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安能摧眉折腰
楚天齐在离开玉赤饭店“岳阳阁”的瞬间,胸中是无尽的豪气:大丈夫岂能为五斗米折腰,廉者岂能受嗟来之食?
可当楚天齐再次踏进县委大院,再次看到办公大楼上高悬着的国徽的时候,那种豪气瞬间消失殆尽。对方可是这个院子里的一把,是绝对的权威,当然不只是在这个院子里的,就是在玉赤县境内,他都是真正的大老板。
得罪柯兴旺意味着什么?冷静下来的楚天齐当然明白。不往远了说,最起码在四五年内不得翻身,除非对方调走或有其他状况发生,但这和靠天吃饭一样的不可靠。那么从现在开始,或者说已经开始,自己会面临各种各样的打击,自己的前途将充满了太多的不可知、太多的变数。
“叮呤呤”,手机响了起来。楚天齐拿出手机一看,按下了接听键。
雷鹏的声音传了过来:“哥们,在哪呢?没回家吧?”
“明天早上回,在单位。”楚天齐回话。
“出来吧,喝两杯,我等你,就上次那地儿。”雷鹏说完,挂掉了电话。
把手机装好,楚天齐向大院外走去。刚到大院门口,手机又响了起来,楚天齐只得停下来,拿出了手机。
手机不响了,再一看屏幕,什么都没有。他这时才想起来,是手机没电了,本来下午要充电的,可是这么一忙活,就给忘了。没电就没电吧,也没什么当紧事,等回来再充。这样想着,楚天齐装好手机,出了大门,向目的地走去。
……
董梓萱是在八点多的时候,离开“岳阳阁”包间的。本来她想早点出来,早点给楚天齐去电话,可柯兴旺是异常的热情,又让她吃螃蟹,又让她喝红酒的。本来自己就是来托对方办事的,虽然有父亲的面子,可自己也不能太托大。于是,她尽管心里着急,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吃喝着。就是这样,因为吃饭期间多看了几次手表,还被柯叔叔调侃“近墨者黑”,意思是自己和楚天齐一样,不给他情面。
董梓萱晚上住宿也是在玉赤饭店,她一回到房间,就开始拨打楚天齐的手机,可手机里却总是那个冷冰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怎么会不在服务区,难道回家了?应该不会吧?他的家可是在乡下的,这时候哪有班车?董梓萱带着疑问,还到楚天齐宿舍去了一趟,结果铁将军把门——锁上了,屋子里也黑着灯,显然他没在屋子里。
回到住宿房间后,董梓萱再次拨打楚天齐电话,手机里还是提示“不在服务区”。她把手机放到一边,坐到沙发上开始想着今天的事情。
今天楚天齐和柯兴旺能会面,董梓萱是导演兼演员。而两位主演——楚天齐和柯兴旺,提前都不知道剧情,更没有剧本,今天完全是本色出演。从出演的效果看,出乎了董梓萱的预料,主要是楚天齐的表态,她完全没有想到。
按照董梓萱的设计,她想让两位主演会面,并最终要形成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她是四点半到的玉赤,到了以后就订的“岳阳阁”包间。她首先给柯兴旺打电话,当听说对方在乡下时,她才说自己来玉赤了。柯兴旺当即表态,立刻往回赶,估计在六点多的时候,能够回到县城。
柯兴旺告知的回来时间,正好符合董梓萱的设计。她想的就是既让两位主角会面,又要提前做楚天齐工作,消除以前两人的隔阂,并让他能在接下来的会面中有所准备。于是,她在五点多的时候,才电话约了楚天齐。
和楚天齐消除隔阂的过程,要比董梓萱预想的顺利的多。随即她更加认识到自己以前做事太过分,也充分感受到了楚天齐的胸襟宽广。于是,就更想着要帮楚天齐忙,让他能够入了柯兴旺法眼,最起码不要对立。
设计的挺好,前面环节进行的也很顺利,只是从时间点上出现了一点偏差。本来,按照柯兴旺说法,董梓萱估计他会在六点十分以后回来,而柯兴旺却在不到五点五十就赶了回来。柯兴旺提前赶到,就把董梓萱要和楚天齐讲说见面事宜的时间挤掉了,但这也没让董梓萱太过担心,她觉得楚天齐没有不想和县委书记修好的理由。
刚一见面时,两位主角的表现,有些出乎董梓萱意料。她看的出,楚天齐对柯兴旺突然到来的不适应,在起身说话的环节有些礼数不周。同样柯兴旺也没有把楚天齐当做她同学看待,而是完全一副上司对下属的嘴脸,甚至更过一些。
看到这样情形,董梓萱积极打圆场,并且顺利把话题引到要柯兴旺关照楚天齐上。虽然柯兴旺小小矜持了一番,但总算给了自己面子,让楚天齐去参与组织部的一个小组。事情发展到这步的时候,董梓萱松了一口气,因为柯兴旺松口了,同意了给楚天齐机会。
可是,让董梓萱万万没想到的是,楚天齐不但没有去抓这个机会,反而表示了“不适合”,其实就是明确的拒绝。她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做,难道就因为不能释怀那个关于“过节”的传言?意气用事也得看对方是谁,他可是你楚天齐的顶头上司呀!她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好在她又和柯兴旺软磨硬泡,最终柯兴旺同意给楚天齐二次回答的机会。于是,她才要及时再做她的工作。
时间已经九点多了,董梓萱决定再试一试,如果还打不通,那就只能明天了。于是,她又重播了那个号码。
……
楚天齐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九点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充电器,赶紧给手机充上电。他今天又喝了不少酒,一是因为和雷鹏喝酒从来都没少过,二是他今天喝的是闷酒。尽管心里不痛快,但在喝酒的时候,暂时还是把那些杂事抛到了脑后。
只是一回到宿舍,那些不愿意去想的事,又涌了上来。一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困难,他感到很无奈,甚至有一些无助。他多么希望她能来个电话,能给自己一些建议,那怕就是几句不咸不淡的安慰,也能让自己增添一些力量。所以,他才第一时间给手机充上电,仰躺在床*上,期盼着那个熟悉的号码能够打来。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起。楚天齐“噌”的坐起来,“嗖”的一下窜到地上,一步跨到充电的地方,拿起了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后,他心里凉了半截,根本不是自己期盼的那个号码。这个号码倒也熟悉,刚在四小时前响过。他按下接听键,“喂”了一声。
手机里传来董梓萱的声音:“楚天齐,终于打通你电话了,去哪了?”
“有什么事吗?”楚天齐的回答不冷不热。
董梓萱叹了口气:“哎,今天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错过了?”
楚天齐“哼”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有个性不是坏事,但在有些时候却不是好事。”董梓萱的声音很是语重心长,“你因为什么,要那样回答?”
“没什么,我只是说出了我的真实想法。”楚天齐慵懒的说。
听到楚天齐竟然是这样的态度,董梓萱很替他着急,就语气很急的说:“你难道就因为那个所谓的‘过节’传言?这也太意气用事了吧。再说了,你和我都能消除隔阂,为什么和一个没有直接交锋的人就不能交好呢?何况那个人还是你的绝对顶头上司,你不想在玉赤县官场混了?”
虽然董梓萱是好意,可在楚天齐听来却那么刺耳,便不客气道:“怎么,他还能把玉赤县一手遮天?我倒真要拭目以待了。”
“楚天齐,你怎么好坏不分,又扯哪去了?”董梓萱埋怨着,然后又平心静气的说,“柯书记已经同意了,今天那事,你还可以再重新选择一次。”
楚天齐大笑:“哈哈,好像他还挺大度啊!你告诉他,我不需要,就是给我一百次选择,我也是这个答复。我不能为了自己太平无事、为了升官,就出卖良心,就做那不仁不义的事。”
“楚天齐,不就是一个组织部的临时工作吗?不去也没什么,也不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吧?”董梓萱的情绪也很激动。
楚天齐针锋相对:“我上纲上线?董科长,董同学,你打听打听,是我是非不分,还是某些人要上纲上线,排除异已。”
“你……”董梓萱从对方的话中,似乎也听出了一些东西,尽管她还不太清楚,但她相信他肯定有他的理由。于是,长嘘了一口气,耐心的说:“楚天齐,我这完全是为你好,你是在玉赤县混官场,他可是玉赤县的绝对大佬。为了仕途,为了前途,你为什么就不能退一步,为什么就不能忍一时呢?”
楚天齐又是一阵大笑,笑声很是苍凉,笑过之后,他有些落寞的说:“董梓萱同学,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一点都不怀疑你今天的动机,我从心里感谢你。我深知忍让的必要,而且这几年也忍让了很多,我并不是一根筋。但有些事情不是忍让的问题,而是原则的问题,绝不能模棱两可,更不能混淆事非。这个时候,我想起了一首古体诗中的句子——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你的好意我心领,也请你不必费心了。”说完,楚天齐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话另一方的董梓萱,尽管还不知道楚天齐何至于“上纲上线”,但她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她不禁暗暗自责,自责自己的玉赤之行,自责自己让本来缓慢发展的矛盾,要提前爆发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总结小组=项庄舞剑
把手机继续充上电,楚天齐一边等着那个期待的电话,一边想着刚才的事情。
刚才在回答柯兴旺时,态度很坚决。在回复董梓萱关心时,语气也很干脆。楚天齐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是有一点遗憾,遗憾没能找出一个既表明立场,又不至于把人得罪到家的方法。
之所以拒绝的这样不留余地,楚天齐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有他充分理由的。因为他已经提前听说了这个小组,也知道这个小组是干什么的,只是那时他还把这当成是一个传言而已。他认为柯兴旺刚到时间不长,还需要一个揽权的过程,应该还不会急着操作此事。
在传言刚出来的第一时间,宁俊琦就打来电话,告诉他县里要成立一个总结小组。这个小组,是柯兴旺在县委常委会上提议成立的,并且已经在一定范围进行了传达。宁俊琦还告诉他,总结小组可是非常厉害的,可以说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明着是总结人事制度改革的得与失,可实际却是给这两年的人事改革挑刺,总结人事改革的黑材料,彻底否定两年来的人事改革工作。而这项工作,当时的倡导者和推动者就是赵中直。并且听说柯兴旺已经找一些人私下进行过谈话、面授机宜,好多投机“积极分子”纷纷表态拥护,并表示希望参与这项工作。
楚天齐相信宁俊琦的消息来源,更相信她对自己讲说的绝对客观,绝不会添枝加叶,更不会故意歪曲。当楚天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除了震惊外,也预感到柯兴旺的屠刀已经举了起来,要对赵中直系进行屠杀和收编。因此他这一段时间也在随时关注着此事,了解一些风吹草动。
今天,柯兴旺亲自说到这个小组,那就表明他要准备操作了。看来他已经急不可耐,也充分表明他很是有恃无恐,或是有更大依仗。
这个小组明显就是针对赵中直系的,也不排除敲山震虎,顺便震慑一下郑太平系和冯志国系。别人如果进入这个小组,可能显得很正常,但楚天齐一旦进入,那引起的震动就太大了。虽然楚天齐不是赵中直系里位置最重要的,但他目前却成了赵中直系的一个代表符号,这主要是由于有人要把他树成赵系的象征,也因为楚天齐从不回避自己和赵中直的关系。
既然总结小组的运作就是为了收拾赵系人马,楚天齐当然不会参与进去的,他不会为了摆脱眼前的困境,做出违背良心、违背道义的事的。他不是那样的人,更不耻于那样的人,所以他和刘大智的摩擦也绝不是什么个人恩怨。
细想起来,楚天齐有些奇怪,奇怪柯兴旺表面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其实却根本就没买董梓萱面子。按说自己和柯兴旺并没有直接矛盾,有的也只是从董梓萱那里来的间接矛盾。按说现在董梓萱和自己都已经消除隔阂,而且董梓萱还亲自说和,他柯兴旺和自己之间所谓的矛盾也不存在了。即使自己是属于赵中直的人,即使以后不会放过自己,那他柯兴旺也不应该选在今天,今天就把自己往绝路逼呀。
同着董梓萱的面,柯兴旺不给自己出路,就相当于不给董梓萱面子。董梓萱可是董建设女儿,董建设是常务副市长,而柯兴旺又是董建设的人,怎么说这面子也得给呀,但事实就是没给。
难道是董梓萱在和柯兴旺演双簧?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就被楚天齐否决了,并暗怪自己的想法有些龌蹉。虽然董梓萱以前和自己几乎是死对头,可她已经低三下四的向自己忏悔了,自己没有理由怀疑她的出发点。而且董梓萱完全没有必要配合柯兴旺这么做,因为县委书记要想收拾自己这个主任科员,完全不用这么费事。只要给出一个暗示,就肯定会有人争先恐后的来“大打出手”的,完全不必动用常务副市长的女儿。
既然董梓萱不是配合柯兴旺演双簧,而柯兴旺又没买董梓萱面子,难道柯兴旺愿意得罪董建设?绝无可能。那就是说,柯兴旺今天即使不给董梓萱面子,也绝对不会得罪董建设。间接表明,柯兴旺不给董梓萱面子,不给自己留出路,是得到了董建设首肯。可自己除了曾经和董梓萱不和外,并没有任何得罪董设计的地方呀,现在和董梓萱已经冰释前嫌,按说她的父亲也不应该再痛恨自己了,可事实却不是像“按说”的那样。
难道董建设是在替别人出头?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思考了半天,就得到了这么一个没有证实的结论。
今天和柯兴旺的见面,虽然董梓萱是好心,却根本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而且还适得其反。但是也有一个唯一的收获,那就是知道了柯兴旺确实不喜欢自己,确实和自己有“过节”。只是不知道和自己的“过节”,除了因为自己属于赵系外,是否还有别的隐情?
不论柯兴旺以前是否准备立刻动手,但楚天齐相信,经过今天的会面,对方应该马上就会捅出刀子的。只是不知道刀子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以什么样的方式捅出来。
对于柯兴旺即将开始的打压,要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当年魏龙的报复,就曾让自己有些疲于应付。而现在柯兴旺的位置、权力、能量,可不是一个小小的组织部副部长可以比肩的。得罪了县里老大,能有自己好果子吃?只是自己并不是主动招惹对方的,而是对方不想放过自己。不过,俗话说的好,“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楚天齐自信,自己的抗压能力,也已和以前不可同时而语。
正在充电的手机,只有充电灯在一闪一闪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响动,更没有期盼的那个号码打来电话。楚天齐苦笑着摇了摇头,暗道自己自做多情。他脱掉外衣,躲倒在床*上,强迫自己睡去。
其实,楚天齐如果想听到她的声音,想得到她的劝慰,完全可以给对方打去电话。可他没有那样做,他的潜意识应该是她来电话才对。不知是他还在芥蒂对方的“监督”,还是他已经习惯了对方打来电话。
……
就在楚天齐思绪烦乱、难以入睡的时候,她也在辗转反侧,无法成眠。
这两天冷静下来以后,经过反思,她也觉得自己那天的关心有些过了。结果弄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好像他真有什么事了,好像自己真对他不信任了,好像两人真有什么矛盾了。另外,她也听到了关于总结小组的进一步消息。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她觉得两人都有必要沟通一下。
可是那个臭小子竟然不给自己打电话,那自己就主动抚慰一下他的心灵吧,给他个台阶下。这样想着,在今天下午六点的时候,她拨打了他的电话。手机里回铃音响了两声,就没了动静。她以为是自己无意中挂断了电话,于是再次拨打过去,可手机里传来的却是那个标准女声:“你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听到这个回答,当时她气的差点就把手机扔了,咬牙道:“臭小子,较上劲儿了,不但不接电话,还把手机电池也抠下来。算你狠,以后谁要给你打电话,谁都是小狗儿。”
尽管自己都骂了誓,可她还是希望手机能够响起来,希望他在认识到错误后,能够主动给自己打来电话。她不苛求他能说出道歉的话,只要他能打来电话,就表明他的态度端正了。
两个年轻人都在等着对方来电,都在自以为是可以不计较对方,却没有人愿意按下那几个键,愿意花几秒钟的时间把那个号码拨通。反而宁愿忍受着内心的煎熬,就那样干等着、难以入睡。
……
今夜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组织部总结小组牵动着多人的神经。不只是楚天齐和她无法入眠,柯兴旺、董梓萱又何尝能够安然入睡呢?就是和今晚这事没有直接联系的好多人,也照样不能够消停。这不,都晚上十点多了,有两个人还在通着电话呢。
“冯乡长,千真万确,是饭店一个工作人员告诉我的,她是我的眼线。说是先有一个女的,在五点钟以前进的‘岳阳阁’包间,然后姓楚的是在五点多一点儿到的。不到六点的时候,一号也进入了包间。”
“哦,是吗?他俩竟然接触了,不是说他们之间矛盾很深吗?我记得是你告诉我,说他们以前在市里就有过节,这怎么他们又凑一块了?”
“冯乡长,你听我说。眼线还告诉我,说在一号进到包间不到十分钟的时候,姓楚的就从包间出来了,他们见面时间很短。”
“哼,短吗?十分钟足够说好多话,做很多事了。对了,就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
“哪敢在门口听呀,那可是一号。”
“那依你看,他们能谈什么呢?是冰释前嫌,还是他们本身就没矛盾?”
