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 报复
第二天早上,刚一上班,魏龙就打来电话,告诉了楚天齐一件事。魏龙说,人们都在谈论一件事,说是昨天审计局接到徐副县长电话,要去财政局做审计。正准备出发时,局长突然又取消了这次审计。人们都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总之都表示孔嵘后台很硬,不但审计局长惹不起,就连徐副县长也不敢惹。魏龙说完,就挂了电话。
楚天齐给审计局一个人打电话确认,果然有这么回事,但具体原因对方也不知道,这不禁让楚天齐浮想联翩。结合孔嵘昨天在书记办公室的表现,以及魏龙昨天所讲关于孔嵘打电话的事,楚天齐意识到,这个孔嵘现在可能真不好惹。
魏龙今天能再次打电话向自己提醒,也让楚天齐再次感叹误会这个东西可恶。如果魏龙还在继续误会着自己,自己又怎么能够了解到这些信息?不过魏龙之所以误会,主要是那事太接近了。魏龙刚和自己透露过他儿子越狱的事,让自己提防着,结果没几天他儿子魏超群就被抓了。而且魏超群被抓当日,自己就被公安局长当众表扬,还给自己敬了军礼。把两件事放到一起比较,任谁都可能产生联想,也不能怪魏龙心眼小。万幸的是,昨天巧遇魏龙,自己在发现对方异常后,及时和对方进行了坦诚沟通,这才冰释前嫌。
在感叹误会的同时,楚天齐也在感叹牛正军的正直,像他堂哥牛正国一样正直,甚至稍有过之。昨天上午牛正军来的时候,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当时楚天齐还以为对方是受孔嵘摆布来找茬,直到牛正军走了,楚天齐心里还不踏实。虽然牛正军拿走了复印件,虽然牛正军表示会如实反映,但楚天齐还不免担心对方是在应付、忽悠自己。
后来牛正军去了县委书记办公室,在书记柯兴旺有明显偏袒、孔嵘问话有明显倾向的前提下,他并没有慑于对方的威逼、暗示,公正、客观的汇报了调查情况。直到那时,楚天齐心里才算踏实,非常感念这个国资办主任的正直,同时也为了曾对对方有怀疑而深感惭愧。
想到昨天的事,楚天齐对一些世事的巧合很有感触。那天自己去找徐敏霞,想要打听补偿款下拨的事,正好赶上徐敏霞不在。在很不情愿的情况下,楚天齐才去找了县长,结果县长给出的答案,令楚天齐很不满意并深感担忧。正好孔嵘就来了,就向县长汇报了所谓“处置国有财产不当”的事。
正是由于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楚天齐从县长办公室出来后,马上给陆娇娇打电话询问。陆娇娇的解答,给楚天齐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知道根本就不涉及国有资产的事。而且陆娇娇也对样本合同中的用词提出了修改建议,这样,最终合同中才出现了“在建工程”的字样。否则,楚天齐就会自己给自己设了套,就会让本来明朗的事变的糊涂,就会给对方留下挑刺的漏洞。
楚天齐不禁感叹:巧合有时弄人,有时也助人。而且同一件事,对于不同的人,却有着不同的认识和感悟。比如那天在县长办公室巧遇,自己对于提前能得到消息而高兴,而孔嵘就对那件事感到悲哀甚至愤怒。
正感叹着,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楚天齐说了声“进来”,一个人走进了屋子。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开发区副主任王文祥。
虽然王文祥有时还阴阳怪气的,甚至在背后还会有一些不得体的小动作,但整体态度不错,工作很是积极。见是王文祥到来,楚天齐忙招呼道:“老王,来,坐,抽根烟。”说着,让王文祥坐到了对面椅子上,并指了指桌上的烟盒。
王文祥也不客气,把手中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坐到椅子上,直接拿出一支烟,点着,吸了起来。吐出一串烟圈,王文祥打了个重重的“哎”声。
楚天齐一笑,调侃着:“老王,这是怎么啦?嫂子又给气受了?”
“哎,要真是那样,倒好了。”说着,王文祥把扣在桌上的几张纸翻过来,向前一推,“主任,你看看这个。”
楚天齐拿过来一看,这份东西正是几天前给县委报的文件,向县委、政府汇报六.一八开工仪式的事,请县里批复。报告还是那份报告,只是在报告第一页右上角多了几个字,是对这份报告的批复。
批复很简单,就十个字:哗众取宠、劳民伤财,取消。后面的签名是“庄浩仁”,日期正是今天。
看完批复,楚天齐抬起头来,目光投向王文祥。
王文祥说道:“今天早上,我刚从家里出来,准备来上班,就接到了庄主任电话,让我去一趟县委办。一进庄主任办公室,他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把我一顿批评。说什么‘多干点实事,少弄点花架子,不要华而不实’,还说‘现在开发区工作是开展了一点儿,但离要求还差得很远,不要翘尾巴,不要忘乎所以’。当时把我弄懵了,直到看见这个批复,我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
“他还说什么了?”楚天齐追问。
“我马上向他做解释,告诉他,搞开工仪式是为了提振开发区士气,是为了增强投资企业信心,是为了适当宣传,为了扩大招商成果。”王文祥说话时也是满脸憋屈,“他听完我的解释后,继续批评我,说咱们的想法太狭隘、做法太肤浅。还说要靠综合实力,要靠服务,来赢得投资商、赢得口碑。而不是靠大把花钱,弄这些花里忽哨的东西,来赚取虚名。我看他这纯粹是上纲上线,曲解本意。”
楚天齐微微一笑:“老王,别上火。他没说这是他的意思还是别人的?”
“他说了一句‘县委主要领导非常不满意’,然后就让我回来了。”说到这里,王文祥又补充道,“主任,你看这事还有回旋余地吗?大家都准备挺长时间了,要不你再找县领导请示请示?”
听王文祥说完,楚天齐没有马上表态,思索起来。这件事看似简单,只是否了一份报告,只是要求取消一个开工仪式。但楚天齐却明白,这绝对不是一个孤立的事,这绝对和某些事有关。
昨天在从县委办公楼下楼的时候,楚天齐曾经和庄浩仁擦肩而过,庄浩仁还主动问了开工的事,问仪式准备的怎么样了,并提前祝贺成功。这才仅仅半天,庄浩仁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不用说,一定是庄浩仁受到了外力干扰。那这个外力就呼之欲出了,非柯兴旺莫属,庄浩仁说的“县委主要领导”已经很明确了。县里早不否定,晚不否定,偏偏挑在这个时候,那么肯定是和昨天上午书记办公室的事有关。
楚天齐之所以笃定的把此事和昨天的事联系在一起,是有他的道理的。他知道昨天上午的事,纯属孔嵘一手导演,柯兴旺只不过是执行导演。最后这事导演砸了,落了县委书记的面子,因此柯兴旺肯定非常生气。虽然楚天齐自认所谓“处置国有财产不当”很冤枉,但柯兴旺肯定不这么认为。柯兴旺肯定会认为楚某人就是惹祸的根苗,把气发到自己身上也就顺理成章了。
也不排除柯兴旺又受到了孔嵘的干扰,孔嵘可是有柯兴旺把柄的。关于把柄之说,虽说是由魏龙*根据听到通话猜测而得,但“审计财政局”的决定被取消,就是一个佐证。那可是常务副县长安排的,徐敏霞也不是一个善茬,但仍然是这样的结果,那就只能解释成柯兴旺在极力替孔嵘排雷了。柯兴旺为什么要如此维护一个下属局长?那要是没一点说法的话,还真就解释不通了。
不用说,否定这个仪式,就是给自己添堵,就是不想让自己出风头。取消仪式的决定,无论是柯兴旺本意,还是受孔嵘左右,都是在报复自己。对于这一点,楚天齐心里跟明镜似的。
既然这是县委书记的意思,既然是为了报复自己这个开发区主任,那自己还找领导请示个屁。那不是自找无趣,甚至要自受其辱吗?
想明白这些,楚天齐表情倒很平静:“老王,县里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吧。县里是站在全局考虑问题,肯定要比我们看问题全面,也看的深远。我分析之所以不让我们搞,可能也是怕引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尤其现在离月底付款日期已经很近,说不准领导也是怕老百姓到时搅闹一下吧。”
“不是还没到月底吗?老百姓凭什么闹事。”王文祥并不认同,“我们已经准备快一周了,开发区和企业的好多人都调动了起来,就连一些所需东西也和供货商打过招呼,这可怎么办呀。”
“县里既已决定,自有他的道理。”楚天齐安抚道,“我们自己马上停下来,至于企业,他们自己想搞就搞,我们不能限制。和单位人员多解释解释,同那些供货商也及时联系,告诉他们这个消息,上命难违,大家都要理解。”
“那,那要是企业和供货商问起来,我怎么解释呀,就实话实说吗?”王文祥说着,站了起来,看着楚天齐。
楚天齐略一思索,说道:“你这样,和他们就说,市里刚刚有了会议精神,要求各地减少类似庆典,县里也必须执行。”
“好吧。”说完,王文祥无精打采的走了出去。
看着王文祥的样子,楚天齐明白,对方不只是因为仪式被取消,更重要的是,一个绝佳的展示机会就这样没了,王文祥焉能不气馁?
第六百九十四章 你的麻烦事又来了
王文祥刚出去,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到是候三号码,楚天齐迅速按下接听键,急着问道:“怎么样?”
手机里传来候三的声音:“楚哥,对不起,到现在也没有杨霄,哦,杨天豹的任何消息。”
听到对方的话,楚天齐心里凉了半截,但还是笑着说道:“没什么,哪那么容易?谢谢你,兄弟,辛苦你了。”
“楚哥,我那天后半夜赶到了林场,第二天早上,就去打听杨霄的消息。他那个场子已经转给了别人,人也从此消失了,再没人见到他。后来我又找到了我原来的一些转帐票据,按照票据上面的帐号,去银行进行查询,结果这些帐号全部消户了。”说到这里,候三停顿一下,又说,“楚哥,我又想起了一个人,马上要向他去打听那个杨霄的事。他离林场很远,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只能上门去找了。我这边继续找着,你那里该想别的辙也想吧。”
楚天齐很感动:“兄弟,太谢谢你了。你还有事业要做,先忙你自己的吧,以后空闲下来再说。”
“楚哥,你太客气了,咱们谁跟谁?就冲你能瞧的起兄弟,我已经很满足了。你放心,我是找人和事业两不误,你就不要多想了。”候三说的很仗义,“行了,我挂了。”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拿着手机,楚天齐叹了口气,既感慨候三的情谊,也为补偿款的事发愁。
“叮呤呤”,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上面显示的是宁俊琦号码,楚天齐接通了电话。
手机里传出宁俊琦的笑声:“楚大主任,忙什么呢?有需要汇报或是交待的吗?”
自从“盗墓嫌疑人”那件事后,宁俊琦每次打电话,基本都是让他“坦白交待”。虽然看似对方在审问自己,其实楚天齐知道,这是宁俊琦对他不放心,担心他有什么难事都自己扛,是关心他,是对他的爱。感受着女朋友的爱,他倒也很坦白,基本都是竹筒倒豆子,全部有待。有时更是故意捣蛋,连洗脚、上厕所的事也汇报,惹的宁俊琦一个劲儿说他太低俗。
平时一般都是晚上通电话,但这几天宁俊琦经常下乡,早晨出去很早,回到乡里已经很晚,所以两人已经好几天没联系了。今天这个点儿打来电话,可能也是着急听到自己的事吧。
“没忙什么,正准备给首长写汇报材料呢。”楚天齐嘻笑着,“首长不忙啦?大白天就来关心下属,实在让下属感动不已啊。”
宁俊琦娇嗔:“少贫嘴,直奔主题吧。”
楚天齐说过一声“好的”,走进里屋套间,开始汇报起来。他讲了县长关于补偿款“顶多付百分之二十”的话,讲了刘院长说的找到当事人的事,又讲了刚才候三反馈的消息。他还讲了自己和魏龙消除误会的事,包括魏龙向自己说的那些话,他也告诉了她。当然,所谓的“处置国有财产不当”前后过程,也说给了宁俊琦。他还说了自己采取的办法,也说了心中的疑惑,还讲了自己的担忧。
听完楚天齐的汇报,手机里停了一会儿,才传出宁俊琦的声音:“看来,你的麻烦事又来了。首先是月底付款的事,如果不能足额支付,那么老百姓极有可能闹腾,好不容易形成的大好局面,就会被破坏,甚至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所以,这件事是你的当务之急。我觉得你说的“多条腿走路”很对,县里那边该催要催,该诉苦要诉,否则也许连答应的部分也未必能拿到,‘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就是现实。”
楚天齐“嘿嘿”一笑:“是吗?孩子会哭,就给奶吃吗?”
“当然是……你少捣乱,说正事呢。”宁俊琦肯定已经听出他话中的歧义,便喝斥了一句,然后继续说,“候三那边还指望着,但不能抱希望太大,那个杨天豹是警察要找的人,他肯定要东躲西藏,要找到他哪那么容易?另外,贷款的事,你也要试一试。就冲你们的现状,国有银行贷款的可能性应该不大,信用社那里也许可以商量。对了,欧阳主任不是外人,他是欧阳玉娜的哥哥,而你可是他大记者妹妹的救命恩人呀。嘻嘻,她不但送你手机,还证明是你女朋友呢。一家人办事,更容易呀。”
“少来,你怎么也开始胡扯上了?”楚天齐笑着道,“我没找银行贷款,一是觉得没抵押,银行不贷给,二就是不愿意去见欧阳主任。”
“那有什么?欧阳玉娜为了救你,直接找省纪委自证是你女朋友。你现在为了开发区,为了老百姓,去见她哥哥又有什么了?这不是更增加你的英雄气概,更让小女孩动心吗?”宁俊琦调侃着。
楚天齐急忙接话:“不说这了,说正事。”
宁俊琦答了一声“好”,继续说道:“补偿款的事,必须千方百计,必须按时足额发放,这是你的首要任务。你的另外一个麻烦,就是孔嵘,孔嵘以前本来和你毫无瓜葛,那次卡你们的钱,应该也是为了替堂哥孔方出气。也是他命点背,赶上了你这么一个刺头,不但没剃了你,反而把他自己弄的灰头土脸。就冲他策划所谓‘国有资产处置不当’一事来看,他是一个心胸极其狭窄的人。所以他接二连三找你麻烦,包括那个举报信的事,也肯定是他们哥们所为。
单纯一个财政局长倒没什么,既使连他那两个哥哥算上,也不可怕。现在麻烦的是,他和县里老大的关系。从你说的这几件事看,他们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也许是利益绑定,也许是上面领导压着,也不排除他手里有老大的把柄。无论哪种情况,你都必须防着,就冲他接连找你茬,他就是一个难缠的人。如果他真是靠掌握了老大的把柄,就让老大就范的话,那这个人的阴险就更可见一斑了。”
楚天齐点点头:“是,这家伙就是个滚刀肉、粘惹惹,看见他就烦。”
“光是烦有什么用,你还是防着他点吧。”宁俊琦忠告了一句,又说,“这样,我给你打听一下这小子,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来路?”
正这时,门口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楚天齐忙对着手机低声说了一句“来人了”,挂断了电话。
……
从套间走出来,坐到椅子上,楚天齐威严的说道:“进来。”
屋门推开,香风袭来,一个人笑吟吟的走向楚天齐。
看到这个人,楚天齐有一种预感:麻烦来了。
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多日不见的任芳芳。任芳芳越来越近,她身上的香水味,也一阵阵的钻进楚天齐的鼻孔。
离着办公桌还有两步的距离,任芳芳就站了下来,微微低着头,嗲嗲的说:“主任,多日不见,你更帅了,也更有领导气质了。”
眼前的任芳芳,和几个月前比,又有了一些变化。首先是衣着上,那时候天气很冷,虽然任芳芳打扮的娇*艳一些,但毕竟还得拿厚衣服包裹着身体。而今天,她只穿了一件白色雪纺衫,腿上是一条很短的花色小短裙,双脚穿着金色细带凉鞋,指甲盖上还涂着夸张的粉色指甲油。
再就是肢体上,任芳芳也很夸张。本来身上的雪纺衫就很短,而她站在那里,故意上半身后仰,把肚脐露了出来。胳膊和腿也不老实,右胳膊抬起,不时用手撩*拨着她的头发。左手掐到腰上,故意摆出一个造型。她的腿好像也很长,而且雪白粉*嫩,两条腿没有直直的站立,而是一条腿站直,另一条腿前伸弯曲着。头上的秀发也像是刚烫过的样子,看上去花式还很有型。
她嘴角挂着微笑,而且笑意越来越浓。楚天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有问题,怎么能专注在对方身上呢?于是他收回目光,轻咳了一声:“哦,任股长呀,你不是请病假了吗?”
