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八章 一厢情愿
把楚天齐送到家,司机小孟进屋问候了二位老人,稍坐一会儿就走了。
看到儿子回来,尤春梅非常高兴,而且还是专车送回来的,更觉有面子。
楚天齐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回家了,母亲拉着他的手,来回看个没够。看着看着,尤春梅眼圈一红,泪珠掉了下来。
尤春梅摩挲着儿子的手,念叨着:“狗儿,你可瘦多了,看你脸色多黑,眼窝那么深,工作挺累吧?工作得干,也得注意自个身体呀,照这样下去可不行,还不得累垮了?你要是身体累坏了,我们可……”
“你这人,儿子不回来的时候,你天天盼着。今儿回来了吧,你又哭天抹泪的,叨叨个没完。”楚玉良打断了老伴的话,“你要是真心疼儿子,就让他休息休息,就多说点高兴的事,真是的。”
“去你的,我这不是惦记儿子吗,谁像你一天都是张冷脸,就跟个木头人似的。”尤春梅抢白了老伴一句,又对着儿子说,“狗儿,你想吃什么,妈给你去做。”说着,就要往外屋走。
楚天齐阻止了母亲:“妈,这才几点?我刚吃过午饭,不饿。”
“对对,是有点儿早。你在哪吃的?”尤春梅慈爱的看着儿子,“是不是在乡里吃的,那个开车后生不就是乡里的吗?”
楚天齐点点头:“是,是在乡里吃的,和俊琦一块吃的。”
尤春梅看了老伴一眼,会心的一笑:“我就说儿子先去看小宁姑娘了吧?你还说我瞎猜。”然后把头转向儿子,“对,先看小宁姑娘对,这说明我儿子心疼人,知道心疼自己媳妇的人,都是好男人,别跟有的人学。”
母亲的话里既透着对儿子的赞赏,也有一丝吃儿媳妇干醋的意思,还有点儿拿话挤兑父亲的意味。楚天齐脸一红,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楚玉良鼻子“哼”了一声,显然是听出了老伴话里的意思,以此来表示对老伴说话的不屑。
“狗儿,小宁姑娘真是个好孩子。过一段儿就来家里看看,每次都带好多东西,还问家里缺什么,有什么需要她办的。只要一进门,不是帮我烧火做饭,就是跟我俩嘘寒问暖的,我就认定这个儿媳妇了。这么好的姑娘哪找去?要模样有模样,要能力有能力,又那么懂事,真是打灯笼难找。”说着,尤春梅“扑哧”笑出了声,“那小屁*股看着不大,可是肉肉*乎乎,滚*圆滚*圆的,指定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又来了,又来了。成天就盯着人家姑娘看,把人都看毛了,真是老没个老样。”楚玉良抢白着。
“老东西,我说什么都不对,我看怎么啦?那是我的儿媳妇,我想看就看。”尤春梅说着,话题一转,“老东西,你可不能随便乱看,那才是为老不尊呢,你可是老公公。”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楚玉良甩下一句话,就要下地出去。
尤春梅一伸胳膊:“老实待着,上哪去?狗儿好不容易回来,咱说说他的终身大事。”
楚玉良白了老伴一眼,又从炕沿挪到了里边。
听母亲又提到宁俊琦,楚天齐心里很不是滋味,真是五味杂陈,不知如何接话,心也飘到了她那里。
看到儿子呆楞楞的出神,尤春梅一笑:“狗儿,想什么呢?说说你和小宁姑娘的事吧。”
“啊,什么事?”楚天齐含糊的问着。
尤春梅拍拍儿子的手,说道:“狗儿,高兴的昏头了吧,当然是你俩的婚事了。你看你也老大不小的,都二十八了,跟你一般大的,他们的孩子都上学了。我知道,你们是公家人,结婚要晚,不过现在这岁数也够晚的了。要是再不结婚,女的生养都不好生,好端端的还得在肚上开刀往出拿。
我问过小宁姑娘,她和你是同年的,月份是八月,就是忘了问她是阳历阴历了。要是阴历的话,就比你大一个月,要是阳历的话,就和你同月,也应该是七月份。咱们农村生孩子都是按阴历算,城里人一般是按阳历,说不准你俩还是一天生的呢,你看这缘分多好。我看你就再问问她,最好把生辰八字也要上,我找人给看看,给和和属相。这也就是一个老理儿,其实只要两人对脾气,就肯定能和。有人八字倒挺和,还不是一吵吵一辈子。”说着,尤春梅看了老伴一眼。
知道老伴又捎带着编排自己,但楚玉良并没有搭话,只是鼻子又“哼”了一声。
“妈,不着急。我是二十八虚岁,周岁是二十七,着什么急?”楚天齐现在哪有这心情,便搪塞道,“城里好多人都是过了三十才结婚的。”
“城里是城里,乡下是乡下,城里论周岁,村里就论虚岁。孩子在娘肚里那一年也得算上,十月怀胎不能忘,这是老理儿。”尤春梅说的头头是道,“我知道,城里人有的结婚是晚,还有的一辈子不结婚,有的两口子连孩子都不要,还说是什么什么克家庭。要我看,不结婚的、不要孩子的,都是不孝,‘百善孝为先’嘛!这不光是不孝,还是不忠。你想啊,都不结婚,都不要孩子,那以后的人还不得绝根了?没有传宗接代,没有人了,这么大的国家靠谁去建设?我看他们就是自私。”
可能是觉得话扯的远了,也可能是觉得刚才的话有点不受听,尤春梅又把话头拉了回来:“城里乡下不同俗,这我知道。你生在乡下,咱们就得跟乡下后生比,你现在早就到结婚年龄了。对了,你见过他父母没有?到了该见时候了,要是方便的话,双方父母也该见见面。”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看着儿子。
见母亲紧盯着自己,楚天齐这才意识到母亲在等他答话,就赶忙说道:“见……是该见了,只是我俩都忙,老是没时间。”
“再忙也能抽*出时间呀,就是周末放假也能把这事办了。”尤春梅提出了不同意见。
“她父母也忙。”楚天齐编着瞎话,“刚那天她联系了,父母都不在。”
尤春梅追问:“什么时候回来?”
“不好说,他们出国去了。”楚天齐尽量把时间往后推。
“出国?”尤春梅先是一楞,又说,“那人家父母可不简单,不是当官的,就是做大买卖的。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你知道不知道?”
“好像都是公务员吧。”楚天齐随口应着。
尤春梅想了一下,面色稍微有些凝重,自语着:“看来他们家都是当官的,比我们家要高,可千万别给狗儿气受。就冲小宁姑娘那么懂事,家里大人应该也差不到哪去。再说了,就凭我儿子,以后一定有出息,没准就能弄个县长当当,说不定还能当省长呢。”说到这里,她的脸上满是向往和自豪之情。
楚天齐心不在焉,也确实跟不上母亲的思维跳跃,干脆就不再接茬,只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其实脑子早走神到一边去了。
尤春梅自顾自的说着:“我看你还是抓紧时间去见见小宁姑娘父母,也让我俩尽快和他们见见,商量一下你俩的终身大事。人家把闺女嫁给我们,自然是我和你爸上人家门去谈,虽然我们是乡下人,可这大道理却懂。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有些事要提前说说,到时别让女方亲戚挑理。结婚的事可以推几天,可以先订婚。要是人家没这个讲究,那就直接结婚,那样更省事。
城里乡下规矩不一样,我们要多听听人家的说法。只要不太难为我们,就按人家的规矩来,为了儿子,我们什么都能豁出去。人家肯定有好多亲朋好友,肯定要专门摆席面,这是人之常情。就是这席面时间上,必须得咱们先办,咱们是娶媳妇,又不是做上门女婿。
我估计人家肯定要说房子的事。你们都是公家人,不可能回农村来住,那就在城里买房。省城的房子太贵,我们确实也买不起,那只能是你们以后有钱自己买了,现在还是先在县城买吧。本来这些年也攒了一点儿钱,你爸住院的时候花了不少,就剩那张定期存单了。这两年你给家里的钱,我都攒着,你爸又挣了一点,再出去借点,县城买楼肯定能够。要是你们单位分房,估计更花不了几个钱。
还有就是三金,不管人家女方提不提,我们都要给,这是规矩,也算是婆家的见面礼。还要说说银子钱,我听说城里人都不要,那我们也要提一提,显得我们懂礼逊。对了,买那些家三货四也得钱,这些也要考虑进去。人家把闺女嫁给我们,怎么得也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该有的也得有……”
虽然楚天齐的思维一直在溜号,但母亲说的话,他还是听了好多。听着听着,他的眼圈红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呀。同时他也很是伤感,母亲那里知道,事情早出了岔头,她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是一厢情愿。
……
等到母亲说完,楚天齐含糊的应承了一下,就出了院子。
来到街上,楚天齐给郝晓燕打了电话,让她多照看一下宁俊琦。
郝晓燕说自己刚从宁俊琦屋里出来,宁俊琦除了哭就是发呆,就跟中了魔症一样。她还说“真不知你们年轻人是怎么回事”,并让楚天齐放心,有她照顾着呢。
挂了电话,楚天齐遥望着前方,久久出神。仿佛眼神要穿过高山阻挡,要直接看到那间屋子里的人似的。
第七百六十九章 父子互审
回家期间,楚天齐去了一次山上,去看弟弟的果园,还给弟弟带去了两条烟。经过这几年的悉心照料,果园的情况也有所好转,去年的时候就有了盈利,今年比去年又增加了两成利润。只是由于一些客观条件限制,客户不太稳定,好多走的都是零售,这样就增加了太多的不确定性。
要是当地有罐头厂,或是果品厂,就好了。那样就能够就地消化,不但可以减少运输的中间环节,销路也就有了保障。当然,这样的厂子不可能就在村里或是乡里,就是县里能有这样的合作单位也是好的。
弟弟皮肤黝*黑,手上皲裂了好多口子,脸上胡子拉茬、头发蓬乱,衣服也是脏兮兮的,上面还坏了好多口子。楚天齐很是愧疚,只顾忙单位的事,只顾想着别人,却忽视了对弟弟的关照。他把果园的事放到了心上,想着一定要帮弟弟找到好的销路。
弟弟楚礼瑞倒是很知足,知足果园的收成,知足哥哥给了买农用三轮的钱。更知足因为哥哥的人缘,三里五村卖水果的时候,人们都很捧场。村民都说楚乡长给他们办了实事,让他们多挣了钱,是个好官。
看到弟弟良好的心态,听到弟弟的转述,楚天齐很是欣慰,也很感慨。欣慰自己做了一点实事,感慨老百姓的知足,也感慨弟弟的懂事。
和弟弟在山上窝棚里吃了一顿饭,就被弟弟“赶”下了山。
楚礼瑞不让哥哥和自己在山上住一晚,怕哥哥受凉或是受风,而楚礼瑞说他自己已经习惯了,已经锻炼成了钢筋铁骨。
楚天齐只得对弟弟叮嘱一番,回到了家里。
在家里这几天,除了去山上看了弟弟一回,楚天齐专门选择星期日,去看了姐姐一家。去的时候,他给妞妞买了文具和吃的,给姐姐带了一件新买的红色风衣,还给姐夫带了一条烟、两瓶酒。他是和村里的三楞子乘摩托去的,三楞子在铅锌矿打工,每天上下班都经过姐姐的村子。
妞妞看到大舅进门,直接就扑到了身上,又是亲又是在身上蹭来蹭去的,足见对楚天齐的依恋。
姐姐看到弟弟到来,很是高兴,又是急着说话,又是张罗包饺子,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姐夫知道大小舅子要来,当天也没出去干活,专门在家等着,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面对小舅子调侃“你穿好的,让姐姐穿旧的”,刘栓柱也风趣的表示“我平时穿的都是带补丁衣服,今天收拾一下,是专门接见县领导的”。
饺子就酒,越喝越有。楚天齐一边和姐夫喝酒,一边听姐姐、姐夫说着一些喜事、趣事,也回答着他们的一些问题。在他们问到和宁俊琦的事时,楚天齐都一语带过了。
姐姐经营小买部、照顾着家,姐夫走街串户修鞋、卖东西,日子过的不错。姐姐满脸喜色,不只是因为家里收入上去了,更重要的是男人在身旁相伴,觉得有了依靠,心里更踏实了。
看到姐姐一家日子过的很红火,楚天齐很是欣慰,放心不少。嘱咐他们有什么事别客气,可以给自己打电话,吃了一顿饭后,返回了家中。
专门去看弟弟和姐姐,一是因为很长时间不回来,确实应该见见面、说说话。二是楚天齐总有一种预感,预感自己在开发区待不长,也不知道下一步等着自己的是什么。见见亲人,好像有一种话别的意味。
除了看弟弟和姐姐,还有一项工作就是赴宴。本来不想去参加,在家里吃的更合适,还能多和父母待着。只是请客的乡亲总会给扣上“当官了,瞧不起人”的帽子,他也就只好就犯了。
……
已经回家待了六天,明天就该回去了。
在接受了母亲的一番叮嘱后,楚天齐回到了西屋。见父亲已经睡了,他也上炕躺到了被窝里。
楚玉良说了话:“明儿就走?”
以为父亲睡着了,没想到还醒着,楚天齐答了一声“嗯,明儿就走。”
“天齐,我看你这次脸色不大好,也经常走神,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楚玉良又问,“是工作不顺遇到了问题,还是和小宁有什么不愉快?”
“什么事都没有,主要就是这段太累。再有两个来月,就到元旦了,开发区能不能升级保留,在此一举。虽然做了好多工作,从现有引资数额、建设规模来看,升级应该没问题。但世事难料,还是不免担心。开发区这一年确实发生了很大变化,取得了好多成绩,这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人们在这事上寄予了很大希望,也投入了足够的热情和能量,升级与否关系着好几十人的前途,更关系着玉赤县的发展,确实也有一定的压力。
另外,就是迎接评定验收,也有好多准备工作要做。要经常调查,经常修改,还要出去学习、取经,确实也牵扯了很大精力。我也和你说过,十月底又到了支付征地补偿款的时候,现在县里承诺给的资金还有一定缺口,我也得四处筹措。这不只是关系到被征户能不能按时足额领钱,对开发区评定验收也有直接和间接影响。不过,我相信县里也能想到这些,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哦,是这事呀。”楚玉良停了一下,又问:“既然这么忙,你这一下子休息七天,好像也有点不对头呀?就跟没什么事可做似的。”
楚天齐楞了一下,笑道:“爸,你也太敏感了吧。我已经两个月没回家,周末也没休息,光假期就攒了半个月,这不过是补休几天。另外,下一阶段要更忙,甚至晚上也要加班,周末更不能休息,所以单位安排人们这一段轮流调休。”
“哦,是这么回事呀,没事就好。不过我总感觉,单位一把手没有特殊事就连休一周,不正常。你这理由好像也太顺了,就跟提前背诵的一样。”楚玉良也笑了,“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
楚天齐以攻为守,抛出了一个新的话题:“爸,你不会是以前做过政审干部吧,要不就是在军队保密部门待过?否则,怎么这么敏感?”这个问题是他早就想问的,只不过今天借机说出来而已。
楚玉良干笑了两声,道:“你这想象力也挺丰富的。就差给我安一个保密局长的头衔了。”然后,他忽然问道,“天齐,怎么没见你的长命锁呀?丢啦,还是去哪了?”
长命锁?是呀,去哪了呢?楚天齐下意识的在胸前摸了摸。糟了,去省城的时候还戴着呢。他含糊的回答:“哦,在,在那什么,办公室柜子里锁着呢。”
一边回答父亲的提问,楚天齐一边却在想着事情,看来长命锁是丢了,那么会在哪呢?他首先想到的是喜来登酒店,自己在那里住了一夜,还洗了湿衣服。但他记得很清楚,当时把东西都拢在了一起,手表、手机什么的都在,并没见到长命锁呀。
那会在哪呢?难道……楚天齐忽然想到了宁俊琦家里,当时自己在沙发上休息过,可自己也没脱衣服呀,按说更不应该把长命锁丢掉的。只是当时酒醉的厉害,根本就什么也不记得了,更没在意长命锁的事。
其实楚天齐这种情况也不奇怪,就好比好多人戴手表,平时总是戴着,已经习惯了,去洗澡的时候就容易忘记摘掉,结果手表就进水了。楚天齐总觉得长命锁挺亲切,近一段就总是戴着身上,去省城那天也不例外。只是近几天相当于受了点刺激,整天想的都是和宁俊琦的事,并没有在意其它的事情。
“没丢就好,没丢就好。”楚玉良嘱咐道,“回去以后好好看看,千万不要放的找不着,那可金贵着呢。”
父亲给自己长命锁的时候,楚天齐就有疑惑,总觉得这里边有点什么,他甚至怀疑跟自己的身世有关。所以,就经常拿出来看,有时就一直戴在身上。现在父亲又这么叮嘱,他更意识到这个长命锁不同一般。
“丢不了,丢不了。”虽然楚天齐这么回答,心里却不踏实起来。如果这条长命锁真跟自己身世有关的话,那这可就麻烦了。现在长命锁应该是已经丢了,但究竟是酒店,是宁俊琦家,还是在路上?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看来一定要好好回忆一下,争取再找回来,可又谈何容易呢?