“这还真不好说。对了,眼线在故意从餐包门口经过的时候,好像听一号说到了什么小组,好像是让姓楚的参加呢。”
“哦,小组?难道是……‘处理品’会参加吗?”
“我不知道。”
“我没问你。行了,挂吧,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说完,他挂断了电话,然后嘴里喃喃着:“我倒要看看,‘处理品’会不会参加总结小组。”
第五百二十九章 失而复得很蹊跷
第二天,楚天齐醒的晚了一些,起来后已经八点多了。他拿了一些物品,驾驶着自己的摩托,开始向家乡——柳林堡村进发。
今天天气非常睛朗,碧空如洗,万里无云,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一丝丝微风,不时吹抚着脸颊、胳膊,感觉很是舒服。路边农田里,玉米棒子挂上了长长的须子,谷穗也垂下了渐渐有些饱满的腰身。空气中到处弥漫的都是谷物的清香,和瓜果的香甜味道。
一路上,随处可见外地牌照的汽车停在路边,这些车辆以**市的牌照最多。车上的人们纷纷钻出车厢,或拍照留念,或感受大城市里难得一见的田园风光。近两年,外地的好多人都会到玉赤县来玩,尤其周末要更多,今天就恰逢是星期六。
随着时间推移,空气中的微风几乎难以感受到,只剩下一小点儿的风丝,而且还是热乎乎的。尤其楚天齐还带着头盔,更是感觉到了闷热,可他又不能不戴。一是有上次“飞车”的前车之鉴,二是戴上头盔也好给父母交待,省得二老喋喋不休的埋怨。
熟悉的场景展现在眼前,一车车的蔬菜,一伙伙的人群。不知不觉进了青牛峪乡地界,已经到了蔬菜市场外面。虽然现在已是上午十点多钟了,虽然已经进入一天当中的交易清淡时间段,但市场内出出进进的车辆依然不少,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人们。
楚天齐停下摩托,右脚踩在地上,看着这些熟悉的场景。这个市场可以说是楚天齐一手建起来的,虽然这种说法有些武断。但不可否认,如果没有楚天齐的话,如果没有他做的那些工作的话,这个市场即使有,也肯定要晚上几年。
曾几何时,这里是每到这个季节,自己来的最多的地方,投入精力最大的场所。这个场地留下了自己无数次的脚印,倾注了自己大量的汗水和心血。他感觉这里就像自己的孩子,虽然他没有孩子,但他可以找到那种感觉。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涌上心头,楚天齐不禁心生酸楚,感叹世事变化无常。本来想要下去走一走的冲动,彻底没有了。他手上轻轻加力给油,摩托车慢慢启动,向前驶去。
不多时,熟悉的景物再次出现在视线内,这些景物要更熟悉的多,尤其大门门头上的“青牛峪乡”几个字更是醒目。楚天齐不由得放慢车速,停了下来。这里曾是自己梦想启航的地方,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曾经陪伴了自己将近一千个日日夜夜。在这里有自己的爱情、友情,有自己曾经的事业,有自己高兴时的欢笑,有自己悲伤时的眼泪,还有曾经的欣喜与失落。无论是什么,现在回想起来都是甜蜜与酸楚交织,都是既熟悉又遥远。
楚天齐长嘘一口气,收回目光,再次踏上了回家的行程。
……
在中午十一点的时候,楚天齐终于到了柳林堡村。在驶向家门的一路上,多是村民憨厚、朴实的笑容和问候,也有小孩子们好奇又疑惑的眼神。
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楚天齐熄了火,从摩托车上下来。
听到声响的母亲从屋子里小跑了出来,嘴里喊着“狗儿”,脸上满是见到儿子的欣喜和慈爱,并埋怨他“不提前打个电话回来”。楚天齐忽然感到喉咙有东西睹在那里,把脸背向一边喊了一声“妈”,然后推着摩托进了自己的小院。
提包被从摩托车架上解了下来,母亲已经要伸手接过去,楚天齐说了声“妈,我来”,但母亲还是接过了儿子另一只手上的头盔和挎包。楚天齐提着提包向屋里走去,一抬头,一个清瘦的身影站在门前台阶上,正是因为自己而差点没有醒来的父亲。他又急忙叫了一声“爸”,踏上了台阶。
由于楚天齐的突然到来,母亲又临时重新做了米饭,还加了一个热菜一个凉菜。本来没告诉自己要回来的消息,楚天齐是不想让父母担心自己在路上的安全,空自牵肠挂肚三个多小时。可自己这一突然“袭击”,既给父母带来了惊喜,也增加了母亲的工作量,她要让儿子吃的更合适一些。父母就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先想到儿女,然后才想到自己,好多时候根本就没有想他们自己。
一家三口午饭吃的其乐融融,期间免不了父母的询问和叮嘱,就这样,吃完午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半多了。
……
晚饭是在柳大年家吃的,柳大年对于这个村里出去的“县领导”一直很是关注,平时偶尔还会打个电话问候一下,顺便也要汇报村里的工作。今天听人说见到楚天齐回来了,晚上就摆了这桌欢迎“县领导”的接风宴。柳大年不光让柳三爷做陪,还让女儿柳文丽和那个同为教师的小伙子也上了桌,先是白酒后是啤酒的招呼着,直到晚上九点才散了场。
楚天齐回到家里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不时在门口张望的母亲,二人一同进了家门,母亲去了东屋,楚天齐到了西屋。
来到西屋的时候,屋子里还亮着灯。听到响动的父亲只说了一句“回来啦”,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就继续背对着楚天齐的方向躺在那里了。
父亲的声音似乎有些不一样,而且话也说的很少,但楚天齐没有多想,而是走到自己的提包那里,去找香烟了。在翻出香烟的时候,一个信封也被翻了出来,里面照片掉出来一张。在把这张照片放回去时,楚天齐发现照片少了一张,少的正是自己单独和提词照的那张,而且那张有关徐大壮介绍的报纸也不见了。
回想了一下,自己确实都装在提包里了,那会到哪呢?楚天齐想起来了,今天母亲给自己整理了提包。不会用报纸包了什么东西吧?可那张照片到哪去了呢?楚天齐对这张照片特别重视,每当一拿上照片的时候,总有一些特殊的感觉在里面。可不能丢了,想到这里,楚天齐关掉电灯,去了东屋。
母亲一听有照片丢了,很是纳闷,也很着急。经过一回忆,急忙起床,娘俩又到院外那个杂物堆去找了一遍,结果是一无所获。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楚天齐有些后悔,后悔打扰了母亲休息,急忙表示可能是自己忘到单位了,没有拿回来。
儿子的安慰没有打消母亲的担忧,便问道:“狗儿,除了照片外,还有什么没了。”
“还有一张报纸,可能一块忘到单位了吧。”楚天齐继续安慰道。
“报纸?是不是这么大一张。”母亲尤春梅边说,还边比划着。
听母亲这么一说,楚天齐欣喜着道:“对,就是。妈,你见到报纸了?”
“见到了,我把你包里东西拿出来的时候,看到报纸了。你爸也在旁边,他还拿过去看了看,又用报纸把装照片的信封给包上了。”母亲一边说着,一边和儿子进了院子,又进了屋。
“我去看看。”母亲说着,当先进了西屋。
楚天齐跟了进去。
母亲尤春梅径直奔向了提包,拉开拉链翻了起来,刚翻了两下,就高兴的说:“狗儿,这不是报纸吗?”说着,母亲已经拿了一张报纸出来,同时自言自语道,“我记得是包着信封和照片呢,怎么现在单独放上了。”
楚天齐接过一看,可不正是那张报纸吗,只是报纸上褶皱多了好多。
“狗儿,现在里面一共三张照片,短了哪张了?”母亲左手拿着信封,右手拿着照片,说道。
“三张?”楚天齐很是纳闷,接了过去。再次一看,可不是三张吗?那就是一张不少,那为什么自己刚才就没看到呢?
“狗儿,到底是短了哪张照片了?”母亲忧心忡忡的问。
“妈,一张不少,刚才可能是我喝多了,没有数清楚。”楚天齐回答。
“真的?你好好看看。一会儿妈再想想,明天再给你找。”母亲以为儿子是在安慰自己,忙说道。
“真的没少,刚才我就说的这张。”说着,楚天齐拿出自己单独和题词照的那张。
“没少就好。”母亲脸上紧绷的神情松了下来,然后又埋怨道,“可要少喝酒,又伤身体又误事的。”
“是,是,妈,你去睡吧。又让你起了一趟。”楚天齐很是过意不去,催促着母亲。
母亲慈爱的看着儿子:“找到就好,妈就放心了,你也早点睡吧。”说完,母亲走出了西屋。
刚才明明只有两张照片,现在怎么又成三张了?就连那张报纸也神奇的出现在提包里。据母亲说,当时可是亲眼所见父亲用它包的照片,怎么现在报纸又单独出现了?对了,刚才自己出去时,是把电灯关掉的,怎么现在也打开了?难道有什么灵异事件?否则照片和报纸怎么会先是丢失,而后又失而复得的很蹊跷呢?
想到“灵异”两字,楚天齐不由得回转身形,向四周看去。
第五百三十章 父亲绝不是普通人
带着疑惑,楚天齐视线经过了屋子每个角落。当他的目光落到炕上,落到躺在炕头、背对着自己的父亲身上的时候,停住了,继而一丝恍然的神情出现在脸上。
在自己出去的时候,清清楚楚记得,熄灭了电灯,而现在却亮了。自己刚才在查看照片的时候,曾经看了好几遍,确确实实是少了一张,连同那张报纸也不见了,但现在却又全部出现在提包里。
所谓“灵异”,不过是好奇心作祟,脑中一闪而过的搞怪想法而已。哪有什么灵异,哪有那么多灵异?照片和报纸再次出现在包里,就发生在自己出去的几分钟时间里,就发生在这个小小的西屋。不言自明,让这件事情发生的人,只有躺在那里装睡的父亲。
那么,父亲为什么要拿这些东西看,为什么又要偷偷的把东西放回提包里?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他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按说一张报纸和一张照片,能够引起一个将近六十岁人多大的兴趣?但事实却是他看了,而且是生怕被别人发现、悄悄的看的,那么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这两样东西有他想要了解的内容,但他又不想让别人知道。而这两样东西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都涉及到了同一个人——徐大壮。
“睡吧。”可能是儿子在地上的来回走动,让楚玉良不得不假装刚刚醒来。
楚天齐答应了一声“嗯”,脱掉衣服,钻进被窝里。可他的大脑一刻也没有停歇,仍然在梳理着这些事情。越是梳理,他的思路越是清晰起来,却同时也出现了好几个疑点,他那种渴望得到答案的心情也越发急切起来。
“爸,你刚才没睡着吧?”楚天齐终于忍不住问道,不过他换了一种说话的方式。
楚玉良盖在身上的背子,稍微动了一下,然后发出了他的声音:“把灯关了,太亮了,门也关了吧。”
楚天齐答应一声“好的”,带着一丝兴奋和激动,跳到地上,先是关上了屋门,接着拉灭电灯,然后再次躺到炕上。
父亲那边发出身体来回翻动的声音,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沙哑的嗓音响起:“你有好多疑问吧?”
“是”,楚天齐声音很激动,他内心非常期待。期待着困扰他的好多问题,可能要马上有答案了。
“你可以问,但我未必能给你满意的答案。”父亲声音依旧沙哑,但已经平静了好多。
激动心情一下子降温了好多,急于了解事情真*相的愿望看来要落空了,但父亲刚刚的话语也传递出了一个信息:他有一些秘密。楚天齐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爸,报纸和照片是你拿去看了,对吧?”
楚天齐这话意思很明显,就是说报纸和照片是你拿的,可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呢?你肯定对这两样东西有特殊的感受,对不对?
“是我拿了,我也看了。至于原因,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你,也要求你不要向别人提起。”父亲的话说的很平静,但语气却很坚决。
楚天齐不解:“为什么?”
“因为……因为有些事情我知道,但我无权去说。还有些事情我不清楚,也说不明白。”
父亲的话默认了他和照片、报纸有一定关系,但同时也相当于对上一句话的进一步解释。楚天齐依然不解:“为什么?那什么人能说,他们在哪?”
“我真不知道,只能顺其自然吧。”楚玉良叹气道。
从父亲的叹息声中,楚天齐听的出父亲内心的压抑,同时也能感受到他的那种许久承受压抑,而渐渐形成的平和。
“那么,关于你自己的事,也不能说吗?”楚天齐还是不死心,追问道。
楚玉良长嘘了口气:“不能说,这是纪律。”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父亲说到了“纪律”两个字,楚天齐还是从中悟到了他想要的一部分答案。他一笑:“爸,既然是纪律,那你怎么现在又能说出这些是似而非的话呢?”
“天齐,你也不用套我的话,我既然说出来了,就有能说的理由。如果不能说的话,我是坚决不说的,对你也不行。”说到这里,楚玉良又给出了一句话:“有些事情有一个逐渐脱敏过程,有些事情也许永远都不可能脱敏。”
“脱敏”两个字,具体的词语解释有好几种,但父亲这里指的是什么,楚天齐完全清楚,于是他“哦”了一声,表示明白。他从父亲的话中,已经判断出,父亲今天在看过题词和报纸后,对自己说了一些话,那就是说父亲判断有些事情已经脱敏。可以想到,他判断的依据就是题词和报纸了,也相当于间接承认了他自己和徐大壮有着某种联系。
“爸,你以前肯定不是一个赤脚医生吧?”楚天齐又换了一个话题。
“不要再问了。和我有关的事,我只能说这么多,也只能对你说这么多。”楚玉良的话说的很坚决。
好吧,即然话已至此,再问也没有结果。可楚天齐依然不死心,依然还想了解一些东西。他倒不是非要让父亲触动“纪律”两个字,而是他相信,不该说的父亲肯定不说。但有些事并不代表自己不能问,因为在自己想问的问题中,没有被用“纪律”两个字要求过。
想了想,楚天齐终于想到了一个话题,就说道:“爸,我给你讲一个事,你帮我分析分析。”
楚玉良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只是“嗯”了一声,意思是“你讲吧,我听着。”
梳理了一下思路,楚天齐说道:“前几天在省城,我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说他叫左玉龙,还称我为师叔。爸,你能想到他这么称呼我的理由吗?”
楚玉良长嘘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见父亲没有言声,楚天齐继续说:“我俩因为误会,动了手,结果他看到我的招式时,马上就认我是他师叔。据他说,他的父亲左昆,以前是一名复员军人,后来因为生活所迫,做了胡子。有一年他们两拨胡子火拼,就在左昆性命危在旦夕的时候,他被一个人救了。而且左昆还从对方使用的绝招中,知道救他的人就是本门另一派的前辈师叔。那个人对‘师叔’一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说因为看左昆穿着一件曾经的旧军装,才救了他。
左昆对于这个‘师叔’的救命之恩,一直不曾忘记。后来左昆就把那位‘师叔’使用的招数,告诉了自己的儿子。并对他儿子言讲,如果见到和他左昆年龄相仿的人,使用这个招数,那就是他的师爷。如果是年龄和他左玉龙年龄相仿的人,使用这个招数的话,那就是他的师叔。爸,你说这个人会是谁呢?”其实他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之所以有此一问,只不过是想再证实一下而已。
楚玉良好半天都没有说话,然后忽然说道:“这个左玉龙是干什么的,你们怎么会遇到一块,到底有什么样的误会?”