“人家不是恢复好了吗。”嗲嗲的说着,任芳芳走了过来,一直走到靠近桌子边沿处,才停了下来,“主任,我要上班。”
其实从任芳芳一进门,楚天齐就猜出了对方的来意,于是说道:“不着急,把身体养好,再上不迟。再说了,即使真好利索了,也得拿上相关康复资料,到组织部把手续办了。”
“主任,那还不是您一句话吗?”任芳芳说着,抛了个媚眼,双手撑桌面,前倾上半身,盯着楚天齐。
骚狐狸,随时想放骚。楚天齐心里骂着,脸上一冷:“手续就是手续,怎么说是我一句话呢?”
任芳芳面上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再次把身子伏的更低了,笑吟吟的说:“主任,你就办了吧,我不会忘了你的。好不好吗?”她的声音发腻,直接撒娇了。
对方姿势太撩人,肌肤太晃眼,话语太挑逗,楚天齐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楚天齐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指不定出什么事呢。于是,他“啪”的一掌拍在桌上,厉声道:“任芳芳,一切按程序办,没有商量。”
任芳芳抖了一下,脸上笑容不见了。她直起身,眯起眼睛盯着楚天齐,冷冷的说:“主任,就这么坚决?”
“对,就这么坚决。”楚天齐说的嘎巴响脆。
“哼,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说完,任芳芳向门口走去,拉开屋门,她又扭回头,抛出一句话,“你可别后悔。”
还没反应过来,屋门“咣”的一声关上,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楚天齐气极反笑,骂了一句:“真他娘的邪性,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威胁起老子来了。”
第六百九十五章 你要写书面保证
除了那天打过一次电话,候三再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但日期已经越来越近了,楚天齐只好去找各家银行商量贷款。几大国有银行全找了,对方的答复尽管还比较委婉,但中心思想都一样。那就是:要贷款的话,拿出抵押来,才可以商量,否则免谈。
开发区能有什么抵押的?只有土地和办公楼。对于土地抵押,几大国有银行根本不接受,他们给出的理由是:土地已经出让了一部分,其余的也即将出让,根本不可能真正用做抵押。
至于办公楼抵押,只能商量用三、四层,因为二、三层已出租。虽然这么说,但究竟手续合不合规,还需要上传到上级银行审核。如果手续通过审核的话,才能商量下一步,而且贷款比例最多按评估额的百分之四十,还必须要县政府担保。
就几大国有银行提的条件,恐怕光是通过审核就得一个多月,到那时黄瓜菜都凉了。何况必须要县政府担保,就是贷款比例也少的可怜,根本不具备可操作性。那就只有找信用社了,信用社的政策要灵活的多。
硬着头皮去找欧阳玉杰,结果对方一次出差了,一次不在。今天去找对方,又说正在开会,最少得半天。楚天齐只好回到了单位。
处理了一些业务,楚天齐靠到椅背上,闭着眼睛,想着补偿款的事,想着贷款的事。
忽然,一阵“咚咚”声响传来,接着还有噼里啪啦的响声连成一片。楚天齐睁开眼,稍一楞怔,看到桌上的台历,他明白了:今天是六月十八日,正是各个工地开工的日子。
本来计划是由开发区统一搞,结果被县里否定了,只好让各家企业去搞。众企业在遗憾的同时,表示理解,同时邀请开发区领导届时光临。按说出席开工仪式太正常了,但考虑到县里叫停仪式的目的和原因,楚天齐只好以“十八号要出差”进行了搪塞。出于礼貌和对企业的支持,楚天齐还是派各位副职分别去参加了,他给副职们的理由是“我全力去跑贷款,解决补偿款的事”。那天做安排的时候,还有好几天,不想这日子说到就到了
外面的炮竹声震得山响,再加上好多人去给企业帮忙或是看热闹,办公楼里显得很是冷清,楚天齐的心里也有些许的失落。他并不是想去现场凑热闹,并不是想去互相说奉承话,但毕竟形成现在的局面不易,其中也有自己的一份付出,自己去见证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可明知道柯兴旺不希望自己露面,自己又何必因为此事去刺激他呢。
“笃笃”,敲门声响起。
楚天齐很纳闷:单位领导们都去开工现场了,员工一般也不会直接找自己。这会是谁呢?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人,不会是她吧?有可能。想到这个人,楚天齐心中一凛:她可不是什么好鸟,几天前还来搔首弄姿的。今天楼上没什么人,她要是进来的话,不定弄出什么妖娥子。即使她不出乏相的话,就她那衣着暴露的样,从自己屋里出去,要是正好被返回的人们看到,那也不定怎么说呢。自己的一世英明,没准就毁在这个女人身上了。这样想着,楚天齐便没有言声。
敲门声一遍接一遍,根本就没有要走的意思。楚天齐心中暗笑:看你能敲的起,还是我能憋的起。于是,他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终于,外面没了动静,楚天齐长嘘了一口气。
不曾想,刚消停了几分钟,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楚天齐很是无语,心中把那个女人腹诽了好几遍。
“主任,在屋里吗?”外面传来了说话声。
楚天齐一楞,旋即听出来是男人声音,他心中一松:看来不是任芳芳。遂说了句:“进来。”
屋门推开,农业园区总经理石重生走了进来。他进门就说:“主任,我刚才敲了好长时间,以为你不在呢。”
“哦,我去卫生间了。”楚天齐随口答着,然后问道,“有什么事?”
石重生把几张纸递了过来:“主任,这是投标企业名单和基本情况,方副主任已经看过,她说让我直接拿给你看。自从发布招投标方案细则以来,陆续有施工企业联系,已经有好几家企业寄来了投标书。我这份清单,是按照施工资质分类的,里面也列举了一些企业的施工业绩。”
楚天齐接过纸张,说了句“坐”,便低头看了起来。
……
下午。
县信用联社主任办公室。
信用社主任欧阳玉杰在办公桌后就座,沙发上坐着开发区主任楚天齐。
听楚天齐讲完,欧阳玉杰没有说话,而是坐在那里深思着。
楚天齐也不好追问,就那样干坐着。
欧阳玉杰还是那样精神,办公室也还是那样气派,只不过欧阳玉杰看上去更成熟了一些。
细算起来,楚天齐和欧阳玉杰已经将近一年没见面了。最近的那次见面,还是楚天齐去年受伤的时候。当时欧阳玉杰去医院看了楚天齐,只是由于有好多不便触及的话题,礼节性寒暄过后,便没有什么好谈的,欧阳玉杰留下慰问金,就走了。
之后楚天齐又专门打电话感谢了对方,过年的时候也打过问候电话,但彼此之间更多的是客套,已不复初见几次时的无话不谈。
因为两人见面会很别扭,所以楚天齐一直没来找欧阳玉杰,欧阳玉杰也没有去见楚天齐。这次是事情逼到这儿了,再加上有宁俊琦的鼓励,他才决定找的欧阳玉杰。
欧阳玉杰抬起头,看着楚天齐:“楚主任,听办公室老高说,你已经来找过我两次,不巧我都有事。你刚才说的事,我听明白了,开发区要贷款,而且还不是个小数目。按说你现在的款项需求,很适合到那几家国有银行去贷,信用社毕竟是面向农民的,你的款项需求不太符合信用社要求。”
听得出对方有推辞之意,但说的却也是实情,楚天齐不好过于强求,只能说“请主任帮着想想办法,帮帮忙。”。
欧阳玉杰一笑:“楚主任,帮忙不是不可以。那我问你,开发区能提供贷款抵押物吗?要求评估值达到总贷款额的两倍。”
“现在开发区有土地,能提供这么大的担保额。”楚天齐硬着头皮说。
“我知道开发区有土地,但这些土地要陆续招商,陆续出让给企业,所以用土地抵押并不现实。”欧阳玉杰摇摇头,“而且我还知道,这些土地的产权所有人是玉赤县政府,你们只是代为管理机构。即使能抵押的话,贷款主体也只能是玉赤县政府,而不能是你们开发区。”
楚天齐尴尬的一笑:“欧阳主任,说实话,用土地做抵押只是个过渡,这笔贷款也只是短期贷款。政府在下半年的时候,会把在建工程的大部分款项返还给开发区,只要钱一到帐,马上就会还上的。”
“恕我直言,政府经常爽约,往往说了不算。下半年能不能给你们返款,还是个未知数。这并不是对政府有偏见,而是事实,往往由于政策或是主官调整,政府的承诺跟着就变成了泡影。信用社要对全体股东负责,请你理解。”欧阳玉杰说的很直接。
肯定得理解,不理解又能怎么办?楚天齐已经听出来,对方把口封的很死,几乎没有通融的余地。但是其它银行都已碰了壁,而且既然已经来了,楚天齐只得继续争取着:“欧阳主任,你说的有道理,我理解。但是办公楼的产权人属于开发区管委会,可以做抵押,当然就是抵押额小了点儿。”
欧阳玉杰接过话头:“用办公楼做抵押,不只是小一点儿的问题。即使用整栋楼的话也差着很多,何况一、二层已经出租,那就又小了一半,以这样的面积能贷多少?”
看来人家对开发区的情况门清,自己满以为能多少忽悠一些,看来纯属徒劳。但话又说回来,如果真有那么多的抵押物,又何必单单来你信用社呢,哪家银行不能贷款?虽然这么想,但却不能这么讲。
看来已经没有可能,楚天齐站起身,说道:“欧阳主任打扰了,既然是这种情况,那我就告辞了。以后有什么事还会再来麻烦,也请欧阳主任闲暇时节过去指导。”
欧阳玉杰点点头,说了句“好的”,站起身走了过来。在和楚天齐握手后,他向门口方向做了个手势。
楚天齐明白对方的意思,用文雅词说,是“你请”。如果说的通俗一些的话,就是“滚蛋”。他笑着点了点头,迈步走去。
就在楚天齐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身后传来欧阳玉杰的声音:“楚主任,要贷款也不难,只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
听到此话,楚天齐很是兴奋,停下脚步,回身问道:“什么条件?”
“只要你答应了我的条件,并能做到的话,两天内贷款就能到帐。”欧阳玉杰伸出了右手食指,“第一个条件,可以用办公楼和部分土地做抵押,但要让玉赤县政府做担保。”
楚天齐想了想,点点头:“好,我去说服政府领导。”
欧阳玉杰把右手食中二指都伸了出来:“第二个条件,你要写一个书面保证。这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家里的意思。保证的内容就是‘永远不再和欧阳玉娜见面,更不要有任何来往’。”
听完此话,楚天齐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没有任何言语。转过身,毅然决然而去。
第六百九十六章 来之不易
下了信用社办公楼,坐到车上,楚天齐还气的一鼓一鼓的。他并不气欧阳玉杰,他知道欧阳玉杰也是奉命行*事。
他气欧阳玉杰的家里,气他们仗着财大气粗,仗着有些人脉关系,就欺负自己,就对自己蔑视和曲解。
本来自己对欧阳玉娜就没有那意思,只是欧阳玉娜有一段时间有那种表示。但自己已经明确回绝过,而且自从去年那次见面并不发生不愉快后,两人再没有任何联系,连过节问候电话也没打。自己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你们欧阳家族竟然仍对自己不放心,不肯放过自己,能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欺人太甚了。
如果能够开诚布公的谈,如果能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谈,楚天齐会和欧阳玉杰说明自己真实想法的。而且自己和宁俊琦的关系,全县人民都知道,欧阳玉杰肯定也清楚。
但如果是以条件做交换,以逼*迫方式让自己屈服答应,那是坚决不可能的,更不可能写出纸面保证。如果自己真做了,别人又知道了这种交换,那会怎么想?肯定会认为自己是为了所谓的政绩,才这么做。
而自己之所以这么忧心补偿款的事,主要是为老百姓着想,为开发区着想,进而为开发区全体人员着想。本来是很高尚的事,如果那么一做的话,不但授人以柄,而且别人也会把自己看成势利小人,看成一个卑劣的庸吏。
不一会儿,开发区已经近在眼前,工地上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身影,都是不时轰鸣的施工设备。看到这一切,楚天齐心情舒畅了一些,一种成功后的豪气油然而生。虽然离保住开发区的标准还有一段距离,但这第一段的工作还是成功的,为后面工作开展创造了一个好的局面。
这时,工地上一个人正快步走来,边走边冲着汽车招手。楚天齐让厉剑把汽车靠路边停下,自己走了下去。
来人戴着红色安全帽,老远说着“楚主任好”,很快就到了楚天齐面前。楚天齐认识这个人,是玉泉矿泉水公司开发区项目负责人,姓秦。
楚天齐和对方握了握手,说道:“秦经理你找我,有事?”
“哦,没什么事,我就是看到楚主任的车,和您打声招呼。您这是刚回来吗?”秦经理不无遗憾的说,“主任,您要是上午回来,正好就赶上开工仪式了。您是最该出席的人,要是没有您做的那些工作,哪会有今天的局面,我们也不可能相识的。”
听对方说完,楚天齐才想起来,当时对方邀请自己参加仪式的时候,自己是以出差搪塞的。便顺口说道:“哦,是,刚回来。”
秦经理继续说着:“上午的时候,夏党组还问过您呢,问了好几次,她说您见到开工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夏党组是指的县政府党组成员夏雪,好多人都这么称呼她,公众场合介绍的时候,一般也用这个称呼。楚天齐总觉得这个称呼很别扭,一直都称呼她为夏局长,加之他们之间是朋友关系,这么叫着反而觉得更顺口。
秦经理简单向楚天齐介绍了工程的情况,并一再表示,有现在的局面都是楚天齐的功劳。虽然对方不乏奉承之意,但有一点说的没错,现在的局面来之不易。
正说着,秦经理手机响了。楚天齐请他去接电话,楚天齐也坐上了汽车。
坐到汽车上,楚天齐一直在想着“来之不易”这个词,他不禁暗自感叹着。忽然,一个念头涌上心头,要是一旦这个局面被破坏的话,那就太可惜了。可惜了大家这么多的付出,也可惜了美好前景。
汽车停在办公楼前,厉剑看着楚天齐,轻声提醒了一句:“主任,到了。”
“哦,到了。”楚天齐随口应着,然后话题一转,“去政府。”
厉剑稍微一楞,没有说什么,轻轻发动了汽车。
不一会儿,汽车停在了政府楼下,楚天齐径直上楼,到了邹英涛办公室。
邹英涛正在电脑上打着字,看到楚天齐进来,说了句:“你先坐,我一会儿就完。”
楚天齐坐到沙发上,点着一支香烟,吸了起来。一支香烟吸完,邹英涛也抬起了头。
“邹主任,我要见县长,有要紧事。”楚天齐直接说道。
“找县长的人都说有要紧事。”邹英涛站起身来,“你不是前几天刚见过县长吗?”
楚天齐如实说道:“真有要紧事,关于征地补偿款的。”
“又上访了?没听说呀。”邹英涛急问。
“大主任,快帮我去通报吧。”楚天齐说着,用手去推邹英涛。
“真是反个了,请人帮忙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说笑着,邹英涛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邹英涛回来了,进门就说:“五分钟,直接进去。一会有重要客人来。”
“谢了啊!”说着,楚天齐已经出了屋子。
……
县长办公室就在对门,屋门虚掩着,楚天齐轻敲了一下,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看到是楚天齐,**平说了句“直接说”,就又低下头,写了起来。
看得出县长确实挺忙,楚天齐直接说出了重点:“县长,再有十天就到月底了,请县里考虑拨款的事。法院那里我也去过了,刘院长答复,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根本找不到债务人,那几个案子只能一直就那样僵着。另外,我这几天跑了所有银行,对方都不能提供贷款。”
**平头也不抬的说:“县里最多只能下拨百分之二十,其余的你想办法。”
听完此话,楚天齐没有言声,就那样看着县长。
听不到楚天齐说话,**平又说:“甭装可怜,弄不来钱也可以,只要老百姓不闹事就行,反正这是开发区主任的职责所在。要不,你就想办法。”
楚天齐叹了口气:“真没办法,该想的都想了。法院找不着人,银行不通融,确实没有什么办法。”
**平终于抬起了头,问道:“好几家银行呢,就没一家能贷款?”
“他们说开发区没有抵押物。”楚天齐回答。
**平不解:“那么多土地,不是抵押物?”
“是抵押物,但银行说土地不是开发区的,是县政府的,所以开发区不能抵押。”楚天齐如实说道,然后叹了口气,“哎,开发区局面来之不易呀!”