楚天齐忽然问道:“爸,那条长命锁不就是一个银的吗?就那么金贵?”然后又一惊一乍的说,“不会是白金的吧?要是的话至少也值上万了。”
“什么白金的?别瞎想了。”楚玉良接过话头,“就是个银的,不过那有你儿时的记忆,你说金贵不金贵?”
父亲的话说的很平淡,但听到“儿时的记忆”几个字,楚天齐还是不免心生疑窦。便再次试探着道:“我以为就跟戏文里一样,是太子流落民间,带着一个长命锁信物呢。”
“你呀……什么都敢想。”说完此话,楚玉良声音戛然而止。
父子两人的对话,像极了政审,所不同的是互相审问着,不同于一般的一问一答。
第七百七十章 水底捞月
父亲已经打起了呼噜,可楚天却睡意全无。
刚才通过和父亲的对话,楚天齐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再次想起了偷听到县医院两名护士的对话。当时一名护士明确说过自己是ab型血,父亲是o型血,那个护士还强调“正常情况下,o型血的人绝对不会生出ab型血的子女的”。
后来,楚天齐在雷鹏家里,还专门翻了医学书籍,特意看了有关血型的知识。书上内容显示,o型血父母生出ab型孩子的概率几乎为零,即使有一个特例也解释不清。就书上这种表述,可以看出,这种可能性即使有,也应该是在千万分之一了。他觉得自己应该绝对不是那个特例,母亲是不是亲母亲不得而知,但现在的父亲绝对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一开始,因为可能和父亲的非血缘关系,楚天齐也曾经苦闷了几天。待他想到了父母对自己千般呵护和关照,苦闷心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对父母的深深感恩。当然,在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种渴望,渴望知道自己身世之谜的。
今天父亲特意提到长命锁,楚天齐也敏感的意识到,长命锁可能就是打开自己身世之谜的一把钥匙。以前楚天齐多次看过长命锁,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条链子上缀着一个如意形状的小物件,上面有四个字“长命宝贵”,还有一点小图案而已。经父亲今天这么一追问,他现在非常想仔细看看,看看这个长命锁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现在却不在自己身边,可能永远也会离开自己了。他不禁自问:莫非这是天意?是天意要让自己糊涂一辈子?
暗叹一声,挥去脑海中自己的信息,楚天齐又思考起关于父亲的一些点滴。
在父亲昏迷的那段时间,楚天齐好几次听到父亲说着一些莫名的称呼和名字,有时是喊“首长”、“放心”,有时又叫“老高”或是“王娟”,有时还说“孩子”,反正很是莫名其妙。
那时不明白父亲喊的是什么,但现在“首长”一词的指向肯定是清晰的,那就是部队。父亲的“绿漆铁盒”,头上的弹片,都是有力证据。那次父亲给自己一条专业爬山索,还建议准备压缩饼干、糖块、手电、橡胶手套等,这都是野外生存的必须品,野外生存训练是部队的必备科目。
另外,还有一条信息,也可以做为佐证,证明父亲曾经是军人。那还是在和龙哥初次见面的时候,龙哥说有一个人救了他父亲,而原因竟是因为他父亲穿着一身旧军装。从救人者的功夫判断,楚天齐认定那人就是父亲楚玉良,也认定父亲以前肯定是军人。
有一次,楚天齐专门提过这件事情,也曾质疑父亲“赤脚医生”的身份。但父亲都以“纪律”二字遮掩过去了,还说到了“脱敏”一次。
尤其有一事,让楚天齐记忆深刻,那就是父亲曾经对着徐大壮的字掉眼泪。徐大壮是老革命,那父亲肯定就和对方有联系。父亲口中的“首长”,会不会就是徐大壮呢?
至于父亲说的“孩子”,楚天齐总感觉和自己有关。至于“老高”和“王娟”会不会和自己有什么联系,他就只是疑惑了。
通过想父亲说胡话的事,楚天齐又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在父亲刚刚苏醒不久,父亲曾经对着宁俊琦说“你姓李”,而且两次说过。从现在来看,宁俊琦的父亲就是李卫民,她的眼睛、鼻子和李卫民很像,自己父亲一定是依据样貌有所指了。
宁俊琦的父亲姓李,这本身就值得探究。但这几天总是纠缠在和宁俊琦的关系上,有时又吃请喝的迷迷糊糊,所以楚天齐并没去想这个显而易见的疑问。
那么,这就说明,父亲认识李卫民。可是从自己记事起,父亲就是赤脚医生,没出过远门,更没有李卫民模样的人上门,那他们很可能就是在以前认识的。
楚天齐一下子想到了一个问题:父亲楚玉良、李卫民、徐大壮,他们三人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进而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自己和宁俊琦现在这种情况,是否和父辈之间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两个有仇,或是还有其它原因?
……
宁俊琦又失眠了。
其实这十多天以来,她基本每天也就是睡两、三个小时,常常是深夜还无法入眠。要不就是被噩梦惊醒,眼睁睁的熬到天亮。白天的时候又是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说话也颠三倒四,有时更是前后矛盾。近几天更是浑身酸*软无力,头疼欲裂,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今天已经吃过两颗安眠药了,可还是无法入睡。于是,宁俊琦干脆坐起来,靠在床头上。
长命锁静静躺在床头柜上,静静的看着宁俊琦,就像妈妈一样看着自己。妈妈去世的时候,宁俊琦还很小,依稀记得一点儿妈妈的样子。长命锁是妈妈给的,看到长命锁就像看到妈妈一样,这条长命锁一直陪伴着她,她到那里就把它也带在身边。
宁俊琦伸手拿过长命锁,轻轻在上面抚摸着,就像在抚摸妈妈的脸庞一样。
这是一把银质长命锁,锁头上面缀着一条链子。锁头呈扁平状,两头翘,中间凹。翘*起的部分正好固定着链子的两端,便于把长命锁挂在脖子上。中间部分有一个如意图案,刻着“长命宝贵”四个字。字的前方有小图案,像是两个人的样子,字的后方也有图案,是一条鱼。这两组图案非常小,也并没有那么形象,要不是有人告诉,根本就看不出来,宁俊琦是爸爸告诉的。
虽然妈妈的形象非常模糊,可宁俊琦总在梦里梦到妈妈。在梦里,妈妈具体的样子不清晰,但她能感觉到,妈妈是一个善良、美丽、温柔的女人。几乎只要抚摸长命锁,就会梦到妈妈。妈妈还是那样美丽,那样善良,妈妈静静的听自己说话,自己也把一些心里话讲给妈妈。妈妈听的很认真,有时都哭了,可是却从来没有给自己任何答案。等到宁俊琦醒来的时候,往往枕巾上已经湿*了一大*片了。
那天,爸爸让自己把长命锁拿给他,之后又多次拿去。宁俊琦知道,爸爸也想妈妈了,也想和妈妈说说话。她还知道,爸爸肯定要和妈妈说到自己,要把不愿和自己说的话,告诉妈妈。她多么希望,爸爸能把这些话讲给自己,可爸爸却一直没说。
宁俊琦回乡里的前一天,在她的一再追问下,爸爸终于给出了答案,给出了不同意他们在一起的答案。爸爸表示,他俩姓氏犯克,说“楚、宁”就是“不宁”,就代表着不能白头偕老。
没想到,爸爸竟然给出了这样的答案,这也太滑稽了,一个堂堂的党的干部,竟然相信这些,竟然拿这个搪塞自己。但爸爸一口咬定,还说这是一个很有道行的高人告诉自己的,这些年他一直记得。爸爸还说,为了女儿幸福,必须让女儿避开这个姓氏。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不惜采取任何手段,这手段也包括对对方,对那个姓楚的人。
听爸爸这么一说,当时宁俊琦拿定了主意,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决定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于是,她乘爸爸出去之机,偷偷打的出去,到了省城最有名的寺院,去找老住持测字。
还真凑巧,老住持正好在寺院,答应给宁俊琦测一下婚姻。在住持要求下,宁俊琦提供了自己的生辰八字,也把档案上楚天齐的出生日期告诉了对方,还抽了一个卦签。
宁俊琦把自己摇出的卦签给了住持,住持也把刚刚写好的一个纸条拿了出来,这个纸条是根据她提供的两个生辰八字测出的。结果卦签和纸条上的内容完全一样,都是四个字——水底捞月。
住持随后为她诵了卦辞:一轮明月照水中,只见影儿不见踪,愚人当财下去摸,摸来摸去一场空。并告诉她,这是第二十九卦,坎为水,下下卦。
她听到此解,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但仍然不死心,问住持还有什么破解之法。住持想了一会儿,表示“可以从姓氏上想出破解之法,只要对方不是姓楚或姓禇,就可,否则两人都将有血光之灾。”
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击碎,当天宁俊琦就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坐上了返乡的列车。她决定和楚天齐一刀两断,为了自己也为了对方,当然她并不是完全迷信那个卦解。而是她知道爸爸那里才是过不去的坎,她本来想拿卦解去和爸爸理论,不曾想却是“水底捞月”。
但她没有和楚天齐说出爸爸反对的理由,因为那也太荒唐了,就凭他那性格,他根本不信,甚至不排除直接去找爸爸质问。只要他那么一闹,马上就会给爸爸一个收拾他的借口。一个小科长,在正厅级市委书记面前,就好似一只蝼蚁一样,何况蝼蚁还是自己爬到对方脚下的,那就是一个找死的节奏。
“叮呤呤”,一阵铃声响起。
宁俊琦看都没看,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什么事?”
手机里传来爸爸的声音:“琦琦,好事……”
第七百七十一章 擦肩而过
听爸爸说完,放下电话,宁俊琦心中疑惑:好事?能有什么好事?她首先想到了婚姻,想到了她和楚天齐的事。除此之外,对自己来说,还能有什么好事?即使给个县长当,也远不如和楚天齐在一起。当然,这只是假设,也不可能有县长职位等着她。
难道爸爸回心转意了?那姓氏相克之说也不在乎了?莫非那真是爸爸的托辞,莫非是他和住持玩了双簧?
可爸爸为什么会转变*态度呢?前几天还那么坚决反对,现在就能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可思异,也好像很不可能。那又会是什么呢?
莫非是外公苏醒了?这倒是个好事,可爸爸完全可以告诉自己,也可以让自己直接到**市去呀。为什么还非得这么安排呢?
现在对于宁俊琦来说,只有爸爸支持自己和楚天齐在一起是大好事,只有外公醒来是大好事。对于从政之人来说,加官升职往往是非常向往的,可对于现在的宁俊琦来说,却少寡无味、没有意思。
抓起手机,宁俊琦想回拨电话,想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她知道,如果爸爸要想告诉自己,是不需要问的,如果不想说的话,问了也白问。今天爸爸没有说原因,只说了“好事”两个字,要么是他故弄玄虚,想给自己一个惊喜。要么就根本不是这个事,他是故意不告诉自己。
虽然觉得未必会如自己所愿,但毕竟有了可能,即使可能性是万分之一,最起码也是一种希望。她看了看床头小钟表,时间已经十二点了,便在长命锁上亲吻了一下,轻声道:“妈妈祝福我吧,祝我有个好梦,祝我梦想成真。”话还没说完,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把长命锁放到一旁,宁俊琦平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她期望着快点进入梦乡,期待着能做一个好梦。
可是,刚才还混沌不堪的脑子,现在却无比清明,哪能进入梦乡?她的大脑中再次出现了楚天齐,两人各种过往浮现在脑海中。
六天前,楚天齐在卧室的表白,让宁俊琦感动莫名,也纠结万分。
楚天齐出身农家,待人接物也多是平民子弟的性格,他正直、善良、富有正义感。对于弱势人群,他不但不欺负,还经常施以援手。对于达官显贵,他也是不卑不亢,并不刻意巴结,有时甚至还故意回避接触。
虽然楚天齐身在官场,虽然也必须适应官场规则,甚至有时也不得不顺应一些潜规则,比如中小企业局编制的事。但宁俊琦却知道,楚天齐骨子里很傲,有时很固执,甚至为了他自己的尊严,会做出极其不明智的选择。但是,就是这样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为了要和自己在一起,竟然表示可以舍弃尊严,哪怕伤痕累累,那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她怎能不感动,她怎能无动于衷?虽然当时她莫不作声,虽然她当时恶语相向,虽然她哭泣喝止,其实她心里却在喊“天齐,我听到了,我知道你的心,我也爱你,像你爱我一样的爱你”。可是,她却不敢喊出来,她更担心因自己而让他受到伤害,受到爸爸的伤害。
爸爸可是沃原市市委书记,可是掌管着数万顶官帽子,掌握着强大的政治、经济资源,楚天齐和爸爸根本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就好比飞娥和火焰,飞娥围着火焰转一转还是可以的,要是扑上去的话,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那天,在自己卧室,为了掩盖事实真*相,为了让他尽快离去,无奈之下说出了那样伤人的话,说出了“从来就没爱过你”。可他却不相信自己那伤人的话,还斩钉截铁的表示“我不会放手”,这怎能不令她感动?她更加深深的意识到,自己没看错人。
想到那天她的表白,想到自己的态度,虽然很苦涩,却也很甜蜜。而且她也知道他惦记着自己,每天都会和郝晓燕联系,让郝晓燕关照自己,并打听自己的情况。宁俊琦忍不住笑出了声,骂道:“你这个贼,偷走了本姑娘芳心的小贼。”骂完后,她又哭了起来,脑海中还是两人之间发生的故事。
两人的初次相遇,很有戏剧性,是在班车上。当时楚天齐在睡梦中,糊里糊涂占了宁俊琦便宜,宁俊琦把他看成了流氓。不曾想,竟然成了同事,宁俊琦眼中的色*狼,竟然成了自己的下属。于是,宁俊琦为了报仇,经常故意找他的毛病,给他难堪。有时是故意穿小鞋,故意在众人面前要他的好看,有时又让他有苦说不出。他也自知理亏在先,也只得受着对方的欺负,实在受不过,就躲到了乡下,经常下去蹲点。
随着时间推移,随着认识加深,宁俊琦看到了楚天齐的优点。他责任心强,积极性高,心思缜密,反应敏捷,文笔也不错。她当时把这看做是他的另一面,也怀疑他这是故意做作。
不知不觉中,她看到他更多的优点,而且再没发现他的不轨,便也开始怀疑,怀疑初次相遇可能是个误会。对他的误解慢慢消除,她更多的开始依赖他。他也很卖力,做出了好多成绩,为全乡经济发展做出了贡献。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心中有了他,她也知道他有了意。只是当时担心家里态度,她才一直警告自己“悬崖勒马”,还跟他也做过要求。可是感情的事就是那么奇怪,越想抑制反而越难抑制,感情的闸门开的更大。
慢慢的,妈妈出现了,妈妈告诉她:“琦琦,做个好梦,祝你梦想成真。”
……
第二天,楚天齐坐上了家门口唯一的过境班车。
在出发之前,尤春梅自是又一番嘱咐,并着重告诉儿子“早登门拜望小宁姑娘父母”、“早点把事定下来”。楚天齐又是“嗯嗯啊啊”的一阵应付。以前他是觉得不着急才应付,现在他倒是着急了,可也得对方给这机会呀。
父亲没有什么嘱咐,但那眼神中分明包含*着很多东西。
班车上,熟人互相打着招呼,楚天齐都是热情回应。但大多数人见到楚天齐都很拘束,都知道他已经成了县里大官,有人还听说他一人当了俩官。尽管好多人的名字都记不清了,但楚天齐还是尽量和对方拉上几句话。
拉话之后,车厢里静了下来,楚天齐又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这几天,楚天齐又进行了反思,也进行了梳理、总结。他得出的结论是:自己爱宁俊琦,宁俊琦也爱自己,但现在出现了阻力。阻力肯定来自她的家庭,来自她的父亲李卫民。李卫民肯定给了她压力,比如对她的忠告和警告,这警告可能就包括收拾自己。他想她肯定遇到了类似欧阳玉娜的情况,才不得不和自己划清界线,否则自己就会遭到她家里的报复。
正是因为她爱自己,她才担心自己,但她又不能言明,只能用那种态度对待自己。而自己总以为要给她信心,给她力量,那天才向她深情表白,当时还觉得自己很男人,可事后想想,有些逼她太紧了。在这件事上,自己只想着她,而她既要想着自己,也必须想到她的父亲,因此她比自己要难决断。
今天楚天齐打算,要再见一见宁俊琦,要给她留出充足的时间。他会告诉她四句话:“我爱你,永远爱你”、“我理解你,理解你做出的决定”、“我不会放手,但我也不会逼你表态,我会等你,只到你愿意说的那天”、“俊琦,为了你我可以付出一切,甚至包括我的生命。”
当然了,最后一句话只是楚天齐态度表达,宁俊琦怎么会让他付出生命代价呢。
七点多的时候,班车到了青牛峪,楚天齐下了汽车。
无意间抬头看去,前方公路上一个银色的光影在闪动,看起来很是熟悉。光影一闪而过,不见了踪影,楚天齐迈动步子,走向青牛峪乡政府。
“小楚,楚天齐。”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楚天齐回头看去,一个男人从身后走来,正是自己的老朋友,也是自己的好哥哥——刘文韬。
“刘主席,刘哥。”楚天齐迎了过去。
“小楚,你这是要去乡里,找宁书记?”刘文韬握着楚天齐的手。
楚天齐点点头:“是,是去找她。”
“宁书记刚走,也就四、五分钟吧。刚才她在商店买土特产,我们还说了几句话呢。”刘文韬有些疑惑,“你们提前没联系?”
