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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雨非非     乱世扬明txt下载     乱世扬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测试榴弹

    正月十三,林伟业再出拉出两门12磅山地榴弹炮,向夏天南演示改进型榴弹。

    这次的目标不再是土堆,而是换成了几十个稻草人,内部以坚韧的竹竿支撑,代替人的骨骼,模拟爆炸对人体的杀伤。稻草人摆放的很密集,模拟这个时代冷兵器部队的攻击队形。

    火炮发射后,炮弹飞入了“人群”中,由于对信管燃烧的时间没把握好,落地再度弹起后才爆炸,错过了“人群”中心点的最佳爆炸位置。即便如此,“人群”后方以爆炸点为中心,倒下好几个,爆炸的冲击波超出了夏天南的想象。

    夏天南跑过去仔细察看,发现就算没有倒下的稻草人,也被碎片切成两半或者削去半边,如果换成真人,这样的伤势可以宣告其死亡了。

    他喜滋滋地对林伟业说:“想不到这黑火药的榴弹也有这么大的威力,将来用来轰炸密集人群是一大杀器!”

    林伟业一边把信管削去一小截,再装入炮弹中,一边回答道:“用黑火药能有这威力已经不错了,难度就在于控制爆炸的时间炸的太早就是让敌人看烟花,炸的太晚就不能达到最大杀伤效果。可惜无法制作出触发引信,只能靠调整引信的长度来控制爆炸时间了,这得凭经验和运气。说到底,榴弹还不能代替实心弹啊,实心弹才是最简单实用的弹种,面对密集人群,根本不用考虑引信问题,直接轰过去,串葫芦一样,照样一炮干掉几十个。”

    夏天南倒是很知足:“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实心弹仍然是主力弹种,但是弄出榴弹也可以丰富一下攻击手段嘛!”。

    林伟业把截短引信后的炮弹塞进炮口,指挥人重新摆放新的稻草人,然后再次开炮。这次的爆炸很完美,在靠近“人群”中心的位置落地之前爆炸了,倒下了更多稻草人。

    经过检查,直接被冲击波炸倒的有八个稻草人,而被碎片击倒或切割破损的稻草人达到了十六个,按破坏的效果和伤口的位置来看,这十六个“人”不可能活下去,杀伤效果好的出奇。

    林伟业总结说:“除了射程近点,这就是一门完美的轻型野战炮,你的决定是对的。我们的对手基本没有野战炮,十二磅山地榴弹炮的射程就不是劣势,而且机动性和威力的结合很完美,将来的敌人面对我们的火炮和步枪,只能是一边倒的屠杀。”

    夏天南踌躇满志:“此时此刻,我很想说一句话让愚昧无知的对手在我们的炮口下颤抖吧!哇哈哈哈!”

    林伟业吐槽道:“真是没文化,我还以为你会说: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以内呢。”

    火炮测试完成后,就装备部队了。夏天南从护卫队员中挑出几个机灵的,作为炮手。由于不会有炸膛的危险,加上采用定装炮弹,几个新任炮手很快就掌握了发射火炮的要领,需要练习的就是使用象限仪测算角度以及瞄准了。不过攻打斩脚峒在即,来不及训练这些,夏天南也只能临时抱佛脚让炮手每天打上几炮练习准头。

    铸炮成功后,林伟业开始复制前装炮时代的经典炮车。

    其实炮车的结构并不复杂,一个可以供火炮上下调节位置的阶梯形炮架,加上两个轮子就是炮车的主体结构了,然后延伸出一个带拉钩的尾部,放下时可以抵住地面抵消炮身的后座力,抬起时可以挂上前车拖走,与地面接触的地方包裹铁皮,增加摩擦力和耐用性。前车就是挂在马驴等牲畜身上的拖车,也是两个轮子,与炮车连接起来就是一辆完整的四轮车,比两轮车要稳定。弹药箱就装在前车上,方便作战时递送炮弹。

    造出炮车倒是不难,可是拉炮车的动力难住了夏天南和林伟业琼州这地方基本没有马,驴子也很少,总不能用耕牛吧?就算不考虑影响农业生产,牛拉车的速度太慢,影响部队的机动性。最后只得祭出了代畜输卒的法宝说白了就是用人推,好在12磅山地榴弹炮很轻,几个人就能推动。

    夏天南赌咒发誓:“等到摆平全岛,一定得到内陆去弄到马,人拉炮叫什么事!”

    林伟业安抚他说:“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困难只是暂时的,将来我们不止要马拉炮,还要组建骑兵呢!在机枪和坦克出现之前,骑兵的机动性和冲击力是任何兵种都无法取代的。”

    “对,还有骑兵!”想起电影里骑兵冲锋的场景,夏天南心情澎湃起来。

    火炮已经弄出来了,接下来就是杀向斩脚峒了。夏天南意气风发,遥指东面斩脚峒的方向:“人若犯我,斩草除根!消灭一切反动势力,建立新秩序,杀!”

    护卫队带上新的大杀器向提南峒出发了。算上这次主动进攻,护卫队已经是第三次和斩脚峒交锋了,算是和“黎寨小奉先”杠上了。

    牛路岭斩脚峒内,黄大峒主最近很烦躁,自从澄迈县败给夏天南的护卫队以后,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路是不是走错了。严先生也没有给他更好的建议,只是要他等待,转机就会到来。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自己部下的勇气和信心正在消失,再这样下去,别说攻打澄迈县了,能不能防住官兵的围剿都是疑问以往黄猛甲对琼州府的卫所官兵不屑一顾,不过夏天南已经颠覆了他的三观,连带着对卫所官兵也没有了心理优势。

    斩脚峒的族人在人心惶惶的气氛中过完了新年,眼看着就过完汉人的元宵节了。等汉人过完年,估计就会有动作了,到时候是剿是抚,就有个结果了。

    如果对上澄迈县甚至府城,来的兵是正儿八经的卫所军,黄猛甲有信心得到一个招安的结果:自己这次又没打下县城,汉人官府的面子还在,当官的又不愿意多事,加上官兵未必能打下自己的寨子,招安对双方都是个好结局。

第七十七章 攻寨

    元宵节后第三天,黄猛甲找来严先生,商议如何应对官府的招安。这时有人来报,山下出现了一支队伍,正在往寨子的方向赶来。黄猛甲和严先生同时发问:“可是官兵?”

    报信的土兵摇摇头,带着一丝恐慌说道:“没穿官兵的鸳鸯胖袄,看着像澄迈县碰到的那支队伍。”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黄猛甲一下站起,又惊又怒:“这伙人甚是可恶,打过两场也就算了,还追到这里来!”

    严先生问报信的土兵:“只有他们,没有一个官兵?”

    得到确切的回答后,严先生对黄猛甲说:“峒主莫慌,没有官兵,只有这支私兵,他们既然也不惊动官府,估计另有目的,就有回旋的余地。”

    黄猛甲心烦意乱,来回踱步:“有什么目的?我们斩脚峒又没有宝贝,不过有洞产盐,可是汉人也有盐,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严先生说:“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们寨子之坚固,在整个琼州府的黎寨都是数得着的,平地野战是一回事,攻打寨子是另一回事,他们既然敢来,就必然有手段能破寨!”

    想到对方的火器之犀利,黄猛甲不由得底气不足,“如果这是这样,如何是好,面对官军我可以接受招安,可是他们又不是官府,我该怎么办?”

    “先看看再说,见机行事!”

    又有土兵来报:“对方已经到了寨门外,列好了队伍。”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黄猛甲一咬牙:“走,去看看他们是不是三头六臂。”

    到了木寨墙上,两人看到寨子外三百步处护卫队已经列好了一个两横排的长形阵,中间夹着两辆推车一样的家伙,中间架着一根粗粗的铁管子。黄猛甲没认出这是什么东西,严先生却脸色大变:“是炮,他们居然有炮?老天爷,这哪里是私兵,分明比官军还精锐!”