本来是想要父亲给出个答案,没想到却被反问,楚天齐只得支吾道:“这个人我是第一次见到,而且这个误会也是他挑起的,我只是被动的应付。”楚天齐不想说起当时的详情,以免父亲担心。
“哦,以后这样的人就不要接触了,尤其你还是走的从政的路。”楚玉良把“从政”两个字说的很重。
显然父亲已经猜到了一些什么,那么那个曾经救过左昆的人,也就不言而喻了。
楚天齐还想再问一些,就说道:“爸……”
“我累了。”楚玉良打断了儿子的话,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人生很短暂,有些东西一定要珍惜。”
父亲刚刚说的这句话,和前面两人的对话好像没有什么联系,却又似乎有着某种联系。但父亲说的“错过可能就没机会了”,还是对他触动很大,不由得让他想起了另外的事,并且决定明天就要去做。
……
父亲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故意做出来的。反正楚天齐是睡不着,就是装的话也装的不像。
刚才父子二人的对话,父亲好像什么都没说,却也实实在在向楚天齐传递了很多信息。父亲承认了他自己有秘密,还说到了“纪律”二字,再联想到他受伤时,头部发现的弹片和在昏迷期间说的一些梦话,以及他今天的怪异举动。都说明了一个事实:父亲绝不是普通人,最起码不是一个普通的赤脚医生。
在对父亲身份有了进一步判断的同时,楚天齐对于父亲身上的谜团也有了更加强烈的了解**。但他从父亲的话中已经听出,欲速则不达,要相信水到渠成。
想到父亲可能坎坷又崎岖的一生,想到这几天来自己两次有惊无险的经历,楚天齐不禁感慨世事无常。也明白了自己今天在见到父母时,为什么会感觉心情激动,几近哽咽了。那是因为那种几乎两世为人的感觉,让自己更加意识到亲情的珍贵。
想到这里,楚天齐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父亲好像也哭过了,要不他的声音怎么听起来那么哑?他今天就没有和自己对视过,一直背对着自己,而且就是在两人对话的时候,也还要求自己把灯关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考察仙杯峰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楚天齐首先听到的是外屋传来嗡嗡”的响声,知道那是吹风机的声音,是母亲在用大锅做饭。他伸了一下懒腰,向四周看去,发现父亲已经不在炕头位置,连被褥都叠好了。他正要翻身起来,门帘一挑,父亲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儿子已经醒来,楚玉良径直走到楚天齐头起的位置,站在了炕沿旁。
楚天齐发现,父亲的眼皮依晰还有些红肿,看来自己昨天的判断是对的,父亲肯定哭过,说不准在自己睡着后又哭过。经历过九死一生灾难都不曾掉眼泪,而就是因为一张报纸、一张照片,就哭的眼睛红肿,可见这件事情在父亲心中的重要,甚至重要过他自己的生命。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楚玉良轻斥了一声,然后面色异常严肃的道:“昨天咱俩的谈话,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包括除你我之外的所有人,明白吗?这也是纪律。”
“明白,这是纪律。”楚天齐调皮的说道,说完,还冲父亲做了个鬼脸。
看到儿子这个样子,楚玉良忍不住又说:“别嘻皮笑脸的,这不是儿戏。”
“爸,我知道,我都这么大人,工作也好几年了,轻重当然能分得清。”说着,楚天齐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
“知道就好。”楚玉良说完,出屋去了。
……
吃完早饭,戴好头盔,把爬山索等工具检查一番后,重新放到摩托车上工具箱里。楚天齐背好挎包,在院子外头,上了摩托车。
“狗儿,今天挺听话,没用嘱咐,就戴了头盔,还把那些东西也拿上了。”母亲尤春梅叨叨着。
楚玉良一旁接了茬:“那么大人了,能连这么点事都不懂?”
“就知道说风凉话。”尤春梅埋怨着老头子。
楚天齐一笑:“爸妈,你们放心,儿子这么大了,知道照顾自己。”他尽管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中在暗想:要不是有上次“飞车”的经历,自己肯定不会想到戴头盔的,也是吃一堑长一智吧。
“知道就好,慢点骑。”尤春梅向儿子招招手,说道,“走吧。”
“爸妈,我走了,你们回吧。”说完,楚天齐发动着了摩托,轻轻给油,向前驶去。
楚天齐今天要去办两件事,一件是去乡里找宁俊琦,一件是要考察一个地方。他这两件事,是昨天临时想到的,主要是受父亲那句“人生很短暂,有些东西一定要珍惜”的启发。
这几天既想念宁俊琦,又为了所谓的面子,一直没有和对方联系。经过父亲“珍惜”两字的提示,他意识到自己一个大男人不能再使性子了,要主动哄女孩子才对,于是他决定去找她。
通过父亲说的“珍惜”两字,楚天齐也想到了自己的工作。现在已经明了,柯兴旺肯定要收拾自己。以前他对自己可能只是不感冒,经过那天的事,肯定就是欲除之而后快了。下一步还不知道让自己干什么,还不知道要被发配到哪去呢?当务之急就是要抓紧做一些想做的事,否则可能过这村就没这店了。于是,他决定要去完成旅游调研的最后一个地方——仙杯峰。
有上次飞车的教训,楚天齐一路上驾驶的很小心,没有分心想事,不多时,摩托车到了青牛峪乡。乡政府大院就在眼前,但今天看到这些景物,和昨天的心情完全不一样。昨天更多的是酸楚和悲凉,而今天感受更多的是欣喜和期望,因为今天是要到这里去找心爱的人。
正要拐进乡里大院,一个人走了出来,并叫了一声“楚乡长”。
看到来人是杨大庆,楚天齐问道:“大庆,你这是要去哪?”
“我要到县里办点事。”杨大庆说道,“楚乡长,你是去找宁书记吧?她不在。”
“按说她应该是昨天就回来的呀,前天她还在电话中这么说呢。”楚天齐这话半真半假。宁俊琦说过培训结束时间,并说当天晚上就坐火车,第二天就会回到乡里,按时间算正好是昨天。可那都是一周前的话了,近一周两人因为较劲儿根本就没有通电话。
杨大庆不知道他两人近期的误会,便实话实说道:“书记确实不在,昨天和今天我找她好几次,想和她请明天的假,都没找到。别人都没见到她,接她的车和司机也没回来。刚才还给她打电话,也不通。”
“是吗?”楚天齐这样说着,拿出手机拨打起来。
果然,手机里又是那个冷冰冰的声音:“你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电话打不通,楚天齐只好收起了手机。
“楚乡长,你这么急着找书记,是等着今天鹊桥相会,过情人节吧?”杨大庆调侃道。
楚天齐一楞:“情人节?又到七月初七啦?”
“可不是。你是装的吧,你能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杨大庆不信。
“我真的不知道,哪像你没事老记着呢。”说到这里,楚天齐神秘的一笑,“大庆,老实交待,是不是去会你的‘织女’了。”
杨大庆脸一红:“楚乡长,车来了,不说了。要不,我给你钥匙,你先去农业办待着吧,也许书记一会儿就回来了。”
“不了,那我就先去仙杯峰了。”楚天齐摆了摆手,“你快去吧,班车马上就停了。”
“好的。”说着,杨大庆向旁边的候车点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楚乡长,你要是见到书记,顺便帮我请一下假,我明天下午就回来。”说完,他上了已经停下来的班车。
宁俊琦没回来,那就先去调研那个旅游点吧。这样想着,楚天齐再次启动了摩托,向前驶去。
……
在十点多的时候,楚天齐到了目的地——仙杯峰。站在山脚下,望着延绵不断的山脊,楚天齐想到了关于仙杯峰的传说。
仙杯峰位于贤人村,这座山不高,但连绵很长。至于它名字的来历,传说很多,有说这座山整个造型像是古代的酒杯,也像是天上玉皇大帝用的仙杯,所以叫仙杯峰。赞成这个传说的人,还有一个论据,就是村子的名字。原来这个村叫仙人村,只是经常被人故意误说成狐仙村、仙家村,这才改成了贤人村。所以贤人村就是以前的仙人村,不正好和仙杯能够对应上吗?
还有一个传说,这个传说就要凄惨的多了。
传说这里在古代出了一个大贤士,大贤士为了阻止皇帝横征暴敛,竟然不惜以身涉险,只身到了京城。到京城后,更是冒着被御林军碎尸万断的危险,拦截皇帝的御驾。所幸,虽然身负重伤,还是拦下了皇上乘座的车撵。
皇帝见此人全身都成了血葫芦,却依然在为百姓请命,就觉的很奇怪。皇帝是个昏君,所以他在奇怪的同时,就问贤士:“你为了这么多不相干的人,这么做,值吗?”
贤士答:“为民请愿,不惜此命。”
皇帝觉得哪有人不珍惜自己的性命的,于是就说:“好啊,你既然连命都豁出来了,那你就去死吧,只要你死了,我就免除当地今年的赋税。”
贤士:“万岁,你可要说话算数。”
皇帝:“一言为定。”
皇帝话音刚落,贤士以衣襟遮面,一头撞到了御街旁的石狮子上。顿时,贤士**崩裂,一命呜呼。
竟然有这样的人,皇帝在震惊的同时,也不得不落实自己的承诺,君无戏言嘛!但同时他也留了个心眼,因为他说的是免除当地人今年的赋税。所以,他只免除了一个郡县当年的赋税,而其它受灾严重的地方照样一厘不减。
当地人被免除了赋税,很是高兴,为怀念贤士,遂把村名改为贤人村。
谁曾想,贤士儿子——小贤士,再次带着家中男丁进京请愿。小贤士儿子的理由是,父亲是为了所有受灾老百姓请愿,可现在皇帝竟然只免了他们所在郡县的赋税,还是没有达到父亲的愿望。
有父亲的事迹在先,这次见到皇帝比较顺利。皇帝原以为贤士的子孙进京,无非是想要一些荣华富贵。正好这一段时间皇帝老做噩梦,就想通过安抚贤士的子孙,以获得内心的安宁。
让皇帝没想到的是,小贤士根本不要什么荣华富贵,只要皇帝免除所有受灾老百姓当年的赋税。皇帝很是震怒,震怒于小贤士的不知好歹,于是便说:“你一家老小,只要是能够以命相抵,那我就按你的要求免除赋税。”
“万岁,你可要一言为定。”小贤士再次盯问道。
皇帝料想,出了一个不怕死的,还能出一家?于是说的很是斩钉截铁:“君无戏言。”
“请列位大臣做证,我一家去了。”说完,小贤士携着一家九口男丁,一齐撞向大殿上的金阶,同时小贤士大喊,“父亲,儿终于完成你的夙愿了。”话音刚落,一家老小全部殒命。
此事完全出乎了在场众人的意料,皇帝更是受惊不小,当场就魂飞魄散,死翘翘了。
小皇帝继位,立刻免除了当年受灾老百姓的赋税。
上天感念贤士一家为民请命,死的壮烈。遂点化贤士一家十一口死难男丁,化身连绵不断的山峰,时时守望着这片土地,并接受百姓的祭拜。此峰即为现在的仙杯峰,意即当地人的“先辈”,谐音“仙杯”。
……
虽然这两个传说只是传说,肯定不会有人化做山峰之说。但想到第二个传说,楚天齐还是唏嘘不已。他轻轻扭动油门,沿着盘山路,慢慢向上骑行,开始了真正的调研、考察仙杯峰之旅。
第五百三十二章 七夕遇险
仙杯峰上山的路,相对要好走一些,多为盘山路,但也不是那么规则的盘山路。楚天齐之所以骑摩托上山,一是因为上山的路相对要好走一些。二是他着急快去快回,中午时间能下山去吃午饭,也能快点去乡里,说不准俊琦已经回来了。三是担心摩托车放到山下,会被过往的孩子瞎鼓捣,或是被牛、马等大牲畜碰倒给弄坏了。
上山的路基本都是硬土地,两边还有散坡草护着,弯弯曲曲盘旋而上,显得要好走一些。但那是相对于那些直上直下的路,是相对于山路而言,要和公路相比那就差一些了,尤其和沥青公路没法比。所以,楚天齐骑行的很慢,也没敢边走边看,而是在需要看的时候,把摩托车停好再看。
二十多分钟后,楚天齐上到山顶。他把摩托车靠近一个土坡,选了处地势更平整的地段停好。然后,把头盔、挎包都放到了挨着小坡的地上,并且把头盔和挎包上的带子系在一棵小树上,才徒步走向山脊。
站在仙杯峰顶,四周景物尽收眼底。冬日里灰秃秃、干巴巴的山梁,此时到处都是一片郁郁葱葱、生机盎然。在这些山峰中间,仙杯峰最高,坡势也相对较缓。楚天齐无意中数了数,视线范围内的小山峰一共十座,加上脚下的仙杯主峰,正好是十一座。这不正是暗合了,贤士家中男丁一十一口之数?
楚天齐当然不会相信人的灵魂化做山峰之说,但也不禁对传说与实物的吻合而称奇,称奇这种巧合。而且更巧的是,仙杯主峰最高,其余十座山峰高度是三中高、七低高,也暗合了贤士一人、小贤士弟兄三人、贤士孙辈七人之数。转而一想,楚天齐就释然了,传说是人编的,自然能够先根据看到的景物,再对应上传说中的细节。
仙杯峰的景色很不错,虽然和好多名山大川相比,名头、雄伟、奇特等方面要差很多,但也有它的特点。整个仙杯峰,分三个层次排列,仙杯主峰最高也绵延最长。在主峰的前面是七座相对较低的山峰,再往远处就是那三座中等高度的山峰。整个十一座山峰,看上去是一层挨着一层,就好比爷孙三代按辈份顺序排列一样。如果把主峰看做一个超大怀抱的话,那三座中等高度的山峰又形成了怀抱的另一半,和主峰组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做为最低的七座山峰,又像是家中的子孙辈,被长辈呵护在中间位置。
楚天齐觉得,从山势整个排列来看,完全可以和那个传说结合起来。传说尽管凄惨却也让人慨叹,慨叹古往今来那些慷慨悲壮之士,慨叹那些为了大众福荫不惜以命相搏之人。当地完全可以从山的自然景观、凄美传说中,挖掘出那些人文气息,并辅以适度的后续包装,呈现出一个仙杯峰旅游的壮美蓝图。
尽管看着眼前景物,楚天齐觉得大有可为,但也仅是一个初步的概念而已。他深知,旅游看似由一个个景点组成,其实却需要多个环节才能串起一个整体。首先交通这就是第一要务,对于玉赤县来说,空运、航运涉及不到,最主要的就是陆运。玉赤县通火车,但也仅仅是县城通火车,对于这些旅游景点来说,交通载体就只有公路了。
但修公路可不是一句话的事,按人们形象的说法,把一百块线一张挨一张的放着,能放几公里的钱,就能修几公里的路。这只是人们的一种浅显认识,其实这种说法可能对于一个三级路来说,还能对的上。对于高等级路来说,这点钱那差的可就不是一星半点儿了。同样,其它设施,也不是那么容易配套到位的。
所以,从目前来看,把当地的景致和乡村游配备起来,倒是可以有一番作为。虽然乡村游目前也仅可以吃农家饭、住农家屋、参与干农家活,这些作为不够宏大,但却可以实实在在给当地百姓带来实惠,也可为全县旅游开拓一个新市场。但需要注意的是,要切忌遍地开花、千篇一律,既要有相通的方面,也必须要有自己的特色。
看着眼前的山景,又想到了全县旅游这盘大棋,楚天齐在山顶不时走走站站、停停坐坐,不觉时间又过去了很长时间。他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便决定先下山去吃午饭。待日后再查阅一些资料,同时再找村民或相关机构,发掘一些人文的东西。
本来火辣辣的太阳,此时也显得温柔了许多,空气中还吹来了阵阵凉风。楚天齐不禁对于这样舒适的感受而奇怪,这可是阳历八月初的天气,这可是三伏天,而且还是中午时分。他抬头看去,这才发现,晴湛湛的天空已经挂上了好多乌云,而且乌云还在继续汇集着。看来是要下雨,怪不得起风,怪不得太阳也没那么毒了。
下雨?下雨好啊,这样天气就会凉爽好多,也会缓解当地的旱情。楚天齐一边想着,一边看着眼前的景致,同时还很是享受这种感觉。
不对。又过了几分钟,楚天齐才意识到,下雨固然是好事,但对于自己来说可能就是麻烦,自己现在还在山顶上,而且还是骑摩托上来的。想到这里,楚天齐快步向来路跑去,他要抢在下雨之前赶回去,最起码也要赶到山脚下,否则那可要麻烦了。别看刚才骑行在路上是硬底,一旦下雨的话,山路都会变成泥糊涂的。甭说是骑摩托,就是步行的话,也会两脚粘满泥巴,稀滑难行。
刚才还觉得比较好走的山脊,现在着急起来,顿觉脚下除了石块就是石头尖子了。由于走的比较急,有两次还差点绊倒,楚天齐不敢再走的太急,就是这样,腿上也被那些小灌木枝杈划了好几道,有的地方还隐隐看到了血丝儿。
终于,走到了停放摩托车的地方。楚天齐一边解下头盔、挎包,一边抬头看去,短短的十来分钟,乌云已经几乎布满了天空。同时,就连那舒适的微风也变大了好多,风中还不时夹杂着小石粒、杂草。这些东西吹打在肌肤上,有时感觉麻上一下,有时还会感觉到疼。
头盔已经戴好,挎包也已斜挎在身上。楚天齐推着摩托,到了平缓的地段,才骑了上去。
因为是盘山路,上山时虽然感觉到有一点点坡度,但手上给油,摩托车走的也很是省劲,也没觉得有什么坡度。可下山就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同样的路,但因为整体是慢下坡,再加上摩托车向前行走的惯性,就显得山路坡度大了,有的地段还感觉有点陡。
尽管心里着急,但楚天齐牢记上次“飞车”的教训,右脚就一直点在刹车上,尽量缓慢匀速前行。
虽然身在半山腰的位置,但风却比刚才山顶上还大了。楚天齐只得用劲抓着摩托车把,并尽力把身子伏的低一些,以防止车身摇晃和减小阻力。就是这样,车身也不时抖动一下,有时还滑向路的边沿一侧,把楚天齐也惊了一大跳。
尽管稀疏但却如豆大的雨点,从天空洒了下来,砸在胳膊、腿的肌肤上,也敲打在头盔上,发出“啪啪”的声音。楚天齐依然没有着急,而是冷静的驾驶着摩托,向前行驶着。他偷眼一看,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就是下雨即使难走一些,用不了十分钟,应该也能到山脚了,他不禁心里一松。
忽然,楚天齐感觉车速快了起来,便急忙用力去踩刹车。同时他还留个心眼,没敢一踩到底,生怕踩的太猛,摩托再翻了。结果等踩完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担心是多余的,直到刹车踩到了底,车速也不但没降下来,反而越来越快了。不好,刹车失灵了。想到这里,楚天齐偷眼看了一下,现在脚下的路坡度反而要大上一些,怎么办?