怪不得眼熟呢?刚才路上的银色光影就是她的现代车。楚天齐心中一凉,但还是如实回答:“没联系。”说着,拿出手机拨打起来。
手机里传出关机的提示音,楚天齐只好收起了手机,一个词语跳了出来:擦肩而过。
“小楚,你俩是不是有误会了?”刘文韬关心的问,“乡里人说,那天你一来,就听宁书记在哭,等你走了还在哭。都猜测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说什么的都有。我也特意观察了一下,宁书记瘦的都脱了像,眼皮红肿,眼窝黑青,脸好像也是肿的。就是说话的时候,也有点恍恍惚惚、颠三倒四的。照这么下去,可不行呀。”
“哎,是有误会。”楚天齐叹了口气,“但这误会究竟是什么,我也弄不清楚。”
第七百七十二章 撞钟和尚
既然宁俊琦离开了乡里,打电话又关机,楚天齐只得心中暗自唏嘘,然后和刘文韬一起到小饭馆吃早点,顺便聊一些事情。
临分手前,楚天齐把一小袋瓜子仁给了刘文韬,托刘文韬转交宁俊琦,瓜子仁是母亲一颗一颗给剥出来的。
刘文韬拍拍楚天齐:“小楚,你放心,一定当面转交。无论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帮忙,只我老哥能做到的,一定竭尽全力。”
“刘哥,拜托了。”楚天齐真诚的说。
楚天齐刚到青牛峪乡上班时,刘文韬一直对楚天齐很照顾,既是同事,也是朋友,给了楚天齐好多指导。在楚天齐离开乡里后,两人也经常联系,刘文韬和楚天齐的关系亦师亦友。
一辆过境班车停下,楚天齐上了汽车,二人挥手告别。
将近十点的时候,楚天齐回到了开发区。
当双脚踏上开发区土地的时候,楚天齐顿感亲切,却又像是陌生了好多。
主任办公室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但楚天齐却总觉的很是清冷,也没有找到任何主人身份,完全是一种到此为客的感觉。
前脚刚进屋,王文祥后脚就跟了进来。
王文祥对楚天齐表现的很是敬重,先来了一阵嘘寒问暖,然后说道:“主任,可把您盼回来了。您休假这些天,我是忙的焦头烂额,一头雾水。本来您已经安排很清楚的事情,我也弄不了,有的还弄错了。想要给您打电话请教,又担心打扰您休息,所以就一直倒数着时间。”
楚天齐笑了笑,不置可否。
王文祥眼巴巴的看着楚天齐:“主任,现在您回来就好了。有些事情还得您亲自掌舵,我确实不行。”
“那怎么行?”楚天齐摆摆手,“这不符合规定,而且咱们已经说好了。”
“不,主任,是我没说清楚。”王文祥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有些工作还得您亲自操刀,比如升格验收方案统筹的事,比如‘股’变‘局’报告细化的事。当然了,这些方案中的一些事情我会安排人手去做,但需要您给弄的越具体越好,就像老师教学生那样。要不我实在弄不了,有您一弄的话,我这心里才有底儿,才踏实。”
“哦,是这事呀。”楚天齐还是没有明确表态。
王文祥面色很是庄重:“主任,我知道您心系开发区发展,一直惦记着开发升格保留的事。从对开发区感情上来说,您的感情更深,您心系的是整个开发区大局,是全体工作人员。而我一直都是首先考虑自己,即使现在多了一些集体观念,但确实还是格局跟不上,只有请您这胸怀全局的人多多费心了。
我心里明镜似的,无论您是否继续主持工作,我充其量就是一个过渡,但是当一天和尚就要撞一天钟。既然临时挑上了这个担子,那我就应该努力去做,说的大一点是为开发区发展,其实也是在实现自己人生的价值。这几天我思考了很多,觉得这么多年都是在为自己活着,也该为集体、为开发区兄弟姐妹们出点力了,当然我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分子。”
见对方说的很是真诚,对自己比较推崇,楚天齐也不好推迟。再说了,做为临时主持工作,王文祥即使给自己安排工作,也是理所当然的。人家现在对自己这么尊敬,自己也要识敬,再说了,闲着也难受,便微微一笑:“老王,这才几天不见,你这戴高帽功夫、巧使唤人功夫,都见长啊。好吧,我悉听吩咐。”
“好,那就好,只要您能答应,怎么说都行。”王文祥嘻笑着,“主任,其实我也是为您考虑。您现在弄这些方案,也便于重新主持工作时,立刻进入工作状态。我觉得这个时间不会远,应该很快,我也盼这时间能快点来,最好是在月底前,在支付补偿款之前。否则,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楚天齐心中一动,不知对方是随口一说,还是真有让自己重新主持工作的传言。他“哈哈”一笑:“老王,果然你这功夫见长,得了便宜还卖上乖了。你说的也对,我也就做那个天天撞钟的和尚吧,不为自己也得为大家着想啊。”然后话题一转,“要补偿款的事,你可别打我的主意,我是不出面了。”
“好吧。”王文祥说着,站起身,长嘘了口气,“我现在就去政府,去追补偿款的事。”说完,走出了屋子。
看着门口方向,楚天齐发了一会呆。然后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虽然这两个方案是自己弄的,可能是觉得已经推给了别人,就没再多加思考。这刚一看到,还有了生疏的感觉,于是楚天齐集中精力,仔细看了起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要文武来了,他是刚刚外出办事回来。他简单向楚天齐讲了这些天的事情,也重点说了一些人的表现。
从要文武的讲述可以看的出,王文祥这几天确实在努力工作,也在做着一些实事,但有的工作还是有点滞后。这既和王文祥的能力有一定关系,也和县里这种不伦不类的安排有关,大家都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心里都不踏实。
“主任,你休息了一周,有些事情也想出眉目了吧?不能总这样下去呀。”要文武看着楚天齐,郑重的说道,“对方应该也在盯着吧。”
楚天齐点点头:“也想了一些事情,有点眉目,不过还有待斟酌。我再想想吧。”
这几天,楚天齐确实想了自己的处境,但却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本来县里就有好几个人想收拾自己,尤其柯兴旺已经频频出招,而现在还有一个新情况,那就是李卫民很可能对付自己。虽然宁俊琦一直没有明说,但显然是李卫民不同意,否则宁俊琦不应该是那样的表现。如果自己不顺从,或是宁俊琦不配合,那李卫民自然要采取措施,自然要对付自己,这是顺理成章的事。
本来县里的几个人就很难对付了,一旦李卫民也出手的话,那自己哪有对抗的能量?可他又不甘心伸颈受戮,所以一直在想办法,只是目前没有一点眉目。但他之所以对要文武那样说,也是为了给对方一些信心,对方可是奔着自己来的。
看得出主任心情沉重,也确实事关重大。要文武没有再问这个问题,而是说道:“主任,开饭时间到了。”
“好,吃饭。”说着,楚天齐站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屋子。
……
青牛峪乡长办公室。
冯俊飞正在拨打电话,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次拨打同一个电话了。
电话终于通了,话筒里传来大伯冯志国的声音:“小飞,有什么要紧事,老是打电话?我刚从柯书记办公室出来。”
冯俊飞兴奋的说:“大伯,你听说了吗?宁俊琦和‘处理品’闹掰了。”
“我正事还忙不过来,哪有闲心打听那些事?要多干正事,别整天就知道道听途说,净整没用的。”冯志国边走边说,“都中午了,我得去吃饭。”
冯俊飞忙说,“等等,大伯。这哪是闲事?再说了,这可不是道听途说。我听别人说,宁俊琦经常哭,从省城回来以后就哭。尤其一周前,‘处理品’来过,从那天开始,哭的更凶。她俩可是一块去的省城,走的时候黏黏糊糊,现在成天哭哭啼啼的,不是闹掰了还能是什么?我也注意到了,宁俊琦这几天说话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开着会就走神。那整个人瘦的成了皮包骨,脸色发青,眼窝深陷,就连那小屁*股看着也没肉了。”
“越说越不像话。”冯志国斥道,“乡长成天盯着女书记看,成何体统?”
冯俊飞“嘿嘿”一笑:“顺嘴一说,顺嘴一说。”然后继续道,“以前你说别招惹宁俊琦,要躲着她,她有大背景。我一直牢记你的教诲,不只是顺着她,就连‘处理品’也没招惹。现在他俩闹掰了,‘处理品’没了依仗,我们正好可以收拾他。现在本来就有人盯着他,我们只需推上一把,再踩上一脚就行了。有他在,咱爷俩就消停不了,等他反过手来,又该找咱们的麻烦了……”
“好好做你的事,别成天净整没用的。”冯志国打断了对方,“有成绩了什么都好说,没成绩的话,说什么都白搭。”
“我知道,我这不是一直坚守岗位吗。”冯俊飞忽然又说,“对了,今天早上天刚亮,宁俊琦就走了,我听说又回了省城。你说她这是要干什么?刚和‘处理品’闹掰,就往回家跑,是不是不想当书记啦?”
冯志国一笑:“好小子,在这等着呢?别净想美事了。”说着,话题一转,“对了,柯书记刚接到一张传真,是省委组织部的工作函,内容是宁俊琦到省委组织部培训半个月。在这期间,你可要看好青牛峪的摊子,千万不要出事。记住,当一天和尚就要撞好一天钟。”
“太好了。”冯俊飞高兴的一拳捶到桌子上,“是,我一定做一个规规矩矩撞钟的好和尚。”
“让我怎么说你。”冯志国喝斥一声,挂断了电话。
冯俊飞可没管大伯的态度,他现在已经兴奋无比,眼前也出现了幻觉。桌上报纸瞬间变成了红头文件,文件的标题就是“关于任命冯俊飞同志担任青牛峪乡党委书记的决定”。
“笃笃”,敲门声响起,红头文件不见了。
冯俊飞懊恼不已,没好气的说了声:“进来。”
第七百七十三章 你好狠呀
下午四点的时候,宁俊琦到了省城,她没有让司机送自己到家,而是在路边下了车。自己身份包括和父亲关系都需要保密,她自然不能让单位司机知道。安排司机“休息一晚,明天自己返回”后,宁俊琦打车,回了自己家的二层别墅。
把东西放进屋里,宁俊琦马上又出去,到就近菜市场采购了一些蔬菜副食,包括调料,大包小包拎回了家中。
进到厨房,宁俊琦系上小围裙,开始摘菜、洗菜、淘米、切菜、切肉。她要做一顿丰盛的饭菜,迎接爸爸,迎接爸爸说的“好事”。虽然“好事”的内容还不清楚,但宁俊琦期望孝心感动天和地,让自己美梦成真。
昨天晚上,爸爸在电话中告诉宁俊琦,说有“好事”。并让她一早就往回赶,还说要和她商量一些事情。因此,她起了个早,让司机小孟把他送回了省城。
肉、菜、葱姜蒜都已经切好,米也已淘好,放到锅里。宁俊琦来到客厅,又给爸爸打了一个电话。爸爸告诉她,再有一个小时就到家。
放下电话,宁俊琦抬头看去,就见照人镜子中*出现了一个女孩,憔悴的女孩。这是谁呀?两腮无肉、眼窝深隐、眼皮黑青,就连脸色都是青色的。呀,是我。
宁俊琦赶忙蹿上楼去,进到卧室,对着镜子,补起了妆容。她可不能让爸爸看到自己这个样子,那爸爸得多担心,也影响爸爸的心情。
六点多的时候,李卫民回家了。等在门前的宁俊琦,马上接过公文包,把拖鞋放到爸爸脚下,然后帮爸爸脱下外套。
“琦琦,炖鱼味这么香,你的手艺见长啊。”李卫民一边走向沙发,一边说道。
“那是,招待市委书记,当然得拿出最好手艺了。”宁俊琦把外套挂到衣柜里,凑到李卫民近前,“嘿嘿”一笑:“李书记,什么好事呀?”
“哪有你这么招待领导的?饭还没吃,就先问事,没这个规矩。”李卫民点指着女儿,“领导吃的满意了,才会说,也才有心情说。”
宁俊琦脸色一黯,有些小失望,但还是乖巧的说:“知道了,领导。”说完,钻进厨房,炒菜去了。
又忙活了大约半个小时,菜品和一道什锦菌汤都上了桌。菜品共四道,一个清炖鲈鱼,一个蒜蓉西兰花,一个肉炒黄花菜,一个凉拌土豆丝。另外还有两份小咸菜,一个腌黄瓜条,一个腌芥菜丝。
“爸爸,喝杯酒吧。”宁俊琦说着,就要打开白酒。
“不喝了,中午就喝了好几杯,还是多吃点菜吧,闻着就香。”李卫民摆摆手,笑着说,“琦琦,去乡下几年,开始吃咸菜了?千万别把菜也炒咸了。”
宁俊琦“咯咯”一笑:“放心吧,李书记,菜的咸淡都是按您品味做的。正因为那样,我才要配点咸菜。要不太淡,我吃不惯。”
“好,那我尝尝。”李卫民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嘴里,“嗯,不错,咸淡适中,滑*嫩爽口。来,你也吃。”说着,给女儿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到碗中。
这顿饭吃的很和谐,父女俩互相夹菜,互相礼让着,还不时说个笑话。尤其李卫民总是给女儿夹菜,看着她吃,而他自己吃的很慢。
在父亲关照下,再加上心中有着美好期盼,宁俊琦胃口大好,吃了一碗半米饭,吃了好多菜。这还是提前喝了一碗菌汤,要不可能会吃的更多。
吃完饭,李卫民径直去了客厅。宁俊琦刚要追出去,被李卫民一句“洗完锅再说”挡了回去。她只好嘟着嘴,去干活了。
洗完餐具的时候,正好李卫民已经看完了中央台和省台的新闻,正微笑的看着迎面走来的女儿。
坐到沙发上,宁俊琦挨着爸爸坐下,扭头盯着他。
李卫民一伸手,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纸,递到女儿面前:“琦琦,看看这个。”
看到纸上内容,宁俊琦脸色一变:“省委党校培训?爸爸,这就是你说的好事?”