“哦,来之不易。”**平思索了一下,笑了:“小楚,你这话里有话呀。”
楚天齐也笑了笑:“银行就是这么说的,还说只有产权所有者才能做为贷款主体。”
“他们真是这么说的?”问完,**平又补充着,“政府不可能为你们出面贷款的,如果这个口子一开,那还有完?各个单位都学会了。”
一听县长这样说,楚天齐又耍起了肉头阵,一言不发,愁眉苦脸。
“你别装象,由政府贷款不可能。再说了,这样的事必须要上常委会,光这个过程忙下来,也得两三周,肯定不赶趟。而且也绝不可能为给开发区贷款而开会。”说着,**平看了看手表,又说,“马上要来客人,你回吧。”
楚天齐忙说道:“县长,可是……”
“别来支支吾吾那一套,有能耐就去找钱,找不来钱就自己跟老百姓讲。”**平挥了挥手,然后语气一缓,“要是实在不行,如果你能找到贷款的话,政府担保一下,倒是可以考虑。”
楚天齐一听,心花怒放,但还是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行了,走吧,走吧。”**平连连挥手,就像撵苍蝇一样。
但楚天齐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平拿自个当自己人,否则不会这样的。他“哦”了一声,看似极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一出办公室,楚天齐立刻换上满脸笑容,一攥拳头,轻轻“耶”了一声。
“鬼鬼祟祟干什么?”话到人到,邹英涛到了近前。
“没事。”楚天齐说完,快步走开了。
来到楼下,楚天齐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位上,说了一声“回”。
汽车慢慢启动了。
坐在汽车上,楚天齐心情很是舒畅。他来找县长的目的就是让县里担保,并不敢乞求政府直接给贷款,现在目的达到,他自是很高兴。
楚天齐之所以来和县长要这个承诺,主要是做好两手准备。如果实在到了万不得以的时候,他也好去找欧阳玉杰。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他是绝不会写那个“城下之盟”的。
其实,他从信用社出来后,在到政府这段时间,心态发生了一个小变化。
刚从信用社出来的时候,楚天齐是带着满腔怒火的,并暗下决心:决不写什么狗屁保证,不能别人让尿几股就尿几股。
但是当楚天齐到了开发区门口,当那个秦经理跟他说那一番话的时候,尤其说到“来之不易”四个字的时候,对他很有触动。他不禁自问:如果只为了自己的面子,而置老百姓利益、开发区利益不顾的话,良心能过的去吗?最后他给出了答案:可能过不去。
所以,他才去找县长,才要做这个两手准备。虽然是两手准备,但其实他还没下定决心,没想好最终究竟要不要委屈自己去做。他现在不敢想,只能用“车到山前必有路”这句话,来搪塞自己了。
第六百九十七章 绕不过去的董建设
时间真是个奇怪的东西,越怕过的快,它就反而越快。不经意间,三天又过去了。可是关于补偿款的事,还是老样子,县里该拨的还没拨,其它几个办法除了行不通,就在停滞着。
没接到候三电话,就意味着他没有进展,但楚天齐还是忍不住打了过去。一直打了三遍,电话通着,就是没人接,楚天齐只好挂断了。
“叮铃铃”,手机铃声响起。楚天齐以为是候三回话,一看来电显示却是宁俊琦,便赶忙按下接听键,叫了声“俊琦”。
“天齐,我打听到了,孔嵘做过几天董建设的秘书,那是董建设刚到沃原市的时候。”说到这里,宁俊琦话题一转,“就告诉你这件事,马上要去开会,我先挂了。”说完,“咔嗒”一声响动,挂断了电话。
本来还想探讨一下这件事,结果宁俊琦那边也忙,那就只能自己分析了。
孔嵘是董建设的秘书,倒是头一次听说,但俊琦专门找人打听过,那就不会有错。以董建设到沃原市的时间计算,孔嵘侍候董建设时间应该不长。那就存在一个问题,是董建设不愿意用孔嵘了,还是孔嵘主动不侍候对方了,亦或是其它客观原因所至?
对于这个原因,目前无从考证。但无非形成两种结果,一种是两人关系较近,一种关系是疏远。以目前种种迹象来看,应该是较近,也可能孔嵘上面的领导就是指的董建设。
如果孔嵘的后台是董建设,那么孔嵘和柯兴旺就都属于董建设一系。以柯兴旺现在的职位来看,在董系的地位应该要比孔嵘重一些。即使柯兴旺不如孔嵘受庞,但两人职位与实权相差悬殊,柯兴旺也不应该像那样纵容对方并护短,最起码在外人面前不能表现的主客易位。但事实是“不能”变成了“能”,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孔嵘极可能握有柯兴旺的把柄。
那么这个把柄是什么呢?个人**?违法勾当?还是其它什么事?楚天齐提出了问题,但自己却给不了答案。
孔嵘和柯兴旺的真实关系想不通,楚天齐又想到了董建设这个人。
楚天齐和董建设真正接触就一次,总共见面就两次。
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正面接触,是在两年多以前。那时因为楚天齐协助破获贩毒集团有功,被评为“沃原市见义勇为先进个人”,当时就是董建设给颁的奖。董建设那时的职务是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颁奖时,董建设一边颁发着证书和奖金,一边嘴里说着“恭喜、祝贺”之类的话。那时的董书记,给楚天齐的印象是面容慈祥,手掌宽厚。
第二次见面,是在去年国庆前。当时,楚天齐从老幺峰乡回到县城,到县委办宿舍拿东西。到宿舍门前时,正赶上市委书记李卫民视察,阴差阳错情况下,留了一回脸。在李卫民一行离去时,楚天齐才注意到队伍中的董建设,当时董建设向楚天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时,楚天齐从对方目光中,已经感受不到慈祥、宽厚,能感受到的只是阴冷和讥讽。
虽然楚天齐和董建设见面很少,甚至没有好好说上一句话。但是两年多以来,董建设这个名字经常出现在楚天齐脑海中,因为楚天齐接触到了好几个与董建设有关的人,而且每个人都和楚天齐发生过摩擦。
楚天齐最先接触到和董建设有关的人,是董建设的女儿董紫萱。其实接触董紫萱要更早,只不过很长时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父女关系而已。
想到董紫萱,就不能绕过她对自己的伤害。在沃原市一中做同事的时候,两人关系就一般,而且在竞争省里“优秀教育工作者”的时候,她更是采用诬陷的方式,让楚天齐失去了竞选资格。后来,正是由于这个董梓萱的引见,也才导致楚天齐初恋情人投入了别人怀抱。因此,当时楚天齐恨她,甚过了恨初恋孟玉玲。
也是冤家路窄,省委党校学习的时候,又遇到了董梓萱。在楚天齐还没有踏进校门的时候,她已经做了相应布置,来对付楚天齐。首先是让她的大伯董设计收拾楚天齐,董设计鸡蛋里挑骨头,利用照片不合标准一事,害的楚天齐跑了好几次照相馆,但仍然受到董设计的奚落和刁难。
在党校的第一次班会上,为了竞争临时班长一职,董紫萱不惜把当年泼过的脏水端出来,再次浇到楚天齐头上。为此,楚天齐不但失去了班长一职,而且又重新背上了“论文抄袭”的黑锅,还被炒作出欺负同事的恶名。从此后,董紫萱和她大伯以及其他帮凶,一次次的偷袭和抹黑楚天齐。好在有肖婉婷、岳佳妮的帮忙,才戳穿了董紫萱的谎言,让她的丑行大白于众人面前,她算暂时消停了一段。但楚天齐内心的不安,却一直没有消失。
直到那次拓展训练,情形才有了变化。当时急欲证明自己的董紫萱,忽然在高台上晕倒了。正是楚天齐不计前嫌的把她背下来,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她。在医院待过三天后,董紫萱选择回到了沃原市,从此她算暂时离开了楚天齐的视野。在之后的日子里,虽然董设计还不时耍点小伎俩,但威力已经大不如前了。
临近毕业前夕,董紫萱死党贺平向楚天齐讲了一番话,他也才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真*相。贺平也代为转达了董紫萱的话“不要监督他了,把所有实情告诉他吧。你告诉楚天齐两件事,玉赤县新到县委书记是我爸爸的人,爸爸和大伯以后的做法不代表我。”那时,楚天齐知道,董紫萱的意思是“和解了”。
重紫萱能够不再找自己麻烦,楚天齐也算放下了心里一块石头。但同时又有了新的疑惑:既然你董紫萱都不和我做对了,那你爸和你大伯却似乎不想放过我,这又是为何?
之后很长时间,楚天齐都没有董紫萱的消息。当然他也不想打听她的消息,只要她不找自己的麻烦,楚天齐已经烧高香了。
去年,好长时间不见的董紫萱打来了电话,并说在玉赤饭店等楚天齐。到了饭店包间,听过董紫萱的一番忏悔,楚天齐才知道她是来给自己帮忙,要帮着引见柯兴旺,以缓解自己不被县委书记待见的被动局面。当然,由于自己不能昧着良心屈服于柯兴旺,董紫萱的和解任务没有成功,反而激化了矛盾。
虽然董紫萱的努力白费了,但楚天齐仍然接受了对方的好心。之后,她再没有出现,也没有联系。但楚天齐记住了她再次的提醒“我是我,我爸是我爸”,并把董建设这个名字,记到了自己脑海中“危险人物”一栏。
做为董建设在玉赤县的代表人物,柯兴旺一直很“关照”楚天齐。刚从党校回来时间不长,楚天齐就失去了常务副乡长的职位,后来又被挂到县委办,做起了调研工作。在调研期间,一直想抱柯兴旺粗腿的刘大智,经常给楚天齐出难题,只怪那小子能力不行,反而每次都被楚天齐收拾。
因为那次仙杯峰受伤,楚天齐结束了调研工作,但被以“照顾身体”为由,发配到了老幺峰乡。虽然同样都是被挂着,同样都是“混吃等死”,但是待的地方却由县城到了乡下。
后来,市委书记李卫民到玉赤县视察,并当着所有现场官员,对楚天齐进行了表示和肯定。市委书记的这个做法,在全县引起了轰动,好多人对他的态度有了明显变化,但楚天齐待在老幺峰的命运依然没有结束。
机会往往蕴含在危险之中,开发区老百姓上访了,楚天齐才被从乡下召回,被命令充当救火队员。楚天齐知道这是柯兴旺不得以的安排,既让自己去趟雷,也在化解李卫民的怒气,还可以随时把自己抛出去当替罪羊。
可是楚天齐的政治生命力很顽强,不但解决了上访,也让开发区的工作有了起色。在刚开始的几个月,柯兴旺冷眼旁观,但近一段又在找自己的不是。不知道这是他准备卸磨杀驴的前奏,还是孔嵘从中干涉的结果。
说到孔嵘,这是楚天齐提前没想到的一个对手。就在财政局卡下补偿款的那次,楚天齐才和孔嵘第一次接触,也才知道了他和孔方、孔臻的关系。所以,他把孔嵘的报复认定为是替孔方报仇。但从现在的种种迹象来看,自己和孔方的矛盾可能仅是被孔嵘利用的一个表面原因,更深层次的却是他本来就带着对付自己的任务。
不管自己的猜测准不准,但就冲孔嵘的心胸那么小,这个人肯定会不断的找自己的麻烦。也许孔嵘会亲自上阵,也许会联合或指挥柯兴旺出手。
无论那种情形,无论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如自己猜测,但楚天齐却知道,董建设是自己绕不过去的一个“坎”,也许还会有他的人跳出来对付自己。楚天齐不禁纳闷的自问:我和你到底有什么仇?你为什么非要盯着我不放呢?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楚天齐思绪。看到上面来电显示,楚天齐兴奋的按下了接听键。
第六百九十八章 再等等
电话刚一接通,里边就传来候三的声音:“楚哥,等急了吧?”
“哦,不着急。”楚天齐言不由衷的说着。
“现在还是没有杨天豹的消息,也没找到那天说的那个知情人,我还在继续找着。同时,我也在通过其它渠道,打听杨天豹的消息。虽然现在没见到杨天豹的影儿,但我通过其它一些消息判断,两个多月前他可能到过林场。”说到这里,候三歉意表示,“楚哥,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
“兄弟,千万别这么说,应该抱歉的是我。”楚天齐真诚的说。
“好了,楚哥,不说了,我这儿马上就没信号。”候三的声音断断续续,紧接着就没了动静。
楚天齐握着手机,轻轻叹了一声,既是感叹杳无音讯,更是感叹候三的朋友之情。
看了看台历上的日期,基本就剩一周时间了,难道自己真要就犯?还是再等等吧,稍等等。楚天齐自问自答着。
杨天豹得找,单位工作还得做。这样想着,楚天齐拨出了一串号码。不一会儿,电话通了,楚天齐对着电话说:“郝股长,及时查看单位帐户,关注政府下拨补偿款情况,还要勤去财政局询问,尤其要防止上次的事再次发生。”
“主任,我一直在关注着,也去了财政局好几次。可财政局的人根本就没有好脸子,那个黄美丽更是讽刺、挖苦,甚至还骂人。要不,要不还是你跟我去吧。”郝玉芳的声音满是委屈。
能想到财政局不配合,但没想到这么恶劣。楚天齐略微停顿一下,又说:“我现在事太多,先让王副主任跟你去,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再出面。”
郝玉芳无奈的声音传来:“好吧。”
楚天齐挂掉电话,又给王文祥拨了过去。
……
玉赤县财政局局长办公室。
套间里,局长孔嵘正在打电话:“领导,我也是代人传话,又不是我逼你。”
手机里的声音很冷:“孔局长,别把自己择的那么干净,我现在才知道上你小子当了,要不是你,老子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领导,话不能这么说吧?你享受完了,到头来却赖到了我头上,要不咱俩换换?如果换做我的话,我会感激你一辈子,感激你让我享受到了那种尤*物。我可能唯一做的不到位的,就是没有早点儿领悟领导的喜好,致使您这么长时间都是独守空房。”孔嵘说着话,脸上满是狰狞的笑容。
对方的声音很大:“混蛋,你他娘的少说风凉话,也不要称呼我‘领导’,我也没资格当你‘领导’,你的领导在市里。如果你真把我当做领导的话,何至于这么拿捏我?”
“领导,气大伤身,你怎么能这么曲解我的好意呢?”孔嵘一笑,“那可是个雏,我说的没错吧,味道肯定不一般吧?”
“你混蛋……”骂过后,对方的声音缓了下来,“哎,我就奇怪了,她怎么还见*红了呢?你是怎么知道的?对了,她不是嫁当兵的好几年了吗,难道他们就没那个?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我听说她和好几个人都有染,到底是怎么回事?”
“领导,你问了这么多,得容我慢慢回答。”孔嵘把右腿架到椅子扶手上,不紧不慢的说,“她小的时候在她姥姥家,她姥姥家和我家住过一段邻居,后来她姥姥家搬走了,我也就再没有见过她。直到两个月前,在几个老乡聚会上,看到了她,没想到她出落的这么漂亮。当时要不是她认出了我,我根本认不得她了,我们就是这么认识,这么见面的,您听明白了吗。”
对方“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孔嵘继续说着:“因为我们从小就一块玩,再次见面就倍感亲切,是那种纯粹的兄妹情,你不要多想。这么一来二去的,我们就又熟悉起来,接触也多了一些。有一次,我和我媳妇应酬完回家,看到她从一个饭馆出来,看样子喝酒了,走路都不稳。我们就急忙过去问她,结果她却醉醺醺的说‘别管我,我不想活了’。我俩好不容易把她弄上车,送回家。
回到家以后,我媳妇就去安慰她,我在车上一直等着。后来我媳妇从楼上下来,到了车上,跟我说了她的事。她跟我媳妇说,说她命不好。她一直崇拜军人,几年前,就嫁了个小军官,而且这个军官还曾经立过二等功。你知道的,和平年代能立个三等功都不容易,何况是二等功?她认为自己找到了英雄,心中幸福无比,可是噩梦却从这时候开始了。
两人结婚以后,军官和她各睡各的。一开始她以为是军官腼腆,可是婚假都快结束了,还是照旧。于是,她就问他是为什么。在她的追问下,军官才说了实情。原来军官在一次执行任务时,任务很成功,但他却受了伤,而伤到的部位正是男人最要命的地方。做手术后,那小东西的基本功能算是保住,但却再也没办法碰女人了。伤心过以后,她觉得只要两人相爱,没有那事也就认了。
可是,事实却不是那样。可能是命*根子受伤的原因,军官的性情都变了。尤其他自己不行,还怕她红杏出墙,对她疑心很重,经常因为莫须有的猜疑,而对她拳打脚踢,甚至皮带上身。
哎,可怜的人哪。但她仍然恪守着妇道,只到遇见你,她才算找到了疼她的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既然你已经知道他是个雏,那些谣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本来那就是小军官贼喊捉贼虚构出来的。”
电话里静了好一会儿,才传出了声音:“哎,真够可怜的。怪不得她背上有伤,半夜里还被吓醒呢。”
“领导,她还等着上班呢。她不敢跟你讲,怕你为难,我也是偶然听我媳妇说,才知道的。”孔嵘又说起了一开始的话题。
“等等吧。我前几天刚给你把审计挡回去,现在要再把那边撤掉的话,也太说不过去了。”手机里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要是实在不行的话,就去别的单位吧。”
“领导,她说她对那里有感情。”说着,孔嵘叹了口气,“重情的人呀!”