    他急忙对黄猛甲说:“峒主,情况与想象的不一样,我们的处境很危险,他们居然有炮,这个木墙肯定挡不住他们!”

    琼州除了府城,各州县一门像样的炮也没有,黄猛甲从没看到过大炮,迷惘道:“炮是什么,也是火器吗?难不成比他们自己的鸟铳还厉害?”在他看来,毙敌于无形的鸟铳已经是了不得的利器了。

    严先生情急之下,声音开始拔高,完全不复以往的斯文形象,大声说道:“昔日朝廷与建虏宁远大战,野战不敌老奴,全靠火炮犀利,方才击退建虏大军,宁远城内‘城内架西洋大炮十一门,从城上击,周而不停,每炮所中,糜烂可数里’,大炮之威,岂是鸟铳可比?”

    黄猛甲有点晕,他能说流利的汉话,但听不懂严先生说了些什么,朝廷与建虏、宁远大战、糜烂数里这些话包含的信息量很大,他也不知道代表着什么。

    眼见黄猛甲还没听明白,严先生叹了口气,一时半会无法与这个偏僻海岛上的黎人土官说清楚。

    “总而言之,他们的炮是比鸟铳更加犀利的火器,挡是挡不住了,峒主早作打算吧!”不管黄猛甲听不听得进自己的意见,严先生已经开始左顾右盼寻找退路了。自己辅助黄猛甲不假,但没打算不明不白的葬身于此。

    对面开始喊话:“斩脚峒的人听着,限你们一炷香时间内放下刀枪,打开寨门投降,否则枪炮无眼,你们全寨上下性命难保!”

    土兵们一阵喧哗,虽然被这支队伍两次打败过,但是野战和守城毕竟是两个概念,打不过你们,守总守的住吧,还限时投降,太狂妄了吧!

    黄猛甲气的七窍生烟,顾不得严先生的警示,哇哇大叫:“汉人如此跋扈,我斩脚峒的勇士必定死战到底!跟他们拼了!”

    斩脚峒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如果接受官府招安倒可以接受,反正只是个虚名,实力还在。可是打开寨门向对面这支队伍投降,等于把自己的老本都输给人家,琼州虽大,哪还有他黄猛甲的立足之地?

    他的积威尚在,土兵们纷纷举起钩刀呐喊,给自己鼓气。

    护卫队也不再吭声,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只是有几个人忙碌着从两轮车上取下一些铁球,堆放在铁管的旁边,并点燃了火把。

    斩脚峒这边看着对面的动作,不知道是做什么,又不敢出寨迎敌,就这么傻傻地看着,一时间双方陷入了沉寂。

    约莫半柱香后,对方又开始喊话:“时间已到,你们自寻死路,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面!”

    狡猾的汉人,明明时间还没到,黄猛甲愤愤吐了一口唾沫,发泄心中的不满。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害怕这一炷香时间过早结束,对方这么胸有成竹,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对面的两个人同时点燃了铁管上一根火绳,从这边看过去,很显眼的两束火花。片刻之后,两根铁管口部喷出火焰,伴随着几乎同时发出的两声轰鸣巨响,几乎震破土兵们的耳膜,个个震惊得面如土色。他们还从未听过这么大的响动,怕是老天爷打雷也不过如此吧。

    还没等他们明白怎么回事,两个铁球呼啸而来,一个狠狠砸在木墙上,木板材质又如何能抵挡炮弹巨大动能的冲击,登时就砸出一个窟窿,站在上面的土兵们站立不稳,好些人摔倒在地,有两人直接从墙上掉了下去。另一个铁球刚好从木墙上端飞过,咔嚓几声响,有两人被擦过,向后踉跄几步倒地,后面一人最惨,直接被铁球砸中胸口,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掉落木墙,飞了几米后落在地上。

    黄猛甲亲眼见证了这铁球的威力,被擦中的两人一人左边胳膊被完全削掉,另一人脸部被削去侧面小半边,脸部的骨头都露了出来,两人一时未死,倒在地上翻滚惨叫,血流一地。周围的土兵恐慌不已,纷纷退开,仿佛离这两人越近就离死亡更近一样。黄猛甲心中恐慌不亚于他们,再看看被直接砸中飞下木墙那人,胸口被砸了一大洞,肋骨齐断,血肉模糊,早就死透了。

第七十八章 破寨

    看到这炮弹恐怖的威力,黄猛甲骇然,这难道是妖法不成?他一时间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只剩下恐惧。鸟铳已是如此厉害,严先生说的这种大炮更是超出了他的理解,只能用妖法解释。

    他身经数战,杀人如麻,再惨的死状他也见过,但是小小一个铁球,威力之大至斯,任他天生神力能以一当十,也挡不住这铁球轻轻一击。

    没给他们留出更多思考的时间,对面那两根铁管又再次喷出死亡的火焰。经过第一炮的试射校准,第二炮打的更刁钻,直接砸在木墙的上端,木屑和碎片横飞,不少土兵被木片插中,哀嚎倒地。

    所有土兵都扔掉了手中的钩刀,试图寻找安全的所在,一时间木墙之上狼奔豕突,一片混乱。

    黄猛甲没有跑。他不是不害怕,而是很害怕。他不仅害怕会死,更害怕的是这一仗自己必输无疑,而自己多年心血经营的基业,就这么毁于一旦,这比死亡更让他害怕。他手脚冰凉地站在墙上,看着自己曾经勇猛无比的部下惊慌失措到处奔跑的样子,脑中一片空白就这么完了吗?难道就这么投降,失去整个斩脚峒,然后再屈辱的死去?

    夏天南幸灾乐祸地看着土兵们惊慌的情形,对林伟业说:“伟哥啊,他们好像不准备投降啊,要不来个榴弹试试?”

    林伟业点点头:“震碎他们的心里底线,看他们投不投降。”

    一来到此地,就想起当初黄猛甲气势凌人,要当着自己面抢夺符南英的情景,这么几炮打过去,很是解恨,想必那黄猛甲再也威风不起来了吧!

    炮手根据指示,调高炮的角度,换上了带着信管的榴弹。他们的动作虽然还不是太熟练,略显生涩,但也有板有眼。两门炮同时装入榴弹,准备完成,两名负责点火的炮手把火把凑近点火孔。

    林伟业下令:“点火!”

    夏天南粗声粗气模仿西方电影的腔调,来了一句“fire!”

    引火绳被点燃,这个时空第一枚用于实战的榴弹被火药爆炸的推力送出了炮口,带着巨大的动能,飞向对面。

    榴弹画出一道弧线,越过木墙,落在寨内。延时引信片刻之后引爆了炸药,轰轰两声巨响,两枚榴弹在黑火药的爆炸推力下,分别裂成三十多块碎片,无情地飞向周围的人。

    木墙之上站立的土兵只是斩脚峒部队的一部分,大部分都在寨门后方准备迎敌,爆炸的碎片笼罩了寨门附近的密集人群,土兵们如同被割倒的山栏稻,成片倒下。

    仅仅三轮炮击,斩脚峒就伤亡数十人。比起对着鸟铳冲锋,这更让人绝望。冲击鸟铳阵,只要不计伤亡,还有短兵相接的可能,面对几百步之外就能收割自己生命的铁管,所有土兵都丧失了战斗的勇气,全盘崩溃。没有人再顾得上守住自己的位置,全部往寨子内部跑,都想远离这可怕的天雷之火。

    看到木墙上的人纷纷逃跑,寨内传出混乱的嚎叫与呼喊,夏天南打了个响指:“差不多可以攻进去了!”