“一会儿还有好事。”李卫民说道,“这个培训班,是处级干部提升班,是临时加开的,名额有限,很不容易才给你弄上。是……”
“爸,你还是告诉我吧,究竟是什么好事?”宁俊琦打断了对方。
“琦琦,怎么这么没规矩,我总得一件一件的说吧。”李卫民轻斥了一声,接着说,“能参加这个班的,都是即将被升职或是刚刚升职的优秀年轻干部。你在学习后,马上调任市委组织部干部二处处长。”
“这就是你说的好事?”宁俊琦反问,眼中已经充满了泪花。
李卫民的语气忽然严厉了好多:“从乡下调到市里,级别从正科升成副处,这还不是好事?做为仕途中人,还有什么事比升迁更好?”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宁俊琦缓缓的摇着头,“你故意以‘好事’二字让我回来,其实就是一个幌子,就是让我离开乡里,让我离开玉赤县,从而达到拆散我们的目的。升迁对于大部分政客来说,的确是好事,可我不是冷血无情的政客。除了工作外,我还有感情,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孩,还是一个花季少女。”
“你……”停顿一下,李卫民的语气软了下来,“琦琦,你总不能一辈子待在乡下吧。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得为你未来的家庭,为你未来的孩子想想吧。”
“为孩子想想?也让我的孩子听我的安排?也让我去棒打鸳鸯?”宁俊琦站了起来,凄惨的一笑,“不用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其实你就是瞧不起乡下人,就是嫌他来自农村,这就是你拆散我们的真正理由吧?那我请问李大书记,你不也是农村人吗,我爷爷奶奶不也是农民吗?”
“不要无理取闹。”李卫民大声喝斥道,“正因为我来自农村,深知农村的艰辛,才不愿意让你再受那样的苦,让你的孩子也跟着吃苦。”
“你终于承认了,终于承认了。”宁俊琦哭诉着,“那你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那里的面貌呀,可以让那里的生活更富足,像城里一样富足呀。”
李卫民沉声道:“别说傻话了,抛开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更现实一点吧。你以为一个人的能量有多大?那太渺小了。一个人要做成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配合。”说到这里,他话题一转,“想为农村做事,想改变那里的面貌有好多种办法。我现在也为改变农村现状做着好多工作,只不过我是为全市广大农民,而不是你说的狭隘的一村一镇。同样,你到了新的岗位,多选拔一些优秀人才投身农村建设,也是在为农村做贡献,可能要比一个乡党委书记对整个农村的贡献更大。”
“大道理我讲不过你,我只是一个小公务员,而您是谁呀?您是宦海沉浮多年的李大书记呀。您能随意调整我的工作,这是您大书记的权利,但我也有选择不接受的自由。”宁俊琦冷笑一声,“李大书记,怕是您已经有乘龙快婿的人选了吧,是哪个部长公子,还是哪个省长少爷?”
李卫民苦笑着:“琦琦,说话不要这么偏激,爸爸是那样势利的人吗?”
“在事实面前,任何狡辩都是苍白的。”宁俊琦恨恨的说,“李大书记,我不去参加那个培训,我也不去做什么处长,我还回乡里上班。如果某些人硬要阻止的话,我宁可不要工作。还有,我不会和他分开,永远不会。”说完,她快步向楼上跑过。
“宁俊琦,站住。”李卫民气的脸色煞白,厉声喝道。
宁俊琦根本不管这一套,理都没理,快步跑进了卧室。
李卫民脸色急剧变化,喘了几口粗气后,拿起公文包,也上了二楼。
女儿卧室里传出的哭声,让李卫民心碎,但他还是敲了敲屋门,厉声道:“琦琦,你听说,听我说。”
卧室里的哭声不小反大,变成了号啕大哭。
“琦琦,我有话说,你要是不听的话,可别后悔。”李卫民的声音很冷,“别后悔我对他不利。”
哭声戛然而止,变成了阵阵抽泣,显然宁俊琦听到了爸爸的话。
李卫民暗自嘘了口气,沉声道:“如果你不听我的安排,或是做出什么不应该的事,我就找他的麻烦。如果你们没有一刀两断,我还找他的麻烦。就他那性格,让他犯点错误,直接削职为民,是很容易的。如果你们要是实在过火的话,他还会接受更严厉的惩罚。”
“你,你太狠了。”宁俊琦声音传了出来。
李卫民哼了一声:“你想怎么认为,随意,但我可不是吓唬你。我是为你好,也是为他好。你就愿意跟着他,一辈子当个农民?就是你愿意的话,他能行吗?他可是好不容易跳出的农门,他的肩上可是扛着全家幸福和希望的。”说到这里,他语气一软,“只要你完全听我的安排,我甚至可以在不违反政策的情况下,适当帮他一把。好好想想吧。”说完,他走开了。
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传了出来:“你好狠呀,妈……”
第七百七十四章 对不起
今天一整天,楚天齐都在弄评定验收准备方案,还有就是“股”升“局”报告。这两份资料本来都是他亲自弄的,现在也只需要进行一个审核,对个别细节再推敲一下,可他却弄的非常吃力。原因是他总是不能集中精神,总在想着宁俊琦的事,思想老是溜号。
吃完晚饭后,楚天齐又趴到电脑上,审看那些文字。现在,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他才在键盘上敲击了几十个文字。
手指从电脑键盘上拿开,楚天齐向椅背上一靠,伸了个大懒腰。然后点燃一支香烟,抽了起来,脑海中再次出现“宁俊琦”三个字。
当早上得知宁俊琦离开乡里后,楚天齐就判断,她一定是回了省里,一定是和她父亲见面。至于是李卫民找的她,还是她找的李卫民,不得而知,但肯定是回了省里。因为他们的父女关系一直保密,所以不可能在市里见面。
从现在的时间看,俊琦肯定早已回到家里,可能已经和李卫民见了面。他们肯定会谈到自己,但究竟会是个什么结果,楚天齐却想不出。但他觉得,应该不会出现大反转,奇迹不是随时都能发生的。假设万一有奇迹的话,他相信她肯定会打电话过来,会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告诉自己。尽管不敢奢望奇迹,但他还是把目光投向旁边,投到桌面放置的手机上。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楚天齐就是一惊:心灵感应。他的心情忽然激动起来:难道真的有奇迹?真的出现了大反转?
缓缓伸出了手臂,手臂却无来由的抖了起来,似乎脸上肌肉都在动。楚天齐太激动了,不对,是忐忑,忐忑美好愿望会否破灭。缓慢伸出的手臂,忽然快速抓上手机,放到了他的眼前。他的激动退去了,根本就不是宁俊琦的号码,而是邹英涛的手机号。
电话一接通,邹英涛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楚大主任,在哪呢?干什么呢?”
“在办公室,弄报告。”楚天齐说,“你呢?不忙啦?”
“我不忙,失业了,每天都无所事事,正在外边喝酒呢。”邹英涛语气很轻松,但似乎也有一些落寞。
楚天齐知道,对方的话不假,确实没什么事。邹英涛是**平的秘书,**平还在**市学习,邹英涛自然就没什么事了,其它政府领导也尽量不会指派县长秘书的。便笑着道,“还是你滋润,没人敢使唤你,每天就是吃喝玩乐,按月拿工资。”
“怎么,羡慕啦?”邹英涛笑了,“我还羡慕你呢。”
楚天齐叹了口气:“别拿哥们打镲了,我都被有病,靠边站了。你那不是笑话我吗?”
“哥们,别逗了。宁书记都去省委组织部培训了,马上就是副处。你小子肯定也该升官了吧?说说,活动到哪了?”邹英涛骂了一句,“真他娘的交友不慎,跟我还保密。”
省委组织部培训?当楚天齐听到这几个字时,后面的话根本就没听进去。他懵了,脑子里划了两个问号:为什么?这要干什么?
手机里静了一下,又传来邹英涛的话:“哥们,不想说算了,看把你难的?我挂了。”
楚天齐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道:“慢,等等,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宁俊琦去省委组织培训?什么时候的事?”
“诶,你不知道?不会吧?”邹英涛很是疑惑,“我和组织部武部长吃饭,听他说的,省委组织部的传真都到了。对了,我得赶紧回去,酒局还没散呢。”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尽管手机里已经没了声音,但楚天齐还是没有把它拿开,依然放在耳朵旁。他意识到,和宁俊琦的事看来真要玩完。用脚指头都能算出来,毫无征兆的就去培训,肯定是李卫民已经出手了。对于堂堂的市委书记,原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来说,办这么一件事太小儿科,只需一个电话就解决了。
楚天齐明白,现在去培训,不用说,肯定是李卫民为了让女儿离开青牛峪。接下来就是迅速调离玉赤县,达到彻底和自己分开的目的。
楚天齐又产生了疑问:俊琦怎么就答应了呢?是被逼的,还是想通了呢?很快,他就给出了答案:不用说,宁俊琦的处境肯定和欧阳玉娜一样,如果不答应,家里就会收拾自己。
虽然宁俊琦遇到的情况类似欧阳玉娜,但自己的处境却完全不同。欧阳玉娜对自己有想法,而自己没有那种心思,只要欧阳玉娜能放弃或被迫放弃,自己就没什么事了。可自己和宁俊琦却是相爱的,互相爱着对方,牵挂着对方。就是两人的家庭也不一样,欧阳玉娜的家长毕竟不在政界,离自己有一定距离。宁俊琦的父亲却是堂堂的沃原市市委书记,是自己顶头上司的上司,他要收拾自己的话,那只是分分钟的事。就凭这点,宁俊琦也不得不就范,她怕她父亲伤害自己。
那么自己该怎么办?是像宁俊琦一样就范,还是进行抗争?可是自己又有什么抗争的理由呢?
自己能是李卫民的对手吗?显然不是。
那就这么认了?绝对不能。
那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楚天齐陷入了苦苦的思考当中。
思考良久,也没有一个稳妥的好办法。但楚天齐知道,无论自己如何抗争,无论李卫民如何收拾自己,最受罪的都是宁俊琦。一边是父亲,一边是男友,叫她如何抉择?
他知道,宁俊琦之所以处在两难之中,就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出现在她身边。他不由得喃喃着:“俊琦,对不起,对不起……”
……
宁俊琦哭累了,哭的没有了眼泪,哭的嗓子发不出声音。她趴伏在床*上,手中握着那把长命锁,失神的望着眼前,望着这个熟悉但却冰冷的一切,胡思乱想起来。
她知道,爸爸是铁了心拆散自己。理由无非就是为自己好,为了让自己做一个城市人,为了自己的后代能有一个好的出路。她并不怀疑爸爸是为自己好,但她却怀疑爸爸的做法肯定没这么单纯。
夏雪的爸爸、欧阳玉娜的爸爸,哪个看上去都和蔼可亲,甚至比自己的爸爸还和善。可是当需要利益交换时,他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牺牲自己的女儿,用女儿的幸福来交换他们的红顶子或是金钱。
爸爸也是体制中人,他能免俗?以前她认为爸爸和他们不同,可现在就冲爸爸做的这些事来看,他们都是一样的,用一个不雅的词形容,就是一丘之貉。
在宁俊琦的心中,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母亲去世的早,爸爸一直没有再娶。就是到现在,也有合适的阿姨,可爸爸一直没有接纳对方。就凭爸爸的条件,找一个条件好的伴侣一点都不难,可他就是没找。小的时候不明白,后来宁俊琦知道了,知道爸爸是为了自己,是怕自己受委屈。
就是这么一个为了怕女儿委屈,坚持二十多年不续弦的好爸爸,怎么现在就成了这样?还是自己以前没有看到爸爸的另一面?
怀疑刚刚出现,宁俊琦马上就否定了。以前的爸爸对自己是真心的好,自己的任何怀疑都是对伟大父爱的亵渎。
现在,爸爸完全不顾自己感受,用他的“三观”绑架自己,并以“为你好”为理由,硬生生的拆散自己和天齐。宁俊琦不禁自问:爸爸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呢?难道就是为了你头上的红顶子吗?其实女儿幸福,和你升官进级并不矛盾,说不准天齐以后也不比你差。你就那么看不上天齐,就那么嫌弃他的农村身份?
爸爸真够狠的,竟然说出了那么绝决的话。他假设自己不配合,假设自己做了出格事,就要把帐算到天齐头上,还明确表示要收拾天齐。天齐哪里惹到你了?天齐不就是喜欢你闺女吗,他喜欢的是善良正直的宁俊琦,又不是喜欢你市委书记的女儿?你凭什么要对天齐不利?凭什么要打压天齐?难道就因为你是市委书记,难道就因为你手里握着权利?
是呀,爸爸就因为他自己是市委书记,就因为天齐是他手下的小吏,才吃定了天齐,更吃定了自己。
现在我该怎么办?怎么办?用软办法?爸爸现在心硬如铁,他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用硬办法?怎么算是硬办法?逃跑还是寻死觅活?哎,不能呀,那样他会收拾天齐的。
“我该怎么办?妈妈,你告诉我呀。”宁俊琦抚摸着手中的长命锁,无声的哭泣着。没有回音,妈妈也给不了自己答案。
“天齐,是我害了你,对不起,对不起。”宁俊琦发出嘶哑的,只有自己能勉强听到的声音。
……
另一间卧室里,李卫民倚靠在床头被子上,脸色非常难看。他手里也拿着一把长命锁,不停的摩挲着,心里默默的念着:孩子,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我心肠太硬,实在是万不得已呀。
把长命锁放进公文包里,李卫民从床*上下来,轻轻拉开屋门,走了出去。在女儿卧室门口听了听,他蹑手蹑脚的坐到了楼梯口的沙发上。
女儿都被折磨成那样了,可不能让她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不能成了那个刽子手。李卫民靠在沙发上,心里默默的想着。
第七百七十五章 有你好果子吃
早上,楚天齐起得稍微晚了一些,吃完早饭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从食堂出来,他向办公楼走去。
上班的人们陆续到来,有的说话打招呼,有的微微一笑,有的或腼腆或躲避低头走开。
休息这几天,经过思考,楚天齐已经意识到,自己不是一把手了,必须要适应人们的态度,必须要重新定位自己的位置。因此,对于人们的反应,他也能比较坦然的面对了。
“楚主任,早啊。”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不用扭头,听声音就知道是谁,全开发区就这么一个说话嗲的女人。楚天齐并没有站住,而是继续前行着,随便回了一句“早”。
“哎哟,楚主任,怎么这么官僚呀?”女人快步追上来,故意高声嚷着,“双料主任就牛吗?书记县长也不会像你这样。”
女人香水味不时飘进鼻孔,楚天齐知道,女人已经离的很近了。总不能跑步前进吧,他只好收住脚步,停了下来。
刚一回头,女人已经站在面前。看对方前倾的身子,似乎要倒过来似的,楚天齐忙又后退了一步。他不禁眉头微皱,说道:“任芳芳,有事吗?”
“咯咯咯。”任芳芳笑的花枝乱颤,“主任,这话问的,一个单位同事,非得有事才说话吗?那不是太见外了?”
“要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说着,楚天齐又要迈动脚步。
“主任,你这确实够官僚的,总得等人把话说完吧。刚才为了追你,我这气还没喘顺呢。”说着,任芳芳还夸张的把手抚在胸口,在上面摩挲着,同时还向楚天齐挤着眼睛,“我要向你汇报工作。”
“我已经退居幕后了,向主持工作的王主任汇报吧。”楚天齐不耐烦的说。
“向王主任汇报?王主任,王主任,你正好来了。”任芳芳大声乍呼着。
楚天齐抬头望去,果然王文祥正走了过来。
王文祥不明就里,走上前来。和楚天齐打过招呼后,他看着任芳芳道:“什么事?”
任芳芳一笑:“楚主任说,单位都归你管了,是不是,王副主任?”
“这……”王文祥一时语塞,看向楚天齐。
这个女人竟然把自己的话歪着说,就好像自己闹情绪似的,这不是故意给自己和王文祥中间栽刺吗?栽刺倒不怕,又不是没和王文祥斗过。但是被个女人耍了,那样也太不值了。
楚天齐微微一笑,对着王文祥道:“老王,任股长说是要向我汇报工作,我说现在是你主持,让她向你汇报。现在正好你到了,我走了。”
任芳芳却接了茬:“楚主任,官大一级压死人,你这是怎么说怎么有理呀。你是主任,我是股长,你在上,我在下,你这是要拼命压死我呀。”
真他妈破烂货,说的这叫什么话?楚天齐心中狠狠骂道。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女人和自己有过节,和王文祥应该也不睦了,这是要来一石二鸟呢。也不知道这女人有了什么依仗,竟然如此张狂。她简直就是臭屎,谁沾上都是一身臭味。想到这里,他二话不说,向楼里走去。
“楚主任,别走呀,等我去汇报工作。”任芳芳浪声浪气的说完,也走进了楼房。
王文祥脸色很不好看,他当然也看明白了,这女人在调理自己和楚天齐呢。本来是自己相好的,把自己踹了不说,还来奚落自己,他焉能不气?只是这女人话里话外透着有恃无恐,王文祥也只能暗气暗憋。他见身后很多人笑咪*咪看着自己,顿时火起,把火都发到了这些人身上:“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上班去。”
众人闻言,都散去了。
王文祥也气呼呼的进了楼里。
……
楚天齐快步走进办公室,关上了房门。还在门后听了听,确认那个女人没跟来,才坐到了椅子上。说实话,他还真有点怕那个女人,因为那个女人脸皮太厚了,自己可不想和她多接触,更不想被传出什么不好听的。
刚吸完一支烟,正准备弄方案,却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楚天齐心中一凛:莫非那个女人跟来了?