正这时,一阵大风从背后刮来,雨点也密集了好多,赶着摩托快速冲向前去。不好,就这样的风,就这样的雨,路马上就要泥泞不堪,怎么办?是否要跳车?就在他的意念一闪之间,一个危险出现了,前面出现了一堆石头。楚天齐根本没时间想这石头是上山时就有,还是刚刚出现的,因为摩托车已经不受控制的奔着石头堆冲去。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跳车,否则还不和摩托车一起冲到沟里。想到做到,楚天齐双脚抬起,然后腰眼一用劲,双脚继续在摩托车上一点,整个人“嗖”的一声,射了出去。
万幸,楚天齐抓*住了一棵小树。就在他看到摩托车冲下沟底,并心中暗自庆幸的瞬间,“咔嚓”一声,小树折断,楚天齐的身子向下坠去。
本以为也不过两、三米高度,很快就能到了地上,只要自己稍稍一泄力,料也不会受伤。可就在他的脚尖已经触到护坡草的时候,脚下一滑,身体继续向下坠去。慌乱中,他双手抓上了长长的蒿草,可脚下根本就没有任何着力之处,身体只是稍微缓了一丁点,然后快速滑了下去。他扔掉手中蒿草,正试图双脚找到踩蹬之处,却忽然感觉眼前黑了下来,完全不同于刚才乌云密布的黑。
“扑通”一声,楚天齐终于跌到了地上。四周一片漆黑,只能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了。此时,他的脑中忽然闪过了两个字:七夕。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坐井观天
宁俊琦是在星期日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回到的乡里。
本来在星期五的时候,乡党委书记轮训就该结束了,可是又临时增加了一项考察内容。宁俊琦于是干脆退了火车票,让乡里司机小孟去接她,顺便在市里也办一点事。
星期六晚上十点多的时候,考察才算正式结束。周日上午,宁俊琦办了一点事,然后由司机小孟驾车,赶回了青牛峪乡。由于下雨,路上湿*滑,为了安全起见,汽车走的较慢,在将近下午六点才回到乡里。
回到乡里后,宁俊琦让司机小孟自己去吃饭,而她没有吃,却是回到了办公室。她要等一个人,等一个今天应该能来的人,这个人就是楚天齐。
这几天,虽然没有给楚天齐打电话,可她无时不在盼望着他能打电话过来,无时不在惦念着他。可他没有来电话,她也就没有去电话。前天晚饭前,自己可是去电话了,谁让他挂断自己的电话,还把手机电池抠下来呢?一个大男人竟然这么小心眼,就算是我那天给好几个人打电话,让你没了面子。就算是你有特殊事,又不能言说的话,也不应该这么记仇吧?哼,你要不打电话,我就不给你打,看谁能憋过谁?正是这样想的,所以昨天和今天她也没有给他打电话。
尽管宁俊琦不给楚天齐打电话,可是随着离乡里越来越近,她想见到他的那种愿望就越是强烈。尤其当汽车上收音机说到“七夕”这个字眼的时候,她多么盼望着他今天能在自己面前出现,能向自己说上一句“情人节”快乐啊!她不需要他带什么礼物,他只要能在自己面前出现,就是最好的礼物。
谁知道,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没有见到楚天齐,宁俊琦在办公室又坐了足足一个钟头,还是没有见到他的人影,也没有接到他的电话。她不禁心里纳闷,按说他即使心里别着劲,可今天正好是七夕,他也应该找这个台阶下呀。难道他来的时候,正好自己还没回来?这样想着,他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到了院子里。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有随时要再下的意思。本来平时住宿的人就少,今天又是周末休息,她站了很长时间,只遇到了两个人,对方也只说了“书记好”三人字,就要走开。见对方没有提到楚天齐的名字,她只好问对方有没有人找过自己,得到的答案也是“没有”。
宁俊琦不死心,又到了乡大院门口外边,好似随便散步一样的来回走动。来来往往的好多人,都会问上一句“书记好”。可就是没人提起那三个字,没人提起曾见他来过乡里的讯息。
一无所获,宁俊琦只得走回了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她在回想前几天的事,回想他是否知道自己要回来。回想的结果是,她和他说过培训结束的时间,而且按当时的推算自己是昨天就回来,他就更应该来了。只要他曾经来过乡里,刚才见过的那么多人,总有见过他的人吧,可他们都没有提起曾经见过他的事。
他就这么小心眼,还是他忘了自己回来的时间?不会是又有什么特殊事吧?再看看外面阴的黑压压的天空,宁俊琦也担心他万一现在骑行在路上,担心他会不会赶上下雨。
算了,就当是怕他淋雨吧。这样想着,宁俊琦总算找到了台阶,找到了给他拨打电话的台阶。于是,她拨打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几秒钟后,手机里传来那个冷冰冰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又拨打了两次,还是这个答复。宁俊琦嘟囔着“又是不在服务区”,把手机放到了桌子上。
他不是在县里就是在村里,还能不在服务区?除非他又抠掉了电池。现在已经九点了,宁俊琦明白,他不会来了。满以为“他可能会故意晚来,是为了带来惊喜”的想法落空了。
“哼,你太让我伤心了。”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脸颊已经挂上了两条小河。渐渐的,小河流到了唇边,咸咸的、涩涩的。她“嘤咛”一声,跑进卧室,趴到床*上,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哭着哭着,宁俊琦想到了自己家里的事情,想到了七夕之日没有心爱的人陪在身边,就连一声问候也没有。想到了去年七夕晚上,他在陪着那个岳婷婷,虽然他当时是被岳婷婷刁蛮的缠着,虽然岳婷婷的身世很可怜,就连她也深表同情,可她仍然不愿意由他去陪着那个女孩。难道他今年又会遇上什么难缠的女孩,又被缠着去过七夕了?宁俊琦越想越伤心,越哭越难过。
……
这是在哪里?四周黑漆漆的,身子底下凉凉的,触手之处也是湿漉漉的。楚天齐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倒在地上。他用手撑地,想要站起来,突觉脚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试了试,只得坐了下来。
我这是怎么了,脚受伤了?现在是在哪里,难道是梦里?不是梦里,脚上的疼痛还在,屁*股底下也是湿湿的。怎么头也这么沉?这样想着,楚天齐用手一抚头发,触手却是凉凉的、硬硬的。哦,是头盔。
摸到头盔的瞬间,楚天齐想起来了。对了,自己骑摩托下山,前面有石头,自己就从摩托车上跳下来。然后抓到了一棵小树,小树断了,自己又往下掉。那么我现在在哪里?这样想着,楚天齐用手向四外摸去,摸到的也是冷冰冰、湿*滑的石头。他又向上望去,这一看,把他吓了一大跳。
只见头顶上方出现了一个妖怪,妖怪张着大口,口里还有数不清的手,好像还长着长长的胡须。哪里来的妖怪?怎么会有妖怪?楚天齐不禁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害怕只是一瞬间,随即他觉到了自己的可笑。哪有什么妖怪?那个“口”是一个洞口,或者说是井口,那些所谓的“手”只不过是一些小树的枝杈,依然看到的“胡须”不过是长长的散坡草而已。现在是黑夜,所以看上去才显得有些恐怖
看来自己是掉到地洞里了。楚天齐目测了一下,从洞口到洞底,估计有个十来米的样子。那自己该怎么上去呢?想到这里,他再次试着往起站,终于站起来了,但右脚又是钻心的疼,根本用不上劲,看来光靠手脚是上不去了。
对了,有父亲给的爬山索呀。这样想着,他用手一划拉,四周哪有什么绳索?他这才想到,爬山索在摩托车工具箱上,可摩托车不在这里,已经掉到沟里或是坡底了。这该怎么办?只能依靠别人了来救了。如果有人知道自己在这里,只要把爬山索给自己,相信自己还是能上去的。
楚天齐不由得向上看了看,一开始还感觉很大的洞口,现在显得是那么小,洞口上面又满布着小树的枝杈和草。谁能发现这里?再说了,就是喊的话,深更半夜的,哪有人在山上呀?看来只能是白天再喊了,他又坐在了地上。
不对呀,自己下山的时候,可是中午!难道……难道自己昏迷了?对了,就是昏迷了。哪该多长时间啊?楚天齐看了看手表,夜光手表上显示是一点多,看来已经是后半夜了,那就是说自己已经昏迷了十三个小时。十三个小时,那自己脑子不会有问题吧?想到这里,他急忙摇了摇头,头好像有些懵,也很重,这时,他也才想起该把头盔摘下来了。
头盔摘下来,楚天齐马上感到头上凉嗖嗖的,同时也清醒了好多。他尽力回想一些事情,看看自己有没有失意或是傻了。他这么一想,好多事情都涌上了脑海。他想到了前几天刚出家门时,摩托车发生了“飞车事故”,所幸有头盔护着,没有一点损伤。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得抚摸了一下头盔,去感受父母那浓浓的关爱之情。
他想到了在省城时,被龙哥约见,先是被两辆汽车转运,接着就进了黑暗的通道,然后就是一系列的打斗。对了,黑暗,现在也感到黑暗,只是两次的黑暗又有所不同。
楚天齐还想到了星期五的时候,想到了董梓萱打来电话。想到了在玉赤饭店“岳阳阁”,与柯兴旺几乎相当于摊牌的对话。自己当时在走出包间的时候,尽管腰板挺的笔直,甚至比平时还要直一些,但他知道自己当时心里非常空虚,非常没底。他现在甚至忘了,自己当时是如何走回县委大院的。
接着,楚天齐想到了雷鹏找自己喝酒。也想到了在出县委大院时,手机响了两声,然后就没电了。哪个电话会是谁打的呢?不会是俊琦打的吧。
想到了宁俊琦,一股暖流涌了上来。他想到了她对自己的种种,想到了一开始班车上的误会,想到了刚开始共事时两人的不对眼,想到了两人化敌为友。想到了两人关系的进一步发展,由朋友发展成恋人关系,她成了自己的女朋友。他想到了她对自己生活的关心,对自己工作上的帮助,心中的那股暖流更甚。他现在才真正意识到,她上次给那么多人打电话,根本就不是在“监督”自己,而是对自己浓浓的牵挂。
她现在在哪?自己打电话告诉她情况,她一定会想办法救自己的。想到这里,楚天齐在挎包里摸了一下,拿出了手机,然后急不可耐的找到那个号码拨了出去。手机里一片沉寂,哪有什么声音?重新拨打,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他仔细一看,根本没有信号,又怎能拨出去呢?
抬头向上看去,井口只露出了巴掌大的一块天,楚天齐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词语:坐井观天。
第五百三十四章 七夕这道坎
“滴嗒”,一滴水珠掉落下来,接着是两滴、三滴,很快就有很多滴一齐滴落下来。又下雨了,这样想着,楚天齐向四外摸去,什么也没摸*到。那就是说旁边还有地方,楚天齐正要向边上挪去,想了想又停止了动作。而是在挎包里摸了一会儿,摸*到了那只手电,这只手电可是父亲专门提醒自己拿的。
右手大拇指按向手电按钮,顿时一束光线射了出来。楚天齐稳定了一下心神,向四外照去,此时他的心情很紧张,生怕看到他不愿意看到的东西。在手电匆匆一扫之下,他发现四外都还有很大的空间,最起码坐二十多个人不成问题。再看了看头顶的那块天,楚天齐感觉,这个地洞很像一只口小底大的锥形瓶。
再次用手电仔细照了照,楚天齐发现右手方向空地很大,像是专门挖进去的一个小窑洞。楚天齐用手电照着,一点点的趴伏了过去。并不是他要这么狼狈,而是因为他的右脚受伤了,这么过去的话,省力气。另外,小窑洞虽有一米多高,也只是坐着没有问题,像自己这样的个子是站不起来的。
小窑洞里面,没有雨水进入,虽然照样很潮,但最起码要比刚才的位置好的多。楚天齐坐在了离墙很近的位置,这样能有个依靠的地方,可以省好多劲儿。坐在那里,他再次拿着手电仔细的四外照了照,确实没有人骨头或是虫蛇动物的骨骸,也没有什么大蟒之类的东西,这下子心里紧张感也减轻了好多。
一下子不像那么紧张了,肚子却“咕噜噜”的叫了起来。楚天齐这才意识到,现在离早上吃饭,最起码已经过去十七、八个小时了。其实早就该饿了,只是刚才只顾着紧张、害怕,一时没有显出来而已。可吃什么呢?总不能吃老鼠吧,再说也没老鼠呀!
看着父亲让自己拿的手电,楚天齐乐了,他想到父亲让自己拿的另一样东西——压缩饼干。本来很容易想到的东西,这一紧张,把什么都忘了。楚天齐暗笑自己平时还自诩“每遇大事不紧张”,看来是自己太自大了。
一手拿手电照着亮,一手解开挎包带子,楚天齐在挎包里面找了起来。看着包里的冰糖糖块、花生米,压缩饼干、橡胶指垫棉线手套,和手里的微型手电筒,楚天齐眼圈湿*润了。以前自己只准备了自制药膏、水、创可贴、藿香正气水,其余这些都是在父亲的过问和督办下,才又配备的。两次“飞车”都保护自己的头盔,也是在父母的一再过问和叮嘱下,自己才戴着的,还有爬山索更是由父亲直接提供。
幸运的是压缩饼干还在,不幸的是只剩一包了。楚天齐打开包装,拿出一块轻轻放到口中,慢慢咀嚼着。尽管肚子里很空,可他却不能大快朵颐,一是压缩饼干比较硬,更重要的是现在只有一包,必须省着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呢。
吃了两块饼干,又喝了一点儿水,肚里不像那么空了,但却感觉身上冷了起来。楚天齐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早湿透了,想是晕倒在地上的时候,肯定是淋了不少雨。这可怎么办?换洗衣服都在摩托车工具箱里呢。
冷就增加热量啊,想到这个问题,楚天齐马上就拿出两小块冰糖放到了嘴里。可能是心理作用,糖块刚放到嘴里时间不长,身上就不那么冷了,再加上肚里也不觉得空,他此时又有心思开始想事了。他又想到了宁俊琦,还想到了一件事,今天是准备和她去过七夕的。
想到“七夕”这个词,楚天齐不禁感叹道:“七夕啊,七夕,你怎么就不放过我呢?” 怪不得他感叹,还真是那样,在这几年,七夕当天就没有一天消停过。
……
那年,正是七月初七,楚天齐等这个日子等了好多天,他准备在当天向女朋友孟玉玲表白。于是,他特意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选了市里非常有档次的一家咖啡厅,咖啡厅的名字叫“千里来相会”。不光日子和地点是特意选的,就连包间也是特意提前预定的,名字叫“情定今朝”。
怀着十二分的诚意,怀着万分激动的心情,楚天齐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忍受着时间的煎熬。可女朋友孟玉玲却姗姗来迟,在她晚来的这一个来小时,楚天齐是度日如年。就在楚天齐庆幸心诚则灵,庆幸女朋友终于来了的时候,孟玉玲只给出了三个字的答案:分手吧。然后,决绝的离去了。
不亚如晴天霹雳,一下子把楚天齐击晕了。反应过来的楚天齐,如疯了一般的冲出咖啡厅,留给他的只是女友的冷酷回眸。这里应该称之为前女友了,前女友上了另一个男人的奥迪汽车。
为情所伤的楚天齐,在小酒馆喝的酩酊大醉。走在小巷里,被人头上套着袋子,一通胖揍。因为心痛,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就任由那帮人像痛打行尸走肉一样,把拳脚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事后,楚天齐还误以为是“情敌”张老板差人所为。两年后,才知是遭到了“超哥”魏超群一伙的报复。
时间又过了一年,楚天齐已经是青牛峪的副乡长。在那多半年任上,他既经历了成功解决农民上访、引进蔬菜种植的辉煌,还有成为全县科级后备干部资格的荣耀。也经历了由于协助公安破案需要保密,不能合理解释“失踪”一事,被取消了后备资格,受到了处分。而且,他当时还和直接上司宁俊琦不合,于是他便把工作重点放到了校舍加固这件事上,连着下乡蹲点。
七夕那天,楚天齐住在了蹲点的甘沟村。晚上突降暴雨,村小学教师常文为了保护学生,为了抢救粮食,被房子上掉下的房梁砸伤。为此,出院后仍长时间不能动弹,长时间靠着轮椅出行。也正是因为给常文治腿,楚天齐的父亲楚玉良,才从采药的山上掉下来。先是昏迷不醒多月,醒来后又是恢复缓慢,直到现在也没有好利落。
去年七夕之前的那段日子,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先是久而未绝的药材销售,找到了合作伙伴,而且还是行业中鼎鼎大名前三甲之一——何氏药业。紧接着,葫芦沟锌矿泉水项目《可研报告》,取得市发展计划委的批复,可以招商了。蔬菜销售工作,打击了欺行霸市的胡三之流,销售态势良好。尤其是和宁俊琦的关系,也经历了由对立到友好,再到暧昧的阶段。
但就在当天,先是无意中遇到了岳婷婷,被岳婷婷戏弄,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紧接着,岳婷婷讹诈楚天齐,缠着他和她去吃饭,陪她过七夕。好不容易安顿好了岳婷婷,在返回住宿旅馆的路上,又遇上了胡三等人的报复。所幸自己功夫了得,对方也有些明目张胆、思想麻痹,最终才摆平了十把砍刀的袭击,并把胡三等人逐出了玉赤县。
连着三年,只要是到了七夕,就没有一次消停过,年年那天都有事,而且全是闹心事。所以,楚天齐一直防着这一天,一直谨慎再谨慎着,并且侥幸的以为,以为七夕的事在前几天都发生过了。
正是对七夕有着足够的警惕,楚天齐在这个七夕的当天,连骑摩托都是小心翼翼的。可千算万算,还是没能过了七夕这道坎。
楚天齐现在在反思,反思如果不是和宁俊琦发生不愉快,肯定就能提前知道她的行程,就不会寻她不到,才来到了仙杯峰。仙杯峰他肯定是要来,但未必是今天,那样也许就可以避开七夕这天。再退一步讲,如果在某一天,仍然没有躲开掉进这个山洞的话,最起码宁俊琦可能知道自己到了哪里,肯定在联系不到的时候,会及时寻来。
现在倒好,一周多没和宁俊琦通话,对方怎么能知道自己的心,怎么能知道自己现在做“井底之蛙”,正在坐井观天呢?