    他命令:“集中火力轰击寨门,打开寨门后,火枪手在前,长矛手在侧,保持攻击队形前进,遇敌之后,步枪射击,长矛保护。前进!”

    护卫队员齐声应道:“遵命!”

    火炮被推进两百米,抵近轰击寨门,这个距离已经不需要瞄准,直接炮口放平用实心弹轰就是。木制的大门,终究不是汉人城墙的铜皮包裹的城门,几炮下去,就轰了个稀烂。

    穿过弥漫的硝烟,护卫队员摆出整齐的队形,长矛兵保护着火枪兵鱼贯而入。

    经过两个月的时间,火枪兵已经扩大到一百二十人,火力非同小可。斩脚峒一片混乱,已经失去了有组织的抵抗,零星的反扑被燧发枪轻松击倒,长矛兵只要在经过倒下的土兵时顺手补刀,队伍推进的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黄猛甲的大屋前。

    这栋大屋位于斩脚峒寨子的中央,土兵们已经放弃了对首领的护卫,四散逃窜,大屋前面已经没有人护卫。

    夏天南和林伟业越过护卫队员,站在屋前。屋子大门紧闭,里面悄无声息。夏天南笑嘻嘻地说:“比预计的要快啊!伟哥,故地重游,有何感想啊?”

    林伟业看着紧闭的大门,颇为感慨。

    几个月前,他和符南英在这里遭受了黄猛甲的羞辱,靠着黄汉生的精湛箭术打赌赢了对方才侥幸逃脱。现在,则是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了这里,整个斩脚峒的生死都在自己二人一念之间。现代人接受的教育和人权观念与这种场面格格不入,可是这种感觉很刺激。

    他感叹道:“我现在知道古人为什么这么迷恋权力,而且要掌握军队了。在没有法制和人权的社会,权力和军队就代表着绝对的力量,这种随意决定别人的命运和生死的感觉如同毒品,尝过之后就不想放弃!”

    夏天南笑得非常欢快:“何止是古人,古往今来,金钱是女人的催情剂,权力是男人的春yao,我们的对手黄大峒主,还不是堕入此道。”

    说话间抬步走上阶梯,一脚踹开大门。杨由基和黄汉生带领几名护卫队员连忙跟上,以备不测。

    大厅的尽头的座椅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人,赫然是黄猛甲,旁边站着一个文士打扮的人。黄猛甲肩头有血迹,脸色难看,显然是受了伤。

    杨由基等人把枪口对准了两人,不到二十步的距离,不用瞄准都可以随时把对方打成筛子。队员们早已上好弹药,手指已经放在扳机上,等待着夏天南的命令。

    黄猛甲在榴弹爆炸后,没有再站在墙上等死,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房子。这里是自己统治斩脚峒的权力中心,曾几何时,这间大屋是临近所有黎寨都畏惧的地方,现在,即将成为他的坟墓。

    其他人可以逃,自己没办法逃,没有了斩脚峒数百勇猛的土兵,黄猛甲不再是那个勇冠黎寨的小奉先,逃到哪里他都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第七十九章 俯首称臣

    严先生早早就离开了木墙,躲开了炮火的轰击。但是他也没法逃,离开黄猛甲,他只是一个形单影只的汉人,这方圆上百里都是黎区,随便一个黎人就可以取他性命。还不如在这里等待,赌上一赌,或许还有活命机会。

    夏天南看着黄猛甲,这个曾经勇猛自信的肌肉人,现在好像一下苍老了许多,眼睛无神,脸色苍白。在近代化的火器面前,个人再勇猛,也不值一提。

    他嘲弄地说道:“马中赤兔、人中吕布,当年的吕奉先悍勇绝伦,黄大峒主如今这副模样,可当不起奉先这个称号啊!”

    黄猛甲心如死灰,看都没看他一眼,低声道:“成王败寇,我黄猛甲一向自负勇猛,可是面对你的火器,我挡无可挡。天要亡我,我无话可说。”

    夏天南呵呵笑道:“黄猛甲,问你三个问题。首先,你怎么不跑,收拢部下,与我决一死战?”

    “我自认打不过你,收拢部下回头再战,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第二个问题,假设时间能够倒流,回到我们碰面之前,你还会选择与我为敌吗?”

    “你是上天降下的妖魔,我宁肯去攻打府城,也不会与你为敌。”

    夏天南仰头大笑,“哈哈,黄猛甲,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饶了你和全寨族人的性命,只要你和你的部下听我驱使,你是选择答应,还是选择不答应?”

    黄猛甲黯淡无神的眼睛开始闪烁,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肯饶我性命?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听我驱使,对我而言,你和全寨人不仅没有用处,而且是个后患,只能全数杀了,男女老幼,一个不留,寨子一把火烧了,斩草要除根,从此世间再无斩脚峒!”夏天南收起笑容,冷冷地回答。

    黄猛甲闻言不寒而栗,对方有这个实力,把斩脚峒连根拔起不是妄言。能够留得性命,完全在意料之外,至于听从驱使,与接受官府招安没有本质区别,只不过对方不是官府,但实力远远超过官府。黎人不重视朝廷大义,只重实力,黄猛甲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是多年峒主当下来,有心服软,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看见黄猛甲僵在那里,而夏天南的眼里逐渐冒出杀意,严先生大急,都什么时候了,还拉不下脸面!他用力一推黄猛甲,然后跪倒在地,大声说道:“斩脚峒三千黎民,愿意听从贵部驱使!”

    本来以他的力气,无论如何都推不动黄猛甲,但黄猛甲居然一推就倒,也跪倒在地:“黄猛甲愿带领族人,听从驱使。”

    夏天南眼中的杀意消散,恢复了笑容,“识时务者为俊杰,黄峒主是豪杰之士,窝在这山岭之间是浪费人才,走出这方寸之地,必有一番作为。”

    黄猛甲情绪复杂,只是连连称是。

    “这位先生遇事冷静,颇有决断,敢问是何方人士?”夏天南转向严先生。看得出他不是黎人,应该是汉人,而且这副打扮,是个读书人。有无功名暂且不论,夏天南手下奇缺读书人,感觉摊子铺开却没有得力之人搭把手,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

    严先生感觉机会来了,抖擞精神:“在下复姓司马,单名一个德字,原为南京兵部会同馆副使,因得罪上官,被贬崖州,乃待罪之身。”

    居然还是陪都的六部官员!夏天南有点小激动,都说“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是自己身边来来去去都是盐丁,大多是文盲,好不容易碰见个读书人,一定要拿下为己所用!

    他迟疑着问:“兵部会同馆……恩,这个副使……?”他不知道这官职是否入流,什么品级,贸然说错会让人笑话。

    “从九品,刚入流的芝麻小吏。”司马德很麻利的接上话头,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

    跟读书人说话就是舒坦,闻弦歌而知雅意。夏天南颇为满意地打量着司马德:年纪三十到四十之间,留着三绺胡须,长相端正儒雅。这大明朝选官果然外貌也是条件之一,不管是县令吴明晋还是小吏司马德,卖相都很不错。

    旁边的黄猛甲瞪圆了眼睛,问道:“严先生,你不是告诉我姓严吗?怎么又姓司马了?”