“楚主任在吗?”门外响起一个男人声音。
听到不是任芳芳,楚天齐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长叹一声。他知道,来的这个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鸟。但还是说了一声:“在”。
屋门打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前面走着县委常委、党委办主任庄浩仁,后面跟着组织工作总结小组副组长刘大智。这两个人都是柯兴旺的红人,前几天就来过,想来今天肯定也没什么好事。
果然,二人刚坐下,刘大智就说:“楚天齐同志,上次找你的事,你想起来没有,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一听“交待”二字,楚天齐就非常恼火,便没好气的说:“刘大智,你是不是吃饱撑的?是不是想挨揍?”
刘大智看向庄浩仁:“庄主任,看到了吧。就这态度,不坦白不说,还想行凶。前几天在政府大院,他就是这样,不但不承认自己错误,反过来诬蔑我,还要伸手打人。”
真他妈无耻,正话反说。楚天齐懒的和刘大智磨牙,便不再言声。
“楚天齐同志,我们今天过来,还是希望你能正确面对群众呼声,能够坦诚说明问题。消极对抗是不明智的,明月张胆恫吓更是错误的。”庄浩仁打起了官腔,“你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不要因为一点事情,毁了你自己的大好前程。你不但要想想你,还要想想你的家人、亲友,更要想想组织对你的培养。”
真是物以类聚,放的都是一样的臭屁。看到庄浩仁也是这个腔调,楚天齐不客气的说:“庄主任,如果有什么证据,就派执法部门来。如果还是捕风捉影的话,恕不接待,你们回吧。”
之所以把话说的这么冲,楚天齐也不是没有思量。但他知道,只要柯兴旺不放过自己,这两个家伙肯定也会一直做对下去。他们只看柯兴旺眼色,不看自己态度,与其好言相商,不如恶语相向,他们早走早省事。
庄浩仁没有生气,而是很理智的说:“楚天齐同志,组织已经给你足够机会,你不要不知珍惜。像这样对抗下去,对你没有一点好处,到头来只会混个下场凄凉,到时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楚天齐听着就恶心,两个什么东西,糟蹋那么多的词语了。他也懒的理他们,干脆低头看起了电脑。
两人对望一眼,向外走去。
很快,楼道里响起刘大智的声音:“有你好果子吃。”
……
县委书记办公室。
柯兴旺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
桌子前面站着庄浩仁和刘大智,两人佝偻着身子,就像两只哈巴狗一样看着主人。所差的是没有吐着舌头,没有流着涎水而已。
柯兴旺沉声问道:“他就是这么说的?还有其它的吗?”
“是,他当时口气就这么硬。”庄浩仁点头应着,“我俩就是被他赶出来的。”
“书记,他还说,他还说我们只听你的话,就是你的两条狗。还有,还有那话说的太难听了。”刘大智说着,看了看庄浩仁,“庄主任,他是这么说的吧?”
“哦,好像是。”庄浩仁附合了一声。
“混蛋。堂堂县委常委被人轰了出来,丢人不丢人。”柯兴旺厉声道,“他还说什么了,说。”
刘大智看似胆怯的说:“他还骂,骂我们舔你屁*眼……”
“扑哧”,不知什么人笑出了声,打断了刘大智的话。
“走吧,走吧,两个废物。”柯兴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庄浩仁和刘大智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办公室屋门关上,套间卧室门却打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正是县财政局局长孔嵘。
“你笑什么笑?”柯兴旺不快的说。
孔嵘又笑了起来:“舔你屁*眼,亏他姓楚的能说的出来。”
柯兴旺冷冷的说:“有那么好笑吗?哼,我看八成是某些人编的。”
“不管这话是不是他说的,但那小子确实狂。我记的有一次在你办公室,他对我那是恶语相加,其实他是让你听那些话。当时**平、徐敏霞也在,那两人可是他的后台,我分析他肯定也是代表那俩人发声。代表他们那个团队,向你挑衅,向你发出挑战书。而当时你忍了,忍的结果是什么,是他接连的疯狂进攻。”孔嵘的话,明显是上纲上线。
柯兴旺自然听出孔嵘的挑拨,但还是问道:“没那么邪乎吧?”
“邪乎?一点都不邪乎。上次领导来的时候,他不是照样那样狂吗?还巧使唤了领导,让领导给他要来了电。连领导都说,姓楚的不简单。不简单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说他不只是代表自己吗?”说到这里,孔嵘话题一转,“刚才那两人也太废物了,堂堂县委领导,竟然被人赶出来,真丢县委的人,丢你的人。”
“叮呤呤”,铃声响了起来。
柯兴旺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里面立刻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兴旺……”
虽然柯兴旺马上拿着手机进了里屋,但孔嵘早知道了是谁打的电话。他不禁心中暗喜:姓楚的,有你好果子吃了。
第七百七十六章 免职
时间又过去了好几天,离月底仅剩不到十天时间了,楚天齐的心也紧了起来,好像要出什么事似的。
宁俊琦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不接楚天齐电话,更不打电话过来。
楚天齐只好找田馨联系,田馨是省委党校工作人员,曾经做过楚天齐班主任,也帮过楚天齐的忙,和宁俊琦是好朋友。楚天齐在省委党校的时候,看到李卫民对田馨很信任,还以为田馨和李卫民好呢,现在才知道是因为宁俊琦的关系。
电话打通了,楚天齐直接就问:“田老师,见过俊琦没有?”
田馨迟疑了一下,说:“小楚,三天前,俊琦专门找过我。她说你肯定会给我打电话,打听她的消息。她托我转告你,她已经放手了,请你也放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她让你以后不要再找她了,她也不会见你的,就当你俩从来不认识。她让我嘱咐你,千万不要干蠢事,一定要有出息,否则她会瞧不起你,也一辈子不会原谅你。”
“不,俊琦不会说‘放手’,一定不是她说的。”楚天齐坚决否认着,“我不信,我不信,除非她亲口说。不,就是她亲口说,我也不信,她肯定是被逼才说的。”
田馨没有接话,而是继续说着:“她说你正直、善良、聪敏、务实,有正义感,有担当,心里始终装着老百姓,一定会是一个好官。她让你努力工作,锐意进取,多做对人民有益的事,等你功成名就之时,可能你们还会见面。”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楚天齐的声音有些发颤。
田馨回答:“我不知道,我只是负责传话。虽然不清楚你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肯定是出现了问题。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你,就把司马光《西江月》中的一句话送给你吧,那就是‘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小楚,‘向前看’吧。我的话说完了。”
“等等,田老师。你刚才说什么?等我功成名就,她会见我?是真的吗?”楚天齐兴奋的说,“那是什么时候,什么才算是功成名就?”
“这,这我就说不清楚了,反正,反正她是这么说的。”田馨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楚天齐身子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双眼。他已然明白,俊琦是不会见自己了,她肯定是受到了胁迫。胁迫她的不是别人,一定是她的父亲李卫民。
“李卫民”,楚天齐紧*咬牙关,一遍遍念着这个名字。
……
沃原市市委书记办公室。
李卫民正在接着电话:“好,我知道了。”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声:“李部长,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当讲?”
本来想要挂掉电话,听到对方的问题,李卫民又道:“说吧。”
“您让我假借俊琦名义和他讲这些话,显然是不希望他俩在一起,说明你不认可他。可让我费解的是,您对他的评价很高,也多有鼓励之词,尤其最后还给他留出了希望。”电话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说,“李部长,我很矛盾,我欺骗了俊琦,我有一种负罪感。”
李卫民说的很肯定:“我可以明确的说,你这是在帮俊琦,她以后肯定会感激你,但不是现在。至于对他的评价,完全是从俊琦角度考虑的,否则那小子肯定不相信。”
“可是……”对方迟疑了一下,又说,“李部长,没什么事了。”
“好,谢谢你,再见。”说完,李卫民挂断了电话。
长嘘了一口气,李卫民拉开抽屉,拿出长命锁,陷入了沉思。
……
“笃笃”、“笃笃”,敲门声连续响起,打断了楚天齐的思绪。
楚天齐坐正身体,清了清嗓子,说了声“进来”。
屋门一开,王文祥走了进来。
“我以为是谁呢,敲个没完?你不会问问?”楚天齐笑着,招呼道,“来,先抽一根。”
王文祥接过香烟,却没有点着,依然还站在原地,面色也不好看。
“老王,你这又是演的哪出?”楚天齐点指着王文祥,“是不是要不来补偿款,又打我的主意了?有言在先,我可不跟你去。”
“主任,不是。”王文祥摇了摇头。
楚天齐又问:“那你是怎么啦?”
“组织部打来电话,要来宣布一个决定。”王文祥说的吞吞吐吐。
楚天齐心中一沉,已经想到了什么,但还是不动声色道:“决定?大概是关于我的吧?撤职?”
王文祥回答了两个字:“免职。”
该来的终于来了,楚天齐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一个人:李卫民。这时间也太巧了,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个人,但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
见楚天齐没有接话,王文祥又说:“主任,是组织部张副部长来宣读。”
楚天齐问了一句:“几点?”
“十点。”王文祥回答完,退了出去。
……
开发区会议室里,几十人已经在座,除了请假和出差的,大部分都到了,但主任楚天齐和几位副主任还没到。好多人看到张副部长的专车来了,心想肯定是人事上的事。对于人事,人们都比较热衷,纷纷猜测会议的主题会是哪位。大家自然把目标锁定在几位副科和正科身上,除了他们以外,其他人还不够资格由副部长宣读职务任免、调整。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清脆的高跟鞋声响起,同时一阵香风袭来。大家抬头看去,是财务股股长任芳芳到了。
任芳芳进门后,停了一下,故做矜持的向众人招招手,说了声“大家都到了”。
马上有人接了话:“任股长,今天这是要开什么会呀?”
“有人要倒霉了。”任芳芳说着,又故做神秘的补充了一句,“这可是开发区的一号秘密。”
倒霉?一号?人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好多人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任芳芳也算是开发区老员工了,一直在财务股工作,担任股长职务也有两年。每个人都要用到财务股长,因此对任芳芳也很客气,有的人还很巴结她。
以前王文祥实际掌权的时候,任芳芳仗着和王文祥的特殊关系,在单位就很强势。后来,楚天齐来了,她才老实了几天。紧接着,她就请了长假,好几个月不在单位。
两个月前,任芳芳提前结束病假,回来上班。人们发现,她和王文祥断了联系,但反而比以前更狂了,就连楚主任似乎也让着她几分。而且她还时不时爆出内部消息,这些消息很快就会被证实确有其事。虽然人们心里疑惑,却也实实在在不敢惹她,有时还向她打探消息。
一阵皮鞋响动,进来了三个人:楚天齐、冯志堂、方宇,三人都坐到了第一排的位置。刚才还喧闹的人们,一下子闭了嘴,把目光投向第一排位置。
十点钟,组织部张副部长来了,由开发区主持工作的副主任王文祥陪同。在人们的掌声欢迎中,两人径直走上了主席台,在上面就座。
掌声停止,王文祥轻了轻嗓子,说道:“下面,请组织部张副部长宣布决定。”
张孝义不满的看了看王文祥,自我介绍着:“同志们,在县委正确领导下,在县委主要领导的关怀下,组织部各项工作取得了巨大成绩。尤其是在干部使用过程中,坚持能者上、庸者下,平者让的用人原则,让一批优秀的党员干部走上了领导岗位。同时,也淘汰了一批庸官,把一些害群之马清出了干部队伍。今天,我是受县委主要领导指派,代表组织部,来宣布一个决定。”
自己做完开场白后,张孝义拿出一张纸,宣读起来:“决定。近期,县委、县政府收到好多干部群众举报,举报开发区党工委副书记、管委会主任楚天齐。举报他飞扬跋扈、打压异己、独断专行、拉帮结派,另有其它举报内容。现有关部门还在调查核实中。为了对组织负责,为了对广大干部群众负责,也为了便于调查顺利进行,经组织部部务会议研究,决定免去楚天齐同志党工委副书记,免去管委会主任职务。组织部做出这一决定,是为了……”
“嗡”,不等张孝义说完,人们已经低声议论起来,完全不去看台上的人。
没有任何掌声欢送,张孝义走下了主席台,走出了会议室,他的身边只有王文祥一人陪同。
待张孝义走后,楚天齐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会议室。方宇、要文武紧随其后,跟了出去。冯志堂也站起身,走了出去。
“咯咯咯”,一阵笑声响起,任芳芳扭动腰*肢,踩着“咯噔咯噔”的节奏走向门口。她一边走,还一边“哼”着歌曲:“咱老百姓啊,今个真高兴……”
看着任芳芳的作派,人们马上想起了她刚刚说过的话,好多人不禁佩服她的信息灵通。但也有人反感她的恶毒,讨厌她的做作,甚至鄙视她信息的来源。
会议室里,好多人并没有起身,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开始讨论今天的会议内容,分析这个决定背后的原因,也有人对开发区的明天充满担忧,同时也对自己的未来感到忧虑。
第七百七十七章 群众呼声
楚天齐前脚进屋,刚坐到椅子上,方宇和要文武就跟了进来。二人径直走过去,站到了桌前。
“主任,这到底是咋回事?什么群众举报,什么便于调查?”方宇忿忿不平,“有这么对待干实事干部的吗?我看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要文武怒声附合着:“主任,这叫什么事?这不是故意恶心人吗?这些恶意举报查无实据,本身就是流言。而依据这些人造流言,就对一名正科级干部进行免职,也太儿戏了。我看分明是有人……”
楚天齐摆了摆手:“要主任,冷静。”然后一指对面了椅子,“你们坐。”
要文武请方宇坐到椅子上,自己又搬一把椅子过来,坐了上去。
方宇长嘘了口气:“先不论免职的公平性、合理性。就是从开发区现状考虑,也不应该这么做呀。开发区成立五年了,前四年除了留下一片烂尾工程,除了留下一堆坏帐,除了留下那么多铁疙瘩,什么也没留下。你来了以后,短短多半年时间,烂尾工程盘活了,应收款回收了百分之八十多。也正是在你主政期间,支付了被征户一多半的补偿款。虽说这些款项大部分都是县政府拨款,但要是没有你的统筹、没有你的争取,恐怕连一少半也落实不了,四年多时间不是一直这么过来的吗?