前三次七夕,虽然经历了好多磨难,但在事后都有一些收获。
被甩那次,正是由于自己在权利、地位面前,丢掉了尊严,才决定弃教从政。也才开创了后来的局面,利用三年时间,从准副科升到了正科。虽然自己现在不吃香,但就这种升迁速度,也让好多人难望项背,艳羡不已了。
两年前的七夕,正是由于常文被砸,正是由于自己的坚持,校舍加固的事情得到了县里的重视。虽经历了一些波折,最终校舍得以新建、修缮和加固。在去年的时候,避免了前年悲剧的重演。
去年的七夕,虽然岳婷婷耍了刁蛮,可自己也知道了她所受的磨难,也理解了她的性格,包括宁俊琦都同情了岳婷婷的遭遇。七夕当晚,胡三等人,虽想找自己报复,但最终被自己击退,并承诺不再回玉赤县作恶。时至今日,倒也没见他们的踪影。
前三次七夕经历,都可以用有惊无险来形容。那么这次又能够如何脱险呢?究竟能不能脱险?能不能有所收获?
想着想着,楚天齐眼皮发沉,睡着了。
……
“啊!”楚天齐大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了。
四周还是黑黢黢的,他看了一下时间,也还不到三*点钟。他不敢再睡了,生怕再做那从来没有做过的怕梦。尽管眼皮沉重,但他却坚持着,坚持着想等到天亮的时候再睡。天一亮,可能就不做怕梦了。
想的挺好,可他到底没有抵挡住瞌睡的进攻,一会儿又睡着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你在哪啊
宁俊琦睡着时间不长,就被噩梦惊醒了。
在梦里,楚天齐满脸冷默,挽着一个女孩儿走了。宁俊琦没有看清那个女孩的面貌,一会儿觉得对方既像岳婷婷,一会儿又像欧阳玉娜,再一看又变成了柳文丽,很快又成了何佼佼,竟然看着还像王晓英。宁俊琦在后面拼命的喊“天齐,你去干什么,她是谁?”楚天齐头也不回的答道“陪她过七夕”。
楚天齐和那个女孩走了,宁俊琦只得以泪洗面,在后面呼喊着“楚天齐”三个字。
很快,楚天齐又出现了,但此时的楚天齐已经浑身是血。宁俊琦又是急得大哭,怎么喊他,他也不吱声。只到他的身影消失,空气中才传来他无助又凄惨的声音:“救我,救我。”她急的大喊:“天齐,你怎么啦?你在哪里?我去救你。”
嘴里喊着楚天齐的名字,宁俊琦醒来了。她放眼看去,四周一片漆黑,耳畔想着“滴滴嗒嗒”的声音,那是外边又下雨了。刚才的梦是那样真实,真实的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他那血肉模糊的样子。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也打湿*了大*片的枕巾。宁俊琦没有去擦拭满脸的泪水,就任由它继续流淌着。
宁俊琦喃喃着:“天齐,你怎么了?你在哪?”她此时心中烦乱不已,同时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预感他遇到什么事了。她现在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找到楚天齐,见到他。那怕就是他和别的女孩在过七夕,她也要找到他,这种折磨太难受了,难受的她根本就不敢闭上眼睛。
就这样,宁俊琦大睁着两眼,耗到了天亮。她身上几乎没有一丝力气,但她必须起床,今天可是星期一,离开单位将近一个月,有很多工作需要处理。再说了,她还必须要找到他,无论他在哪里。
刚吃完早饭,回到办公室,正准备打电话,冯俊飞就来了。宁俊琦只好放下手机,示意他汇报工作。冯俊飞打开笔记本,开始汇报起来。
宁俊琦一个来月没在乡里,乡党委工作是暂由乡党委副书记、乡长冯俊飞主持的。为了体现自己主持工作的不容易,为了表示自己在主持工作期间所做出的成绩,冯俊飞一条条的一共说了二十条。冯俊飞不光讲了事情的结果,好多方面更是事无巨细讲了过程,最后总还要以“征求书记指示”为名,让她给自己一个评价。
面对冯俊飞的喋喋不休,宁俊琦是不胜其烦,中途曾试图转换话题,可冯俊飞又都能迅速接上原来的话茬。宁俊琦也奇怪,奇怪今天冯俊飞怎么思维这么敏捷,记忆力怎么这么强大?直接打断的话,太不礼貌,也容易留人话柄。于是,宁俊琦就只得应付的说着:“嗯,可以,不错。”
虽然宁俊琦心中时刻担心着楚天齐,虽然她看似在应付冯俊飞,但并不表示她对工作不负责任。她是在等冯俊飞尽快汇报完,然后会让冯俊飞把汇报内容留一份给自己,并说上一句“我先看看再定”,从而避免因自己分心,而有什么遗漏。
听到冯俊飞又提了一个问题,宁俊琦机械的回答:“嗯,可以,不错。”
“书记,那您是同意了?好,我这就去安排。”冯俊飞说着站了起来,并把一份打印件递给了宁俊琦,“书记,这是我刚才汇报内容,请审核。一会儿在会上,有些事情我还会讲到。”说完,走了出去。
只到冯俊飞走出了屋子,宁俊琦才反应过来:刚才冯俊飞是说要开党委成员会,自己怎么就答应了?自己可是急着要找天齐呀!可事已至此,总不能反悔吧。
看着紧闭的房门,宁俊琦急不可耐的拿出手机,拨打起来。她把手机紧紧捂在耳朵里,期盼着那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可手机里依然还是那个冷冰冰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再打,还是这个回答。
直到十点钟,宁俊琦也没打通那个号码,可现在已到开会时间了。
坐在会议室,宁俊琦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开会上,满脑子都是“楚天齐”三个字。今天的会议由宁俊琦主持,但她直接让冯俊飞提出议题。好不容易,所有列出的议题都进行完毕了。
宁俊琦正要象征性的做一个总结,冯俊飞却继续说道:“刚刚接到县委一个通知,要求我们在本周四下班前,把增补党委成员的推荐名单报上去。事情紧急,我们就现在议一议吧。书记,您说呢?”
冯俊飞的这个提议,就不在他给宁俊琦列的那个提纲清单上,至于他说的“刚刚接到通知”,宁俊琦根本不信。但对方既已当众提出,她也只得说道:“好吧,先初议一下。”
“我推荐蒋野同志。”冯俊飞急忙接话道,“蒋野同志参加工作已经……”他开始长篇大段的介绍了起来。
……
楚天齐又醒来了,他已经睡了好多觉,可每次睡的时间都不长。因为梦里总是出现可怕的事情,不是老鼠钻裤褪,就是毒蛇缠身上。
刚刚这一觉是睡的时间最长的,也是傍天亮的时候睡着的。尽管这一觉做了好多梦,但似乎都没有前面做的那么害怕了。
楚天齐揉揉眼睛,伸了一个懒腰,坐了起来。从井底黑暗程度看,他知道天已大亮了,再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多了。他从挎包里翻出一块压缩饼干,放进嘴里嚼了起来,吃完后又喝了几口水。
用手背擦了一下嘴,楚天齐向前爬去,不几步就到了中间位置,他坐下来,向上看去。井口亮了很多,但看上去却似乎比晚上显的小了似的。看着这块巴掌大的天,楚天齐喉咙嚅动了好几下,还是没有喊出那两个字——救命。他以前从来就没想过,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让别人来“救命”。他自信就是刀架脖子上,也不会不顾尊严,喊出那两个字。
今天并没有刀架脖子上,但脚已受伤,又没有自救工具,除了让人从上面施救,没有他法。是尊严重要,还是命重要?想了想还是活命要紧,有命就可以再挣回尊严,否则即使有尊严的死去,可能还没人发现自己呢。再说了,自己又没有被人逼着,也不算自己软骨头。这样想着,他终于下定决心。于是,用了半天劲,终于喊出了那两个字:“救命。”
声音太小,恐怕就是站在井口,都未必听的见。他又试了几次,声音开始一点点大了起来。就这样喊了不下十分钟,他侧耳听了听,哪有一点别人的回复?没人答话,那就只能继续喊了,这一次喊的时间更长,可依然没有任何响动,有的只是自己喊话的回声。
喉咙都有些疼痛,不能再喊了。楚天齐停下来,眼望着井口,心里还在盘算着出去的方法。
……
本来想早点结束会议,谁曾想冯俊飞中途又来了这么一杠子。宁俊琦尽管心急如焚,但还只得耐着性子,干耗着。
冯俊飞就跟知道宁俊琦着急的心思似的,一个劲儿的讲他那些大道理,讲蒋野同志如何如何优秀,如何如何对党忠诚。讲如果有蒋野同志加入,乡党委将更有战斗力,党组织建设能够上一个大台阶。冯俊飞简直就把蒋野说成了黑夜里的明灯、大海上的灯塔一样,不吝把各种赞美的词汇,堆砌到蒋野的身上。
尽管冯俊飞说的冠冕堂皇,但明眼人都看的出,他其实就是要扩充自己在乡党委的实力,就是要取得乡党委成员的大多数席位。
“宁书记,各位同事,想必大家对蒋野同志都很熟悉,而且我刚才又专门介绍了他的事迹。各位同事的工作都很忙,时间很宝贵。”说到这里,冯俊飞忽然说道,“我们就举手表决一下吧。”说完,他直接举起了右手。
什么?好多人都被冯俊飞突然的做派震惊了:这是乡党委会,表决的动议应该由书记提才对,他这是要干什么?要夺权?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就在人们的震惊中,王晓英跟着举起了手,淡淡的说:“我同意冯乡长的提议。”
看到冯俊飞、王晓英都举起了手,宁俊琦才意识到,冯俊飞这是要趁乱做怪。于是便果断的说道:“我以青牛峪乡党委的名义,提议推选郝晓燕同志进入乡党委。”同时,眼中射*出两道凌厉的目光,扫向在场众人。
本已把手举到半截的陆勇,在听到宁俊琦的话,尤其在看到宁俊琦不怒自威的目光后,又悄悄的把手放下了。
“好了,时间仓促,此事下次再议,散会。”说完,宁俊琦站起身,第一个走出了会议室。
宁俊琦出去了,会议室里剩下的五个人却是神态各异。人武部长尤来柱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好像在说:爱谁谁,我还是继续弃权。党政办主任要文武,一改刚才的满而忧色,而是变成了春风满面。陆勇眉头紧锁,低头看着面前的笔记本,仿佛上面有花似的。冯俊飞、王晓英对望一眼,咬着牙点了点头,仿佛在说:姓宁的,你等着。
宁俊琦没注意会议室内众人的神态,也根本没心思理会,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楚天齐”三个字。她一边走着,一边拨打着电话,一边心中默默的念着:天齐,你在哪啊?!
由于太专注,差点和一个人撞了满怀,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怒视着对方。
第五百三十六章 意外发现石碑
“救命”、“救命”,一声声呼救回荡在潮*湿、阴冷的地洞中。回答楚天齐的只有偶尔掉落的草块,和不时一阵阵“噼里啪啦”的水滴。手表显示,现在是下午两点多,从早上十点醒来,到现在已经四个多小时了。不知呼叫了多少遍“救命”,却连哪怕一只老鼠都没招来,反而是引来了好几拨的雨水。
头顶的那片天空,不是瓦蓝瓦蓝的颜色,依旧是灰蒙蒙的,看样子还要下雨。昨天不知已经下了多少次雨,下下停停,今天也还是这样。想到下雨,他也意识到,恐怕这也是根本就没人上山的原因吧。没人上来,就是自己喊破喉咙,也无济于事呀。难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待一晚?就是包里吃的勉强能维持,可谁又敢保证明天或是后来有人来呀,即使有人来,就能发现自己吗?
不行,还得想办法。楚天齐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然后猛的睁开眼,从挎包里翻出了手机。他暗怪自己人忙无智、乱了阵脚,怎么不知道利用手机?说不定白天真有信号呢,于是他按下了手机的开机键。
平时开机挺快的,今天也好像故意做对似的,用了很长时间才出现了开机画面,不过这已经万幸了。楚天齐就那样两眼瞅着手机屏幕,可上面除了显示时间和那个图标外,代表信号的几个小立柱一点也没有显现。他不死心,吃力的扶着一面墙壁,单腿用力站起,同时把手机举了起来。
有了,有了,楚天齐看到,手机上应该出现小立柱的地方,有了一个黑点。又等了一会儿,还只是黑点。他把手机拿到眼前,试着拨出了宁俊琦的号码,可手机里没有一点动静。他再一看,手机上连那个小黑点也没了。再次举起手机,那个小黑点才出现了。
看来只要是离井口近一些,还是会有信号的。这样想着,楚天齐先是按了免提键,接着拨打了她的号码,然后再把手机高高举了起来。可手机里面仍然没有一点响动,又这样试了几次,还是一切如故。他只得不情愿的又坐了下来,因为那只伤脚又疼的很厉害了。
虽然没有打出去电话,但却让楚天齐又看到了希望,他坚信如果天能睛开的话,一定信号会好一些。于是,他便关掉手机,抬头继续凝望巴掌大的那块天。他多么希望,抬头间就是碧空如洗的画面啊,可天空依然还是灰蒙蒙的,一点也没有放睛的意思。他就那样仰着脖子,目不转睛的望着上面,很快脖子又酸了。除了偶尔看到一片深颜色的云朵飘过外,再没有什么变化。
楚天齐只好又低下头,一边保持着体力、休养着脖项,一边想着可以出去的办法。他甚至在幻想,自己要是长着翅膀的话,该多好啊,指不定就能一飞冲天了。那怕就是一条蛇,或是一只老鼠的话,也许都能慢慢爬上去。
蛇、老鼠,想到这两样平时就厌恶,而且已经多次出现在梦里的东西,楚天齐不禁感觉身上立马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再次向四周看去。四周黑黢黢的,哪有什么蛇和老鼠?
忽然,楚天齐感觉有些不对,按说这么阴湿的地方,怎么着也该有这些东西呀,可事实却是根本没有,甚至连一只小虫都没有。按说就是这里面以前没有,怎么着也该有掉进来的呀,就是没有活的,死的也总得有骨头或是皮毛吧。可奇怪的是,这些都没有。难道就没有掉进来的,还是就掉不进来?难道自己是第一个掉进来的生物?