    司马德咳嗽一声:“这个嘛,待罪之身,愧于以祖宗姓氏见人,以免祖上蒙羞,这个假报姓氏,也是权宜之计,不得已为之。”其实是他隐身于黎人之中,为其攻打官府出谋划策,行的是谋逆造反之事,一旦事败,就是株连九族之祸,捏造一个假名,以免祸及家人。

    汉人果然狡猾,黄猛甲愤愤不平,不过这话只能憋在心里,不敢表露。夏天南也是汉人,莫要惹得他生气,保命要紧。

    “司马先生为何会沦落到这黎寨之中?”夏天南没计较到底姓严还是姓司马,兴致勃勃地问道。

    “在下本是流放崖州,但是经过澄迈时,押解的衙役犯病殁了一个,剩下一个说是琼州之地穷山恶水,瘴气太重,丢下我就逃了,估计回去报了一个人犯暴病身亡。然后黄峒主经过该地,见我是读书人,便救下我,让我帮他出些主意。”

    简单了解了司马德的来历后,夏天南正色道:“黄峒主,既然决定供我驱使,总不能空口白牙。你把部下及族人都召集起来,当众宣布这个消息。”

    黎人此时文化程度很低,缔结协议之类还是靠原始的斩刀为誓或者歃血为盟,很重视信誉。只要黄猛甲当着自己族人宣布臣服于夏天南,那么他就无法反悔,而且威望也会下降,今后也不怕他耍两面三刀的手段。

    虽然已经表示臣服,但是当着自己族人的面宣布,黄猛甲一时之间还是有点接受不了,踌躇着没有立即接口。

    司马德站在他身后,悄悄伸手捅了捅他,示意他快点答应。眼下形势比人强,不由得他不答应。

    黄猛甲涨红了脸,吭哧吭哧说道:“我这就去召集。”侧身绕过夏天南一干人,往屋外走去。

    夏天南眼角瞟了一下黄汉生,后者会意,带着几名护卫队员持枪跟在其后。杨由基也出了屋门,指挥护卫队把大屋层层围起来,两门山炮也拖了进来,架在门口。眼下才刚刚击败对方,实力尚在,还是小心防备为好,以免对方反噬。

第八十章 收编

    待黄猛甲走出屋门,夏天南笑吟吟地看着司马德:“司马先生,黄猛甲不在,你可以说说为什么辅佐他攻打澄迈、临高两县了吧?别跟我说,你相信一个黎人土官能成大器。”

    司马德不慌不忙回答:“在下在南京虽然只是一名堪堪入流的小吏,但是平素喜好兵事,尤为推崇先朝阳明先生,以文人身,行武人事,上马能统军杀敌,下马能治国安邦。被黄峒主救下之后,恰逢他与澄迈县令有旧怨,我便建议他打下澄迈、临高两县,南压儋州,北窥府城,进可攻退可守。倒不是相信他能成什么大器,只是若能辅佐他成就一方霸主,也算是一展我胸中所学。”

    “区区几百土兵,如何能成就霸主?”

    “黄峒主这六百土兵,皆是历经战事的精兵,在琼州府,没有几个县能有实力抗衡,就算是卫所官兵,也不足为惧。据我所知,澄迈、临高连巡检、衙役在内,均不过三五十人,就算征集乡勇,无非也是百人之数,很容易就攻下。攻下两县后,打出旗号,临近各峒必然响应,那时可就不是六百之数,怕是数以万计,莫说区区县城,怕是府城也能打下。”

    夏天南来了兴趣,“若是朝廷从两广调集大军攻打呢?你数万黎人,听着唬人,能战的青壮怕不足半数,又如何能打得过两广精兵?”

    “打不过就跑,撤回山岭之间。朝廷官兵不善山林作战,不会追击,可是长期驻守太费钱粮,只能退回两广,我们又可以出山,夺回县城。”司马德胸有成竹,看得出心中早有腹案,“若不是贵部出现,我的计划很有可能实现!”

    这套战略听起来简单,不过很实用,夏天南点了点头。如果不是自己的护卫队横空出世,恐怕黄猛甲能在这司马德的辅助下在琼州府掀起一番风雨。

    夏天南更加觉得此人可用,问道:“我有意在琼州府做一番事业,司马先生可有意相助于我?”

    司马德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看得出夏天南很有野心,一个掌握强大武力又有野心的人,值得追随效劳,自己不过一个发配的罪官,错过这个机会,可能就会老死在这海岛之上。他一点都不矫情,干脆利落地回答:“在下不才,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这声“主公”让夏天南很是受用,三国里曹操刘备的手下不就是称呼自家老大为“主公”吗?这个司马德能中秀才,文化水平想必不低,难得没有书生的迂腐和不通世故,分析军事斗争头头是道,将来必是一大助力。两人一个求才若渴,一个苦寻良主,一拍即合。

    这时黄猛甲返回,称溃散的土兵大多都收拢,族人也召集起来了。

    众人来到寨中空地,斩脚峒的土兵和其族人已经把这挤的满满的,乌压压一片。他们刚刚从恐慌中恢复过来,仍然有些紧张,鸟铳也就算了,两门炮着实把他们吓得不轻,若不是峒主召集,恐怕都一个都不会来。

    护卫队只有三百人,而土兵加上族人再人数上占据了绝对优势。可是一百多把步枪和两门山炮一亮出来,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全场鸦雀无声。

    夏天南面向众人,大声说道:“斩脚峒两度败在我手上,今天更是被我攻破寨子,我本可以取你们峒主和在场所有人的性命……”

    人群稍微有点骚动,但是很快平息。这话没错,黎人崇尚武力,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夏天南数度击败斩脚峒号称精锐的土兵,寨子都攻下来了,所有族人的命运确实掌握在他手上。

    “不过,我也不是嗜杀之人,既然胜负已定,我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降了我,听我号令,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人群又骚动起来,斩脚峒悍勇是不假,不过与护卫队相比实力相差太大,能留下性命,谁又想死。

    夏天南看着黄猛甲,不再说话。司马德知道黄猛甲该做什么,不动声色地在他背后一推。

    黄猛甲深吸一口气,面向夏天南,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朗声说道:“黄猛甲愿降,斩脚峒上下愿听从驱使!”

    眼见峒主都表态了,人群中多数人都纷纷嚷嚷:“降了降了,愿听从驱使!”

    夏天南心中很是满意,收服了这个刺头,既消除掉一个强劲对手,又平添一大助力,一进一出,自己的实力也增加了。

    “很好,黄猛甲仍然是斩脚峒的峒主,族人可以继续在这里居住,但是你和剩余的土兵必须接受我的收编,加入我的护卫队。”

    收服了斩脚峒,稳定了局面后,林伟业没有忘记此战最重要的目的之一硝石矿。

    他在土兵的带领下来到那个产盐的洞里勘探。这是一个类似于溶洞的洞穴,洞口不大,但是内部空间很大。洞内岩石间满是晶体状岩盐,夹杂着淡黄色半透明的玻璃状物体果然是天然钠硝石,从品相上看,纯度非常高。只要派人开采,送至百仞滩兵工厂,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需要为硝石发愁了。

    事情安排妥帖之后,夏天南命令黄猛甲打扫完战场,然后带领剩下的三百土兵跟随自己回马袅。

    返程途中,林伟业悄悄问夏天南:“为什么不干脆干掉黄猛甲,斩草除根?你不怕这个肌肉人反水?”