你上任之初,就面临着一个艰巨的难题——开发区升级保留。这个任务可以说是时间短,任务重。平时人们常说从零起步,可你接手的烂摊子比那还要糟糕,完全就是从负开始。在这种情况下,人们都不看好开发区,也不看好你,我也表示怀疑。恐怕县里在安排你接收的时候,就是在找合适的替罪羊,充其量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
就在人们都持着一种‘好铁能碾几根钉’心态的时候,你走马上任了。上任之初,不说别的,就拿人们的精神状态来说,整个开发区就是一滩死水。人们对开发区根本就不抱任何希望,好多有门路的人都纷纷调走了。留下的这些人,要不就是没门路的,要不就是熬资历的,当然也有个别人还有别的目的。总之,就没有一个想要把开发区弄好的,或是认为开发区能弄好的。其实,我就是因为没有门路,同时也对开发区有一定感情,才一直耗在这里。
你一到任,就利用画饼之术,让人们看到了希望,从而激活了大家的激情。接着就利用出租办公楼的方式,筹到了办公经费,人们热情再次高涨。你充分调动每个人的积极性,包括志同道合的人,也包括意见相左的人,还包括反对你的人。尽管人们的认识不同,目的也不尽相同,尤其所处的官场圈子不同,但都被你给召唤到‘开发区升级保留’这辆战车上。
短短半年时间,开发区招商引资达十五亿之多,这是玉赤县经济发展的一个奇迹。以开发区当时的现状,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恐怕放眼全市,也是一个佼佼者的案例,也是凤毛鳞角。这一切都是在你的领导下实现的。开发区也正因为有你的加入,在你的领导下,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是亲眼所见,亲身感受了几任领导班子的执政情况。实话实说,以前的班子带头人,和你根本就不具备可比性。最根本的一条,你想的是开发区发展,是全县大局,是全体开发区工作人员福祉,是一个‘公’字,而那些人就是一个‘私’字。当然,我也一直是班子成员,我也有一个‘私’字。不过我的‘私’不是私装腰包,而是事不关已,而是只求无过。我不是为了评论人们的事非功过,只是以此来做一比较。
我是搞技术的,不善辞令,对于官场一些人情往来也很生涩。尤其我的性格使然,人很轴,较死理,在官场圈子中也属于异类。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有一些棱角,处处碰壁后,我变成了闷葫芦,抱着‘但求无愧于心’的心态,混日子。正是在你的人格魅力感召下,唤起了我*干工作的热情。好多事情在经历的时候,也觉得很平淡,可当我们回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很是不寻常,现在的玉赤开发区就是这样。
上次你‘被有病’的时候,我就看不惯,但我天真的以为那不过是对你的暂时排挤,开发区还得交由你管理。可是今天,我发现我错了,错的太天真了,错误的认为县里不会致开发区发展而不顾。但今天却把你免了职,这就相当于响亮的打了我一个耳光,我才知道‘卸磨杀驴’一说。
主任,我想过了,这几年我一直昏昏噩噩,一直明哲保身。这次我不能沉默了,我要去找县里,要联名上书,要和他们讲讲理。我希望县里能看到我们的意愿,能理解我们的苦心。当然,我也明白,希望非常渺茫,县里岂能受我们左右。不过,你都能化腐朽为神奇,都能把开发区这匹死马医活,我也想创造奇迹,想要试一试。”
楚天齐发现,方宇是一个很有思想,很有水平的人。只是平时不愿惹事,或是被岁月打磨了棱角,才看起来中庸了好多。就像她自己说的一样,有些轴,有些不谙官场规则。从她的用词中,就见窥见一斑,比如“卸磨杀驴”的用法,绝大部分人不会用“驴”来比喻上司,可她却用的很自然。这说明她真诚,说明她正直、善良,对于复杂的官场来说,她也比较单纯。
见方宇讲完,看着自己。楚天齐冲着对方拱了拱手:“谢谢你,方主任,方姐。你对我评价这么高,我很感动,但受之有愧。我感谢你要为我出头,要向县里请命,但是我要告诉你,千万不能这么办。如果这么做的话,不但不会有任何效果,而且会适得其反。你会因此被领导关注,但这种关注绝不是好现象,你会成为被打击和排挤的对象。同时,我也会被坐实一项罪名,那就是所谓的‘拉帮结派’。你这么做百害而无一利,会枉费了你的苦心,一定不要实施。”
“真的吗?不至于吧?我这不过是表达一下群众呼声,又不是对抗政府,他们不也说‘群众反映’吗?”方宇不以为然。
楚天齐摇摇头:“所谓的‘群众呼声’,在很多时候都是一个名词,或者说是一种托辞,是一种攻守有度的操作手法。如果真正的出现了‘群众个体’,那可能就会被定性为聚众闹事,这就等同到于一些上访事件。虽然不是好多人聚集到一起,到政府静坐,但性质却几乎一样。而且那张纸上的签名和鲜红的手印,也会被备案,会成为随时可以拿出来的证据,证明上面的人曾经做过不合规的事情。我这说法可能有些偏激,但在某些地方、某些时候却也是事实。正因为你刚才表达的真诚实在,我也才说的这么直白。目的就是告诉你,千万不能这么做,不能授人以柄。”
刚才陈述时,方宇还像一只鼓满气的气球,现在经楚天齐这么一说,她立马便泄*了气。但她还是不死心,又试探的问:“主任,真的不能反映我们的‘群众呼声’?那我能做点什么,能帮上你什么?”
“是,群众呼声不能乱用,不能害人害己。”楚天齐肯定的说,“谢谢你,暂时还不需要你帮忙,有需要时会麻烦你。”
“好吧,那我走了。”方宇显得很失望,站了起来。
“谢谢你,方姐。”说着,楚天齐也站了起来,郑重的向对方点头致谢。
方宇没有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楚天齐和要文武二人,楚天齐拿起烟盒,抽*出两支香烟,一人发了一支。要文武点着火,二人抽了起来。
猛吸了两口,要文武说了话:“主任,我觉得方副主任说的有一定道理,而且目前也确实没有好的办法,‘群众呼声’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当然,可以采取匿名的方式,要不好像默认了那些指控。”
“老要,你怎么也跟着起哄?按说你在官场这么多年,不应该有这种幼稚的想法。你以为这是搞运动呢,一方打小报告,另一方也针锋相对?当然,要是运动的话更麻烦。”楚天齐否定着对方的想法,“我想你肯定看出来了,这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是要收拾我。在这种形势下,我们任何举动,都会成为所谓的证据,都会成为对方收拾的借口。对方掌握着话语权,同样都是‘群众呼声’,却可以被描述成正义的,也可以被定性为聚众闹事。如果一旦这么弄的话,马上就会有人来调查我,调查单位的人,就会造成新的恐慌,也会让人人自危。”
“那怎么办?就任由这样下去?”要文武既不解又担忧,“要我看,如果你就认了的话,接下来还会有针对你的后手。再说了,现在连个职务都没有,也没有单位,这算什么事?”
楚天齐一笑:“老要,你不必担忧,山人自有妙计。”
要文武忙问:“真的?”
“真的。”楚天齐重重的点点头,“你忙去吧。”
“那就好,那就好。”要文武很高兴,也有些激动,“那我就先回去了。”说完,要文武昂首挺胸,走出了屋子。
屋门关上了,屋子里也静了下来,楚天齐心情更加沉重起来,他哪有什么妙计?
第七百七十八章 离任审计
今天张孝义宣读决定,一口一个县委主要领导,让楚天齐准确锁定了嫌疑人。看来这次出手的是柯兴旺,并不是李卫民。就冲张孝义的身份,也印证了这个推断,他这个副部长就是柯兴旺的狗腿子。
今天会议刚开始的时候,由于不便让人们鼓掌欢迎张孝义,王文祥只说了“宣读决定”这样的字眼。而张孝义却明显不高兴,马上就进行了会议气氛渲染,把楚天齐提前归结到“害群之马”当中。这明显就是柯兴旺一系的鲜明特点,和刘大智的说辞几乎如出一辙,孔嵘也是这样的做法。
看来,柯兴旺的刀子已经挥了下来,在一点点宰割自己了。
以前的时候,有**平在,还能牵制柯兴旺一些,能给自己做一些主。赵中直离开玉赤以后,**平就是楚天齐的一个依仗,也算是楚天齐的靠山。可现在县长在**市学习,根本就顾不上自己,这正是柯兴旺出手的好机会。
楚天齐以前一直认为,在开发区现阶段发展过程中,自己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他觉得柯兴旺会考虑这个因素,即使要收拾自己,也得卸了磨再杀驴。可从现在看,对方显然认为自己被利用的价值已经失去,显然可以让人取而代之了,便直接拔*出了屠刀。
**平不在,徐敏霞的支持作用立刻也就不见了,这也是人之常情。平白无故的,徐敏霞不可能为了一个楚天齐,而去得罪柯兴旺。以前徐敏霞的支持,一是因为有**平的面子,更关键的是徐敏霞支持的是开发区主任,是能让开发区发展的人,并不是具体的某个人。现在开发区局面大好,徐敏霞已经不需纠结谁当主任了,她现在最要紧的事,是主持好这三个月的政府工作。
以前有两个县政府领导支持自己,现在一下子消失了,这也是促使柯兴旺加快行动步伐的一个重要原因。柯兴旺在官场沉浮多年,肯定早就预见到了这个结果,而自己还单纯的以为徐敏霞会继续支持自己。说实在的,徐敏霞只要不落井下石,自己就该烧高香了。
以前的时候,除了有县领导的支持外,李卫民的力量也被楚天齐适当利用过。第一次和孔嵘交锋的时候,他就巧妙暗示要向市委主要领导反映,孔嵘也才乖乖的放弃阻挠。
当然,楚天齐和李卫民并没有深交,只不过在党校的时候,有过一次正面接触,李卫民对楚天齐有一点印象。其余的时候,也就是会场上见一下而已,顶多被李卫民偶尔能看到罢了。
现在李卫民的力量是不能借助了,不但如此,而且还得防着他出手。
这么一圈想下来,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倚重的对象,楚天齐意识到,这是自己近几年最凶险的时候。以前在应对别人挑衅的时候,总有可以借助的力量,而现在却一点也借不上力。凭自己一个小科长,要和堂堂县委书记单挑,显然实力不在一个层次上,何况对方还有一群打手。
那怎么办?坐着等死?显然不能。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楚天齐搅尽脑汁,想了起来。
……
下午一上班,楚天齐接着思考破局之法。
“笃笃”,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楚天齐思绪。
楚天齐坐正了身体,说了声“进来。”
屋门推开,一行三人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人,楚天齐认识,是县审计局何副局长。后面两人见过,但记不清对方名姓,不过肯定不是年初审计来的那两人。
楚天齐站起身,赶忙迎了上去,伸出右手,嘴里说着“欢迎,欢迎”。
离着楚天齐还有一步距离,何副局长抖了抖手中的一张纸,开了腔:“你好,我们依照规定,来进行离任审计,请你配合。”
楚天齐讪讪的收回右手,脸上神色有些尴尬:“应该,应该,请坐。”
“不坐了,在正式审计前,有几件事要交待,先请你联系一下现有主持工作领导。”何副局长面色严肃,一副命令的口吻。
“好。”楚天齐答应后,给王文祥打去了电话,“王主任,审计局来审计,你来一下。”
放下电话,楚天齐向对方敬烟、倒水。何副局长摆摆手,分别说了“不会”、“不用”,便不再言声。
楚天齐便只得做罢,也坐到了沙发上。他发现,何副局长和上次见面有很大不同。那次对方既热情,甚至还有一些谦卑。而现在却是一副公事公办口吻,而且还多了一些冷竣,甚至还有一丝不近人情的味道,完全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派头。
对于对方的表现,楚天齐虽有些不太适应,但可以理解。上次来的时候,有徐敏霞的面子,自己也是风头正劲、前途看好。而这次,自己是灰溜溜下台,还不知道结局是什么。所以,对方摆出两副嘴脸也很正常,这也是好多权利部门的惯例。
不一会儿,王文祥进来了。
楚天齐简单进行了介绍,告诉对方,王文祥现在主持工作。
其实王文祥和何副局长互相认识,在今年还有过多次接触。年初审计就是何副局长带队,审计对象是王文祥,当时是楚天齐让徐县长给弄来的。不曾想,现在楚天齐成了审计对象,而且和当时王文祥的处境类似,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何副局长没有起身,也没有握手,而是直接下了命令:“王副主任,找一个合适场所,我们要进行审计要求说明。另外,要让单位副职和各股室负责人也参加,他们所负责工作也在审计范围。”他看了一下手表,又说,“时间,就定在三*点。”
“好。”王文祥答应一声,马上拨打了要文武电话,“要主任,通知各位副职、股室负责人,三*点准时到小会议室开会。”说完,挂断了电话。
何副局长等人,在楚天齐和王文祥引领下,向四楼小会议室走去。
楚天齐看的出,何副局长对王文祥不友好,王文祥对何副局长也不感冒。这可能也是何副局长直接找自己,而没有找王文祥的原因,是对王文祥的一种蔑视,也或者就是因为上次审计产生的隔阂使然。
楚天齐等人到小会议室时间不长,开发区股室负责人以上人员也都陆续到来。
三*点整,审计说明会议开始。何副局长及其两名随行人员坐到了台上,开发区十多人坐到了台下。
何副局长环视全场两周,重重咳嗽几声,说道:“今天,我们受审计局委派,根据《审计法》有关规定,到玉赤开发区进行离任审计。审计对象为原开发区主任楚天齐,及其治下相关职能部门。主要是对楚天齐整个任职期间,所承担责任履行情况所进行的审查、鉴证和总体评价。包括三方面内容,财务责任、管理责任和法纪责任,我们会根据审计情况,请相关委办局也适当介入。
玉赤县开发区既是党政机关,也是经济实体,因此离任审计工作要兼顾这两条性质。离任审计有利于加强干部监督管理,正确评价和使用干部。离任审计有利于揭露和惩治**分子,规范干部行为,促进廉政建设。离任审计能够核实家底,客观公正地鉴定前后任的经营业绩。所以,请大家要重视起来,认真对待。
在审计期间,我们会采取多种审计方式,比如检查、监盘、观察、查询、计算、复核等等。这就要求在座各位一定要积极配合,并支持我们的审计工作。既在态度上支持,也要在实际行动上支持。财务股要准备好相关帐册以备查验,办公室要提供文件、会议记录、合同协议等以供审计,工程股要提供项目基础资料、数据记录、监督、验收等资料。我们这里有详细的清单,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
我再强调一下审计纪律,既有对被审计单位的要求,也有对审计人员的要求。一、被审计人员要按审计人员要求进行配合,该回避的时候必须回避,该到场的时候必须随叫随到。二、被审计部门有提供审计资料的义务,一定要保证其真实性,否则承担相应法律责任,口头回答也适应此条。三、审计人员不准接受被审计单位食宿安排。四、审计人员不……”
听着何副局长的讲话,好多人面面相觑,感觉不像是审计前说明,倒像是审计后纪律强调。人们都感觉好像被审查出了问题,正在接受再教育似的,很是不解。当然,也有人却不这样认为,而是感觉心中欣喜异常,正等着看某些人的笑话。
何副局长讲完以后,要求楚天齐和王文祥做表态发言。两人都简单的表示“支持、配合审计工作”。
“还有人发言吗?”何副局长又问了一句。
谁会发言?这是人们的直接反应。好多人已经在收拾笔和本,准备等着散会。
“我。”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女人是任芳芳,在得到何副局长的允许后,她开始发言:“审计工作非常重要,也非常必要,尤其财务审计更是重中之重。开发区这多半年以来,帐面流动资金颇大,支出项目繁多,更应该严格进行审计……”
楚天齐心中暗骂:又是这个搅屎棍子。
王文祥也很疑惑:她要干什么?
第七百七十九章 苗头不对
审计工作开始了。
开发区三楼接待室,被做为审计人员的工作地点。
虽然是对楚天齐进行离任审计,但一些具体工作都是从相关股室开始,并没有直接找到楚天齐头上。同时,楚天齐也被要求,审计期间原则就在开发区,最起码不得离开玉赤县城。
楚天齐近几天并没有离开县城的打算,但被如此要求,却深感不快。这不过是离任审计,又不是检察院调查,弄得跟取保候审似的。虽然不爽,却也无可奈何。
审计组就在楼道另一侧工作,每天都会见到拿着帐册、资料的单位同事进出接待室,有时还会和审计人员相遇。这些人或尴尬打招呼,或极力躲避,或面现怪异笑容,楚天齐感觉非常不舒服。于是,只得窝在屋里不出去,或是干脆钻到卧室里,想事情。
在这几天,来办公室的人很少很少,其中冯志堂象征性的来了一次,说了几句闲话就走了。方宇倒是来过几次,每次也只是干坐一会儿,不知说些什么。王文祥来的次数要多一些,大多数都是咨询以前的一些事情,另外就是唏嘘感叹世事无常。
要文武是每天都到,他主要是晚上来,两人能够多谈一些话,探讨一些事情。白天的时候,要文武还有好多工作要忙,两人说话也不方便。
审计工作已经持续两天了,楚天齐没有去食堂吃,而是泡了一包方便面,对付了这顿晚饭。其实他已经好几天没去食堂了,他受不了人们的目光,那些目光里有同情、有怜悯,有蔑视、有得意,反正很让人难受。雷鹏、要文武多次邀请出去吃,楚天齐回绝了,他觉得自己倒霉,也别把朋友都带进去。所以,他买了好多方便面储备着,在没有朋友送吃食的时候,就以这个为主。
“笃笃”,敲门声响起。
楚天齐以为是要文武,就说了句“门没锁”。
屋门打开,进来的是一个女孩,是财务股副股长郝玉芳。
郝玉芳进门就问:“主任,就你一个人吗?”