想到这里,楚天齐再次向上看去,看到的还是那巴掌大的一块天。他突然意识到,以前这里可能真就是封闭着,而正是由于自己砸下来,才突然塌的。他拿着手电再次照去,确实在身旁有一些带着土块的蒿草,和几枝树杈。从树杈断裂处露出的新鲜茬口,以及蒿草的墨绿颜色看,这些东西就是随自己一同掉下来的。
楚天齐不由得一惊,这里会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洞?此时,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好多场景,有杨过、小龙女的“活棺材”,有程咬金探的地穴,还有好多好多。但无论是那种场景,都涉及到了宝物和死人,宝物他倒不去想,他现在最怕见到的是死人。
想到死人,楚天齐又自我宽解着:自己看了好几遍了,并没有看到呀,也许这里就是一个天然的地洞,哪有那些乱七八遭的传说?此时,他感受到身下传来的一阵阵凉意,不由得把手电光打到了地上。地上全是石头,怪不得这么凉呢。楚天齐再次确认了一下:石头,对,是石头。
自己掉下来的瞬间,可是注意到了,上面全是茂密的蒿草和葱郁的树木,树和草的下面全是土,这一块是土坡。可是身下却不是土,而是石头,洞的四壁也是石头,那就说明这里是人工建造的,而不是先天形成的。莫非这里真是什么藏宝之地?这个想法一出来,楚天齐顿觉一股兴奋劲冲了上来。并不是他贪恋所谓的宝物,但发现新事物的好奇心,还是引起了他的兴趣。于是,他拿手电照着,在地面、墙壁上查看、摸索起来。
地面铺的石头,看上去比较规整,摸上去也有一种滑滑的感觉,显然石头已经埋在地下有些年了。看了一圈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连那怕一处像文字的地方也没发现。
宝藏没发现,雨却再次不期而遇了。“沙沙”的雨水再次落了下来,楚天齐只好离开中间的地面,又退到了一开始那个小窑洞的地方,靠着石壁坐了下来。
石头还是没有沙发舒服,不光坐着凉,还咯的慌,背上也总是被咯的有些疼。楚天齐不由得向背后摸去,怪不得咯得慌,原来身后有一块立着的石头。这是什么?摸着石壁的边缘,楚天齐迅速挪开了身子,用微型手电照去。
在手电强光的照射下,楚天齐发现,那块立着的石头紧贴着石壁,怪不得一开始没发现,当时还以为是靠在石壁上呢。立石边缘有弧度,中间高两边低,摸上去也比较光滑,显然是人为加工过的。他心中不禁一阵欣喜,急忙凑近去看,果然发现立石上有一些纹路,这些纹路看上去像是动物的形状,又像是一些什么字。但究竟是什么,他却看不出来,不过他知道应该是一块石碑。
虽然不知道这些符号代表什么,但楚天齐心中仍是激动不已。在离地面十多米的地方,在一个人工的地洞里,能有这些奇怪的图案,肯定里面有一些什么秘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向立石的底部摸去,想要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可立石就像长在里面一样,根本摸不到底部,也没有一丝晃动。
楚天齐仍不死心,又拿起手电,沿着地洞的边沿慢慢的照着,并不时用手在上面拍拍或是扭动一下。没有臆想中的机关或是按钮,就连一小块活动的石头也没有发现。但这些符号又代表什么呢?
……
就在楚天齐琢磨这些图案的时候,家里的父母却正在激烈争吵着,争吵的中心内容就是他们的儿子楚天齐。
尤春梅哭着道:“你总说没事,没事,可是到现在也打不通狗儿的电话,他能去哪呢?呜呜……”
“宁姑娘来电话不是说了,天齐刚从她哪出去,一会儿就回去吗?”楚玉良尽管心里着急,但仍故做镇静的劝着老伴。
“你信吗?别当我是傻子,要是狗儿刚出去的话,她能往咱们家打电话找狗儿?这能说的通吗?”尤春梅抓着老伴的衣服说,“不行,我得去找狗儿。”
“找,找,找,上哪找?”楚玉良烦躁的说。
尤春梅不依不饶:“我不管,找不到狗儿,我也不活了。”
楚玉良跺着脚道:“你别添乱了,我再给宁姑娘打电话,问问情况。好不好?”
……
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了,楚天齐发现石碑的兴奋劲已经过去。他吃了一块压缩饼干、几粒花生米后,又抬头看向井口,不时喊上一两声“救命”。雨停了,却仍然没有任何人的回音。
楚天齐深切的体会到了“坐井观天”的滋味,同时也为人们对这个词语的误解鸣不平。“坐井观天”总是被用来形容人的眼界小、见识少,可谁又真正在井下*体会过呢。他现在觉得,“坐井观天”是对那片蓝天的向往,是对自由的深切渴望,只有看到那片天空,心中的希望才不会破灭。
哎,又想远了,还是想想怎么出去吧。天是一时半会不会晴了,手机信号暂时是没指望,就这泥泞的山路,恐怕村民没事也不会上山的。那就只能寄希望有人找自己了,这个人会是谁呢?只能是俊琦,对,就是她,她肯定会找自己的。此时,身在困境中的楚天齐,对她是那样的信任,她就是自己心中最大的希望。
可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呢?想到这里,他不禁叹道:看来,又要继续坐井底之蛙了。接着,感觉大脑有些迷糊,就像要马上睡着似的,但他强撑着,不让自己睡去。
迷迷糊糊中,耳畔忽然传来了声音,好似在喊自己的名字。楚天齐顿时来了精神,支棱着耳朵,听了起来。
第五百三十七章 我上来了
“天齐……”、“楚天齐……”,一声声的呼唤越来越清晰。
不是自己耳鸣,不是幻觉,分明是有人在喊自己,是俊琦的声音,是她。楚天齐顿时精神百倍,忍不住大喊道:“救命,救命。”喊了两声,又觉不妥,急忙重新喊了起来:“俊琦,我在这儿,我是楚天齐。”
外面忽然静了下来,没有了任何声响。楚天齐急忙摇了摇头,侧耳去听,还是什么也没听到。他不禁狐疑:莫非真是自己听错了,莫非真是幻觉?
“天齐,是你吗?”沙哑但却清晰的声音传来。
没错,是俊琦,就是她。楚天齐对着井口大喊:“俊琦,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是天齐,真是天齐。”宁俊琦是哭着喊出来的。
另一个声音:“俊琦,是他,是他。别激动,别哭。”
楚天齐听出来了,是两人个的声音,一个是宁俊琦,一个是白雪的声音。她们怎么会在一起?这个念头刚一闪过,他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急忙把双手做成筒状,喊道:“俊琦,我是楚天齐,你们别说话,听我说,可以吗?听我说。”
宁俊琦的声音:“天齐,我听到了,你在哪?”
“别说话,听我说。”叮嘱完,楚天齐喊道:“我现在掉到了一个地洞里,你们看不到我,也不要贸然过来,明白吗?”
“不,我不听,我就要找你。”宁俊琦“哇哇”的哭喊着。
“俊琦,冷静,冷静,你听我说。”楚天齐说完,听外面静了下来,才又喊道:“这个地洞的洞口很小,还有蒿草散着,你们可能看不到。你们可以拿上小的石头往这边扔并观察着,如果看到小石头滚下去,或是听到滚下去的声音,就应该能找到了。”
“好,你等着。”宁俊琦欣喜的声音传来,接着又不无担忧的说,“不会砸到你吗?”
“放心吧,我这里有躲避的地方。”楚天齐回答,“你就赶快扔吧。”
“好的,你躲开吧。”宁俊琦说完,停了好大一会儿,又说道,“天齐,注意了,我们扔了。”
楚天齐已躲到了那个小窑洞的地方,一会儿听到外边传来很轻的响动。又过一会儿,“啪,啪”两声,两颗小石子掉了下来,滚到楚天齐的脚边。
“天齐,有石头掉下去了吗?我们看不到。”宁俊琦的声音透着焦急。
“掉下来两块,看不到吗?”楚天齐边说边想着办法。忽然,他心中一动,有了,便又对着上面说,“这样,我从下面往上扔,你们看着。”
“好,好。”宁俊琦连声说着“好”。
楚天齐拿起了地上的两颗小石子,又赶忙把头盔戴在了头上,试了多种姿势,最后侧着身子,连说了两声“注意了”,开始向上扔石子。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想的挺好,可洞口那么小,自己又是在十多米的地下,结果扔了好几十次,都没有成功,宁俊琦已经在外面着急的询问了。可楚天齐没有气馁,这机会绝不能错过,于是他一边喊着“别着急”,一边继续扔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扔上去了一颗。楚天齐兴奋的大喊着:“看到了吗?”
“没看到。”宁俊琦的声音传来。
“好,再等着。”说完,楚天齐又扔了起来。
有了上次的经验,第二颗只试了不到十次就扔了上去。楚天齐正要问“看到没”,上面已经传来宁俊琦的声音“看到了,看到了,我们都看到了。”紧接着,宁俊琦的声音一下子又低落下去,“天齐,那我们怎么能救你上来呀。”说着,又换成了哭腔。
“俊琦,别急,别急。”楚天齐喊道,“你们肯定发现我的摩托了吧,摩托车的工具箱里,有一条爬山索,就是那根一头有铁爪的绳子。把绳子拿来,我再告诉你怎么弄,怎么救我上去。”
“哦,听明白了。”宁俊琦说完,过了一会儿,又说道,“我让夏姐去拿了。天齐,你受伤了吗?你是什么时候掉进去的?”
“我……没有受伤,我是谁?掉进来二十七、八个小时了吧。”楚天齐安慰的说着半真半假的话。
“啊?那你可饿坏了,什么也没吃上吧?”宁俊琦的声音充满关心和忧虑。
楚天齐笑着道:“饿不着,可以吃老鼠啊。”说完这句调侃话,他就后悔了,此时胃里不禁一阵难受,干呕了几声。
没有想象中的大惊小怪,宁俊琦声音低沉的说:“天齐,让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你知道吗?我这些天都后悔死了,后悔跟你耍小性子。你省点劲儿,听我和你说说吧。”
宁俊琦开始讲她这些天的所思所想,她从两人最后一次通话那天讲起,讲了好多好多。尤其讲了这几天做的噩梦,讲了昨天的不好预感,讲了给他打电话,打不通时的焦急,也讲了上周五给楚天齐打电话的事。除了这些,宁俊琦还真诚的向楚天齐道歉,道歉自己给他造成的困扰,尤其是让他承受这么大的磨难。
楚天齐解释了那天没有接到她电话的原因,是因为突然没电,并不是专门挂掉。同时对于对方的道歉,感到汗颜,汗颜自己做为一个男人,做事不够大度,反思没有及时和她打电话沟通。他也简单讲了自己昨天掉到洞中的过程。
当楚天齐停下来的时候,他的耳畔响起的是“抽抽嗒嗒”的哭泣声,还有宁俊琦不时喃喃的“都是我不好”。
“行了,别哭天抹泪了,救人要紧。”夏雪的声音响起,“楚天齐,你说吧,怎么救你?”
“看到没,有一棵断了杈的小树,在他周边找最粗的树,把爬山索一头固定到树干上,另一头伸到洞里来。”说到这里,楚天齐又特别强调道,“千万要注意安全,要是你们再掉下来,那可就麻烦了。”
“你放心吧。”夏雪说道,“稍等一会儿。”
楚天齐利用她们上面系绳子的工夫,把头盔戴到了头上,又把挎包挎到身上。用手电照射了一下周边,确认没有遗漏,他才一手扶墙,咬着牙,艰难的站了起来。站起的一瞬间,脚上那是钻心的疼,但既然已经站起来,就没有坐下去的理由。
很快,绳子头垂了下来,上边也传来宁俊琦的声音:“天齐,系好了。”
“好嘞。”楚天齐豪气的说道,然后伸手去抓绳子头。
不巧的是绳子头离地面还有两米多的距离,举起手还差个一尺左右,这需要跳起来才能抓到。平时的时候,别说是一尺,就是两米的高度,对于楚天齐来说,也只是简单抬抬脚的事。可今天这脚别说是蹦起来,就是虚站着都疼的要命,而如果一个脚跳的话,又不好使劲。
看着近在咫尺的绳子,楚天齐却犯了难,看了一会儿,他一咬牙一狠心,拼了。他把那副带胶的手套戴在手上,双脚一点地,喊了一声“起”。他的耳轮中似乎传来“咔嚓”一声响动,接着就是他“啊”的一声大叫。但是,练功人就是有一股狠劲,楚天齐忍着疼痛抓*住了绳子,同时左脚蹬在了洞壁上。
“天齐,你怎么了?”可能是听到了楚天齐的惨叫,宁俊琦关心的问道。
楚天齐咬着牙,回了一句:“兴奋的。”说完,他猛吸了一口气,再次说了一声“起”,双手、双脚并用,向上攀爬而去。给他这组动作伴奏的,是他自己连绵不断的“啊”声。
很快,到了洞口,楚天齐右手抓着绳子,左手攀在了洞口。忽然洞口一阵土粒掉落,接着整块草皮都掉了下去。还好刚才多了个心眼,把绳子余出的部分系在了腰上,否则,真没准掉下去。
“啊”,这一声不是楚天齐发出的,而是上面两个女孩一同发出的,大概她们也是看到了草皮掉落的情形。紧接着传来宁俊琦的声音:“天齐,怎么啦?”
“没事,一块草皮而已。”楚天齐尽力轻松的答着,同时看好洞口边沿,再次伸左手抓了过去。
这次抓牢了,因为楚天齐抓的正是刚才草皮掉落的地方,现在已经实底了。左手抓着洞沿,右手和双脚迅速向上运动。在头部探出洞口的一瞬间,楚天齐左手猛然探出,直接抓到洞口一棵小树的树干上。
“天……”宁俊琦刚喊出一个字,就停了下来,她意识到不能声音太大,以免功亏一篑。
楚天齐歇了一小会儿,然后右手向上探了两探,左胳膊一撑洞口,双*腿一荡,蹿出了井口。紧接着,发出“啊”一声大叫。
“俊琦,你看他多有意思,一个劲儿的叫,兴奋成什么样了?”夏雪开着玩笑道。
“夏姐,不对,你看他的脚。”宁俊琦在说此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就没离开楚天齐的右脚。
夏雪依言向那里看去,只见楚天齐左脚袜子一片血红,他不由得看向地洞的方向,心道:一步一个血脚印呀。
“天齐,你怎么啦?”宁俊琦焦急的问。
楚天齐答非所问道:“我上来了。”然后,双手抓*住绳子,“啊”声不断,到了系绳子的小树旁。
第五百三十八章 天意如此
当楚天齐双手环抱住树干的时候,身子一软,倒在那里。
宁俊琦扑过来,把楚天齐紧紧抱在怀里,喊着:“天齐,怎么啦?怎么啦?”
楚天齐凄惨一笑:“离开危险之地,再说。”
“对,俊琦,你抱紧他,我给解绳子。”夏雪说着,把系在树上和楚天齐身上的一端全都解了下来,把爬山索拿在手中。
此时,楚天齐刚才的豪气荡然无存。他脸色煞白,牙齿咬的咯咯直响,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想要再挪动半步,已是不可能了。宁俊琦和夏雪试着,想要把楚天齐架走,试了好几次,也没有成功。
正这时,几十个村民赶来了,领头的正是贤人村村书记。大家二话没说,过来六个壮劳力,用软担架把楚天齐抬下了山。在下山过程中,楚天齐才知道,大伙之所以赶来,是刚才有一个村民看到山下的摩托,回去报告了村书记。村书记意识到有人出了事,才拿上两副平时预备的软担架上了山。
楚天齐也嘱咐村书记,一定要在那个洞口附近设上警示语,并做好防护措施,防止有人掉下去。当然,他没有提起洞里石碑的事。
宁俊琦把自己的车,放在了村委会大院,并告诉村书记会有司机来开。她和楚天齐坐上了夏雪的越野车,直接奔县医院而去。
“俊琦,你是怎么来的?”楚天齐提出了疑问。
宁俊琦体贴着道:“以后再讲吧,你要多休息。”
楚天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没事,听你讲讲,时间过的快一些。”
宁俊琦说了一声“好吧”,开始讲了起来。
……
时间倒退到三个多小时前。
宁俊琦从乡会议室出来后,因为满腹心事,又是边走边低头打电话,结果和一个人差点撞到一起。平时脾气极好的她,忍不住怒声道:“你怎么回事?”
来人刚进大院时,就看到了宁俊琦,本来他想躲开她,赶快溜回办公室。谁知宁俊琦就像喝多了似的,直奔自己而来,又像是中邪了一样,连路都不看。这还是他躲的快,否则真没准就撞到了一起。他听到宁俊琦的喝斥,误解了她的意思,红着脸道:“书记,我昨天走的时候,找您和乡长请假,你们都不在,后来我打电话和郝乡长请了。”
听到对方说话,宁俊琦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的太冲,有些不合适。便点点头,勉强笑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
可她的笑比哭还难看,让来人心里直发毛,担心书记要收拾自己。他赶忙追上去说道:“书记,我当时真的是要当面向您请假。对了,不信你去问楚乡长,他……”
“什么?”总打不通电话的宁俊琦,忽然回身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看到书记像要吃人似的,他不禁一哆嗦,急忙说道:“书记,我是说楚乡长也知道我找过你了。”
“什么?你见过楚天齐了?什么时候?他去哪了?”宁俊琦一把抓*住来人肩头,急吼吼的问道。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去县城的杨大庆。他刚才说的话都是事实,确实是找书记和乡长请假,他俩都不在,才又给郝晓燕打电话请了假。刚才一开始,他见书记质问自己,以为是因为没请假的事。现在他看出来了,书记的焦点在楚乡长身上。可当他看到平时温文尔雅的宁书记,今天竟然变得这么暴躁,不禁心中纳闷:难道昨天楚乡长没和书记过七夕?还是他因为什么事惹怒了宁书记?