    “也想过,不过黄猛甲和他的土兵战斗力在黎人中是一流的,如果不是碰上我们,说不定打下澄迈县城,招纳黎人聚众造反,也能成就一番事业。我们现在缺人手,直接消灭太可惜了,收为己用不是更好?至于会不会反水嘛,我认为可能性不大,他现在已经被我们打怕了,而且少数民族不像汉人那么多花花肠子,说降了就肯定降了。”

    此后一路无话,六百多人回到了临高。土兵们暂时和护卫队员住在马袅村训练场简易的板房,好在琼州一年四季都没有寒冷的天气,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随着队伍的慢慢扩大,夏天南准备在训练场建造一个完善的兵营,不但能容纳更多的部队,还要承担新兵的全套训练计划,包括操场和靶场。

第八十一章 训练

    回到临高后,护卫队恢复了训练。虽然兵工厂继续向部队交付步枪,但是日常训练的内容仍然以队列和刺杀为主,目的在于帮助土兵们适应护卫队的作战方式。

    队列训练可以提高士兵的纪律性和意志力,刺杀训练可以锻炼士兵的勇气,鼓舞斗志,强化纪律性。

    虽然步枪和火炮在几次小规模的战斗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是夏天南不想让自己的部队过于依赖火器。毕竟这还是一个冷兵器为主的时代,现有的火器不足以完全压制冷兵器部队,尤其是面对骑兵时,严整的队列和敢于肉搏的勇气才是最重要的。

    起初黄猛甲和土兵们并不认同看起来呆头呆脑的队列训练,一大群人排成直列或者横列,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齐步走还要分左脚右脚,在他们看起来很傻很天真。就算是刺杀训练,在他们看来也很鸡肋,肉搏战不就是亮出家伙冲上去一顿乱砍吗?在遇上护卫队以前,他们过去就是这么战胜一个又一个对手的。虽然慑于护卫队的实力,他们勉强接受了训练,但是敷衍之意很明显。

    夏天南用最简单有效的方法解决了土兵们训练不积极的问题对战训练。护卫队用与长矛长度相当的木棍,土兵们用木刀,武器都蘸上染布的染料,被武器刺中或者砍到、身上蘸上染料者退出战斗。

    本来黄猛甲和土兵们很有信心,对方的火器自然是犀利的,不过肉搏战就难说了。虽然在澄迈和家门口败给了对方,但是提南峒一役,护卫队胜的很惊险,如果没有杨由基这个近似于bug的存在,结果说不定会改写。

    对战的结果却出乎土兵们的意料。如果说在提南峒第一次投入战斗的护卫队还显得紧张,战斗技巧稍显生疏,经过几次实战磨练之后,加上没有停止过的大运动量训练,护卫队的实力明显上了一个台阶。

    护卫队完整的阵型加上简练实用的刺杀完全压制了各自为战的土兵,面对对方如林的“长枪”,和看似简单却刁钻毒辣的突刺,武器长度不够、基本没有配合的土兵几个回合就“伤亡”近半,如果是真刀真枪,队伍早就崩溃了。

    虽然黄猛甲凭借天生神力,左冲右突,“斩杀”了不少人,但双拳难敌四手,依旧在对方的配合和人数优势面前“阵亡”。

    事实胜于雄辩,黄猛甲不得不承认,自己输给护卫队不冤。不管是用火器还是肉搏,自己都不是对手。首领服气了,土兵们更加心悦诚服,乖乖地接受了枯燥的训练。

    这边训练场练得热火朝天,夏天南却没有掩饰收编黄猛甲的事实,他也不屑于刻意隐瞒。斩脚峒土兵被收编的消息,不久就被临高县衙得知。

    知道这个消息时,县令吴明晋很是不安。打败围攻澄迈县城的黎人只能说明夏天南的部下很强悍,让人忌惮,但是收留这些黎人并为己所用,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与造反谋逆有何区别!作乱犯上的贼子,居然不捆送官府衙门,居然还藏于营中,企图收为己用!”吴明晋义愤填膺地控诉。

    钱师爷比他冷静些,相比于忠君爱国这些形而上的东西,他更在意是否这种行为是否真正威胁到了县衙,乃至于波及到他。

    最近经过打探可知,夏天南在百仞滩炼铁,甚至打制鸟铳,在马袅盐场练兵,这些行为并没有刻意隐瞒官府,花些心思就能打探到。

    造船出海、私自炼铁也就算了,虽然为朝廷所禁止,但是只要有银子奉上,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是打制鸟铳,加上私练兵卒,只要证据确凿,够得上抄家灭门了。

    问题在于,夏天南平时非常精明,做事考虑非常周到缜密,如果他完全不顾忌官府是否知道这些事,那么这就是个很危险的信号。难道之前的推断错了?本以为他生意做大就会舍不得这些坛坛罐罐,没想到最终还是走入了歧途吗?钱师爷百思不得其解。

    吴明晋终究是个传统的文官,对于这种事情无法做到坐视不理,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向府城上报。至于派人捉拿夏天南,他还没有失去理智,人家有三百青壮,能够打败六七百斩脚峒土兵,十几个衙役还不够塞牙缝的。

    在县太爷亲自提笔起草向府城的呈文时,钱师爷却在思考着可能面临的后果。这篇呈文一旦发出,等于与夏天南撕破了脸皮,府城能否派兵捉拿,官兵何时能到,夏天南是否会束手就擒,都是未知数。

    在钱师爷看来,夏天南必定会反抗,万一到时候没拿下夏天南,他定会迁怒于县衙,县尊可以为朝廷尽忠,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师爷,家中还有老小妻儿,犯不上陪着送死。那么,自己该当如何做才能自保呢?

    一篇简短的呈文很快出炉,吴大县令吹干墨迹,小心卷起来,叫来亲信衙役,吩咐明天一早就起程送往府城。钱师爷眼珠转了转,找个机会出了门。

    打下了斩脚峒之后,消除了眼前的最大威胁,趁着土兵们训练的这段时间,夏天南正忙里偷闲与玛丽娅、春兰等人一起深入交流探讨人生和理想。

    穿越之后,调戏一下身边的美眉是夏天南最大的乐趣,摸摸小手,亲亲小脸什么的,而且玛丽娅也不禁止他揩一揩春兰等丫鬟的油,如此左拥右抱,众女和谐其乐融融的事情,在旧时空只有做梦才可能发生。

    夏天南还有一个梦想,他打算在胡家庄的原址上扩建,建成两个相邻的园子,他和林伟业一人一半,采用江南的园林式设计,假山、花园什么的都要有,而且还要开凿一个人工湖,供将来的女主人们乘乘凉、喂喂鱼什么的注意,是女主人们,夏天南的野心可不是一两个妹纸就能满足的。

    在他意淫将来的后宫之时,刘全来报,县衙钱师爷来访。

第八十二章 通风报信

    钱师爷?他来作甚。夏天南满是疑惑,最近事业走上了正轨,依仗县衙的地方不多,与他来往少了许多,而且他从不主动登门,此次颇为反常。

    夏天南在前厅会见了钱师爷。虽然对方利用价值下降,但表面上夏天南还是非常热情:“钱师爷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钱师爷却没有回答,脸上神情颇为古怪,像是纠结于什么事。夏天南奇怪地望着他,今天钱师爷很奇怪啊,平日可是长袖善舞,接人待事滴水不漏,很少有这么失礼的时候。

    钱师爷纠结一番,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开口呵斥道:“呔,你这逆贼,可知已经大祸临头!”

    夏天南摸不着头脑,这是唱的哪出啊?他莫名其妙回答:“钱师爷,此话怎讲?”

    起了个头,钱师爷不再纠结,说话流利了许多。

    “你在本县经商,县尊照拂有加,多次给予方便。可是你这厮不思回报,反而私炼铁器,打制鸟铳,甚至包庇藏匿反贼黄猛甲,条条都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县尊已经亲笔行文,明日一早上报府城,朝廷天兵一到,你和那反贼定成齑粉,这不是大祸临头是什么?”