“当然了,难道我还能金屋……”话说到一半,楚天齐改了口,“就我一人。”
“主任,我想向您反映点事。”郝玉芳说话声音很低,生怕被人听见似的。
楚天齐点点头:“嗯,你说吧。”
“就在这?不方便吧?”郝玉芳很迟疑,用手一指套间方向,“要不我们去……哪说?”
“这……不好吧。”楚天齐犹豫了一下,他知道对方应该要说审计的事,是担心隔墙有耳。可孤男寡女关门闭户、独处卧室,这没事也能被说出事来。何况男女进到卧室里,本身就带有一种暗示和默许的嫌疑。
郝玉芳红着脸问:“主任,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还怕我吃了你?”
楚天齐也脸色一红:“我倒不怕,我主要是担心你,担心流言对你不好。”
“自己心里亮堂就行了,说闲话的什么时候都有。本来什么都没有,也有嚼舌头的乱说。”郝玉芳也是有感而发。
在任芳芳请病假期间,郝玉芳主持财务股工作,有人就说她和楚天齐不一般,如何如何。有一次,无意中还听到过更难听的话,她当时气的要命,可也无可奈何,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也无可奈何。任芳芳重新回来工作后,不但对郝玉芳在工作中打压,更是经常拿她和楚天齐说事。郝玉芳向徐敏霞告状,徐敏霞也让她让着任芳芳,她只得无奈的忍受着。
“好吧。”说着,楚天齐向套间走去。
郝玉芳也跟在他后边。
“笃笃”,敲门声又起。
两人都是一楞,对望一眼,退出外屋,郝玉芳迅速坐到沙发上。
楚天齐在椅子上坐定,说道:“进来。”
屋门打开,要文武走了进来,他边走边说:“主任,今儿个家里有点事,来晚了。”看到郝玉芳,他先是一楞,又说,“郝股长也在?”
郝玉芳叫了声“要主任”。
“你来的正好,咱们去里边。”楚天齐说着,向里屋走去。
要文武稍微一楞,看了郝玉芳一眼,走向套间。郝玉芳快步走到门口,反锁屋门以后,也跟了过去。
关好套间屋门,三人分不同方向坐到了床边。
楚天齐用手示意:“郝股长,说吧。”
郝玉芳看了要文武一眼,又面向楚天齐,说道:“主任,这次审计气氛不对,很不对头。我也参加过好多次审计,但这次的审计跟正常审计不一样。平时的审计,都是我们按要求把帐册等提供给审计人员,审计人员先行进行审计。审计告一段落后,才会拿上记录情况,向我们核实或求证,要求我们进行说明或提供证明。
但是这两天,他们是一边看数据一边找我们,随时向我们进行提问,要求进行解释。其实有些数据是连贯的,只要认真按程序审计,都能找到数据的出处。我感觉他们在断章取义,是为了发现问题而发现问题。而且他们在询问的时候,总是会进行一些诱导,好像已经认定有问题,还把话题往主任身上扯。
今天我还发现一个情况,觉得十分可疑。快中午的时候,任芳芳从挎包里往外拿东西的时候,一张纸掉到了地上。她只顾着打电话,并没有看到,就急匆匆的出去了。我无意中瞟了一眼,见纸条上有个数据挺眼熟,就走过去看了一下。原来这张纸上写的全是日期和数字,有的还有注解。正看着,有高跟鞋快速走动的声音传来,我赶忙坐回椅子上,装做正在电脑上录入信息。是任芳芳回来了,她快速从地上拿起那张纸,盯了我一会儿就走了。
等她出去后,我凭着记忆查了一些帐册。原来那些日期和数字,正好对应着相应的记帐凭证,我很怀疑她的做法。下午的时候,审计人员又要求我提供了几份帐册,其中就有和任芳芳那张纸上对应的凭证。然后,审计人员装模作样的翻了一会儿,就开始对我进行询问。果然,那几份凭证被重点问到,还提出了他们的质疑。而且他们再次给我讲政策,说什么‘你只是按吩咐做事,不要替别人包庇、隐瞒’等。主任,你觉得这正常吗?”
楚天齐看着郝玉芳道:“你是说,任芳芳给审计人员提供信息,审计人员依据她的信息进行审计?而且他们还想从这些票据中找到问题,从而找我的麻烦?这我倒不怕,我主持工作期间,任何收支都经得起推敲,我在其中没有任何猫腻。”
“这次财务审计,与其说是审计局在审计,不如说是任芳芳在审计。”郝玉芳笃定的说,“而且任何单位,只要是较真的去查,总有不符合财务手续的帐目。比如,有些开支没有**,只能用其它**下帐,但如果要上纲上线的话,就是错误。几条这样的错误累加,就是违反财务纪律,**最终审核人就必须承担责任。”
听到最后几句话,楚天齐不说话了,**顶白条的事,那可是任何单位都避免不了的。如果真要是上纲上线的话,确实也是个麻烦事,这不是真的有事没事,而是查你的人想不想搞出点事的问题。
郝玉芳又说:“主任,感谢你对我的信任,让我主持了一段财务股工作,这对我的工作成长很有益处。”
“小郝,在这件事上,我感觉很遗憾,也很惭愧。”楚天齐说的很真诚。在任芳芳病休期间,自己让郝玉芳主持财务股工作,她做的很不错。可是自从任芳芳回来后,郝玉芳就不得不交出财务大权,还要受到任芳芳欺负。楚天齐也试着想要改变这种现状,但却显得力不从心,没能给予其实质帮助。
“主任,你不必自责。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左右的,比你大的领导都无为力。”郝玉芳话题一转,“这半年多,开发区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面貌焕然一新,前途大好。在开发区工作的每个人,也看到了升格半级的希望。只要有良*知的人就得承认,这都源于你主持开发区,得益于你的正确领导和决策。单冲这一点,就值得我们所有人尊敬,何况你做的不只这一点。谢谢你。”说着,郝玉芳深深鞠了一躬。
不等楚天齐接茬,郝玉芳又说:“主任,有些人就是要整你,不得不防呀。我走啦。”说完,拉开屋门走去。
接连几声开关门响动,屋子里静了下来。
“主任,小郝的提醒很及时,现在这苗头确实不对。”要文武面色严竣,“我倒没有被他们诱导,因为他们肯定知道咱们的关系。但是好几个人都遇到了类似小郝的事情,有的人偷偷的和我讲了。从种种迹象看,这次审计根本就不是平常的离任审计,而是前几次动作的升级和延续。其根本目的就是弄倒你,但究竟要把你整成什么样,还不得而知,不过形势不容乐观。”
第七百八十章 四面楚歌
楚天齐点点头:“是呀,我也觉得苗头不对。前几天弄了一个‘被有病’,没几天又来了一个免职,紧跟着就是离任审计。有些时候看着似乎符合逻辑,但仔细一究,却是难以自圆其说。在让我所谓退居幕后的时候,给我找了一个身体不好的理由。然后就让庄浩仁、刘大智三番五次找我,他们自是一无所获,也可以说是碰了一鼻子灰。
一计不成,二计又生,这次直接给我来了个免职,当然这可能本身就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这次免职的理由,也变成了群众举报,说是为了便于调查。紧接着,审计开始。离任审计本无可厚非,可他们的做法确实让人生疑。刚见面,就以做审计说明为由,在会上大谈审计的作用,大谈对相关人员的要求。其实就是在给众人打预防针,就是要人们老实点,多听他们的摆布,警告意味很浓。
审计刚一开始,怪事就来了,直接告诉我‘要有限活动’,让我足迹不出玉赤县城。这哪是审计?分明就是取保候审,或是嫌疑未解,用两个字形容最合适,那就是‘软禁’。从现在的审计程序来看,更是奇葩,竟然在财务股有内线。今年的帐目,基本都是郝玉芳经手的,那时任芳芳正在休病假。这倒好,任芳芳跳了出来,直接成了审计局的情报处长,也可能是地下审计长。
事出反常必为妖,这桩桩件件奇怪事,其矛头直接对准我,就是要置我于死地。看来他们的目的并没那么简单,让我离开开发区只是一个阶段任务,最终会把我赶出玉赤政坛,甚至清除出公务人员队伍。”
“嗯,对方已经呲出獠牙。还不光这些,舆论也造起来了。”要文武面色更加严竣,“现在外面都在传,都说你在开发区期间上*下其手,内外通吃。说你不只是收企业的好处,还要员工的孝敬,甚至说你连征地补偿款都克扣。更有甚者,竟说你连法院执行回的款项也不放过,总之就是说你大捞特捞。
当然,像是我、杨大庆、石磊等青牛峪老人,也被说成是你的帮凶,是你拉山头的班底。说你把开发区几乎变成了楚家军,重要岗位都是你的人,都是你的眼线。说你生活腐化、玩弄女性,单位稍微有姿色的女人都是你的玩物。还说的有鼻子有眼,说某月某日看到你和郝玉芳双出双入,一起去市里。说有人亲眼见你和方宇,大早上从某某酒店出来。”
“等等,怎么又扯上生活作风了?”楚天齐打断了对方,“以前好像没听说呀。”
“以前是你没听说,其实早就有传言,只不过没有这次传的猛。还有更邪乎的,说是你和宁书记、夏局长三人一块那什么,反正很难听。”要文武说到这里,暴了粗话,“又有人放屁,说是前几天宁书记来找你,看到你和别的女人在屋里,当时大发雷霆,一气之下回了省里。你跟着就追了过去,宁书记没有理你,你就去乡里求她。人们还说,宁书记这次不会原谅你,干脆又回了省里,以后都不会来了。”
楚天齐被气乐了:“亏他们想的出来。老要,你这是听谁说的?”
“好多都是听我老婆说的,他是在单位听到的。还有的是听乡里人说的,关于你和宁书记闹掰的事,就是青牛峪传来的消息。至于谁我就不说了,他说乡里那些妇女成天就谈论这事,反正说的的有鼻子有眼的,连你们说什么话都编排的就跟真的似的。”停了一下,要文武补充道,“今天我说了这么多,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现在形势非常恶劣,我把能想到的都告诉你,就是希望你在做应对办法的时候,能够想的更全面、更完善。”
楚天齐拿出两支烟,一人一支吸了起来:“老要,咱俩是老朋友、忘年交,我知道你完全是为我好,你不必多心。”说着,楚天齐话题一转,“你可能也感觉到了,我和宁俊琦之间有了矛盾,但那只是一点儿误会,我想很快就会处理好的。当然,肯定不是人们传的那种原因,那纯属是好多人的凭空臆想,也不排除是某些人的故意编排,目的就是尽可能黑我,黑死我。
其实我是看出来了,我现在就是一个四面楚歌的境地。现在这些传言,已经把我描成了一个经济上腐化、生活上堕落、工作上霸道的反面形象。虽说这些都是谣言,但人们习惯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是有百分这一的人相信这些,我的形象也被毁了。这还只是从谣言这一个方面。
另外,就因为企业局编制一事,我几乎得罪了大半个官场中人。明知道那是一个火炕,也不得不跳进去,谁让自己已经被别人提前给套住了呢?在那件事中,即使自己委屈求全,即使自己向现实低头,到头来连领导都不说好。现在我是被从主任位置拔拉下来了,否则类似电力局停电的事可能又来了。他们现在之所以没动手,无非就是等着看便宜呢。”
“主任,确实难,真难为你呀。”要文武深有同感,面色凝重。
楚天齐一笑:“老要,不过你放心,没有我过不去的坎,我现在已经基本有点眉目了。”
要文武马上面露喜色:“真的?”
“真的。实在不行的话,我就给他放大招。”楚天齐肯定的说,“这几年,好多人和我斗,我还没怎么吃过亏呢。”
看到楚天齐面色坚毅,言语笃定,要文武也踏实了好多:“那我就放心了。主任,有什么用到老要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老要,你放心,需要你办事的话,我一定会开口。”楚天齐话题一转,“你回去吧,好好想想自己的工作,别让审计局的人鸡蛋里挑出了骨头。”
“嗯,好的,那我走了。”要文武重重点点头,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自己了,楚天齐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从刚才郝玉芳和要文武的反馈来看,实际情况要更糟糕,他现在心里更加没谱。刚才说的所谓大招,不过是自己信口一说而已,只不过是为了让要文武心里踏实。
现在自己已经是四面楚歌了,对方肯定还会紧追不舍。那么自己的出路在哪?难道只有乌江自刎了吗?不,还有背水一战。
可是,背水一战的依仗又是什么?楚天齐不思不得其解。他不禁又想起了宁俊琦,要是有她在身边的话,一定能给自己提供一些帮助的。
俊琦,你在哪?我想你,你想我吗?楚天齐心里默念着。
……
玉赤县委书记办公室。
柯兴旺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
沙发上坐着县长助理、县发展计划委主任黄敬祖。
左手五指叉开,在头上来回梳着,右手不停的叩击着桌面,柯兴旺并不说话,就那样笑咪*咪的看着对方。
黄敬祖眉头紧皱,低下头去,避开了柯兴旺目光。他要好好盘算盘算,盘算事情的得与失。
时间足够长了,黄敬祖抬起头,看向柯兴旺:“书记,我刚才想了好久,把他在乡里的所做所为细细想了一遍。他在乡里上班的两年,我正好是乡党委书记,和他接触的多一些。他这个人吧,挺有个性,棱角很鲜明,也是个刺头。有时会给乡里捅点小娄子,有时也会让我下不来台,从内心来说我不喜欢他。但是,他干工作却很有一套,脑筋也灵活,歪点子也多,有时突发其想就能收到奇效。”
“老黄,不要扯远了,说重点。”柯兴旺重重的扣了几下桌面。
黄敬祖面带笑容,点着头:“是,是,说重点。”停顿了一下,他又说,“他这个人,小错误不断,大错误不犯,没有干过……”
“老黄,思维可有点跟不上形式呀。你这年龄,进常委还是有优势的,就是这脑筋……啊,好好想想吧。”说着,柯兴旺挥了挥手。
“好的,我好好想想。书记,我走了。”黄敬祖说完,站起来,微弓着身子,走出了书记办公室。
一边下楼,黄敬祖一边暗道:弄个空头支票就想巧使唤人?我可不上当,那个小子可不好对付。
黄敬祖出去时间不长,里屋门一开,孔嵘走了出来。
“老黄这个家伙,真是只老狐狸。”孔嵘忿忿的说。
柯兴旺鼻子哼了一声:“你不是说那小子四面楚歌了吗?还说老黄对他恨的牙根痒痒。我怎么觉得老黄对他印象不错,像是在夸他呀。还什么‘小错误不断,大错误不犯’?狗屁,那不就是说没错误吗?”
“领导,老黄就是个老滑头,他不可能不恨那小子。我专门打听过了,他俩的矛盾大了去了。不冲别的,就冲同抢一个娘们,那仇就做大了。”孔嵘边说边“嘿嘿”直乐。
柯兴旺斥道:“说点正经的,一天就是这花边新闻,姓王那娘们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肯定是她想吃那小子的嫩草呢。”
孔嵘又“嘿嘿”一笑:“无风不起浪。男人和女人不就是那么回事?哪个男人不吃腥?”