见杨大庆不说话,宁俊琦手上不由得用了劲,催促道:“你快说呀。”
正在心中腹诽着,猛觉得肩头一紧,再听到宁俊琦的话,杨大庆意识到,自己还没回答书记的问题呢。于是,赶紧说道:“昨天上午我见的楚乡长,他来找你,听说你不在乡里,就去贤人村的仙杯峰了。”
“你再说一遍,他去哪了?”宁俊琦说着,手上继续用力。
杨大庆疼的就是一咧嘴,心中暗道:也不知他怎么得罪姑奶奶了,现在拿我出气了。他忍着疼说道:“楚乡长去贤人村的仙杯峰了。”
“天齐,你等着。”宁俊琦说着,松开杨大庆,快步向门口跑去。
杨大庆用手揉着生疼的肩膀,心中暗道:好大的劲。并庆幸对方松了手。可她看到宁俊琦忽然又奔他走了过来,不禁心中一紧。
“大庆,谢谢你!”说着,宁俊琦好似向杨大庆鞠了一躬,说完,快步奔向院里停放的“现代牌”轿车。
看着今天表现怪异的宁俊琦,杨大庆心中暗道:书记难道受刺激了?只到宁俊琦钻进了轿车,他还是没回过味来。
“小杨,不错呀!”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杨大庆回头一看,原来是副乡长蒋野站在身后。不知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但听对方说话的语气,再看他挤眉弄眼的样子,杨大庆知道蒋野没憋什么好屁。但碍于对方的职务、年龄,杨大庆只得不情愿的说了一声:“蒋乡长,我回办公室了。”说完,快步向农业办走去。
……
今天宁俊琦一直心神不宁的,她从会议室出来后,马上就给楚天齐打电话,手机里还是老一套的回答“不在服务区”。于是,她又给楚天齐家里打电话,尤春梅接的电话,说“狗儿昨天就出去了”,还问“没去找你?”宁俊琦只得回答“找我了,刚才才从乡里出去,说是一会儿就回来。”她也顾不得想自己的说法是否严谨,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宁俊琦正想着要不要给县委办打电话,询问楚天齐的情况时,恰好遇到了杨大庆。当他听杨大庆说出“昨天”以及“仙杯峰”这几个字时,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意识到他可能出事了。于是,她慌乱中向门口跑去,接着才想到该开车去。
坐到“现代”车里,宁俊琦强迫自己平静了一下心情,然后启动汽车,出了乡里大院。仙杯峰她去过一次,还记得大致方位,于是她径直奔贤人村而去。
刚出乡里的时候,走的是国道,虽然路面有些破损,虽然有一点积水,但毕竟是国道,还不太难走。当汽车拐上乡村路的时候,路况一下子变得糟糕起来。乡村路都是砂石路,晴天时上面除了有一些小石子需要注意外,路面整体还是硬底的。可是一旦下雨的话,带着粘土的路面马上就会变的泥泞不堪。
这两天,当地的雨断断续续,时大时小,此时脚下的路就不只是“泥泞”二字可以形容了。路上水坑随处可见,有的地方已经变成了泥糊糊。轿车艰难的前进着,车底下不时传来“沙沙”、“啪啪”的声响,那是轮胎带起的泥沙和泥块,敲击在车底的声音。
汽车走的越来越吃力,终于趴在一个泥坑里。任宁俊琦如何加油,汽车只是发出“哼哼”的声音,尽管泥沙飞溅,却一点儿也动弹不得。宁俊琦只得从汽车上下来,观察着。这一看她才知道,原来是轮胎上面积了厚厚的泥巴,足有十多厘米。这些泥巴和上面的铁制部分挤到一起了,汽车又焉能挪动呢?
情急之下,宁俊琦从旁边找过一根小木棍,费力的在那些泥巴上捅着。她从来就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手上又没劲儿,捅了十多分钟,也没捅下去多少。照这样下去,就是一、两个小时都未必能弄利索。此时,她的脸上凉凉的、湿湿的,也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泥水了。她之所以哭,并不是因为干这点活儿,而是她知道,自己只要晚一分钟找到天齐,他就会多一分的危险。
正在这时,有村民经过这里,很是热心的帮宁俊琦弄掉了轮胎上的泥巴。宁俊琦向村民表示“十分感谢”,村民憨厚的说了句“你是好官”,就骑着摩托走开了。
汽车再次启动了,大约又过了多半个小时,宁俊琦终于到了仙杯峰山脚下。下了汽车,看着灰蒙蒙、雾昭昭的天空,看着湿漉漉、泥洼洼的山坡,这可上哪去找啊!楞了一下,宁俊琦从汽车后备厢拿出雨鞋换上,拄了一根木棍,沿着盘山路,向上走去。
山路本就不是特好走,加上连绵不断的下雨,更是泥泞,每走一步都很艰难。但宁俊琦坚持一步步的前行着,同时嘴里还在不时的喊着“天齐”、“楚天齐”、“你在哪啊”的话。渐渐的,喊声就变成了哭声,泪水夹杂着不时滴落的雨水,宁俊琦的身上、脸上都是一条条的泥道道。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了。本以为又是楚天齐父母打来的电话,等拿出一看号码,她按下接听键,对着手机哭喊着道:“我还能在哪?都赖你,天齐找不到了,丢了,你还我天齐……你别管,贤人村仙杯峰。呜呜……”她哭着挂断了电话。
就在宁俊琦把手机放进包里的时候,一个没注意,摔倒在地上,身体向下滚去。好在路上有泥,滚的不太快,慌乱中,她抓*住了一棵小树的树干。她暗道一声“好险”,挣扎着想要起来。忽然,抬头间,他看到沟底有一抹红色,这抹红色是那么熟悉。
“啊?”宁俊琦大惊,慌忙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下到沟底。可不是,正是楚天齐的摩托车。看到摩托车的一瞬间,宁俊琦大喜:摩托车在这儿,人也就在这儿。转而她又大悲:摩托车都摔到这儿,天齐还能有个好?他在哪啊?
正在宁俊琦哭泣的时候,夏雪开着越野车到了。当夏雪问明情况后,大声道:“哭什么哭,找人要紧。”
经夏雪这么一提醒,宁俊琦才意识到当前最重要的是干什么。马上擦拭了一下眼泪,和夏雪一道,向山上走去,嘴里喊着“天齐,天齐。”
……
讲到最后,宁俊琦喃喃自语道:“天意,是天意让我找到的你。”
“是啊,天意如此!”楚天齐也跟着附合道。
第五百三十九章 因祸得福
楚天齐所说的天意,和宁俊琦说的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的地方。他说的“天意”,既指宁俊琦能找到自己这件事,更多的是说冥冥之中,自己还是没有躲过这一劫,没有破了“七夕必出事”的魔咒。
看着半躺在自己怀里、脸色煞白、满脸汗珠的楚天齐,宁俊琦轻轻的说道:“天齐,坚持住,马上就到了。”说着,再次为他擦着汗,然后把脸轻轻的靠在他的脸颊上,并用左手轻抚着,低声问道,“疼不疼?”
“注意点影响,前边还有个司机呢,太目中无人了吧?”夏雪看了一眼后视镜,说道,“刚才是谁鼻子不是鼻子,脸不脸的?就差把我吃了,我可是专门跑到乡里来找你玩儿的。现在倒好,给你当司机,辛苦的开着车,你们小两口却在后面卿卿我我、腻腻歪歪的。”
宁俊琦知道对方是为了缓解压抑的气氛,才这么说的。但她还是脸一红,手从楚天齐脸上拿开,往起直了直身子,羞涩着道:“姐,怎么你还记仇了,我那不是着急的吗,我也没说什么呀?”
“说过就不承认了?是谁哭天抹泪,像个泼妇似的跟我要人?好像这话还没过两个小时吧?”夏雪再次截短。
宁俊琦用手轻轻拍了拍夏雪的肩头:“姐,都是我不好,不该对你那样说话,我真诚向你道歉,并保证以后绝不再犯。要不,你提出一个让我补偿的方法。”
“别介,我可不敢,要是让你补偿的话,你更认为我该你了,说不准哪天又要向我撒泼了。”夏雪边开车边说。
尽管脚上生疼,但楚天齐还是好奇的问道:“俊琦,你和夏局长早就熟吗?”
“是呀。奇怪吗?”宁俊琦反问。
“当然奇怪了,你可从来没说过。”说到这里,楚天齐想起了夏雪和自己的奇怪约定,笑着道,“不会又是你的同学吧,说不准还是你的密探呢。”
“咯咯咯,还密探呢。楚天齐,是不是她经常派人监督你?是你不可靠,还是她疑心太重?”夏雪打趣着。
“别瞎说。”不知宁俊琦是在说楚天齐,还是在说夏雪。然后,她又说道:“我刚去上班的时候,就是姐带着我,姐是我的领导,也是好姐姐。一开始我准备把我俩的关系告诉你,可姐不让说,说要帮我把把关。就这么着,我才一直瞒着你。”
“哈哈,还说什么好姐姐,关键时刻还是把我卖了。”夏雪说笑道。
“叮呤呤”,手机响了,是宁俊琦的,她拿出一看号码,马上把手机给了楚天齐,“阿姨来的电话,总问你在哪,还一个劲儿的哭,还说要是再没有你的信儿,她就要自己出来找了。”
楚天齐接过手机,叫了一声“妈”,便声音嘶哑了。
手机里静了一下,然后传来母亲尤春梅的声音:“狗儿,真是你,你在哪?出什么事了?手机也打不通。”
“什么事也没有,主要是手机没电了,我和俊琦在一起。”说到这里,楚天齐赶忙又道,“妈,我们正往县里赶,马上就要开会了。”
“好,好,没事就好。”尤春梅喃喃着,挂断了电话。
在把手机给宁俊琦的时候,楚天齐才发现,昔日那个端庄秀丽的女书记不见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就是一个头、脸都挂满泥浆的农村大妞,但却别有一番韵味。
“你老看着我*干什么?”宁俊琦再次为楚天齐擦拭着额头的汗珠。
楚天齐一笑:“身边坐着一个大泥猴,当然要多看几眼了。”
“你才泥猴呢!”宁俊琦娇嗔道。
夏雪笑起了便宜:“哈哈哈……”
不一会,越野车停了下来,夏雪说了一声:“到了。”
车门一打开,看到等候在外面的高副院长,楚天齐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同时耳畔想起了宁俊琦的呼喊声:“天齐,天齐……”
……
楚天齐醒来的时候,满眼尽是一片雪白之色。雪白的墙壁、雪白的顶棚、雪白的被子。他不由得动了动身体,这才发现,右腿被吊起来了,上面还缠着白色的绷带。
正趴在床边的宁俊琦,抬起头,问道:“天齐,你醒了?”
“怎么回事?”楚天齐用手一指被吊起来的右腿,说道。
“你忘了?”宁俊琦疑惑的问,“好好想想。”
楚天齐不加思索的说:“我掉山洞里了,后来被你和夏雪救了,然后看到医生了,其它的就不记得了。”
“太好了,天齐,你想起来了,太好了。”宁俊琦抱住楚天齐,哭了起来。
“怎……怎么回事?”楚天齐拍着宁俊琦的后背,说道。
宁俊琦直起身子,擦了擦眼泪,满脸喜色的说:“你在下车的时候,忽然就人事不省了,当时可把我吓坏了。高院长和医护人员马上把你送进了手术室,进行伤处检查,和各项指标检测。检测的结果你各项指标都正常,就是在脚踝哪发现了点问题。”
楚天齐快速看了一眼被吊着的右脚,急促的问道:“什么问题?骨折了?”
和楚天齐的着急不同,宁俊琦反问道:“你说呢?”
一把抓*住宁俊琦的手,楚天齐急着道:“快说,是不是骨折了?”
“轻点,你都把人家弄疼了。”说完这句话,感觉太暧昧,宁俊琦的脸一下子红了。停了一下,才又说道,“我说出来,你可能都不相信,你因祸得福了。”
“因祸得福?什么意思?”楚天齐一脸茫然。
宁俊琦一笑:“你听我说,高院长在给你检查的时候,发现你右脚肿的厉害,还流了好多血,就断定是骨折了。等到拍片结果一出来,高院长第一时间把结果告诉了我。片上显示,根本不是骨折,是你脚上以前有一块碎骨,这块碎骨断裂了。从碎骨边缘的圆润程度看,这块碎骨在脚里至少有二十年了,平时碎骨就夹在骨缝里,这次可能是受外力,才从骨缝里出来,并且断裂了。现在这块碎骨,已经被全部取出了。至于碎骨是后来产生的,还是先天就长的,现在还不能确定。”
听宁俊琦这么一说,楚天齐想起了小时的一些事情。在三、四岁的时候,他就觉得右脚有时会疼。当他向父亲提起的时候,父亲就说他是不想练功、想偷懒,他自己也认为可能是练功才疼的。后来慢慢长大了,右脚倒是不经常疼,但也还有疼的时候,只是疼的不太厉害,所以他也就没有太在意。现在看来,当时的疼痛应该是拜这块碎骨所赐
“天齐,怎么不说话,你应该高兴才对呀。”宁俊琦不解的问。
楚天齐笑着道:“我当然高兴了,刚才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怪不得以前我右脚有时会疼呢,原来是这个缘故。”说到这里,他忽又问道,“对了,我怎么就昏迷了?昏迷了多长时间?”
“大概两天多吧,现在已经是星期四早晨了。”宁俊琦说着,一丝忧色挂在了脸上,“当时高院长分析说,可能是你在地洞将近三十个小时,没有及时补充营养所致,也可能是碰到你上次受伤的地方了。他还说,如果要是你长时间不醒,或是想不起原来的事,那就是碰了上次受伤处了。现在你醒了,也想起了以前的事,肯定就没事了。”说到这里,她脸上转忧为喜。
“哦,是这么回事。”楚天齐虽嘴上这么说,但心中的疑惑还是没有完全去除
宁俊琦忽然盯着楚天齐的嘴看了起来,神情也是怪怪的。
“干什么?想要表示一下?”楚天齐说着,努了一下嘴。
“呃……”宁俊琦夸张的叫着,退到了后面,捂着嘴道,“我一想起老鼠就恶心。”
楚天齐一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就逗弄道:“那你当时听到的时候,怎么没这么说?”
“那时只顾想着你了,哪还顾的这些,可这两天一想起这事就恶心。”说着,宁俊琦还干呕了两声,“看到你的嘴,我就想吐,更别说……那啥了。”
“哦,听你的意思,是因为那事呀,如果要是没有那事,是不是现在就可以表示了。”楚天齐打趣着。
“你,你又想骗人。”宁俊琦警惕的看着楚天齐,离他站的老远。
“我怎么骗你了,你把我的挎包拿出来。”楚天齐一本正经的说着,“你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
宁俊琦拉开靠墙的储物柜,狐疑的解开挎包的带子,翻看着。然后,她满脸欣喜的拿出了几个小包:“呀,你是不是吃的这些东西呀。”
楚天齐点点头:“正是,你以为我吃那东西?再说了,里面也没有呀。”说着,一努嘴,向宁俊琦挤了挤眼。
“去你的。”宁俊琦一边说着,一边在挎包里继续翻着。忽然,她拿出一张纸,问道,“这是什么?”
看到那张纸,楚天齐先是一楞,接着笑道:“这是一个大秘密,只要你让我亲一口,我就告诉你。”
“你无赖,都这时候了,还想着亲人家。”宁俊琦娇羞的说着,但已经不自觉的向楚天齐床边走去。
“注意影响,都说的什么呀,这是医院。”屋门一响,夏雪走了进来,“也不注意影响,门都没关。哎呀,液都没了。”
听夏雪这么一说,楚天齐和宁俊琦都把目光投向悬吊着的输液瓶。宁俊琦“呀”的一声,扔下手中的纸,奔了过来。
“正好该拔针了。”说着,宁俊琦为楚天齐拔掉了手上的针管,并给他按着上面的棉球。
“这是哪来的?”此时,夏雪手中正拿着宁俊琦扔掉的那张纸,惊讶的问道。
“怎么啦?山洞里的。”楚天齐回答。
夏雪高兴着道:“楚天齐,你又因祸得福了。”
楚天齐一楞:“取出脚上碎骨我倒认为是因祸得福,可这东西我却没看出来。”
第五百四十章 为她捏了一把汗
夏雪可没管楚天齐的咬文嚼字,而是盯着他激动的说:“你快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说完,快速跑到门口,在已经关好的房门上推了推,又跑回到他的床边,低低着道,“低声说。”
看到夏雪这一系列的动作,楚天齐也不禁面色严肃起来。低声向夏雪讲了在洞中发现石碑的事,并说这张纸,是自己用铅笔从石碑上拓下来的。
听楚天齐说完整个经过,夏雪激动的握着楚天齐的手,使劲摇着:“楚天齐同志,我还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但我敢肯定这是一个重大秘密。我就说你是因祸得福嘛!你要立功了。”说完,松开他的手,一边把这张纸往她包里放,一边说道,“这张纸给我吧。”
虽说夏雪是宁俊琦以前的领导,是好姐妹,可现在把别人的东西直接拒为己有,也似乎不妥吧。这样想着,楚天齐面色一整,说道:“夏局长,这……”
宁俊琦打断了楚天齐的话:“天齐,你就让她拿着吧,她爸是省文物局……”
“对不起,楚天齐。没和你说清楚,我是要把这张纸交给省文物局,不是拒为己有。”夏雪不好意思的说着,同时往包里放纸的手也停了下来。
原来是自己误会夏雪了,但楚天齐为了掩饰不好意思,还是调侃着道:“夏局长,你刚才说我是因祸得福,我看这‘祸’倒是我的,这‘福’嘛……就指不定是谁的了。光说这么一句‘立功’,有什么用?”
