到我?要是没看到我,你刚才那话说的谁?又是谁那什么,伺候你的。”

    苏默眨眨眼,随即似乎恍然大悟,捶胸顿足道:“误会,这真是误会啊。我说的伺候我的人,当然是胖子啊,怎么可能是何姑娘呢对不对?何姑娘是什么身份啊,客人嗳。哪有让客人伺候主人的道理?哎呀,莫不是何姑娘你……”

    口中说着,眼神带着惊疑,不停的在何莹身上踅摸来踅摸去,欲言又止的。

    何莹便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只觉的那眼神似乎带着某种热度似的,瞄到哪里,身上对应的部位就火辣辣的,不由又羞又怒,偏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左右不得劲儿,只恨恨的跺跺脚,当先冲出了门去。

    众人看得大乐,齐齐憋着笑,一个个憋得脸红脖子粗的。韩杏儿也是莞尔,冲着苏默翻了个娇俏的白眼,摇摇头转身先自回了。这两人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付,但凡碰到一起就没消停的时候,总是要闹出些动静来。莫不是这就是所谓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韩妞儿心中想着,不由的就是一阵不舒服升上心头,旋即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苏默兵不刃血,大获全胜,得意洋洋的昂着头,背着手一摇三摆的往外走去。临去之际,眼角余光瞄了一旁的张悦一眼,张悦便不动声色的微一颔首。

    出了门,便见先冲出来的何二小姐正站在一株大树下,正恨恨的一把一把的扯着树叶子,嘴中念念叨叨的不知在嘀咕什么。

    不过苏默用脚趾头都能猜到,那内容多半跟自己的种族啊、生死啊之类的有关。

    “唉,又何至于?生命之艰难,便总有些无奈和痛苦,令人无法回避,无从逃避,只得默默承受。想必我心亦如你心,都是一般纠结。但愿能有一日,花好月圆,皆遂了意,不再如此挣扎彷徨。”

    耳边传来低沉的吟诵,似诗非诗,似词非词,却又饱含着浓浓的情感,荡气回肠。

    何二小姐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身子虽仍背对着这边,一对小耳朵却悄悄的竖了起来。待听到我心亦如你心,不由的肩头微微一震,一颗心便莫名的加速跳了起来。

    再等到听到但愿有一日,花好月圆几个字时,不由的脸颊**辣的发烧起来,连耳朵尖都染上了一层粉色。

    这个大坏蛋,当着别人的面儿那般对待自己,可背着人却忽然说这种奇怪的话,让人脸红耳热,心都要跳出来似的。这混蛋,什么话就不能明白着说,偏要这般云里雾里的。哼!书生便是如此,躲躲闪闪的,好生没趣!

    她暗暗腹诽着,恨不得将某人埋汰到骨子里去,偏偏心中又是莫名的欢喜,只盼那声音莫要停,再说一些,再多一些。

    正这般乱七八糟的想着,一颗心也跳的人慌慌的,耳边那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近到似乎后背都能感受到那靠近躯体的热度了,让她不由的彻底慌乱了起来。理智告诉她应该赶紧躲避开,却偏偏不知为何,一个身子竟而手足发软,便连动根小指头都难。

    不要啊,她脸颊红的如同醉酒,心中大喊着,身子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然而下一刻,她猛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渐渐的脸上红晕消退,转为一片冰霜。两只白玉般的小拳头握紧又张开,张开又握紧,紧抿的嘴中,一口糯米牙险险磨碎了。

    苏默站在大树前,两手温柔的抚摸着树干,一脸的痛惜。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气,口中喃喃道:“何其不幸,何其悲哀?无缘无故受到****,却只能默默承受,可悲!可叹!可怜!我怜你之不幸,叹你之悲哀,颂而抚之,愿你能听之懂之,坚强的活下去。啊,树啊,你可明白我的心?”

    这还啊上了…….

    何莹简直有想捏死这个混蛋的冲动,合着刚才那一大堆,压根就不是对自己说的,全是冲这树去的。

    怜其不幸,叹其悲哀?受****却只能默默承受……这个混蛋,这是转着弯儿骂我啊。混蛋!混蛋!大混蛋!又被他骗了!又被他耍了!啊啊啊啊,太气人了!太欺负人了!