“什么意思?”柯兴旺重重的叩击着桌面。
“领导,走嘴了,走嘴了。”孔嵘说着,还在自己的腮帮上轻轻拍了两下。
第七百八十一章 二次摘桃子
审计工作还在继续着,开发区空气越来越紧张。
从要文武的讲述可知,近几天,审计方式又发生了重大变化。前三天虽然也找人谈话,但还是以看帐册、文件、合同为主。从第四天开始,就变成了谈话大接龙,一个接一个的找,有的股长都被叫去三回了。
那些被叫去的股长,出来的时候都是愁眉苦脸,有的甚至萎靡不振。就是侥幸未被叫去的人,也是心里一个劲儿的打鼓。他们可都听说了,审计人员根本就不是审计的问法,完全就是一副检察官的口吻,而且确实有身穿制服的人在旁边听着。这样的架势任谁都心里不踏实,何况对方还不只是问自己,而且还引导他们举报“坏人”。
楚天齐意识到,对方的节奏越来越紧,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今天问这些人,也许明天就会问到自己头上。等他们问到自己的时候,说不准已经“证据确凿”了。
昨天晚上的时候,楚天齐想到了一个办法,但并不是什么上策,甚至连中策也算不上,弃其量就是个下策。可是除此之外,真还没有什么办法,实在万不得以的时候也只能试上一试。只是这个办法一旦没有效果的话,恐怕就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对于这件事的把握,楚天齐顶多有三成,因为他没有拿得出手的利器,而且这件利器还是个赝品。
就在楚天齐愁眉不展的时候,王文祥来了。王文祥的脸更黑,就像谁欠了他二斗黑豆似的。
“主任,这活没法干了,这就不是人干的活。”王文祥进门就嚷嚷。
楚天齐纠正道:“老王,注意你的用词,我已经不是什么狗屁主任了。”然后又说:“你还是搬进这屋来吧,给我找个地方就行。”
“不搬,不搬,这屋肯定轮不到我,到时再搬出去,多丢人。”王文祥叹了口气,“好人没好命呀。”
“你是说我,还是说你?”楚天齐反问。
“都是,都是好人。”王文祥勉强笑了一下,“哎,今儿个都二十八号了,眨眼就到月底,可是帐上一分钱都没有,问县里还是那句话‘正在弄’。这不是玩人吗?光让马儿跑,不给马吃草。”
楚天齐笑着道:“你不是对主任位置觊觎很久了吗?说不定按时支付补偿款,就是你坐上主任位置的最后测试题。”
“真的?”王文祥问完,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我上哪去弄钱?如果县里要真有钱的话,也肯定是给别人准备的。”
楚天齐揶揄着:“对了,你要不来钱,有人能要来呀。财务股长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吗?就凭你俩的关系,他还能不帮你?你升官对她也有好处,夫荣妻贵嘛!”这是第一次和对方开这种玩笑,可能也是因为楚天齐被免职,不存在工作竞争关系,说话反而更随便了吧。
“可别提她,往事不堪回首呀。”王文祥红着脸道,“真不如让她永远病休下去。”说着,看了看楚天齐。
楚天齐也笑了,他知道王文祥又想起往事,想起了自己用审计压他,进而逼任芳芳病休的事了。短短数月,竟然成了今日之境况,两人竟然也能坦然提起这件事了。
“快帮我想想办法吧,你鬼点子……不,你脑子好使。”王文祥又提起了刚才的话头,还因为用词错误,“嘿嘿”干笑了两声。
还没等楚天齐说话,手机响了,是王文祥的手机。
王文祥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按下了接听键:“喂,我是……好,好,好。”
连说了三个好,王文祥挂掉手机,看着楚天齐:“哈哈,不用愁补偿款了。”
听王文祥的话,看似高兴事,但却是满脸落寞,还连连摇头。楚天齐疑惑道:“补偿款拨下来了?”
王文祥尴尬一笑,长嘘了口气:“把人拨下来了,温部长亲自来宣布。”
听明白了,是主任到位了,楚天齐忍不住问道:“是谁?”
“不知道,没说,反正不是我。”王文祥说着,向外走去,“我去通知开会。十点,大会议室,让你也参加。”
楚天齐轻轻摇摇头,脸上一片茫然和落寞。
……
开发区大会议室里,提前到位的人们,又在开始召开预备会了。只是所不同的是,大家都是组织部长,又似乎都不是。
好多人都看到组织部温部长的车了,但却没看到当时下车的情况。
温部长那可是县委常委,组织部真正的当家人,平时一般不出面宣布任命。偶尔出面,也只宣布县委常委层面的人。当然了,县委常委都是由上级组织任命,一般也轮不到他来宣布。
可今天温部长的车来了,那应该就是他亲自出面,其他副部长可没资格享用他的专车。
开发区领导和组织部领导还没到,人们开始议论起来:
“部长出面,能宣布什么任命呢?”
“肯定是县委常委了。”
“扯蛋,常委能到开发区宣布?”
“怎么不会,万一换党工委书记呢,那可是常务徐副县长兼的,难道这次又换了别的常委兼任?”
“也有可能,要不怎么部长亲自来了。”
“我觉得宣布主任的可能性大?这位置可空着呢。”
“嗯”,好多人频频点头,“可能。”
“那这主任来头可大了。”有人接了一句。
脚步声响起,楚天齐、冯志堂、方宇先后走了进来。
刚才还喧嚣不已的会议室,一下子静了下来。众人都把目光投到楚天齐身上,随着他移动而移动。人们发现,楚天齐往日神采不见了,脸上写满了暗淡。众人不禁心里唏嘘,唏嘘他的遭遇,也唏嘘世事无常。就连不太喜欢他的人,也对现在的他充满了怜悯。
伴着皮鞋由远及近的节奏,一阵攀谈声传来。
人们马上把脸扭向门口,想要第一时间看到来的都是何许人也。
王文祥的脸在门口晃了一下,便迅速闪到一旁,组织部长温同方的脸庞出现在个别人的视线中。
“同志们,县委常委、组织部长温部长来看望大家了,大家欢迎。”王文祥的声音传进了众人的耳朵。
“哗”,掌声雷动。人们在鼓掌的同时,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门口位置。
温同方面带微笑,轻轻挥动手臂,出现在会议室里。他停顿一下,向主席台走去,紧跟其后的是副部长张孝义。
一个人出现在张孝义身后,众人恍然大悟:果然,原来是他。好像这个人在意料之中,好像就该是这个人似的。
看到此人,最最吃惊的就是楚天齐了。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那小子。他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没错,就是那小子,那小子正向自己微笑呢。
楚天齐脑子里迅速自问自答着:怎么是他?怎么不是他?人家是谁呀?人家可是有个最亲最亲的亲伯父,是县里的三把手——县委副书记。
第三个走进屋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楚天齐的老熟人、老同学、老对头冯俊飞。
楚天齐苦笑着,微微摇头:桃子又被他摘了,二次摘桃。
温同方坐下后,张孝义和冯俊飞一左一右坐在两边。王文祥坐到了挨冯俊飞这边的一把椅子上,而且只坐了椅子一角。
“同志们,温部长在百忙之中,抽*出宝贵时间来看望大家。让我们再一次以热烈掌声表示热情欢迎和诚挚谢意。”王文祥站起身,充满激情的说着,并带头鼓起掌来。
温同方象征性的欠了欠身,双手下压轻轻抖动,面带微笑的扫视着台下众人。待掌声停歇后,他说道:“同志们,早就想来看望大家,今天正好有了这个机会,我很高兴。”
人们自然又是一阵掌声。
“今天,我们主要是来宣布任命。孝义部长,开始吧。”温同方扭头示意了一下。
等人们鼓掌过后,张孝义拿起面前的纸张,宣读起来:“任命决定。经**玉赤县委组织部部务会议研究决定,报县委常委会批准,决定任命冯俊飞同志为玉赤县开发区党工委副书记、管委会主任。**玉赤县委组织部。*年十月二十八日。”
鼓掌过后,人们以为该表态环节了。不曾想,张孝义又拿起了一张纸,继续宣读起来:“任命决定。经**玉赤县委组织部部务会议研究决定,报县委常委会批准,决定任命任芳芳同志为玉赤县开发区管委会成员,原有职务继续兼任。**玉赤县委组织部。*年十月二十八日。”
任芳芳?管委会成员?人们带着迟疑,把目光投向身后。
任芳芳此时已经站起身来,正面带微笑,很有风度的向台上台下点头致意。
怪不得呢,怪不得她今天会前那么文静,而且还坐到了最后边。原来人家这是升官了,这是在玩低调,玩亲民呢。
人们觉得,冯俊飞做主任似乎顺理成章,人家有个当副书记的大伯,他自己享受正科待遇好几年了,做乡长也已经两年。
但对任芳芳被任命为管委会成员,却一时想不通。那可是享受副科级待遇的,如果开发区年底升半格的话,直接就成正科了。
她有业绩吗?她有副书记大伯吗?都没有。她不过就是一个女人,一个不安心工作的女人,一个浑身散发着骚*味的女人。那她凭的是什么?
人们给出了答案:就凭她是女人,就凭她散发的骚*味。
第七百八十二章 冯俊飞精彩亮相
任命决定宣读完毕后,王文祥自动下台,坐到了前排位置。
紧接着,是介绍被任命人员履历,然后是发言环节。
冯俊飞第一个发言。他环视了一下众人,轻咳了两声,说道:“尊敬的温部长,尊敬的张副部长,开发区各位兄弟姐妹们,大家好。刚才张副部长介绍了我的履历,我参加工作一共十二年。在这期间,我绝大部分时间是在机关坐办公室,直到去年春天,才真正到了工作第一线。在青牛峪乡做乡长的这两年,我的最大收获,就是认识到了‘实践出真知’的道理。
和在座各位相比,我的工龄不算长,也不算短。但要论起参加一线工作的时间,我还差的很远,经验也有不足。和大家相比,我就是个小学生,需要向大家多多学习,需要从实践中获得知识。请大家多多帮助,不吝赐教,我冯俊飞先行谢过。
组织安排我担任开发区主任,我既受宠若惊,又心存忐忑,深感责任重大。经过在座各位的不懈努力,玉赤开发区由弱变强,取得了光彩夺目的成绩。我这次能主持全面工作,相当于站到了巨人的肩上。从开发区现状来看,就好比百尺竿头,只差一步。我们现阶段的百尺竿头,顶部目标就是升格保留,而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九十九尺的地方。
俗话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但说话容易,做事难。这一步看似距离很近,看似抬步既到,但却也存在巨大凶险。一旦不能成功登顶,那我们就要跌下杆底,摔到地上,就会摔的粉碎,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开发区升级只有这一次机会,因此我们要背水一战,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现在开发区基础打的不错,但这只相当于开局,只有拿下至高点才是最终胜利。用个算式表示,就是九十九加一等于一百,九十九加零点九就等于零。
我能出任开发区主任,能加入这个集体,感到非常荣幸。我要和大家并肩战斗,要为大家服务,要为大家做好各项保障工作。开发区升级工作已经迈出了坚实的九十九步,我要和大家一起,走好最最关键的第一百步。我们要为升级而战,要为开发区的美好明天而战,要为我们自己的光明前途而战。我坚信,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开发区就一定能够升级成功,我们的美好愿望就一定能实现。大家有没有信心?”
台下稍微一静,接着发出齐刷刷的吼声:“有。”
楚天齐暗叹一声:罢了,冯俊飞这一招“借力”,玩的很漂亮。
“谢谢大家,谢谢众位兄弟姐妹,发言完毕。”说着,冯俊飞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众人以热烈掌声,向这位新领头人做了回应。
第二个发言的是任芳芳。在张副部长的要求下,在众人目光注视下,她款款移动莲步,走到主席台上,站到了王文祥刚才坐过的椅子前面。
今天的任芳芳,一改往日那种浮夸的打扮,换了一身端庄的装束。她脸上化着淡妆,柳眉弯弯,红唇轻点,略施薄粉。上身穿白色高领毛衣,毛衣上的毛很蓬松,但衣服却很紧身,很好的把她第二性*征展现给众人。她的腿上是一条黑色亮面皮裤,小*腿部看上去比较宽松,裤角也是松口的。大*腿往上部分很紧身,尤其两个屁*股蛋更是被紧紧的束出了形。脚上是一双黑色绒面宽跟靴,靴的侧面脚踝处各缀着一簇小绒毛,绒毛是粉色的。
任芳芳的打扮像是一名幼儿园教师,也像一名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只是眼角眉稍透着一股媚劲儿,这可能算是她与生俱来的气质吧。整个装束看上去比较端庄,但却透出另外一种意味,充斥着浓浓的诱*惑。对,就是诱*惑,制服诱*惑。
好多人把目光投在她的身上,面露渴望和欣喜之色。渴望看到她凹凸有致的正面上半身,看到她翘挺滚*圆的臀*部,再在脑海中想象着衣服里的无限风光。
任芳芳站定后,尽量做出一副端庄的样子,先是向台上领导深深鞠了一躬,又向台下鞠躬示意。然后面带微笑,开始发言:“尊敬的温部长,尊敬的张副部长,开发区各位同事,大家好!首先我要感谢组织的信任,感谢组织赋予我神圣的职责和义务。我一定不辜负这份信任,用我的实际行动来回报组织的信任,感谢领导的厚爱。是组织让我展现了生命活力,是领导让我焕发了职业青春……”
乍听任芳芳发言,感觉很富激情,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从众人的目光和神情中,任芳芳看到了渴望和欣赏,不仅心生征服的快*感,发言也变的更加流畅:“能成为班子成员中的一员,我深感万分荣幸,请各位哥哥姐姐多加关照,小妹一定没齿不忘。做为开发区新晋领导,也请各位同事,能够多多支持和配合。支持我的工作,即是支持领导工作,即是支持开发区建设……”
人们发现,任芳芳的发言已经走板了,满是江湖口气,还带着一丝风尘味道。另外,她给自己的定位也过高,把自己定为凌驾于班子成员之上的超然存在,就仿佛她是组织派来降福苍生似的。好多人开始面露厌恶之色,几位班子成员脸上隐隐有了黑线,王文祥更是心中暗骂“狗肉上不了席”。
任芳芳发言后,轮到王文祥表态,他既是代表自己这个临时住持,也是代表班子成员。他的发言中规中矩,既没有出彩之处,也没有可诟病的地方。用“双手赞成”、“坚决支持”、“全力配合”等词语,串起了整个发言。
温同方做为县委领导,做了最后指示讲话。他的讲话大约十分钟,既从宏观讲了班子调整需要,又从微观强调了班子团结。既提了要求,也寄予了希望和鼓励。整个讲话不失水准,展现了县委领导应有的水平。
会议在冯俊飞的表态总结中结束,此时他已经是代表整个开发区,已经是会议主持者的身份。
……
会议结束后,楚天齐回到了办公室。
屋子里的一切,既熟悉也陌生,他很是不舍。不舍曾经工作生活的场所,也不舍那已经坐习惯的椅子。短短十个月,太短了,短的几乎没有心理准备,短的来不及充分展现手脚。他不禁感叹世事无常,再次想起了那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句子。
“笃笃”,敲门声响起。
楚天齐收回思绪,看向门口方向。
此时,屋门已经推开,一个人站在了门口位置。
楚天齐冲着来人,说道:“我马上搬出去,东西已经收拾好了。”
来人是开发区新晋主任冯俊飞,他微笑着走了进来,站到楚天齐面前:“不着急。我不是来占这个屋子,而是来和你聊聊,看看老同学。”
这话说的没有毛病,但听在楚天齐耳朵里,却怎么也不是个滋味。
既然对方要聊聊,自己也不能太小气了。楚天齐便问道:“聊什么?”
“聊开发区,我想向你请教一些问题。”说着,冯俊飞用手一指沙发,“坐下说,如何?”
楚天齐点点头,坐到了沙发上,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身份,自己只是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的客人,而主人已经坐到了面前。
冯俊飞转头看着对方:“天齐,我到开发区来,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消息。当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兴奋的不得了。兴奋的是由乡下回到城里,由真正的二把手,变成了名义上的二把手,但却是事实上的一把手。更兴奋的是,在几个月后,可能就会挤身副处行列。兴奋之余,更多的是惶恐,这不是虚妄之言,而是我的心里话。
其实,在你身兼双料主任的时候,我就梦想着有朝一日好事能降到我头上。今年开发区发展风声水起,眼看就是副处级别,而你也将成副处领导,我就更是眼热。现在,开发区要交由我管理,我才看到了背后的凶险,才知道那最后一步不好迈。我心里没底,不知道怎么去迈,不知道能不能迈过去。这就好比打牌,手里拿着俩王四个二,还有几副炮弹,却不知道怎么出了。正是因为离目标很近,正是因为心中那份强烈渴盼,反而不敢出手了,生怕把一副好牌打成臭牌。”
楚天齐冷静的说:“你想要表达什么?”
“开发区是你打拼出来的,是你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整个过程你了如指掌,对于下步计划肯定也胸有成足。请你教我,要怎么迈出下一步?”说到这里,冯俊飞停了下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就凭咱俩关系?好像还没到那份上吧?”楚天齐反问,“再说了,我会把那些方案留给你的。”
冯俊飞摇摇头:“我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了开发区的发展。至于方案嘛,那是死的,而你才是能让方案活起来的人。”他停了一下,又说,“开发区能够升级保留,不也是你一直为之奋斗的目标吗?在你心里,现在的开发区就好比你的孩子,你希望他能健康茁壮成长。我相信,为了你的孩子,你会教我的。”
“冯俊飞,你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了?见面会上先是来了个精彩亮相,现在又把绳套系到了我的脖子上。”楚天齐点指着对方,“明知道你是在利用我,可我却不能拒绝,因为你击中了我的软肋。不过,我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