“哎,等等吧,再等等。”手机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合上手机,孔嵘哈哈大笑:“妈的,用老子剩下的,还以为是宝贝呢。”
转而一想,孔嵘得意不已,这主要是自己编的太圆溜了,简直比真的还真,他不禁佩服自己的手段。同时,他也佩服那个女人的手段,竟然能把自虐的伤痕说成是家暴。他更佩服现在的科技,那东西竟然都能修复如新,竟然能让那个老家伙把她当成雏。
和那个老东西共用,让孔嵘很不爽,但想到自己花了那么大心思,终于掐住了老东西的七寸,还是很值的。
孔嵘渐渐攥紧拳头,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姓楚的,跟老子斗,你还嫩点。”他自信,有那个老东西供自己差遣,就不怕姓楚的不就范。
……
又是两天过去了,楚天齐忍不住又给候三打电话,但得到的消息仍然是“没找到”。楚天齐的心里越来越急,也不由得思考着要不要走那一步。
“笃笃”,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楚天齐的思路。
随着楚天齐说过“进来”两字,屋门一开,王文祥走进了办公室。
王文祥直接来到办公桌前,“咚”的一声坐到对面椅子上。他拿过桌上烟盒,取出一支香烟点着,猛的吸了几口,然后呼呼的喘着粗气。
看着王文祥反常的样子,楚天齐笑道:“老王,怎么啦?我没惹你,没给你气受吧?”
“就是你。”说过后,可能是觉得失了口,王文祥马上纠正道,“主任,我不是说你,是说你给我派的这个活让我受了气。”
“呵呵,看来还真是因为我。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楚天齐调侃道。
王文祥打了个“哎”声:“你让我和小郝去财政局,一共去了四次,财政局经办人都没个好脸色,就是一句‘不知道’。后来我去找主管副局长,主管副局长见我倒算客气,但表示他自己就是个空架子,好多事都是局长直接插手。我去找局长孔嵘,倒是见到了。我自认为还算科级干部里的老资格,以为他能给点面子,结果我一张口,他就跟训三孙子似的,把我一顿臭训。我当时火起,真想破口大骂,甚至想给他一拳,来个乌眼青。可是怕给开发区找麻烦,怕给主任添麻烦,我还是忍了。”
“难为你了,老王,他都说什么了?”楚天齐忍着笑问道。当然他不是幸灾乐祸,只是觉得有些滑稽而已。
“他说……算了,那话没法听,不说了。”王文祥气呼呼的发泄着,“他娘的,就跟上了他女人似的。”
“呵呵,你这话也够恨的。”楚天齐笑着道,“没准你还真干那事了。”
“要真干过的话,我倒不冤枉了。”说到这里,王文祥话题一转,“主任,我是不去了,以后还是你自己去吧。”
“我去?我怕个屁,我去。”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楚天齐心里也没底,他不知道孔嵘会如何对待自己,只能是兵来将来,水来土掩了。
……
王文祥出去了。
楚天齐又想起了那个问题,不禁自问:我真要写保证吗?他轻轻摇了摇头:“等等吧,再等等。”
第六百九十九章 怕他不成
时间已经到了六月二十五日,离月底满打满算还有六天,恰好三十日又是周六,那实际上就剩下了五天。五天时间可以干好多事,也干不了什么事,主要是看这事好办不好办,主要是看想办不想办,愿办不愿办。
现在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摆在楚天齐面前,那就是月底支付补偿款的事。现在帐上是一分钱都没到,政府下拨款没来,法院追欠款更是一毛没到。
对于政府拨款,楚天齐非常盼望能快点到,可是却迟迟未到,去找领导又找不到,打手机也不通。对于法院追欠款,他也希望越快越好,只是现在看来更是没影的事。连着两天他给候三打电话,都是无法接通,就是想找雷鹏了解候三情况,也是联系不上。为此他都着急坏了,恨不得自己就能印钱。
刚刚,欧阳玉杰专门给楚天齐打来电话,提醒他要办就抓紧,否则时间来不及。同时,还降低了贷款要求,答应可以拿办公楼和一部分土地做抵押,只要政府给担保一下就行。当然他没提写保证的事,但意思却不言而喻。对方之所以这样,无非就是为了完成家里交给的任务,否则欧阳玉杰做为信用社主任,根本没必要上赶着自己。
对于欧阳玉杰的提醒,楚天齐没有给予任何答复,只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握着电话,楚天齐摇了摇头:“哎,想办的没结果,有希望的又不想办。”
刚才在欧阳玉杰来电话时,楚天齐之所以只说“我知道了”,其实是给自己留下了回旋余地。他所谓的面子,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已经发生了动摇,但他又不甘心就范,这才给出了模棱两的可四个字。他盼着政府能快点拨款,也盼着有奇迹发生,但这奇迹究竟是指万一全额拨款,还是万一法院能回款,亦或是其它?他自己也说不清。
随着离月底越来越近,征地补偿款能否按时支付的议论越来越多,说什么的都有。楚天齐当然也能知道人们的说法,他对于一些不实的猜测很生气,也很无奈。嘴长在别人身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自己又不能把别人的嘴缝上。同时他也理解,人们之所以如此热衷打听,不光是想看热闹,也是担心因为此事影响到开发区,进而可能影响到官升半级的愿望。
光感叹、光思考不解决问题,还是得面对现实,现在最有希望的一笔钱就是财政拨款,只能是继续去催了。县领导找不到,那就直接去财政局吧。想到此,楚天齐给司机厉剑和财务股副股长郝玉芳都打了电话,他要亲自去财政局,去会会那个孔局长。
来到楼下,厉剑和郝玉芳都已经在等着了。楚天齐正要上车,有人在后面却叫了他:“主任,去哪?”
楚天齐回头一看,见是王文祥,就说:“去财政局。”
“去财政局?捎上我吧,我去办点私事。”王文祥说道。
楚天齐心里明镜似的,王文祥哪是去办事,分明是去看自己的笑话。但对方既已提出,他只得说了两个字:“走吧。”
汽车启动了,楚天齐又问道:“老王,去办什么事?”
“哦,我老伴退休工资的事。发上个月工资的时候,差了好几十,我去问问。”王文祥回答的很自然。
楚天齐笑眯*眯的调侃着:“哦,我以为你是去看笑话,看我如何被孔嵘数落呢。要不你老王心理不平衡,你可是刚被孔嵘损了没几天。”
“主任,真会说笑话。再说了,他孔嵘也不敢对你那样呀。当然了,要是让我和你一块找他,我也责无旁贷。”王文祥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回答:恭喜你,答对了。
“哦,为什么要你陪呀?”楚天齐反问。
王文祥“嘿嘿”一笑:“万一他要不说人话,咱俩一起在,也好有个照应。”
楚天齐大笑:“哈哈哈,我是去问事,又不是打群架,我怕他不成?”
王文祥连连点头:“是,是,我就说嘛,谅他也不敢。”
听到两人的对话,郝玉芳“咯咯”笑了,司机厉剑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
“是吗?老王,那你就给我分析分析,为什么呀?”楚天齐饶有兴致的说。
“这个吗,这个吗,好,我给说说。首先……”王文祥消耗着脑细胞,胡编了起来。
……
财政局局长办公室。
孔嵘右手握着手机,放到耳朵上,不停的在地上来回走动着。
走着走着,孔嵘停了下来,大声道:“为什么?我可以说没收到呀。”
手机里声音也高了起来:“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呀,不会问吗?说不准现在已经有人给通风报信了,他在大院里有好多耳目的。”
“那又怎么着,不就是**平和徐敏霞吗?再说了,走程序总得有个过程吧,财政局又不是给他一家开的,他想几点就几点呀。”孔嵘不屑的说着,然后又变得满脸怒容,“上次让他整了,我怎么着也得找补回来点吧。”
“你就别提上次了,上次要不是你自做聪明,哪会那么被动?还有,前几天在我哪,你看看你做的那丢人事,大睁两眼说瞎话。要不是看我的面子,他们能饶了你?你没看到姓徐娘们那气鼓鼓的样,吃你的心都有了。”对方的话也挺不客气。
孔嵘“嗤笑”一声:“那我真得感谢领导了,感谢领导大恩大德,感谢面子大。只是这面子太大,我怕还不起,我做的那事太丢人了。”
“你……混蛋。”对方骂道。他当然听的出来,孔嵘在指桑骂槐,在讽刺自己。
孔嵘不怒反笑:“领导,您记得她委托的事吗?”。
“谁?什么事?”对方反问。
“还能有谁?领导,我给您提个醒”说到这里,孔嵘一字一顿吐出了三个字,“开发区。”
手机里传来一声长叹:“哎,一失足……”然后话题一转,“孔嵘,你不要总来这一套。我告诉你,那小子可有市里大人物做主呢,那个人我惹不起,恐怕咱们领导也惹不起吧,你不要玩的太大了。”
“你说李卫民是他后盾?不能吧。发生上次那事后,我专门调查过,好多人都认为那是谣传。”孔嵘很疑惑,“就凭这么一个谣言,我还能怕他不成?”
“有什么不能?刚刚李卫民又问那里老百姓的事了,你想想这能没点联系?”对方的声音很冷,“我告诉你,话是跟你说了,你要玩火自*焚的话,谁也挡不住,反正我是不会和你同归于尽。”
“咔嗒”一声响动传来,手机里只剩下了“嘟嘟……”的声响。
孔嵘握着手机,陷入了沉思。上次那事,就是迷信了对方后台是李卫民的传言,最后不得不选择屈服。事后了解一番,并无确凿证据支撑那个传言,他断定是那小子的自我吵作。所以,他暗下决心,要报那次受辱之仇。只是因为身后领导警告,警告自己不要惹事生非,他这才一直按捺着,一直在寻找最合适的机会。
也是机缘巧合,也是自己运筹得当,虽然领导暂时不给自己助力,但刚才这个老东西却让自己抓*住了把柄。
说实在的,把这个老东西做为提线木偶,甚至比领导出力还管用,县官不如县管嘛!可今天这个老东西竟然不怕把柄,竟然明确警告自己,这究竟是为什么呢?虽然他对李卫民过问一说半信半疑,认为是老东西编出的故事;虽然他不相信那小子有那靠山,对和李卫民关系传言仍持否定态度,但他却不得不慎重考虑了。
他现在之所以有恃无恐,主要是认为那小子和李卫民没有深交,另外有那个老东西做提线木偶。可刚刚老东西明确不趟这次洪水,而且领导更不可能出力,那要是和对方对抗的话,就对自己非常不利了。从内心来讲,他也不惧怕对方,但这事明明自己理亏的。
自己不占理,而且老东西已经撤梯子,对方和李卫民关系又扑朔迷离,看来自己只能选择“放行”了。但是,就这样的话,也太便宜那小子,太不甘心了。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连问两句后,孔嵘给出了答案:看看再说。为了给自己壮胆,他又重复着,“我怕他不成,我怕他不成?”
“笃笃”,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孔嵘的思绪。他赶忙坐回原位,把手机放到桌子上,说了声“进来”。
屋门一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看到此人,孔嵘就是一楞,他知道对方肯定要来,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他不禁联想到刚才老东西说的一件事,又忽然觉得他来的这么巧。
……
走廊上,王文祥一直紧紧盯着那扇屋门,可十多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响动传出,也没听到任何争吵。
看着身后的郝玉芳,王文祥指了指屋门,低声问道:“小郝,你说里面什么情况?”
“不知道,要不您去听听。”郝玉芳笑嘻嘻的说。
王文祥假装生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嘴上虽这么说,但他还是向门口挪去。
旁边屋门开了,一个女人走出来,白了王文祥一眼,径直来到局长室门前,推门走了进去。
王文祥很是不解,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郝玉芳。郝玉芳也茫然的摇了摇头,然后脸上现出一丝喜色,她记得上次就是刚才那个女人经办的,女人名叫黄美丽。
不多时,黄美丽出来了,特意停下脚步,看了看王、郝二人,然后走进了旁边的屋子。
正疑惑不解,屋门一响,一个人走了出来,正是主任楚天齐。王文祥和郝玉芳赶忙走上前去,看着主任。
王文祥忍不住问道:“主任,怎么样?”
楚天齐反问:“我说什么来着?”
王文祥一楞。
郝玉芳低声接上了话:“你说‘我怕他不成’。”
“回答正确。”楚天齐一笑,“郝股长,去找黄美丽。”
听到主任的话,郝玉芳也是一楞,接着欣喜的点点头,进了旁边屋子。
王文祥似乎也明白了,马上面带笑容,随即又露出惊讶之色。
第七百章 不到黄河心不死
六月二十六日。
开发区主任办公室。
放下电话,楚天齐看了看时间,刚刚九点半钟。离昨天上午去找孔嵘,仅仅过去二十四小时,如果按实际工作时间算,也就是八小时。
一直等了将近四个月,尤其近十天来,几乎天天在催。可实际到帐时间,满打满算仅仅一天就完成了。刚才郝玉芳打来电话,确认政府拨款已经到帐,正是县长承诺的百分之二十。
孔嵘昨天答复“马上就办”,但楚天齐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包括郝玉芳已经开始办手续的时候,他的心还是踏实不下来。直到刚才,郝玉芳明确告诉到帐的消息,并告诉到帐金额的时候,他为此提着的心才算是沉到了肚子里。
拨款已经到位,但楚天齐反而更疑惑,因为这也太顺利了,顺利的有点不真实。他不由得回忆起昨天的过程,以期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
时间到回放二十四小时前。
昨天上午,楚天齐到财政局的时候,刚刚九点多。
三人上得楼来,局长办公室已经远远在望。
王文祥问道:“主任,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你不是来办个人事吗?”说完,楚天齐立即反应过来,这是对方要去见证某件事情,要去看热闹,便笑了笑,“要不你自己去,我在外面等你。”
“还是你自己去吧,我的意思是人多力量大。”王文祥尴尬一笑,退后了一步。
把王文祥、郝玉芳留在楼道里,楚天齐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屋门。过了一小会儿,里面才传出“进来”两个字。
楚天齐推门而进,看到局长孔嵘正坐在办公桌后。他从对方脸上迅速变换的表情中,发现了一丝惊愕。不知孔嵘是对自己的无约而至没有心理准备,还是自己来的时间让对方感到了惊讶。
脸上神情迅速恢复了常态,孔嵘换上一副笑脸,招呼着:“楚主任呀,真是稀客,欢迎欢迎,请坐!”嘴上说的很客套,但他并没有站起来的动作,更没有让座或是倒茶水的举动,显然说此话只是为了应景。
虽然对方的客套仅是客套,但也有点出乎楚天齐意料。因为他在进这个门之前,就没想到对方会客套,只要没有进屋就大声喝斥,他已经觉得是给自己面子了。现在对方竟然说了这么几句场面话,虽然觉得不真实,但还是觉得很受用。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既然对方这么给面子,那楚天齐自然也不能显得太小气。便也连忙回应着:“孔局长,没有提前预约,就来造访,请多担待。”说着话,楚天齐已经坐到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尽管互相说的挺客气,但两人都选择性的略过了握手的环节。主要是孔嵘根本就没有伸手的动作,做为客人更不能主动了。
几句开场白说完,屋子里却陷入了平静。孔嵘没有说话,就那样盯着楚天齐,似笑非笑,不知是要从楚天齐脸上发现点什么,还是有什么其它用意。感受着对方目光中的审视,感受着寒暄背后的虚伪,楚天齐也没有说话,就那样微笑的和孔嵘对视着。
看似屋子里没有任何响动,但两人的内心却并非风平浪静,都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两人足够沉稳,也都足够用心,但似乎都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
孔嵘当然明白楚天齐来干什么,但楚天齐来的时间点有点太巧,巧的让他不由得产生了联想。
从孔嵘的脸上,楚天齐没有看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知道拨款是否已经准备到位,不知道对方会如何进行刁难。但他相信,对方肯定不会痛痛快快拨付,只是不清楚会采取明的还是暗的方式阻挠。
过了足有六、七分钟,孔嵘面带笑容开了口:“楚主任,今日怎么得空,到我这简陋之地了?”
“孔局长,太谦虚了,谦虚的都有点不真实。你这里要是简陋的话,那么我的办公场所就只能用寒酸来形容了。”楚天齐也微笑着说,“今日前来叨扰,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孔局长心知肚明吧。”
孔嵘忽然笑了:“哈哈哈……楚主任打哑谜。你不觉得现在来的有点早了吗?”
“哈哈哈”,楚天齐也回敬了笑声,然后说道,“孔局长是聪明人,俗话说‘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孔嵘没有马上接话,而是把目光狠狠的射*到楚天齐脸上。他想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究竟是巧合,还是闻风而来?因为这时间也太巧了,政府拨款刚刚到位,老东西刚刚警示完毕,这小子就来了。可是让孔嵘失望了,他什么想要的也没看到,只看到对方嘴角自信而又略带讥讽的笑意。再结合那句“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他觉得对方应该是有备而来。
如果楚天齐要是知道,对方把自己的装象当成了提前知晓消息,当成了有人撑腰的话,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滑稽一笑呢!