    何莹心中呐喊,愤怒的无以为加。

    “你,说够了没?”气到了极点,反倒是诡异的平静下来了。何莹几乎是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啊,谁?是人是鬼?”身前正表达满心哀思的苏默,似乎被吓到了,猛的跳了起来,转头大叫起来。

    是人是鬼?

    何莹听到这四个字,就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股子气直冲华盖而上。

    “咦,原来是何姑娘啊。啊哈哈,你怎么在这儿呢,这可真是,真是巧啊。”大叫声忽又一变,变成了惊喜声,何莹慢慢睁开眼,但见一张笑的狗尾巴花儿似的面孔凑在眼前,那笑容不知道的,绝对要给出“真诚”两个字的评价。

    “我不是何姑娘,我是鬼。”何二小姐忽然笑了,笑的苏默猛地一种不祥的感觉升起来。同时,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瞬间将他淹没。

    “护…….”大惊之下,脱口待要喊人护驾,便见眼前忽然一点黑影闪动,然后呯的一声,眼眶子上早中了一记粉拳。登时将后面那个驾字送回了肚中。

    但觉漫天灿烂、群星闪耀之际,猛然又觉脚上忽然如同落下了一座泰山,这砸的叫个实落啊。

    “嗷~~”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回荡在竹林的上空,顿时间无数鸟雀惊慌飞起。正是哀嚎与鸟鸣共振,惨叫与展翅齐飞。

    ………………………………………………

    凤水河岸边,柳树依依,随风婆娑。凤水河奔淌不息,欢快的水声如同音符。

    一艘乌篷小船系在岸边一棵树上,艄公在船头支了炉子,炉子上坐着口小锅。

    小锅此时热气蒸腾,不时有鲜美的香味儿飘散开来,惹的岸上柳树下,两个正铺席而坐对弈的老者不停的吸着鼻子,满是陶醉之色。

    这本是一副极恬静的闲适画面,让人不由的就会想起山中隐士图。但是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登时让这幅恬静的画面支离破碎起来。

    “公子,是不是很痛?”一个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

    “废……啊嘶,废话嘛不是。要不你试试?”一个悻悻的声音回道,不时还间杂着吸气声。

    “唉,何姑娘也是,为什么下这种狠手?”先前的声音又响起。

    “………”公子似乎沉默了。过了会儿,一个悲愤到了极点的声音响起:“闹着玩下死手啊!胖子你要记住,记住公子这血淋淋的教训。这个教训告诉我们,千万千万不要,不要试图与野生动物接近。野生的就是野生的,所谓野性难驯就是如此了。”

    “啊?”胖子似乎很迷茫,“公子,你说的什么野生动物啊?这有什么关联吗?”

    “笨!”公子似乎很是怒其不争,斥道:“没听过吗,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般皆不毒,最毒妇人心。能跟蛇和蜂子相提并论的,不是野生动物是什么?”

    “呃……”胖子似乎很无语。顿了下好似低语道:“那只是比喻吧,这个我懂。”

    “你懂个屁!”公子显然耳朵很灵,就算是受了伤也仍然不妨碍他听到自己仆从的低语。

    “你可知道,人其实也是动物,只不过是动物中的高等阶层而已。人类的始祖是类人猿,然后经过漫长的演变,无数年的进化,最终一步步才到了今天这般样子,懂?呃,算了,以你的智商,这么高深的学问只怕你很难理解的……”公子滔滔不绝的说着,最终似乎又因为自己仆从的愚钝而失望,深深的叹了口气。

    对弈的两个老者一直在侧耳听着,待听到最后那番人类进化的言论时,不由的都是一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河岸边脚步声渐近,两老扭头看去,但见一个胖胖的仆从打扮的胖子,小心的扶着一个少年人一步一挨的走过来。

    少年人显然脚受了伤,走起路来一边重一边轻。但是随着二人渐渐走近,两老却又发现,原来这可怜的少年不但脚受了伤,脸上也被伤到了。

    蓬头垢面的,鼻子下有一道血痕,左眼眯缝着。仰头向这边看过来之际,那眼眶上,赫然老大的一个青眼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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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现代小职员穿越到大明后该怎么生活?当官?不好吧,一个两个的都是大脑袋啊,当官还不被玩死?造反?难度太高啊;经商?商人没地位啊;想活的潇洒、活的自由,那就,当个闲人吧。一个有势力的闲人!大明闲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闲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闲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