    原来这个时代的官府也不是影视剧中描述的那般无能嘛,虽然没有刻意隐瞒,但是县衙对自己的举动这么清楚,还是稍微出乎夏天南的意料。

    虽然对县衙向府城示警不是很在乎,可是能够先一步知道,并采取措施掌握主动,总是比被动应付好。眼下夏天南最感兴趣的是钱师爷的真实想法,这么上门呵斥看似无礼,其实是透露了县衙的内幕,以对方的世故老练,肯定有其深意。

    夏天南旁敲侧击:“钱师爷何来此言,我一向清白守法,只是操练了几个乡勇以防海贼和黎乱。炼点铁也是为了打制农具,至于鸟铳真是无稽之谈,我一介商贾,又哪会打制这等军国利器。”

    钱师爷自然不信他的,开口却是另外的内容:“县尊是江西抚州人,任期将满,不管是转任还是致仕,反正不会留在临高。我可是本地人,妻儿父母都在临高……”

    夏天南闻弦歌而知雅意,钱师爷的意思是:吴县令独自一人来琼州上任,妻儿俱在老家,这也是明代当官的惯例,一个裸官自然少了很多牵挂和束缚,行事没那么多顾虑,而钱师爷根在此地,凡事都得替自己留条后路。眼下就是吴县令要借助府城之力除掉自己,而钱师爷显然没什么信心,变相的向自己通风报信。

    “钱师爷是聪明人,凡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夏天南笑呵呵地说。

    钱师爷却板着脸:“我领的是县尊的束,自然要替他老人家分忧,我来点拨你,盼你在朝廷天兵到来之前,迷途知返,自己向官府请罪,可不是与你来套交情的。”

    “师爷教训的是。”

    钱师爷丢下几句话就走了,夏天南奉上十两茶水钱以表心意,他一反常态没有笑纳,正如他轻轻的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两银子。

    待钱师爷走后,夏天南叫来黄猛甲,直接告诉他,“你现在是官府眼中的反贼,如今我收留你,本县吴县令要上报府城,调兵来捉拿你我,若是你,会怎么做?”

    黄猛甲用手在脖子处横着比划:“杀了狗官,占了县城!”

    夏天南摇摇头:“这不是最好的选择。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广积粮,缓称王,眼下我们需要积蓄实力,而不是占据一个破县城与朝廷的大军死磕。不过这吴县令不听话,得敲打敲打。你好好训练,过几日打一次临高县城,就当演练。”

    钱师爷从夏天南那里出来后,心情颇为复杂,哪儿也不去,直接回了自己家。进了屋,吩咐小妾打水给自己洗脸。洗了几把脸后,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小妾娇滴滴地说,“老爷,妾身昨日看中个镯子,要三两银子,今日趁你在家,不如去买了吧……”

    若是平时,钱师爷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个小妾是收受了夏天南的贿赂后,从府城买来的,听说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因为和主家勾搭,被大妇扫地出门,贱价发卖,被钱师爷捡了个便宜。这小娘皮细皮嫩肉,一双眼睛很勾人,平时把钱师爷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很受宠。

    可是他今天心情不好,没空搭理,眼睛一瞪:“败家娘们,就知道买这买那,去去去,把夫人叫来。”

    小妾见他发脾气,不敢再说,赶紧去把正房叫来。正房是私塾先生的女儿,颇识得几个字,比寻常妇道人家多几分见识,钱师爷每逢大事,就会找她商量,就算不能出什么主意,开拓一下自己的思路也是好的。待她来了之后,便把这件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他老婆想了想,说道:“这么说来,这个姓夏的很有钱,还练出了一支官兵都未必打的过的私兵,就算不造反,肯定也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临高这地方天高皇帝远,朝廷未必有心大费周章来管这摊事,县太爷这么做,姓夏的不反也得反,到时候遭殃的首当其冲就是他县太爷,其次就是那些主薄、县丞,你肯定也要波及。你这么做很对,真到了那时,说不定姓夏的会放你一马。”

    “可要是朝廷来管了呢,万一官兵打赢了呢?我今日这么做,等于是通风报信,会不会被秋后算账?”

    “怕什么,你又不是脑门上写着‘通风报信’几个字,姓夏的得了好处也不会到处宣扬。再说,朝廷赢了,谁还来追究这些小事。可朝廷若是败了,姓夏的起兵造反,你就不是被秋后算账这么简单,脑袋怕都保不住,孰轻孰重,还有的选吗?”

    钱师爷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需要有人坚定自己的信心而已。他抱住老婆,腆着脸说道:“还是我家夫人好,明白事理,关键时刻能帮为夫拿个主意。”

    他老婆啐了一口:“这时候知道我的好了,平日里只知道哄那小骚蹄子。”

    “哪里哪里,她怎么和夫人你比,空有脸蛋没见识……”

    “我年老色衰,怎么和人家十**岁的年纪去比,你怕是懒得碰我身子吧。”

    钱师爷放下一桩心事,心情好转,看着自家老婆徐娘半老,与小妾相比,另有一番风情,便上下其手,口中道:“夫人风韵犹存,她小丫头片子哪有这般韵味……”摸得她气喘吁吁,两人滚到床上行那夫妻之事去了。

第八十三章 黎乱(一)

    第二日一早,吴明晋派出的衙役带着呈文出了县衙,直奔府城而去。

    琼州驿站本就落后于中原内地,公文往来本就不便,崇祯初年,为了节省开支,大幅度裁撤驿站,更是雪上加霜,各县与府城的通信,全靠徒步行走。这名衙役带上了几日的干粮,早早就出发,以便早日将信送到府城。他没想到,这封信就是他的催命符。

    才出了县城几里路,附近人烟稀少,一支冷箭就插入了他的后背,直接从前胸穿出,这衙役来不及呼喊一声就毙命。杨由基带着几名护卫队员从树林中走出,取出了他怀中的信封,然后挖坑就地掩埋。

    吴县令派出送信的人之后,稳如泰山待在县衙等待府城来人捉拿夏天南。

    在他看来,夏天南固然强悍,终究只是新崛起的地方豪强,本县虽然忌惮他,但在代表琼州最高统治机构的知府衙门面前,必定会乖乖俯首认罪,自古民不与官斗,他夏天南定不敢与朝廷公然对抗。

    这一等就是五六日,按以往的经验,送信的衙役应该快返回临高了,可是县衙门口毫无动静。吴县令终于有点坐不住了,在屋里来回踱步,想找个人商量下,可是经常在自己面前晃悠的钱师爷这几天很罕见的极少露面。

    正当他想派人去叫钱师爷,门外一名衙役慌慌张张冲了进来,大喊道:“大人,不好了,斩脚峒的黄猛甲来攻城了!”

    吴县令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惊地半响说不出话来。怎么会这样,事情完全没按自己的预想发展,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倒来了。

    想当初,这黄猛甲攻打澄迈时,自己还有些兔死狐悲,颇为同情澄迈县的林三峰,以县城可怜的防守兵力,想要阻挡如狼似虎的土兵何其艰难,转眼间这悲剧的主角就轮到了自己。

    报信的衙役等了半天,没看见县太爷有什么指示下达,心里暗暗嘀咕,莫非县太爷被吓糊涂了,这会儿应该是派出衙役发动乡勇守城才是啊,再耽搁一会儿,城墙上群龙无首,恐怕就要被那蛮子攻破了。

    吴县令缓过神之后,吩咐道:“叫齐所有衙役,不管当值不当值的,全部上城头,另外通知城中各大户,把家中壮丁派出来协助守城,不然城破了,他们也跑不了。”报信的衙役得令去了。

    吴县令想了想,似乎没有其他可以调用的兵力了,临高县也有巡检,不过设在临高角,监视海盗,远水难解近渴,无法效仿澄迈县当日以巡检弓手抵御攻城之举。于是抬步就往城墙走去,如果城破,呆在县衙好不到哪里去。

    临近城墙,听得城外喧闹不已,心下不免惴惴,临高承平多年,在他的任内,除了几股海盗上岸抢劫粮食牲口,县城从未受过直接威胁,眼下被以善战著称的斩脚峒包围,说不怕那是假的。

    这时,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却是钱师爷追了过来,口中急呼:“东主,县城告急,非夏天南不足以解围,请东主速速修书一封,调遣他的乡勇来救援!”