孔嵘收敛了笑容,伸手按下了电话免提键,然后在上面摁了几个数字。电话一通,他对着话机,说了句“过来一下”,就挂断了电话。
时间不长,敲门声响起。在得到允许后,一个女人走了进来,正是上次见过的黄美丽。黄美丽看都没看屋子里的客人,而是径直走到办公桌前,站在那里。
孔嵘指了一下楚天齐,对着黄美丽说:“马上去给开发区办手续。”
黄美丽一愕,迅速看了看楚天齐,又看了看孔嵘,显然是不太明白。
“马上去给开发区办手续。”孔嵘又强调了一遍,脸上冷冷的。
“哦,好的。”黄美丽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看着屋门再次关上,孔嵘一笑:“楚主任,这样可以吗?”
听的满头雾水,但也明白了刚才的安排,楚天齐点点头:“非常可以,谢了,告辞!”说完,站起身来。
“不送。”孔嵘说着,身子往椅背上一靠。
带着一种不踏实,楚天齐走出了局长办公室。
……
当时的过程太简单,也太顺利了。现在想起来,还是顺利的不真实,顺利的很蹊跷。
以自己和孔嵘糟糕的关系,以孔嵘的狭窄气量,楚天齐认定对方肯定会进行阻挠,他当时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当然主要是指心理准备。但具体事情会怎么发展,只能见招拆招了。他当时预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假如自己不足以让对方放行的话,那就只能去找县长。要是还不行的话,就去找县委书记柯兴旺,让他评评理,看他是否就敢明目张胆支持孔嵘的挟私报复。
心理准备很足,可是在局长办公室的时候,两人只是简单的几句对话,就像电影中的场景一样,然后自己就带着忐忑出来了。这种忐忑一直持续到刚刚郝玉芳来电话前。
太反常了,事出反常必为妖。楚天齐想了很大一会儿,也没有想清楚,也不知道孔嵘这次为什么没有进行刁难。
“笃笃”,敲门声响起。
收拢思绪,楚天齐说了声“进来”。
屋门一开,王文祥进来了。
王文祥满面喜色,走上前来:“主任,拨款到帐了吧?”
“到了。”楚天齐回答的挺平静。
坐到对面椅子上,王文祥伸出了大拇指:“主任,厉害,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我们跑了那么多次,连他个笑脸都没混上,更别说有一句人话了。你只是去露了一面,他就乖乖的答应办事,而且才一天就拨款到位。看来那小子,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就知道欺负老实人。”
“是吗?老王你这话有语病,我也是老实人呀!”楚天齐一笑,“我看原因不在这儿,应该是你得罪他了。难道你真上过他的女人?”
这话有失领导身份,但王文祥总想在这事上看自己笑话,楚天齐就想调理调理对方,反正现在身旁也没别人。
“这,这,让主任笑话了。”王文祥尴尬的支吾着,“那,那不过就是一句气话而已。”
正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得到楚天齐允许后,郝玉芳走了进来,看到王文祥在场,她欲言又止。
楚天齐看出她的为难,说道:“讲吧,王副主任也不是外人。”
郝玉芳点点头:“主任,钱已经到了,现在怎么办,是先发一部分,还是……”
“先等等再说。”说着,楚天齐看向王文祥,“王副主任,你说呢?”
“对,对,等等再说。”王文祥马上附合着,“反正也才到了百分之二十。”
楚天齐稍微一楞,然后面色一整:“王副主任、郝股长,政府拨款的事,包括拨款金额,现在仅限我们三人知道,如果谁泄露出去的话,后果自负。你们先回吧。”
郝玉芳点点头:“明白。”
王文祥脸一红:“是,是。”
二人说完,走了出去。
屋门关上了,楚天齐马上拨打了候三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冷冰冰的一个标准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又拨了两次,还是同样的答复。
这已经是第三天联系不上,三天里他至少拨过二十多次了。
楚天齐放下电话,他不禁自问:“真的要签吗?”
问完,又自答着:“不签又怎样?还有其它办法吗?”
停了一会儿,他才缓缓的说道:“再等等,再等一天,就一天。”
楚天齐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能等来什么,可能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吧。
第七百零一章 奈何,奈何
虽然说了“再等等”,但楚天齐心里明白,自己就是不甘心而已。哪有那么多奇迹?奇迹也不能总降临自己头上吧。
政府拨款已经到位,就是百分之二十,绝对没有可能在月底前再追加。那就只能等那个奇迹了,可奇迹在哪呢?不但找不到欠款人,现在连找寻的人都失去了联系,这奇迹也太虚无缥缈了,不但说出去别人不信,就连自己也不信了。
明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但楚天齐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最后一刻,不愿去签那个“城下之盟”。
长嘘一口气,楚天齐拿起手机,给邹英涛打了一个电话。然后下楼,坐车,奔县政府而去。
刚进邹英涛办公室,邹英涛劈头盖脸训斥道:“我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县长没时间。你怎么又来了?”
“知道,知道,这不是事情紧急嘛!”楚天齐陪着笑脸,递上了一支烟。
“少来这一套,你哪次的事不紧急?”话虽这么说,邹英涛还是接过了烟卷,并享受了对方点火服务。然后又说,“县长是全县人民的县长,不是你楚天齐一人的县长。”
“是,是,邹主任说的对。”楚天齐嘻皮笑脸着,“请您体谅一下我们基层工作的难处,不是特别急的事,我哪敢麻烦县长?”
“这段时间就你找的勤,我都不敢去汇报了。”邹英涛皱着眉头,“你回吧,实在不行的话,你把话跟我说,我到时和县长说一下。”
“那可不行,你这是要干什么,代县长行使权利?”说着,楚天齐面色一整,“你要不汇报也行,我自己去。”说着,站起身向外走去。
“你敢。”邹英涛在身后喊道。
“我有什么不敢,逼急了,我什么都不怕。”楚天齐说着,人已经走出了屋子。
邹英涛追上去,一把拉住楚天齐:“行了行了,我怕你了,回屋等着去。”说完,叹口气,向县长办公室走去。
楚天齐自己做个鬼脸,返回了邹英涛的屋子,点燃一支香烟,吸了起来。
不一会儿,邹英涛回来了,满脸苦瓜色,抱怨道:“我说不去,你非让我去,这倒好,县长直接来了一句‘他的急事就那么多?’”
楚天齐赶忙站起身,急问:“县长到底有没有时间?”
“县长说了‘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就让他回去吧’。”邹英涛说完,说了句,“回吧。”
“谁说我没要紧事?”楚天齐说完,把烟头扔到地上,大步跨出了门外。
邹英涛摇摇头,苦笑一下:“这家伙,真拿他没办法。”
……
楚天齐敲敲门,停了下来。过了足有一分钟,里面才传出一声“进来”。听声音,屋子的主人也不怎么高兴。
轻轻推开屋门,楚天齐走了进去,随手关上了屋门。
直到楚天齐走到办公桌前,在那里站了好几分钟,**平也没抬头,看样子还要这么耗下去。
又等了几分钟,楚天齐只好开了口:“县长,我……”
“没看我忙着吗?”**平头也不抬,打断了楚天齐的话。
得,那就等着吧。楚天齐闭了嘴,就那样干站着。
这次时间更长,最起码有十分钟以上,**平才抬起了头:“你怎么不说话呀?”
楚天齐笑脸相迎:“县长,我怕打扰您工作。”
**平冷哼一声:“哼,你不是事情很急?要真是十万火急的话,你还能干等二十多分钟?每次都弄的神神叨叨的。”
刚才不让说话,现在又拿话挤兑,真是舌头不分里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算了,就不计较他了。楚天齐心里这样腹诽着,嘴上却是另一套说辞:“县长,事情确实很急,也很重要,但是再重要,也没有县长工作重要。县长心里装着全县老百姓,是为全县发展大计而忙碌,是为全县几十万人民的福祉在鞠躬尽瘁。”
“哎呀,你小子,虚头八脑的话都是哪学的?”**平被楚天齐逗乐了,没好气的说,“连‘鞠躬尽瘁’都出来了,就差‘死而后已’了。有事就说,没事滚蛋。”
楚天齐忙不迭的说:“有,有事,征地补偿款的事……”
**平摆摆手,打断了楚天齐的话:“打住,打住。昨天可是把钱给你拨下去了,那是我现在能拨的最大额,你不要得寸进尺。”说着,话题一转,“我记得让你卖东西、催欠款了,你怎么没做呀?”
“县长您误会了,我不是说拨款的事。另外,卖东西、催欠款的事我天天在想,天天在追,可是根本就没进展,我也没有办法。”楚天齐忙解释着。
“哼,那只能说明能力不佳。也是,现在整天就想着跟领导说拜年嗑,哪有心思干正事。”**平训斥着,“既然不是拨款的事,哪你来干什么?”
楚天齐试探着问:“县长,您哪天说的担保的事,还算数吧?”
“这叫什么话,我说话能不算数?”说着,**平话题一转,“怎么,你找到贷款银行了?你小子行啊。”
楚天齐回答:“没,没有,我就是问问,万一有呢。”
**平一笑:“好小子,就别藏着掖着了。要没找到的话,你能再次来问担保的事?再说了,如果没找好银行的话,你现去才去找,根本来不及。”
“没有,真没找到。”楚天齐尽力笑着,但笑比哭都难看。
“你现在怎么回事?除了说鬼话,就是装可怜。”**平手指着楚天齐,“行了,我也懒的理你。你要是找到银行,需要政府担保,我们就给担保。要是没找到的话,你也别来这儿逗闷子了,还是想想怎么安抚老百姓吧。”说完,摆了摆手。
楚天齐说了声“好的”,向外走去。
走在楼道里,楚天齐还是一副苦瓜脸,其实这是他内心真实的表现,并不是像**平理解的“装的”。当然,他之所以苦,并不是因为**平怀疑他“藏着掖着”,而是因为马上就要签“卖*身契”的无奈。
回到办公室后,楚天齐又开始一遍遍的打着电话,听着电话里那个冷冰冰的女声。
在频繁打电话和无尽等待中,夜幕降临了。但候三电话没打通,也没有等来任何消息。
整个晚上,楚天齐都是在矛盾中度过的,既盼着时间过的慢点,万一能等来什么奇迹。也盼着时间快点过,是死是活来个痛快的,省的备受这种煎熬。
平时晚上休息的时候,楚天齐一般都会把手机调成静音。反正要是有什么特殊紧急事的话,领导或相关部门打固定电话,自己也能听到。
但今天晚上,楚天齐故意没有关掉铃声,而且把手机充满了电,就期盼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能够响起,自己能够得到想要的消息。为此,他好不容易睡着一会儿,就要再次醒来,侧耳倾听有什么声音。但是,很遗憾,直到窗帘透进亮光的时候,手机也没有响起。
……
六月二十七日了,楚天齐无精打采的起了床,到卫生间洗漱着。
“叮呤呤”,手机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
来不及擦掉嘴边的牙膏沫,楚天齐就从卫生间蹿了出来,一把抓起手机,同时按下了接听键:“兄弟……”
“什么兄弟?我是你姐们。”手机里传来宁俊琦的声音。
楚天齐说道:“俊琦,是你啊?”
“怎么,失望吗?”宁俊琦调侃着,然后话题一转,“天齐,我昨天又做梦了,梦到你被好多人围着,他们要你低头,你就是不低。我想喊却喊不出来,想上前救你,却怎么也迈不动腿,后来就惊醒了。”
楚天齐心里一凛:这是意有所指吧。但还是岔开了话题:“俊琦,可能是你这些天一直下乡,早出晚归的,太累了,所以才做这样的梦吧。”
“可能吧。征地补偿款的事怎么样了?”宁俊琦换了话题。
楚天齐回答:“哦,昨天政府拨下了百分之二十。”
“是吗?太好了。可是还不够呀,还差十五呢。”宁俊琦的声音一下子温柔下来,“天齐,我知道你遇到难题了,有什么可解之法吗?如果有的话,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谋一下。”
楚天齐没有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
宁俊琦的声音再次传来:“天齐,有什么困难就说出来,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楚天齐睁开眼睛,长嘘了一口气:“俊琦,我现在很难办,是这么回事……”楚天齐终于向宁俊琦说出了那个“城下之盟”——欧阳玉杰提出的交换方案。
电话里静了一会儿,响起了宁俊琦的声音:“天齐,我知道你现在很无奈,你的无奈不是因为欧阳玉杰要你承诺,而是因为他让你写那一纸保证。其实,你已经多次和玉娜表明你的立场,欧阳玉杰应该也知道。但他们这样做,让你觉得没法接受,觉得是在受胁迫,所以你心有不甘。如果放弃了这次机会,你又觉得对不住百姓,也对开发区众人心有愧疚,因为这可能会让开发区发展受影响。同时,你一直没有告诉我这件事,也是担心我会多想。”
声音停顿了一下,宁俊琦又说:“天齐,我相信你,也理解你。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不会多想,都会支持你,都会和你一起扛。”
楚天齐鼻子一酸:“俊琦,谢谢你!”
“你现在心里好受一些了吧,最起码不会因为考虑我的感受而纠结了。”说到这里,宁俊琦话题一转,“还是那句话,我相信你,相信你这个人,相信你会做出正确决定。挂了。”声音至此,戛然而止。
和宁俊琦通完话,楚天齐心情确实轻松了好多。但想到马上就要签订“城下之盟”,还是无奈的摇摇头,叹息着:“奈何,奈何呀!”
第七百零二章 我不需要了
正要走出屋子,又想起一件事,楚天齐摇摇头,返回了卫生间。照着镜子,把脸上的牙膏残迹弄掉,然后又洗了头,梳理一番。
从卧室衣柜里,找出干净的半袖衬衫、干净长裤换上,皮凉鞋也专门打过油。再次照过,楚天齐才走出了屋子。
在下楼过程中,楚天齐还是不死心,接连拨打了几次候三电话,但里面传出的依旧是那个冰冷的标准女声。
暗叹一声“天意如此”,楚天齐下了办公楼,叫上司机,坐车赶往信用社。
一路上,楚天齐微皱着眉头,除了说过“信用社”三个字外,没有再说一句话。他现在的心里已经没有了幻想,不再幻想有什么奇迹出现,他现在想的更多的是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事情,如何去迈过心里那道坎。
信用社办公楼已经远远在望了,楚天齐突然说了句“慢点开”。
司机厉剑稍微楞了一下,把车速放了下来,就像蜗牛一样,向前蠕动着。
汽车走的很慢很慢,车里面也很静很静,但楚天齐的心里却像沸水一样翻腾着。以前也曾经做过很多艰难的选择,而且选择的时候也经常是两难的情况,但今天却不一样。因为这里边牵扯到了好多人,直接当事人就包括了自己,包括了欧阳玉娜,间接的还涉及到宁俊琦,涉及到欧阳家族,更是涉及到了几百户开发区被征地老百姓。
如果自己不签,那样可以保全自己的面子和所谓的尊严,可能欧阳玉娜也会很欣慰。但是其他人可能都会不高兴,或是受到影响。尤其老百姓不能按时拿够补偿款,这不但影响老百姓的生活,也可能因此而给开发区带来不安定因素。
如果签了的话,情况正好相反,欧阳家族首先会暂时放心一些,最起码手里有了自己的把柄,开发区老百姓也会得到实惠。而自己的面子却没了,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被抓在欧阳家族手里,成为他们认为震慑自己的利剑。
无论签或不签,有一个人更是不可能绕过,那就是宁俊琦。今天宁俊琦打来的电话很及时,但多少也有一些蹊跷,因为时间太巧了,对方的梦也太巧了,他不得不怀疑她是意有所指。让楚天齐欣慰的是,宁俊琦坚定的表明了她的态度——“我相信你,相信你这个人,相信你会做出正确决定”。
宁俊琦相信自己,让楚天齐在欣慰的同时,也有点儿小感动,同时心里也放松了一些。只是同时他又有了新的疑问:他相信我,相信我做出的正确决定,那么这是意有暗示,还是就只是一种态度?想了一会儿,也没有结果,他不禁暗笑自己患得患失、疑神疑鬼。
尽管走的足够慢,但信用社办公楼已经近在眼前了。
厉剑轻声问道:“主任,进去吗?”
“进去吧。”楚天齐的语气多少还是有些沉重的。
……
汽车停在信用社院内,楚天齐迟楞了有一分多钟,迅速推开车门,走了下去。进得楼来,他直接上楼,向欧阳玉杰办公室走去。
站在主任室门口,楚天齐几次抬起手,又几次放了下去,最后一狠心,右手敲击在屋门上。
“笃笃笃”、“笃笃笃”,连敲了两遍,屋里面没有任何声响,更没有传出说话声音。楚天齐再次敲门,然后停下来,侧耳倾听着,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此时,楚天齐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好多,就好像这个结果是自己特别期盼似的。
“楚主任。”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喊声。
楚天齐稍微一楞,转身看去,并不是自己要找的欧阳玉杰,而是信用社办公室主任高福生。
“高主任。”楚天齐走过去,伸出右手,和对方握在一起。
“楚主任,可别这么称呼,还是叫我老高吧。”说着,高福生声音低了下来,“您这么一喊的话,我这个冒牌主任就和真主任混淆了。”
楚天齐哈哈一笑:“老高,你的政治觉悟这么高呀!”