“俗气。”夏雪红着脸道,“如果真有价值的话,我可以向省文物局给你申请点奖金。”
“这还差不多。”楚天齐回道。
夏雪点指着楚天齐:“不要想的太狠,只是鼓励你一下罢了,每个公民都有这个义务,也都应该有这个觉悟。”
本来楚天齐就是打趣这么一说,并不是想要什么奖赏。现在被夏雪这么一调侃,楚天齐反而不好意思了,便“嘿嘿”一笑,用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得赶紧走了。”夏雪说着,把纸装到包里,向外走去,临到门口时,又站住了,说道,“对了,我已经给你雇了一个男护工,一会儿就到。”
“这不好吧?”楚天齐客气道。
“你毕竟是为了旅游调研才受的伤嘛!这也是工伤,局里理所当然应该给你派人的。再说了,也不能让大书记天天侍候你吧。行了,我走了,你们继续。”说完,做了一个鬼脸,夏雪拉开屋门,走了出去。
中间让夏雪插了这么一杠,两人还怎么继续?相视一笑后,宁俊琦低下头,看了看床边挂着的导尿袋。她走过去,拧开袋子的封口处,“哗哗”的把尿*液放到小塑料桶里,然后端着小桶去了卫生间。
看着宁俊琦这一系列的动作,楚天齐有些难为情,也非常感动。
宁俊琦把小桶放到原位置,洗完手后,再次坐到了床边椅子上,就那样注视着楚天齐:“天齐,我一会儿就得回乡里,一有时间我就来看你,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刚才雪姐说有男护工要来,我也就放心一些了。高院长说了,你这不是骨折,只是在脚那开了个口子,加上现在还在肿着,所以脚上不能用力,就是出院后,在一个月内也不能让这只脚负重。什么都不要想,就安心在医院静养吧。”
“我能什么都不想吗?”楚天齐看似委屈的说,“我想你呀!”
“不害羞,你以为你是小孩儿?”宁俊琦红着脸,在他身上轻拍了一下。
楚天齐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便说道:“对了,在一周多以前,要主任和大庆专门到县里来找我,向我说了青牛峪乡的事。说那两位现在上蹿下跳,俨然一副要夺权的架势,刘主席和他们都很担心,你可一定要小心呀……”楚天齐把冯俊飞和王晓英做过的一些事情,学说了一遍。
宁俊琦一笑:“你放心,量他们几个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我自有应对办法。”
正这时,屋门一响,杨大庆和司机小孟走了进来。一见楚天齐已经醒来,都高兴的围了过来,问这问那的,问完才把手中提着的水果放了下来。二人还硬是每人放下一百元钱,说是让楚天齐买点补养品。
客气了一下,楚天齐还是收了起来,这就是人情往来,自己还是需要在适当的时候还这份人情的。
宁俊琦的手机响了,是冯俊飞打来的,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到乡里,他也好安排开会时间。宁俊琦告诉他,开会就安排在下午两点半。
就在宁俊琦说了“走”的时候,杨大庆支吾着道:“书记,我想陪楚乡长待一会,坐中午班车回去。”
“好,我回去和郝乡长说一下。”说完这句话,再次对杨大庆说道,“大庆,谢谢你!”
杨大庆知道,宁俊琦是因为自己告诉了楚天齐的去向,在谢自己,便急忙说道:“书记,您可不能这么说,那是我应该做的。”
……
屋子里只剩下了楚天齐和杨大庆。
杨大庆说道:“楚乡长,当听说你受伤后,我们几个都想来看你。可这几天乡里实在忙的走不开,就只好给书记打电话问你的情况,听她说你还在重症监护室,还没有醒来,把我们都急坏了。你什么时候醒的,没事吧?”
知道杨大庆的问候绝对是出自真心,楚天齐由衷的说道:“谢谢大家,我现在没事了,养几天就可以出院。我是今天早上醒来的,宁书记说大夫讲了,只要我能醒来,能认人,就指定没什么事了。脚上的伤也不要紧,是一块以前的碎骨断裂,这次正好取出来,还因祸得福了。大庆,还是要谢谢你,要是没有你告诉宁书记,我指不定得在里边待几天呢!”
杨大庆脸一红:“楚乡长,我都后悔死了,要是我能早点回乡里,你也不至于受那么长时间的罪,我这几天尽是自责了。”
“大庆,你可不能这么说,我能被救,完全源于你提供的信息。宁书记跟我一再表示,这次我的被救,你杨大庆就是第一功臣。”楚天齐说的很认真。
“第一功臣不敢当,只要你们不骂我就行了。”说到这里,杨大庆“嘿嘿”一笑,“楚乡长,有件事我得提醒你,千万别把宁书记惹火了,那可真吓人呢!”
“没那么夸张吧。”楚天齐不以为然,“她连句脏话都不骂,还能把你吓成那样?”
“你别不信。那天她因为找不到你,和我差点撞到一起,上来就训我‘你是怎么回事’。当她听我说到你的时候,一把抓*住我的肩头,急吼吼的问‘你见过楚天齐了?什么时候?他去哪了?’还没等我说出来,她又接二连三的问‘你快说呀’、‘你再说一遍’。关键她不只是问话,而是紧紧抓着我的肩头,后来我回去照镜子,肩头有好几个深红的印,估计连指甲都掐进去了。尤其她在确认你的去向后,在说‘天齐,你等着’时,牙齿都是咬的格格响。我当时满以为你要遭殃了,没想到她是因为找不到你才急成了那样。”杨大庆边说边比划着。
“哈哈哈,你应该感到庆幸才对,美女书记掐你,那得多荣幸呀。”楚天齐调侃道,“再说了,你刚才说的都是她因为找不到我急成那样,又不是因为生气才那样,我有必要担心因惹她遭报复吗?”
“哎,你们还是穿一条裤子呀!”杨大庆感叹着,然后话题一转,“宁书记也不容易,既要照顾你,还得防着别人的攻击。你都不知道,就在她找到你的那天,在上午的会议上她还被他们‘逼宫’呢。”
“是吗?你快说说,怎么回事?”楚天齐焦急着道。
“我也是听要主任说的,有的地方也是我的分析。”杨大庆做了两句解释,然后说道,“估计宁书记那天早上就一直在找你,打你的电话。可刚吃完饭,冯乡长就去找书记了,汇报了一大堆工作,然后又提议十点开会。开会的时候,宁书记做了个开场白,就让冯乡长讲,我想她当时肯定在想着你,肯定心不在焉。冯乡长一开始都是讲的一些例行工作,光这些就讲了将近两个小时。大家本来以为会议就要结束了,可他却提出了一个很突然的问题。”
“什么问题?”楚天齐急道。
“冯乡长说,现在乡里缺一名党委成员,需要推选一位,并率先提名蒋野出任。然后就是长篇大论,讲蒋野如何如何优秀,如何如何能干,讲一旦有蒋野的加入,乡常委班子将会更有活力,更有战斗力。尽管他讲的冠冕堂皇,可大家都明白,这不过是他的幌子而已,他的目的是实现在常委班子人数的优势,最终达到控制党委会,甚至架空书记的目的。”
“他*妈的,够狠的。”楚天齐忍不住骂道,又急着反问,“那他的阴谋得逞了吗?”
“当天倒是没得逞,书记见他和王晓英都举了手,果断的提出了‘推选郝晓燕进入党委会’,然后说了一句‘以后再议’,就散会了。我听要主任说,要不是书记及时出手,陆副乡长也要举手同意他们的提议了。”说到这里,杨大庆叹道,“当时没有得逞,他们怎能善罢甘休,估计今天的党委会,还是这个事,还可能上演‘逼宫’的戏份。”
听杨大庆说到这些,楚天齐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
第五百四十一章 弹指间,灰飞烟灭
八点半的时候,男护工就来了,杨大庆正好要出去办点事,就先走了。
不一会儿,高副院长带着医护人员,来给楚天齐做了例行检查,询问了一些情况。高副院长说情况良好,嘱咐他配合治疗、安心静养,并告之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就走了。
一天当中,楚天齐一边输液,一边接待着探望的人。
法院刘院长、县信用联社办公室高主任、政府办副主任邹英涛等都先后来探望。除了询问他的伤情外,大家还进行了一些话语安慰和鼓励,在离开之前,都留下了慰问金。
护工很尽职、很细心,就是话比较少,可能也是常年干这个工作,养成的习惯吧。没人聊天,时间就显着过的很慢,楚天齐觉得有些憋闷。当然最让他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他一直惦记着宁俊琦那里的事,想打电话问问,可又担心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打电话也是空自增添她的烦恼。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楚天齐正纠结着要不要给宁俊琦打电话,她的电话却来了。电话一通,她先是问了楚天齐一些情况,接着又嘱咐了好多注意事项。
待宁俊琦说完,楚天齐还是忍不住问道:“俊琦,今天开会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又‘逼宫’了?”
手机里静了一下,接着传来宁俊琦的笑声:“哈哈哈,你可真逗,还用上这词了。不过你放心,都被我摆平了。”
楚天齐认为她这样说,纯属是为了安慰自己,让自己放心,便说道:“真的吗?我听说,星期一那天,他们气势可是挺凶的。”
“凶?也得有凶的资本呀,此一时彼一时嘛!放心,真的没事了。”说到这里,宁俊琦笑着道,“你要不信的话,可以问你的小密探嘛!”
密探?楚天齐一楞,随即明白她指的是杨大庆。正要再询问一些开会的细节,手机里又传来宁俊琦的声音:“固定电话响了,是县委的,我得赶紧接,不说了。”对方话音刚落,手机里传来挂断的声音。
楚天齐楞了一会,才把手机放到了床头柜上。
……
时间倒回到下午四点钟,地点是青牛峪乡会议室。
参加会议人员,是青牛峪乡全体副科级以上人员,参会人员是由冯俊飞确定的,当然经过了宁俊琦首肯。
会议已经进行了一个半小时,前面的议题都已进行完毕。大家都意识到,今天会议的重头戏就要开始了。这些人中,有人兴奋,有人紧张,有人成足在胸,有人失落不已。
“咳咳”,冯俊飞咳嗽了两声,看着宁俊琦道:“书记,我们是不是该议议推荐人选的问题了。”
会场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参会众人都不由得望向中间位置,把目光投向会场中的几个关键人物。
“可以,不过是不是有些人员需要退场啊?”宁俊琦平静的说。
听到宁俊琦这么一说,所有的非党委成员都感觉很失落,但也只得怪自己资历不够。推荐党委会成员人选,是由现任党委成员来推荐,其他的那些党委成员没有这个权利,而且做为可能的被推荐对象,也应该回避才对。尽管想看热闹,但宁俊琦说的话合情合理,而且她又是党委书记,她提出来的焉有改变的道理。有的人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这里了。
冯俊飞回应道:“好的,我……”
“不用了吧。”一个女声打断了冯俊飞的话,说话的人是王晓英。
听到王晓英的话,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这个近期异常活跃,有时甚至霸道无比的副书记。都想听听她有什么惊人之语,好多人更是被勾起了看热闹的好奇心。就连站起身准备离去的人,也再次坐了下来。
“这有什么好保密的,反正大家都知道,不如就一块听听好了,也好提前感受一下气氛嘛!”王晓英大咧咧的说道。
王晓英要干什么?这是好多人的第一想法。她这不是明着和书记对着干吗?推选党委成员时,非党委成员回避,这是惯例,相关制度都有规定。而且让其他人退场这个提议,还是由党委书记提出来的,王晓英竟然反对,这不是在藐视制度,公然挑战宁俊琦吗?且看书记如何应对。
宁俊琦脸色一寒:“王副书记,你这提法不妥吧?这可违反规定了……”
王晓英直接抢过了话:“规定是人定的,有时也可以灵活一下嘛!”
“灵活?那要是上级党委怪罪下来,这顶帽子可不小啊!责任谁担?”宁俊琦不无忧虑的说。
王晓英“哈哈”一笑,扫视了一下众人,又把目光落到了宁俊琦脸上:“宁书记,不要那么危言损听,不就是让其他人列席一下会议嘛!这也是给大家一个提前熟悉的机会,难道非要阻止大家的积极性吗?”
王晓英的话非常具有挑唆性,她巧妙的避开了“责任”两字,而是来了一个顾左右言其它,把宁俊琦放到了非党委成员的对立面。给宁俊琦和这些人中间栽了刺,给宁俊琦扣了大帽子:要是你不让他们参加,那就是在挫伤大家的积极性。
“王副书记。”宁俊琦这个“副”字咬的很重,“我是党委书记,如果上面怪罪下来,肯定会把板子打到我身上的。不能为了买好大家,致纪律而不顾吧?”
“当官就不能怕担责任。”王晓英再次避重就轻,偷换了概念。
宁俊琦面色一沉:“王副书记,不要打太极拳。上面要是怪罪下来,这责任我是不担,因为我不同意。既然你非要向大家买你这个好,那要是上面怪罪的话,这责任是不是该你担呀?”
“你……”王晓英本想说“凭什么让我担”,可对方的提议没错,因为人家并不同意,是自己提出来的。而且要是自己退缩了,那不是让那些非党委成员对自己有意见吗?认为自己在耍他们。她略一思考,“哈哈”一笑:“既然当官,我就不怕担责任。如果上面因此事怪罪,这责任我来担。”
“好,要主任,在会议记录上记上这么一句话‘王晓英副书记坚持提议,让非党委成员参与党委人员推荐会议,并且承诺承担因此而带来的一切后果和责任。’”说到这里,宁俊琦把头转向王晓英,“王副书记,我表述的准确吗?”
王晓英咬牙道:“准确”
“要主任,记上没?”宁俊琦问道。
要文武回答:“记上了。”他心中暗道:书记呀书记,你怎么能答应她这个要求呀,这不是干让这么多人看你的笑话吗?再说了,这一答应她,推选还没开始,你已经从气势上输了。
“好,非党委成员坐到后排椅子去。”宁俊琦脸色铁青着道。
非党委成员依言坐到了后排,中间位置只剩下了六名党委成员。
“我看就别议了,反正再熟悉不过,就直接举手表决吧。”王晓英笑咪*咪的说。
“可以。”宁俊琦冷然道。
王晓英马上看着冯俊飞说:“冯乡长,赶紧提议吧。”
冯俊飞低着头道:“你提议吧。”
“好,我来就我来。”王晓英不加思索的说。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同意推选蒋野同志进入乡党委会的,请举手。”说完,马上高高的举起了右手。
众人目光“刷”都集中到了王晓英那里,接着又看向其他五位党委成员。这些人中,就数蒋野激动了,他满脸胀*红,一个劲的看着众人傻笑,还不时的起身、点头,就差直接坐到那六人当中了。
王晓英满脸笑容,高举着手臂,心中暗道:“姓宁的小骚*,就等着打脸吧。”
举了一会儿手,王晓英忽然感觉气氛不对,急忙把脸扭向旁边。他发现六人中只有自己举着手,冯俊飞头低的就差钻到桌子底下了,连手也放在了桌子下面。陆勇也是低着头,双手放在面前笔记本上,就跟上面有花似的。人武部长尤来柱,还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仰靠在椅子上,左看看、右看看。那个头发很少的要文武,尽管低着头,却是脸上笑模笑样的,看样子要是不憋着的话,早就笑出声来了。
再看宁俊琦,只见对方早已不再像刚才那样绷着脸,而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王晓英不解,怎么会是这样?难道是人们没听清,还是自己没说清?也说不准是自己说错了。想到这里,她又大声的一字一顿着说:“同意推选蒋野同志进入乡党委会的,请举手。”
王晓英说完,迅速看向了其他五人,还是一样,只有自己举手。她一个劲儿向同盟者使眼色,可同盟者就像瞎子一样,根本就不抬头。
“还有没有了?”宁俊琦开口道,停了一小会儿,又说,“看来推选蒋野的,就只有王副书记一人。那我提议一下,同意郝晓燕同志进入乡党委会的,请举手。”说完,率先举手。
紧接着,要文武举起了右手,然后是冯俊飞、陆勇依次举手。
人武部长尤来柱是最后一个举手的,他边举手边说:“我对这类事,一般都是弃权的,但今天看到郝副乡长人气这么高,我也就举一下手,这样更圆满嘛!”
“一、二、三、四、五。郝晓燕同志一共五票,蒋野同志一共一票。要主任,把推选郝晓燕进入乡党委会的决议形成文件,明天一早报县委。”说完这些,宁俊琦说了声“散会”,率先走了出去。
会议室里只留下兀自惊愕的人们,大家都傻了,好多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事情反转太快了,简直是“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