    吴县令停住脚步,转身大喝道:“宝山,你怎么这么糊涂,黄猛甲不是被夏天南收留吗?转眼间又来攻打县城,其中必有蹊跷,这当口你还叫夏天南来,不是引狼入室吗?”

    钱师爷其实心中也是很不安,这剧情发展不仅出乎县太爷的意料,也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不过不是夏天南的本部人马攻城,他反而松了口气,至少眼下夏天南还不愿公开与官府撕破脸,那么事情就有转圜余地。

    以县城的兵力,守住城墙不失是难上加难,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夏天南才能真正替县城“解围”这黄猛甲私自攻城的可能性不大,十有**是夏天南指使的。

    他能猜到黄猛甲为什么来攻城,估计和吴县令那封发往府城的呈文有关,所以肯定只有夏天南能解决问题。可是这些又不能和吴县令详说,否则就暴露了自己通风报信的把柄,只好干巴巴的劝说:“夏天南部下怎么说都还是本县编练的乡勇,调他前来是应有之义。再说他只是有不法之事,并未有造反之实啊。”

    吴县令心下其实也认可他说的这些,可是自己都发文请求府城协助捉拿夏天南了,这时再厚颜去求他解县城之围,实在拉不下这个脸面,而且黄猛甲必定与夏天南存在某种联系,就算能解围,说不定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当下只是不做声,走上了城墙。

    上了城墙,抬眼望去,吴大县令顿时面如土色:好几百土兵排着整齐的队列,抬着云梯,手中挥舞着刀枪,口中大声喊叫。钱师爷跟着走了上来,看见这般情景,更加不堪,身子一软,差点摔倒。

    对方人群中走出一个魁梧的巨汉,伸出手掌一举,身后的土兵们马上安静下来。他指着城墙上的吴县令喊道:“想必你就是临高县令吧,限你一炷香之内打开城门,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吴县令又惊又怒:“贼子休想,本官誓与临高共存亡!”明代地方官丢失城池是重罪,还不如死在贼子手中,留下个好名声。

    这魁梧的巨汉正是黄猛甲,夏天南要敲打一下不听话的临高县,由他来充当打手是最合适的。按照计划,黄猛甲带领斩脚峒土兵攻下县城,打劫一下官库和城中大户,然后夏天南带着护卫队“救援”,夺回县城,再以防范黎乱为由,想办法架空县衙,控制县城。

    在朝廷控制力强的内陆地区,这样的想法简直是痴人说梦。不过在朝廷和官府的影响和控制力相对弱很多的琼州,未必实施不了。而且夏天南本人不能赤膊上阵,得把“声名狼藉”的黄猛甲推在前面充当恶人。有英雄,就必须有坏人来衬托。

第八十四章 黎乱(二)

    黄猛甲给出一炷香的时间,说是让城内投降,其实客观上给了城内准备防御的时间。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实在太短,放在规模大点的州县,这点时间什么都干不成。

    好在临高县城实在不大,大户也就那么几家,听闻黎人攻城,恐慌不已,纷纷把家中的健仆派了来,仓促之间,也凑齐了一两百人,提着棍棒,上了城墙。

    吴县令一看,不少人手中的棍棒甚至是临时拆下来的门栓,再看看城下土兵手中的钢刀,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县衙库房倒是储备了一些刀剑。但此刻乱民的攻城已经是箭在弦上,返回县衙库房取出刀剑分发下去已经来不及了。罢了罢了,今日大不了以身殉国,留得身后美名吧。

    环顾四周,发现只有钱师爷陪在左右,其余县衙官员一个不见,登时大怒。

    “来人,把王县丞他们叫来,今日贼子攻城,凡退缩躲避者,本官定参他一个临阵脱逃,必教他脱去身上官袍!”

    临高县除了正印坐堂县令,佐贰官县丞,就只有典史了,主薄暂时出缺,前任主薄刚刚致仕回乡,这偏僻州县无人肯来,补缺不易,只能暂时空着。正印堂官发飙,县丞和典史没法躲,这个临阵脱逃的大帽子扣下来,谁也承受不起,只能灰溜溜地从家中来到城墙上。

    县丞姓王,典史姓林,都是本地人,深知黎乱的厉害琼州府黎汉之间矛盾由来已久,历朝历代黎人作乱多如牛毛,黎人攻打县城也不是首次,倘若攻下县城,这些汉族官员难逃一劫。他二人本想躲在家中,如果城破,就冒充百姓糊弄过去,眼下被逼着穿着官袍上了城墙,心中一面大骂吴明晋祖宗十八代,一面思索着等会如何脱身。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吴县令肯定不会打开城门投降,黄猛甲举起刀,大喝:“攻城!”

    几十名土兵们抬着云梯朝城墙冲去,更多的土兵持刀紧随其后。由于没有弓箭的干扰,几架云梯很快就架上了城墙,土兵们把钩刀咬在嘴中,爬上云梯,衔枚而上。

    城墙上的衙役连同健仆不到两百人,又毫无守城经验,看着土兵们要爬上来,慌乱不已,有人去推梯子,有人拾起零碎砖头朝下砸去,还有人拿木棍铁尺去砸快要爬到垛口的土兵。

    面对毫无组织的混乱抵抗,土兵们只是默不作声的往上爬,期间虽有被砖头砸中或者被木棍捅中跌下梯子的,但是双方人数相差了不少,城头的抵抗如同在湖水中投下几个石子,激起几朵浪花后就没了动静,很快就有土兵爬上了城头,与对方厮杀起来。

    吴明晋看着一个土兵爬上了墙头,然后是两个、三个,越来越多,既紧张又害怕,可是又无计可施。他一介文官,读过不少圣贤书,可是在眼下毫无用处。

    倒是林典史平日掌管缉捕,粗通武事,虽说暗恨吴县令把自己叫上城头,但大家终究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眼见情势危急,站出来大声指挥,喝令众人集中人手连砍带推,把几架云梯破坏的破坏,推倒的推倒,攻城的势头为之一阻。待腾出手来,再围攻城墙上的十来个土兵。

    在城墙上,守城方占据局部优势,众人棍棒齐上,土兵们寡不敌众,被打死打伤几人,其余人眼见不敌,直接跳下了城墙,县城的城墙不太高,腿脚可能摔断,倒也摔不死。

    吴县令看得真切,忍不住喊了句好:“林典史,做的好,本官一定为你请功!”

    林典史谢过,转过身却拉长了脸。县城的城防太简陋,又承平已久,什么檑木、狼牙拍、火罐等守城器械一概全无,就算是用金汁也来不及烧开了。而且对方人实在不少,纵然打退了一次进攻,也无济于事,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城下,斩脚峒的阵列后方,夏天南带着黄汉生、杨由基和所有护卫队员隐藏在树林中观战。眼见第一波攻击受阻,夏天南摇摇头:“这还只是偏僻州县,守城人数远少于攻城一方,又都是乌合之众,若是中原大城,这攻城战怕是更加艰难。”

    他命令黄、杨二人:“斩脚峒和我们合训一段日子了,这些土兵都是我的预备兵源,不能在这无谓的攻城中有过多伤亡。你们两人上去,带领斩脚峒中善射之人,压制城头,帮助他们一鼓作气攻下县城!”