这么说笑着,楚天齐也联想到了开发区。开发区姚志成也好像不让别人称呼“主任”,可能就是怕“办公室主任”和“主任”混淆,怕一不小心而犯上吧。
“楚主任,您找大主任?”高福生问道。
楚天齐点点头:“是。”
“主任应该在呀,我刚那会儿从他办公室出来,他的车也在呢。”说着,高福生走上前去,敲了敲主任办公室门,连敲了两遍,也是没有动静。他回身道,“可能是去卫生间了吧。楚主任,到办公室等吧,要不给他打个电话。”
“我不去了,你忙吧,我就在这儿等。”楚天齐谢绝了对方的邀请。
高福生一个劲儿的真诚相请,但楚天齐还是请对方回去忙,自己继续在楼道里等着。不去办公室等着,并不是客气,而是楚天齐坐不心里去,今天也没有心情和高福生闲谈。
其实,他和高福生认识的很早,在他第一天上班的时候,两人就在上访现场见面了,还一同协商并处理了那次上访事件。高福生当时是县信用社下辖青牛峪乡信用社主任,从那次认识后,因为养猪户还贷款的事,两人经常接触。尤其在贷款顺利处理前后,每逢过年过节的时候,高福生还把单位分的福利给楚天齐一份。
后来不存在贷款的事了,但高福生对楚天齐仍是尊敬有加,不时交往着。经过接触,楚天齐发现高福生比较实在,便应高福生之托,还向欧阳玉杰专门介绍过高福生一次。后来,高福生不但保住了当时的职务,还晋升成县信用社办公室主任。高福生能够晋升,楚天齐并没出什么力,但高福生一直表示是有楚天齐的面子,对楚天齐更加尊敬。
在楚天齐等待的过程中,也不时有人去敲主任办公室屋门,但都没能等到“进来”两个字,就都走开了。
……
信用社办公楼顶层,小会议室内。
欧阳玉杰站在窗前,眼望着外面街道,正在打电话:“他已经来一会儿了,我刚才看见他的车在外面走的很慢,看来这个决定对他非常非常难,我们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电话里的声音很严厉:“过什么过?他现在下不了决心,这就是我最担心的,说明他还有想法。”
“他自己有女朋友,全县人都知道。他对娜娜真没那想法,主要是娜娜剃头挑子一头热。”欧阳玉杰耐心的说,“我们这种做法有点乘人之危、强人所难。”
“为什么我不让你去政府?就是因为你这种妇人之仁,就你这种性格是要吃大亏的。”电话里的声音更严厉,“这哪是乘人之危、强人所难?这是在帮他解决大问题,如果没有你们的贷款,他能度过月底的难关吗?再说了,他如果没有不切实际的想法,写上一纸承诺又怎么啦?”
欧阳玉杰辩解着:“可我总觉得,我们的做法不光彩,是娜娜抓着人家不放,不是……”
“行了,不用你教训老子。”对方打断了欧阳玉杰,“要不是考虑娜娜主动的,我早就收拾他了,这已经很给他面子。你不要再捣乱,赶快执行吧。”
“能不能……”刚说了几个字,手机里就传来“咔嗒”挂断电话的响动,欧阳玉杰只好叹口气,收起了手机。
推开屋门,欧阳玉杰向楼下走去。
其实,欧阳玉杰是看到楚天齐的车后,才躲到楼上会议室的,他要晾楚天齐一会儿。自己上赶着打电话,结果楚天齐还牛上了,只说了“我知道了”,并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今天见他们的车进了信用社大院,他知道这小子撑不住了,屈服了。他觉得楚天齐折了自己的面子,所以故意要耗对方一会儿,找回点面子。同时,也想再次跟家里请示一下,看能否不用这种有欠光彩的手段。
迈下一个台阶,踏在楼道地面上,欧阳玉杰看到了楚天齐。
此时的楚天齐,正背对着楼梯方向,手机放在耳边,看样子是在打电话。
欧阳玉杰向前走去,离楚天齐越来越近。
听到脚步声,楚天齐扭回头,冲着欧阳玉杰方向微微一笑。然后,对着手机连说了两个“好的”、“谢谢”,挂断了电话。
此时,欧阳玉杰已经到了楚天齐身边,说了句:“来了?”
楚天齐答道:“来了。”
很自然的,欧阳玉杰打来屋门,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主任办公室。
欧阳玉杰径直坐到办公桌后主位上,楚天齐在对面椅子上落座。
“想好了?”欧阳玉杰笑了笑。
楚天齐面带笑容:“想好了。”
取过一张白纸、一支钢笔,纸下笔上的放到桌上,欧阳玉杰轻轻向前一推,白纸和钢笔就到了楚天齐面前。他轻轻嘘了一口气,说道:“写了吧。”
楚天齐不解:“写什么?”
“你明白的。”欧阳玉杰轻轻的说,“你来干什么?”
楚天齐眉头微皱:“非要写出来吗?”
欧阳玉杰点点头:“对,必须的。”
“好吧。”楚天齐深吸了一口气,看似下了很大决心,拿过纸张铺平,右手旋开了笔帽。
看着对方很似痛苦的样子,欧阳玉杰不忍去看,转椅轻轻旋转,把头转向一边。
不多时,传来楚天齐的声音:“欧阳主任,我写好了。”
“小楚,请你谅解,其实也不是……”欧阳玉杰边说话边转过身子,话说到一半,忽然怔在那里。他看到白纸上写着几个大字,但根本就不是他需要的内容。他忍不住问道,“小楚,为什么?”
楚天齐微微一笑:“我不需要了。”
第七百零三章 我自有办法
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欧阳玉杰急忙眨眨眼睛再看,白纸上依然还是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欧阳主任,谢谢,我不需要了,特来告之。右下角是“楚天齐”三个字和年月日。
欧阳玉杰非常不解,再次惊讶的问:“小楚,你真不需要贷款了?为什么?那征地补偿款怎么办?你可不能意气用事。”
“根本就不存在意气用事。至于补偿款,我自有办法。”说着,楚天齐站起身,“一直以来,欧阳主任对我照顾有加。这次更是为了贷款的事,亲自给我打电话,而且一直等我到今天,我发自心底的感谢您。我今天过来,就是告诉您这个决定,并专程表示感谢。为了显示诚意十足,为了显示尊重,我还专门洗了头发、换了衣服。您看,我的上衣、裤子都是刚换的,皮鞋专门擦过。
不巧您不在屋子里,我就只好一直等着,等了大约一个小时,您终于回来了。说实在的,虽然等了一会儿,但我真心的感激,感激这一小时的时光。见面后,我本想尽快说出这个决定,结果您非要让我写出来,我就只好从命照办,文雅一回。我的字实在拿不出手,有碍观瞻,请您多多海涵,将就着看吧。欧阳主任,谢谢啦,非常感谢!”说着,他还装模作样的,微微颔首。
就在欧阳玉杰惊愕并疑惑不已的时候,楚天齐已经反客为主,伸出了右手:“再见!”
“再见!”欧阳玉杰机械的伸出右手,和对方握在一起。
抽回右手,楚天齐再次微笑点头,然后潇洒转身,气宇轩昂的走出了主任办公室。
走出主任办公室,来在楼道里,楚天齐忍不住右手握拳,用力晃动着,激动的“耶”了一声。
虽然尽量控制着声音,但还是引得几间办公室的人,把头伸出屋外,想要弄明白刚才是什么怪声。
看到人们惊异的目光,楚天齐有一种爽到极致的快意,不禁心花怒放。然后忽然意识到自己扰民了,赶忙歉意的一笑,快步下楼而去。
一边下楼,楚天齐一边回味着刚才的现场画面。想到睿智、沉稳的欧阳主任,竟然现出错愕、不解、震惊、无耐的表情,楚天齐心情大好,连日来的愁苦郁闷一扫而光。这倒不是楚天齐对欧阳玉杰有多不满,而是欧阳玉杰代表家族出面了,所以也就有责任把自己的意思带回去,包括带回自己回敬的态度以及相对尖刻的措辞。
……
信用社主任办公室里,欧阳玉杰许久才回过味来,再次拿起那张纸,不可置信的前后翻转着,端详起来。
没错呀,这就是楚天齐的字,而且也是自己提供的纸,纸的背面也并无任何文字,不存在弄错的事。
可怎么会这样啊?
应该是他表情痛苦的写下“我保证”几个字,再按要求写出下面的内容,签上名字,写上年月日。然后,他既难为情,又很无奈的把这张纸交给自己。自己简单的一扫内容,大度的安慰几句,并说出下面的话:“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只不过家里指派,我也只得奉命履行一个程序而已,请你见谅。你放心,以后你有什么马高蹬短,尽管找我欧阳,我一定会施以援手的,咱们还是朋友嘛!”
设计好的台词一句也没用上,就连剧情也被他改的面目全非,而且那小子还自得的拿话挤兑了自己,对自己好一番讥讽。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他又有钱了?不能呀,不是政府只拨了百分之二十吗?设备一点没卖掉,法院那边连债务人都找不到。
既然他不可能来钱,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为了面子,他决定不写那个保证,然后想办法做老百姓的工作。上次他顺利履约,为此并积累了一定的人气,近期开发区工作也有声有色,他的威望日隆。这次如果支付应付款的一半,虽然老百姓未必全部满意,但也有可能应付的过去。当然,如果要是平衡的不好,或是爱闹事的几个人没有安抚住,那也说不准会出乱子。
想到这里,欧阳玉杰的失落、难堪之情退去一些,转而替楚天齐感叹起来:“勇气固然可嘉,也颇有志气,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呢?哎,不成熟呀,不成熟。不过话又说回来,就冲你这个劲儿,也怪不得娜娜放不下你。”
想到妹妹,欧阳玉杰禁不住有些心酸。虽然家族也算是为妹妹好,但根本出发点却是在考虑家族的利益,而妹妹就成了利益联姻的砝码,做了家族利益的牺牲品。欧阳玉杰非常可怜妹妹,也体谅妹妹的感情,但却无能为力,不能助妹妹一臂之力,反而还要成为家族控制妹妹的帮凶。
现在好了,妹妹见不到那一纸伤心的《保证书》了。转而一想,欧阳玉杰再次为妹妹伤神起来:虽然他没写保证书,但那是为了自己的尊严和脸面,他的心思不在你身上呀,我可怜的妹妹!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欧阳玉杰的思绪。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里马上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办完了吗?说话方便吗?”
“方便,太方便了,人已经走了。”欧阳玉杰一种懒散的口吻。
手机里的声音高了一些:“那好,你今天就回家,把东西送回来。”
欧阳玉杰“嗤笑”一声:“送回去?没必要吧,给你读读就行了。”
“什么混帐话,你以为我要听呀?是让娜娜看的。”对方训斥道,“少费话,现在就出发。”
欧阳玉杰坚持着自己的意见:“还是听听吧,听完你就不让送了。”
“老子还……听听就听听吧,先听听也好。”对方做了些许让步,“读完,你就出发。”
“听好了。”欧阳玉杰说完,照着纸上文字,读了起来,“欧阳主任,谢谢,我不需要了,特来告之。楚天齐,二……”
对方打断了欧阳玉杰的话:“你不是逗老子玩吧?好好读。”
“我那敢呀?他怎么写我就怎么读的。”欧阳玉杰一副看似无奈,实则爽快的表情,“反正我现在就给送回去,你自己看,不就得了。”
“送,送个屁。”对方发狠道,“好小子,有种,看我怎么……”后面的话显然是针对楚天齐说的。
“他不是……”正要继续解释妹妹和楚天齐的关系,手机里已经传来重重的“咔嗒”声,对方挂断电话了。
欧阳玉杰放下手机,轻叹一声:“哎,自求多福吧。”说完,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
六月二十九日。
老百姓还没收到征地补偿款,纷纷打电话或是到开发区询问,有的人还直接问了楚天齐。
对于老百姓的询问,楚天齐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让对方先回去,并表示“今天还不是最后一天”。往往对方还不死心,会继续说上一句“明天可是星期六,不上班”。楚天齐就笑答“谁说星期六就不办公了?”对方甩上一句“明天你可别躲”,就走了。
不只是老百姓来问,就连开发区工作人员也是议论纷纷。玉赤县太小了,“县政府只拨付百分之二十”的消息,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大家都意识到,看来钱不够,主任是准备耗到最后一天,让老百姓接受即成事实了。人们猜测主任这么做,也是情非得以。但同时也不无担心,担心老百姓会不会答应,会不会上访或闹事。
快下班的时候,王文祥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冯志堂和方宇。
看到三人进来,楚天齐心知肚明,但却故做不知:“三位,不忙啦?这是要聚餐还是要干什么,怎么扎堆就来了?”
平时话很少的方宇,率先开了腔:“主任,你这是明知故问,我们哪有心思聚餐?恐怕你也没有那个心情吧。”
“没心情?我心情好的很。”楚天齐摊开双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冯志堂在一旁说道:“今天二十九号,明天是星期六。”
楚天齐回答:“知道,我这几天一直看着日子呢。”
“主任,我就直说了吧,明天就是六月最后一天,老百姓可都等着拿钱呢。”王文祥挑明了话题,“现在大家都知道,政府给我们拨了百分之二十,有人甚至连咱们帐上一共多少钱都知道。这可不是我说出去的,再说了,我也不知道帐上一共多少钱。如果就这些钱,肯定不够安排明天的补偿款。老百姓能不能干,还不得而知。但已经有人放出话来,如果拿不够补偿款,就要找开发区要说法,或者到政府去上访,我听说连上访条幅都做好了。”
方宇接过了话头:“主任,我们已经和老百姓签过协议,而县里给的钱却不够,这的确够你为难的。我们仨已经商量过,要扛大家一起扛,不能都压在你的肩上。”
“对,主任,咱们共度难关。”冯志堂拍着胸脯说,“需要我们做什么,你就安排吧,做个群众工作什么的,我们都还有些经验。”
听三人说了这些话,楚天齐很感动,站起身来,说道:“三位,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明天大家辛苦一下,继续来上班,到时听我安排。”
“主任,你就不能提前透露一下?我们也好早做准备。”王文祥问道。其实也是代表三人在问。
楚天齐摇摇头:“现在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三人对望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走了出去。
第七百零四章 及时雨
六月三十日。
起床洗漱一番后,楚天齐走下办公楼,来到院中。
驻足抬头,四外望去。天空灰蒙蒙的,空气里湿度很大,感觉衣服都很发潮,随时要下雨的样子。楚天齐眉头微皱起来,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大踏步向食堂餐厅走去。
拨开塑料条状门帘,楚天齐踏进了食堂餐厅。看到眼前情景,楚天齐就是一楞,人太多了。
食堂餐厅一直采用免费供应三餐制,不管是住宿还是非住宿人员都可以免费就餐。楚天齐到任后,发现好多人就是为了贪便宜,吃完午、晚饭就回家,或是早来半个小时就为了白吃这顿早餐。他就想改变这种现状,只是总在抓大一点的事情,再加上一直也没弄出更合理的方案,就拖了下来。
后来,人们知晓了“股变局”的消息后,工作积极性提高很多,有一些人会留下来加班。尤其是从今年三月底以后,人们工作热情空前高涨,经常早来晚走、加班加点。此时非住宿人员吃饭就不是为了蹭饭,而是为了工作,再要是取消三餐供应的话,就不合乎情理了。而且在这种情况下,纯粹占小*便宜白吃饭的人也几乎没有了。
工作热情上来了,好多人不只是早来晚走,经常周末也加班。担心人们长此下去会受不了,为此班子开会专门研究,要求人们原则上周末休息,如有特殊情况另行通知。在这种情况下,周末私自加班情况才少了下来。
今天是星期六,尤其又是早上,按说也就应该是住宿的几个人吃饭,可看现在的情况,分明是全部都到位了。
众人看到主任来了,纷纷起身打招呼,楚天齐微笑点头予以回应。
食堂大师傅还是原来的人员,现在对楚天齐的态度却有了天壤之别。见是主任到来,马上盛好鸡蛋汤、取出热花卷,放到主任面前桌上。
楚天齐坐下来,问同桌人员:“今天是周末,怎么不休息?”
听到主任问话,有说是某某副主任让来的,有说是自愿来的。
听到大家的回答,楚天齐心里一阵温暖,微笑着点点头,不再言语,开始吃饭。
从食堂吃完饭出来,刚回到办公室,三位副主任已经在办公室门口等着了。
进屋后,王文祥直接问道:“主任,需要我们做什么?”
“这样,一会儿发现有百姓来的时候,你们要带着专人做好组织工作,让他们在院内有序排队等候,并把摩托车、自行车停放到车棚里。如果要是下雨的话,就让大家到一楼大厅或是屋檐下避雨。百姓进楼以后,一定要有我们的人在现场维持秩序,不要让大家到处乱转,以免影响丹阳公司和我们正常办公,产生不必要的麻烦。”楚天齐安排着,“老王,这事由你统筹,老冯和方副主任辅助你做。中途有什么情况,再另行告之。”
王文祥点点头:“好的,我马上安排。”
方宇又问:“主任,百姓要问付款的事,我们怎么答复?”
楚天齐想了一下,说:“就告诉他们,中午十二点开始支付。他们要是问付款额的话,就和他们说,该多少就多少。”
三人对望一眼,又都看了看楚天齐,走了出去。
抬手看了一下腕表,楚天齐皱着眉头,在电话上拨出了一串号码。
……
刚九点钟的时候,陆续有被征地老百姓来到了开发区,有的三五成群,有的两两结伴,也有独自前来的。他们既有骑车的,也有步行来的。这些人有的拿着雨伞,有的穿着雨衣,还有的披着雨披,显然是做好了不拿钱不回的准备。
在开发区工作人员指引下,人们把交通工具停放到车棚里,然后集中到了办公楼前空地上。可能他们已经适应了这种模式,并没有到处乱窜,也没有进入楼房的意思。但是如果拿不到钱,或是没拿到应收款额度,那就不好说了,很可能是直接冲了进去。
楼前空地上,有人坐在地上打扑克,有人聚在一起说事聊天,还有人大声的神吹海侃,也有个别人一言不发的站着干等。
时间一点点推移,空气中的湿度越来越大。
十点刚过的时候,轰隆隆的雷声传来,人们抬头向天空望去,云层黑压压的,随时要掉下来的样子。
“嘀嘀嘀”,一阵汽车鸣笛声传来,把众人目光吸引过去。只见一辆“现代”牌汽车,向这边急速驶来。转眼间,汽车到了近前,停在楼房前面,两男两女从车上走了下来。其中两女每人手提两只银色箱子,两男跟在两旁,穿过人群中的空隙,走进楼房,向楼上走去。
看到四人上楼,楼外人群中有人大声说道:“看见没,刚才两个女的都是财务股的,手里拿的肯定是给我们发的钱。”
有人附合着:“对,对,肯定是,那两个男的我也认识,一个是办公室主任,一个是司机。”
忽然有人说道:“你们说的没错,应该是给我们发的钱,可是我听一个亲戚说,县里就拨了应付款的一半,其余的让开发区想办法。”
众人议论纷纷、七嘴八舌起来。
“我好像也听说了,是这么回事。”
“那我们怎么办?就给一半?”
“不给一半还能给多少?总不能把我的全给了,你一分钱拿不到吧。”
“那可不行,答应多少就得给多少。”
“要是给不够,我就不干。”
“对,不干。”
“走,找当官的问问。”
“着什么急?这不还没发呢吗?”
“等发了就晚了。”
……
开发区主任办公室。
郝玉芳正在向楚天齐做请示,姚志成、厉剑、出纳也在。
“主任,根据您吩咐,补偿款已经按应付款额分配到人头。可只安排了一半多一点,还有将近一半的人家没有钱可分配,怎么办?”郝玉芳在说话时满是疑惑,“其余的钱在哪?”
“做好发钱准备就可以了,一会儿听我吩咐。”楚天齐说着,挥了挥手。
“好的。”郝玉芳答应一声。
四人走出了主任办公室。
楚天齐赶忙在电话上拨出了一串号码。
“嘟嘟……”两声,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小楚,等着急了吧,最多半个小时。”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听完此话,楚天齐脸色由阴转晴,点燃一支香烟,吸了起来。
正抽的惬意,手机铃声尖厉的响起,楚天齐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赶忙按下了接听键。
“怎么搞的?到现在还没发钱?群众的解释工作也不做,老百姓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手机里的声音非常严厉,“我告诉你,要是捅出什么篓子,拿你是问。”
楚天齐赶忙陪笑解释:“县长,您听我说,是这么回事……”
电话还没打完,屋门被敲响,并传来“主任,主任”的喊声,夹杂着好多人吵闹的声音。
“有人敲门,听声音是他们找来了。”楚天齐对着手机说,“县长,处理完以后我再给向您汇报。”
“知道了。”对方说完,手机里传来挂断电话的声音。
楚天齐对着屋门,说道:“进来。”
屋门一开,王文祥被人拥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二十多人,看样子是等着拿钱的老百姓。
“怎么回事?”楚天齐明知故问。
王文祥急忙说道:“主任,他们非要……”
一个大个子站了出来,声音很细:“是我们自己要来的,我们就是想问问,这钱到底能不能发,能发多少?到现在钱也不给,也没个准话,这不是忽悠人吗?”
“你们都是被征地户?”楚天齐反问。
大个子回答:“当然了,要不是的话,我们来这儿干什么,疯了不成?”
楚天齐点点头:“好,既然你们都是被征户,那就应该知道去年签的协议吧?协议上付款日期是怎么约定的,谁来说一说?”
大个子抢先回答:“今年二月底之前,付百分之二十五,六月底之前,付百分之三十五。可已经是六月最后一天,听说县里只给拨了一半,我们……”
楚天齐打断了对方:“今年的二月二十八日,也就是二月的最后一天,第一批应付款一分不少的支付给了大家。现在是六月三十日上午十点四十五分,离六月底结束还有十三小时多,根本就没到时间,怎么就是忽悠人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大个子抢过了话头,“就说能不能给钱吧?什么时间给?”
楚天齐一笑:“本来有协议在那儿放着,现在又没到时间,我没必要回答你。但是既然大家想知道,那我就再说一遍。百分之三十五的比例一分不少,中午十二点准时发放。”
“你说话可要算数。”大个子半信半疑,“不要让我们找不着人。”
“好吧,为了让大家安心,我和你们一同下楼去。”说着,楚天齐站起身,向外走去。
众人跟着楚天齐下到一楼,一楼大厅里已经站满了人,全是等着拿钱的老百姓和开发区工作人员。
从人群中穿过,楚天齐站到了门外台阶上。身后众人也跟了出来,或是打开楼宇门,向外张望着。
“唰”一道闪电划过,咔嚓”一声响雷传来,紧接着“哗”,大雨倾盆而下。
雨雾中,两道亮光射*出,越来越近。一辆大型越野汽车穿过雨幕,向前驶来,倾刻间,停在办公楼前。
车门打开,一把黑色雨伞伸出车外,一名身穿法官制服的女人走了下来。
楚天齐急忙跑上前去,双手握住对方手臂:“刘院长,您可是及时雨呀!”
来人正是县法院刘院长,她微微一笑:“小楚等急了吧,幸不辱命。”说完,向旁边一侧身。
紧跟着,雷鹏、候三依次下车,楚天齐上前握手致谢。
最后下来两名法警,法警着装整齐,手戴白手套,各拿两只银色金属箱,阔步走向楼里。
看到这像极了电影里的镜头,人们先是面面相觑,接着都是满脸喜色。
楚天齐引着众人走进楼内,转头对着王文祥说:“老王,通知财务,十二点准是发放补偿款。”
“好的。”王文祥答过一声,三步并做两步,当先向楼上跑去。
第七百零五章 舍己为人之情
下午两点多。
开发区主任办公室。
茶几上摆着苹果、香蕉、西瓜等水果和矿泉水。
刘院长、雷鹏、候三在沙发就坐,楚天齐正忙着给大家倒茶水。
“行了,小楚,你坐吧,一会谁喝自己弄。你们要是想抽烟也随便,反正我也是被薰出来了。”刘院长招呼着,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今天中午菜吃多了,还真有点口渴。”
“哥们,我们费了这么大劲,你就在食堂弄几个家常菜把我们打发了,太小气了吧?”雷鹏嚷嚷着,“出差还有出差补助呢,要不你也意思意思。”
楚天齐也坐到沙发上,笑着道:“好啊,那我就包个大红包,送到俞局长办公室,让他亲自发给你,那多有面啊。”
“抠门,你少恶心人,一看你就不诚心。”雷鹏调侃着,“你名义上是招待我们,结果把你单位人全请来了,这不是变相公款吃喝吗?”
“什么话到你嘴里就变味,我当然是诚心招待你们。”楚天齐一笑,“刘院长让在食堂吃,也是为了方便照应发钱的事,你可也是赞成的。单位人能全来加班,我是真没想到,尤其大部分人都是自愿的。”
刘院长接过了话头:“小楚,这充分说明你的人格魅力爆棚,工作有方法,已经把人心凝聚到了一起。大家有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共识,开发区升格保留肯定不成问题。”
“借您吉言,不过困难还不少。”说到这里,楚天齐话题一转,“欠款是追回来了,但到现在我还是迷糊,有些事捋不清,你们就给我讲讲吧。”
刘院长点点头:“好,那就候老板先讲吧。”
候三冲众人笑了笑:“行,我先讲……”
尽管候三的讲述挺平淡,但是听在楚天齐耳朵里,心情却很不平静,既温暖又感动。听的出,为了打探消息,候三可是费了好大辛苦,甚至生命都受到了威胁。
候三讲完,接着就是雷鹏,最后是刘院长讲的。在讲述过程中,不时有人插话,提出问题或是做一些说明。
直到众人讲完,楚天齐才明白了事情经过,不禁感慨万千,站起身真诚的说:“各位,为了我楚天齐,为了开发区的事,你们付出了这么多。我代表自己,也代表开发区,诚心诚意的表示感谢!”说着,深深鞠了一躬。
雷鹏“哈哈”一笑:“你小子越来越滑了,变得这么虚头八脑的。”
“小楚,要说感谢,你最应该谢的是候老板。我和雷队长这是在尽工作本分,而他纯粹是给朋友帮忙,为朋友两肋插刀。”刘院长说着,向候三伸出右手,“这个朋友值得交,我也交下你这个小兄弟了。”
候三赶忙握住刘院长的手,谦虚的说:“刘院长,您太抬举我了,您能瞧得起我,雷哥和楚哥能瞧得起我,就是我候三最大的福分。”在说些话时,候三脸色涨红,显然内心很是激动,说的非常真诚。
“候老板,太客气了。”刘院长回答。
雷鹏在一旁又嚷了起来:“怪不得你小子升官快,你小子发大财呢,闹半天你俩都长了张好嘴,会虚乎呀!看来我这笨嘴拙舌的,只能做个小股长了。”
“哈哈哈”,众人都笑了起来。
三人都有事情要忙,谢绝了楚天齐的挽留,要离开发区而去。
此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楚天齐亲自开车,先把刘院长送回住地,然后和雷鹏一道,把候三送上了开往**市的公共汽车。
在候三进站的一刻,楚天齐握着候三的手,真诚的说:“兄弟,大恩不言谢。”
“楚哥,见外了,没什么。能给楚哥和雷哥效劳,是我的荣幸。”候三松开手,向车站里走去。
雷鹏嚷嚷着:“少捎带上我,你可没给我办什么事。”
候三扭回头:“雷哥,只要您有需要,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去你的吧,我可不想碰到倒霉事。”雷鹏大咧咧的回了一句。
候三走了。楚天齐把雷鹏送回警察家属院,自己独自回了开发区。
坐在办公室椅子上,楚天齐又回想起刚才三人说的话,再次串起了整个事情过程。
……
事情还得从一周前说起。
六月二十二日那天,候三再次接到了楚天齐的电话,虽然楚天齐嘴上说是不着急。但离月底只有一周时间,候三能够明白事情紧急程度,否则楚哥也不会打来这么多次电话。他的心里不禁更加着急,便挖空心思想着各种可能。
也是事有凑巧,就在候三刚装好手机,正发愁找不到知情人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从背影看,这个人正是自己要找的知情人,他便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没跟出多远,手机忽然响了一下,他赶忙关掉手机,继续跟踪。
后来,在一间出租屋,候三和那个知情人见了面。为了怕引起对方怀疑,他没有直接提出找杨霄的事,而是假装偶遇,买来酒菜,和对方吃喝起来。他有意,对方无心,所以最后那个知情人醉了,候三却清醒的很。
把知情人放到床*上,候三便开始在屋子里翻了起来,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他翻到了辽北的一张报纸,报纸最后一页右下角处,有两个被通缉的人信息,其中一个是这个知情人,另一个就是要找的杨霄,也就是杨天豹。知道了对方这个身份,候三不由得紧张不已,但为了楚哥,他还是继续翻着屋里的东西,以期找到对自己有用的。
在一个盒子里,他翻到了一个小本,小本第一页上写着一串号码,号码后面有一个“霄”字。从这串号码看,极可能是一个银行帐号,他赶忙把这串号码抄下来。他接着又翻出了一个小本,小本上记的都是电话号码,他把其中一个对应“霄”字的手机号码抄了下来。离开出租屋,候三马上到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经过一番思考,他决定先给楚天齐打个电话。
刚打开手机,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候三按下了接听键。
“候总,你在哪啊?一会儿再喝点,酒菜我都准备好了,马上回来。”手机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候三赶忙说:“我,我出来办点事,就不过去了。”
“哦,不回来了。”对方停顿一下,又说,“那恐怕不好吧,你把我这里翻成了这样,总得有个交待吧。”
不好,想到这里,候三马上关掉手机,把手机卡取出来,折断扔掉。然后迅速打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这里,到了一个新城市。
到了新地点,候三又拿出了另一部手机,准备用另一个号码给楚天齐打电话。想了想,他又改变了主意,自己现在手里线索非常有限,而且线索是否有用还不得而知。告诉楚哥的话,没准只是空欢喜一场,对于弄清这个事并没有任何帮助。于是,他把电话打给了雷鹏,因为雷鹏有工作便利,而且杨天豹因为在玉赤县诈骗,也在县公安局挂了号。
雷鹏接到候三的信息后,马上通过他父亲,并经过省厅,迅速查清了这两个号码的真实身份。果然,一个是杨霄的银行帐号,一个是杨霄的手机号码。向局长汇报后,雷鹏带着两名刑警,和省厅两人,一同到了辽北省。
在当地警力配合下,参照候三提供的一些信息,在对杨霄手机进行监听定位后,抓*住了杨霄,也就是杨天豹。因为杨天豹涉及好几件案子,先是被带回了省厅。杨天豹被抓后,对于自己做过的事情供认不讳,也包括诈骗玉赤县开发区钱财的事。他还交待了自己的财产情况,经过核实,警方封了他的这些帐号。
接着,省高院也介入了。
此时的时间,已经是六月二十七日早晨。
省高院联系县法院刘院长,只说抓到了杨天豹,请县法院去执行几个案件,其中就包括诈骗玉赤县开发区一事。
刘院长尽管还糊涂着,但她却高兴不已,马上进行了布置,并亲自带队出发了。在走到半路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应该告诉楚天齐,便利用中途去洗手间的间隙,给楚天齐打去电话。她告诉楚天齐,杨天豹押在省里,她去那里执行开发区被骗款,不出意外的话,三天之内必凯旋而回。
楚天齐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信用社走廊等欧阳玉杰。刘院长不清楚事情经过,楚天齐更无从得之,但他知道,钱就要回来了。于是,他才很有骨气的拒绝了欧阳玉杰,并讥讽了对方。但在这几天的等待中,他的心里并不踏实,直到今天上午看到法院执行车开来,听到刘院长说出“幸不辱命”时,他悬着的心才跌回肚子里。
他知道,刘院长、雷鹏都在完成本职工作的前提下,投入了更多的精力,那都是源于牵涉到自己,在给自己这个朋友帮忙。
最让楚天齐感动的是候三,他和对方接触并不多,但对方却能够如此不遗余力帮助自己。他能想象的到,候三在辽北的那几天,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时刻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很可能,现在还有被那个知情人以及其他同伙报复的可能性。
楚天齐知道,他们帮自己都是诚心的,并不需要自己回报。但自己却要把这些牢记在心中,在对方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要加倍的去回报对方,帮助对方。
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况这并非滴水之恩。尤其候三更是冒着生命危险帮助自己,用“舍己为人”形容,一点都不为过,这份情一定要深深的承在心中。
第七百零六章 天齐不容易
正想着事情,屋门被敲响,打断了楚天齐思绪。
得到楚天齐允许后,王文祥、冯志堂、方宇走了进来。在王文祥带头下,三人径直奔茶几而去,抓起果盘里的水果,吃了起来。
王文祥边吃边说:“哎呀妈呀,真解渴,今天就是说话了,嗓子直冒烟。”
方宇也说:“真是想不到,本来以为开始领钱了,人们能消停,结果吵混的厉害。后领的人总怕没他们的份,一个劲儿打听;先领完的也等着不走,想看热闹,好一顿喧闹。总算全领完,他们才一块离开了。”
楚天齐笑着道:“不着急,慢慢吃,吃完再说。”
三人终于停止“扫荡”,擦完手,坐到沙发上。
看着三人,楚天齐说:“三位,发完了?辛苦大家了。”
“发完了,不辛苦。”王文祥抢先道,“只要能按时发,心里也就踏实了,干点话是应该的。再说了,也想干这发钱的话。”
冯志堂抢过了话头:“主任,以后再发钱的时候,早一两天发就得了,别等到节骨眼上,弄的这么惊险,太吓人了。”
楚天齐苦笑着摇摇头:“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啊,还不是钱到不了吗。你们也知道,县里只拨了百分之二十,其余的让我们想办法。俗话说‘话好说,事难办’,我去几家银行跑了好多次,根本不行。人家说土地产权是县政府的,我们不能抵押,办公楼也只能抵押三、四层。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真有抵押物的话,银行还未必有指标。即使有指标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办完手续,估计月底前是指望不上。”说到这里,他叹口气,停了下来。
“主任,那这钱是哪来的?卖东西,还是追回欠款了?”王文祥追问道。
楚天齐摆摆手:“哪有东西可卖?就是卖了的话,钱也得让县里扣着。上回卖烂尾工程的钱,到现在还在县财政帐上趴着呢。”
方宇道:“总不会是真的要回了欠款吧,好几年找不到人,这就找到了?”
楚天齐点点头:“就是执行回的欠款,要不法院和警察怎么会参与呢?也是该着,要是再晚一点有消息的话,恐怕我就要签下丧权辱国的条约了。”感觉到说走了嘴,楚天齐赶忙停了下来。
三人都在关注着要欠款的事,倒没人追问“丧权辱国”的由来。
楚天齐接着说:“要说还得感谢一个朋友……”楚天齐讲述了追回欠款的过程。当然,好多情节都省略了,候三的名字也没有出现,只用“朋友”代替。
“哎呀妈呀,真是万幸,真是多亏了主任的朋友。”方宇感叹着。
“说好的三天之内,执行款必定回来。可是到昨天下午的时候,也没有动静,刘院长的电话还打不通了,直到今天十点多,我才打通电话,知道刘院长马上可以回来。老王,就是你和那些人进门前的时候。”楚天齐语气也透着后怕,“说实话,只到刘院长下车,说出‘幸不辱命’四个字,只到两名法警提着钱箱下来的时候,我悬着的心才算掉回肚里。所以昨天你们问我的时候,我只能讲一句‘说出来就不灵了’,也许你们还以为我在故意拿捏着或是信不过大家,实际上我自己心里都没底。”
“怪不得呢,我以为主任在考验我们大家,在故意玩高深呢。”王文祥接了话,“原来也是一直别着马腿呢。”
冯志堂回呛了王文祥:“你以为你呢,动不动就拿别人一把?”
众人都笑了起来,王文祥弄了一个大红脸。
“主任,还是多亏你了。我发现自从你到开发区后,什么事都比较顺,尤其这几次事,更是在关键时候,你力挽了狂澜。”王文祥奉承着,“就是前几天财政局要钱的事,我到现在还迷糊着呢。”
楚天齐真诚的说:“事情得以顺利解决,全有赖于大家的同心协力。有时遇到点儿困难,并不是坏事。就拿这件事为例,你们三位自不必说,就是普通员工也能自愿或是奉命而来,这就说明大家心里装着单位,关心着开发区的发展。我相信,开发区上下只要有这种心气,就没有完不成的任务,就一定能够达成目标。”
三人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楚天齐豪气的说:“我现在更相信那句话:‘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虽然我总是心里不踏实,但一直坚信会有奇迹出现,会有办法解决。”
楚天齐嘴上说的这么干脆,其实并不完全是实情。在这件事中,他一度失去信心,甚至都要去签“城下之盟”了。他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给众人信心,也为了给人们一个印象:我楚天齐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
又讲了一些发补偿款的事,楚天齐嘱咐大家回家好好休息,也让他们把感谢和鼓励带给员工们。
三人一同走出了主任办公室。
……
开发区顺利发放征地补偿款一事,在短时间内再次成为人们关注焦点。绝大多数人以为,有那么大的亏空,开发区要是能补齐的话,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人们知道,就凭开发区现状,要从银行贷款很难,而且时间也来不及。至于要回欠款更是玩笑,能要的话早就要回来了,还能撑到现在?
可是让大家意想不到的是,“天方夜谭”成为了现实。而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人,正是那个经常突发奇想,而又屡屡成功的楚天齐。
虽然人们听说是追回了欠款,听说是楚天齐的功劳,但好多人对于细节并不知情。越是这样,人们就越感兴趣,越会去猜测其中的缘由。既然是猜测,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好多人在赞赏楚天齐的同时,往往认为他已经提前收回欠款,然后故作高深玩惊险。否则哪能那么巧?
和外界猜测的五花八门不同,开发区上上下下对主任全是崇拜,由衷的崇拜。当时大家之所以到单位加班,都是认为不能按时足额发放补偿款,认为老百姓有可能闹事,大家是来维持秩序的。没想到,却看了一场悬念迭生的反转大*片。当听到主任吩咐“十二点准时发放补偿款”时,大家既惊愕又欣喜不已,有的人更是激动的喊了一声“耶”。他们觉得当时主任帅极了,从骨子里透出的那种帅。
押款车送来钱款的时候,他们可是亲眼所见,当时场景像极了电视上的某些画面,只不过性质不太一样。大家看到,法院院长、刑警队长亲自服务,押款车直接送款上门,这完全是主任的能力、人品和人缘所致。
在开始发放补偿款的时候,单位员工们放了心,好多人聚在一起分析着、议论着。通过梳理主任到开发区后的几件大事、一系列变化,大家发现,只要是有主任在,任何事都不是事,任何危险、困难只不过是有惊无险。大家形成了共识:主任无所不能,跟着主任干肯定没错,开发区保留并升格的目标一定能够实现,官升半级完全不是梦。
开发区众人暗下决心,一定要更加努力工作,为开发区美好未来贡献自己最大力量,一定给主任留下美好印象。
一时间,楚天齐人气爆棚,开发区全体员工干劲倍增。
……
省城一幢豪华别墅内。
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男人大约五十多岁的样子,叼着个大烟斗,他的面前站定了两名男子,正在听他训示。
“听明白了吗,我们要用官场手段,不要用江湖方式。”男人眯着眼睛,“记住,不但不能让小姐知道,也不能告诉少爷。少爷心存妇人之仁,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坏事的。”
“明白,老爷,我们现在就去办。”两人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屋门打开,两人刚迈步出去,一辆红色跑车停在他们面前。车门打开,一个女孩跳下车来,伸开双臂,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回去。”
眼前的女孩,一米七以上的个头,柳眉弯弯,眸子明亮,睫毛长长。她鼻子挺拔,皮肤白*皙无瑕,双*唇就如玫瑰花花瓣一样娇艳,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绝对的大美女。只是此时,美女满脸怒色,眼角眉稍透着杀气。
有女孩挡在面前,两人想要离开必须得经过争斗,可他们不敢对女孩动粗,只能左躲右闪,嘴里说着“小姐,请让开。”
正这时,叼大烟斗男人出现在门口,他对着女孩喝斥道:“娜娜,不得无理,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女孩上前一步,“我只要求你不要伤害他。”
烟斗男人沉声道:“你胡说什么?”
女孩凄惨一笑:“不要骗我了,你肯定安排他俩出手了。”说着,女孩手里突然多了一把小刀,“你要是不放过他,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娜娜,不要胡闹了。”烟斗男人并不买帐,并向两名男子使了个眼色。
两人迟疑了一下,欺身向前,要夺女孩手中小刀。
女孩早有防备,一闪身,把小刀按到了手腕上,厉声道:“不许过来,否则我就死。”说着,她右手一用力,刀片下已经渗出了血丝。
烟斗男人一惊,大喊道:“娜娜,不要干傻事,我保证不动他。”快步走上前来。
“真的?”女孩警惕的看着对方,刀片继续按在手腕上。
烟斗男人转向两名男子:“行动取消。”
女孩手一松,刀片掉落地上。烟斗男人赶忙上前扶住女孩。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女孩喃喃着道:“天齐不容易。我保证不和他联系。”
……
此时,女孩口中的“天齐”根本不知道发生的事情,根本不知道女孩为保护自己在割腕明志。
第七百零七章 公司有些神秘
开发区主任办公室。
方宇和石重生正在汇报工作。
“招标的情况就是这样,中标企业是沃原市鹏阳建筑公司。”方宇说着,话题一转,“主任,你猜这家公司投标代表是谁?”
楚天齐摇摇头:“这我上哪猜去。”
“那我提醒一下,这个人你认识,还经常见面,而且我们还是邻居。”方宇提示着。
“我认识、经常见面、邻居……邻居……”楚天齐嘴里念叨着,然后忽然说道,“是皮丹阳?”
方宇点点头:“对,就是皮老板。”
“怎么会是他?”楚天齐眉头微皱,很是不解。
之所以惊讶,确实是有些出乎意料。在初审这些企业资质、工程业绩的时候,楚天齐都看过相关资料,从来就没有见过“皮丹阳”三个字。而且在这之前,皮丹阳从来就没说过有这么一家公司,这次招标前更是只字未提此事。
根据几轮初选,最后留下了六家投标企业,进行竞标。经过向徐敏霞汇报、请示后,定在七月八日开标,也就是今天。开标评委一共七人,有四位专家是从省里请的,这四位评委都是省委专家库成员,都是这方面专家。另外三位评委是方宇、石重生,还有一位是农业园区合作方代表。七人评委团中,方宇是评委会主席。
见楚天齐好长时间不说话,方宇忙问:“主任,有什么不妥吗?”
楚天齐摇摇头:“不,不。我就是觉得有些意外,以前可从来都没听说他有这么一个公司,怎么忽然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主任,你放心,今天评审是严格按照评审细则进行的,根据综合打分排出的名次。然后七人又进行了评审表决,一致意见都是选择得分最高的鹏阳公司。”说着,方宇递过了几张纸,还有一份投标书,“主任,你看,法人代表并不是皮丹阳,他可能只是公司一个管理人员吧。”
楚天齐接过标书翻了翻,看了营业执照那一页。页面上显示,法人代表是一个叫“张霞”的人,名字很普通。楚天齐又看了看《最终评标意见书》,上面有七个人的签名,包括方宇、石重生。
放下这些资料,楚天齐说道:“施工企业已经选定,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组织施工了。现在已经是七月上旬,一定要抓紧时间,但同时更要注重质量、严格把关、手续齐备。方副主任,你尽快召集相关各方,包括我们的合作伙伴,包括这家公司,还有建设股等部门开个会,专题部署施工的事。”
“好的。”方宇说道,“主任,你不参加吗?”
“看情况吧,我这段时间事还挺多。有你安排,我完全放心。”楚天齐继续叮嘱着,“这个项目是由开发区代表县政府做大股东,县委、政府和社会各界都盯着,我们一定要特别重视,一定要做成一个高标准的样板工程。虽然建园区不是建高楼,但相关规范要求也很多,对于这些方面,我不怎么熟,就拜托你们二位专业人士了。
另外,也要协调好各方面的关系,尤其是与合作方的关系。这个项目中,政府出资土地并给予一些政策便利,占百分之五十一股份,对方是以资金、技术入股,占百分之四十九。所以主客地位不能颠倒,但也要充分尊重对方的合理要求。我们两家既要合作,也要互相监督,尺度你们去掌握。总之,既要保证项目质量,也要方便项目后期运营;既不能一团和气,也不能水火不容。”
“主任,这尺度也太难掌握了。”方宇诉着苦。
楚天齐一笑:“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具体工作还要靠你们去做,你们肯定比我内行。反正你方副主任是总负责人,做出成绩是你的,做的不好的话,你也有责任。当然了,对于政府那边来说,我是第一责任人,所有责任由我来扛。”
“好的,这我就放心了。”方宇笑了笑。
又探讨了几个问题后,方宇、石重生告辞而去。
楚天齐拿过投标书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思索着什么。
……
“笃笃”,敲门声响起。
楚天齐放下投标书,说了声“进来”。
屋门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说到的皮丹阳。
皮丹阳在问过一声“楚主任好”后,径直坐到了沙发上。
看着皮丹阳坐下,楚天齐没有像往常那样热情招呼,而是淡淡的问道:“皮总,今天怎么有空?建材生意不忙啦?”
皮丹阳一笑:“再忙也得来看看老朋友,来拜访楚主任呀。”
“是吗?看来皮总很念旧呀。”楚天齐语气中多少含*着一些讥诮,“皮总真是一个重视朋友友情的人。”
楞了一下,皮丹阳马上说道:“想必楚主任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楚天齐予以了否认。
皮丹阳站起身来,手指着桌上,说:“楚主任,您是因为那本书对我有误会吧?”
“误会?不知从何说起,这和你有关系吗?”楚天齐反问。
“楚主任,我知道您对这事有看法,才在开标后第一时间赶过来。”说着,皮丹阳叹了口气,“哎,也怪我,当初没有和您提起这事。这家公司呢,我是其中一个小股东,大股东另有其人。也没想到这家公司会和开发区发生什么联系,所以我就一直没说,请您见谅!”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着对方。
楚天齐没有接茬,而是倚靠在椅背上,看样子就像睡着了一样。
皮丹阳继续说:“其实这次投标,一开始我并不知情,是由公司其他人员操作的。直到前天,忽然接到公司指示,要我出面参加这个开标会。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感觉很突然,觉得没法向您交差,好像我故意隐瞒似的。于是,我一再推迟,可是拗不过上级,就只好硬着头皮参加了。
确认参加投标会后,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要向您说明一下,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妥。如果在开标前向您说明我和这个公司的关系,那样就有了走后门的嫌疑,可能会让您为难,也会让您觉得我目的不纯。所以我就没说,就想着等到投标结束,如果中标的话,就第一时间向您说明,如果没中标的话,我也就不准备说了。谁知,却真的中标了。”
楚天齐没说话,但睁开了双眼,眯着眼睛紧紧盯着对方。
“楚主任,我说的千真万确,提前确实不知情。”皮丹阳又解释道,“要是知道不说的话,我,我不得好报。”
“皮总,没必要赌誓咒愿。”楚天齐似笑非笑的说,“我们没有任何上下级隶属关系,你完全没必要这样。”
“不,楚主任,我知道您是一个正直的人,是一个干实事的领导。所以,我敬重您,更愿意交您这个朋友。”皮丹阳看似说的很真诚,“这次的事,虽然我也是被动参加的,但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保证,以后再不犯这样的错误,请您谅解。”
“皮总,您越说越邪乎了,好像我要把你怎么回事似的,其实咱们就是因为工作接触过几次而已。”楚天齐冷冷的说着,然后语气一缓,“也吧,本来我什么都没多想,更没有你所谓的误会。但既然你把话说到这儿,如果我没有一点互动的话,倒好像我真的挑理了。那这样,你把这个公司的股东情况,法人代表信息告诉我,可以吗?”
“这……”皮丹阳支吾着。
“怎么,很难吗?”楚天齐反问着,然后又说,“现在你们公司中标了农业园区施工项目,甲方是开发区,贵公司就是乙方。甲方向乙方简要询问公司情况,应该不为过吧,按说贵公司也有告之义务。不会是我这个甲方法人代表不够格吧,贵公司代表?”
皮丹阳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连忙解释着:“楚主任,绝没有您说的这个意思,我怎么敢呢?主要,主要是……这里面有难言之隐,不方便说。等,等我请示过后,再和您汇报。”
“不能说?那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到底能不能代表公司?我现在真怀疑你有没有资格代表贵公司。”楚天齐说着,摆摆手,“请你拿上授权书再来吧。”
皮丹阳站起身,欲言又止,迟疑了一会儿,走出了屋子。
屋门关上了。
楚天齐再次拿起投标书翻了起来,翻了好几遍都没发现里面有授权内容。后来在另附的那几张纸里,才发现了一份授权书,内容也仅是授权皮丹阳参加开标会。
拿着这份授权书,楚天齐陷入了沉思。
他刚才之所以给皮丹阳脸色,就是生气对方没告诉自己实情,让自己一直蒙在鼓里。对于皮丹阳说的“提前不知情”,楚天齐并不相信,那怎么可能?难道出席开标会不需要准备吗?难道这个建筑公司的人来了好几次,皮丹阳能看不到吗?
既然皮丹阳应该提前已经知道,那为什么不向自己申明?至于对方说替自己考虑,楚天齐并不信,这个说法也根本不成立。因为这么一弄的话,不但没让楚天齐摆脱猜忌,反而操纵投标的嫌疑更大了。
现在已经生米煮成熟饭,相信用不了多久,人们就会知道中标建筑公司有皮丹阳的股份。本来楚天齐把办公楼租给皮丹阳,就让人们说三倒四了,甚至那次举报信事件,都是往皮丹阳身上引。如果再和这次中标的事联系在一起,那对楚天齐的猜忌就更大了。
还有一点更让楚天齐觉得可疑,皮丹阳竟然不能说这家公司的股东构成情况。那么是皮丹阳真有难言之隐,还是这个公司有什么猫腻呢?
楚天齐不禁怀疑起了这家公司,并决心要揭开这家公司的神秘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