    二人领命,离阵而出。到得斩脚峒阵中,黄汉生对黄猛甲说:“黄峒主,老爷有命,你派出峒中善射的勇士,和我二人一起压制城头。”

    对这两人的箭术,黄猛甲有刻骨铭心的体会,连口答应,叫出十名平日里打猎时射箭准头好的,跟在两人之后。

    二人带领十名射手,来到城下,张弓搭箭,瞄准城头。这时土兵们发起了又一波攻势,架起尚未破损的几架云梯,再次向上爬去。城头垛口出冒出不少人头,想故技重施,把梯子推离墙头。

    黄、杨二人率先射出了手中的箭,两名健仆面门中箭,仰头倒下,身后十名射手也纷纷出手。就算不是箭无虚发,这么近的距离,命中率也很高,一时间城头众人倒下一片。

    两轮箭下来,城上的林典史手足冰凉。

    敌人动用了弓箭,而己方毫无还手之力,这城还怎么守?射上来的箭矢不少是猎户用的,杀伤力一般,中者未必丧命,可是有几根箭矢明显是重箭,中者立毙,要命的是准的吓人,堪称箭无虚发。只要有这几张强弓在,守城众人都不敢冒头。

    墙头的压力消失了,土兵们飞快的往上爬,很快就上了城头,一个接一个跳了上去,片刻之间,城头上的土兵就与守城方数量相当。人数一接近,斩脚峒土兵的战斗力就显现出来了,一个能打两三个衙役。守城众人本就靠人多壮胆,人数不占优势了,节节败退,已经有脚快的转身就跑了。

    林典史看清大势已去,调头就跑,王县丞紧随其后。

    钱师爷也没有殉身的想法,跟随林典史和王县丞朝城墙下跑去。经过吴县令身边时,稍微犹豫了下,还是扯住了他的袖袍,这时也顾不上什么上下尊卑了,大喊道:“东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留住有用之身要紧!”

第八十五章 黎乱(三)

    吴县令脸色煞白,显然紧张无比,可是却不愿离开。

    “能走到哪里去,失城是死罪,反正难逃一死,不如让贼子给我来个痛快的!”

    想到平日里宾主相宜,钱师爷不忍心让他窝囊地死在乱兵手中,劝解道:“此事尚有转圜余地,先保住性命,静待转机。”

    吴县令无神的眼中冒出一线光亮,钱师爷辅助他多年,从不空口大话,这话必有深意。能活命,谁又真的想死呢?他也顾不上详细询问,提起官袍,跟着钱师爷下了城墙。

    离开城墙之后,王县丞、林典史再也不管吴县令之前的严令,径直往家中奔去,此刻县衙是死地,去不得。吴县令与他们不同,除了县衙,无处可去,只得先回县衙,再做打算。

    城墙之上的抵抗持续没多久,留下三四十具尸体,其余人见县太爷都跑了,顿时一哄而散。土兵们也不去追击,只管打开城门,放自己人进来。大门洞开,几百土兵簇拥着黄猛甲进了城。

    黄猛甲此刻的感觉很美妙,汉人的县城他经常进出,可是明刀明枪杀进来还是第一次。之前攻打澄迈,由于有巡检弓箭手的协助抵抗,和护卫队的夹击,以失败告终,这次终于尝到了破城的感觉。

    不过享受这种感觉只能是片刻,夏天南的计划必须执行。黄猛甲与澄迈县令有旧怨,与临高县倒没有什么过节,暂时懒得管他,直接兵分两路,一路直取官库,一路沿街洗劫大户。

    承平已久的临高县城笼罩在了恐慌之中:官库被砸开,库存的粮食和库银都被运走;大街小巷之间,土兵们专挑大户破门而入,抢劫财物,金银细软都不放过,大户们无处可逃,躲在家中角落,看着对方翻箱倒柜,只能瑟瑟发抖。

    好在土兵们只劫财,不乱杀人这是夏天南事先再三警告过的,他只想破坏官府的统治,而不想大开杀戒,临高是他的根据地,百姓是他将来统治的基石。

    吴县令和钱师爷躲在县衙中,紧闭大门,听着墙外的哭喊声,毫无办法。钱师爷重提之前的建议:“东主速速去调夏天南来平乱,此事尚有转机,否则,就算贼子不攻进县衙,东主也在劫难逃。”

    吴县令恼怒地说:“又提那逆贼作甚,难道这黄猛甲与他毫无关系?”

    钱师爷耐心回答:“东主,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最重要的,是挽回局面。只要能让黎人退兵,县城失而复得,东主便可保住性命和官职,至于夏天南是真的打退黄猛甲,还是沟通串联,都不重要。”

    吴县令为官数年,虽称不上厚黑,但基本的官场哲学还是及格的,他明白了钱师爷的意思,只要能保住官职和性命,夏天南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无所谓。只要夏天南没有和官府撕破脸,按照明面上的游戏规则来,自己可以慢慢想办法对付他,总比把命白白送了强。

    他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钱师爷和他合作多年,知道他的风格,这是同意了自己的观点,但又不愿意明面上表态,典型的掩耳盗铃。于是匆匆写了封短信,找来一个幸存的衙役,叫他从后门出去,送给夏天南。

    这名衙役战战兢兢出了后门,绕过乱兵攻进来的东门,从西门出去,围着城墙兜了个大圈,回到东门附近,此时门口已经没有人,直奔胡家庄的方向而去。

    才奔出没多远,他在树林里迎面碰上护卫队,吓得坐倒在地,以为又有一波乱兵,仔细一看是汉人服饰,为首的一人他见过,正是经常出入县衙的夏天南。

    他赶紧大喊:“夏老爷,黎人作乱,祸害县城,我家县太爷和钱师爷命我前来请求夏老爷前往救援!”说着把钱师爷的信递上。

    夏天南本就要去“平乱”,有县衙的求助更加名正言顺,心中暗喜,接过信匆匆看了看,无非是县城遭难,征调这只战力强悍的“乡勇”救援。

    他叹了口气:“本人忝为临高乡勇首领,县城有难,岂能袖手旁观,只可惜救援来迟一步,让父母官大人和城中父老乡亲遭受劫难,实在是本人之过。你回去回禀大人,我们马上就入城,击退乱兵!”

    打发走衙役之后,他带领护卫队慢悠悠地朝县城进发。时间还早,等到黄猛甲把打劫的财物运的差不多了再进城也不迟。

    这边夏天南优哉游哉地向县城进发,那边黄猛甲已经准备满载而归了。临高虽然穷,毕竟是大明治下正经的一个县城,土兵们一番搜刮,倒也颇有收获,金银细软装了满满三大车。官库那边,粮食倒是没多少,银子更没有,只有几百石陈粮,但是刀枪器械不少,黄猛甲也不挑剔,不管生锈没生锈、用不用的上一股脑都打包运走。

    夏天南带队错开了斩脚峒土兵,径直往县衙而去。县衙连门都没关,这吴大县令倒也光棍,知道凭衙门几个衙役,不管是斩脚峒还是护卫队,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索性中门大开。

    夏天南闲庭信步般踱入衙门,轻车熟路来到了吴县令的书房。上次来这个房间还是请求吴县令拨付船匠,这次来却是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吴明晋和钱师爷两个人在书房等着,仿佛知道他一定会来。

    夏天南微笑着拱手作揖:“县尊、钱师爷,小人来迟,让二位受惊了。不过还请放心,那斩脚峒的土兵畏惧我护卫队,已经落荒而逃,眼下县城安全了。”

    吴明晋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夏天南。

    事情的真相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只要夏天南不挑破,他也没有胆量揭穿,毕竟眼下的局面还在可控范围内黎人攻破了县城,可是又退去了,县城算是失而复得夏天南虽然露出了獠牙,可是还没有和官府撕破脸,这个游戏只能陪着他玩下去。吴明晋有很大的把握,只要府城甚至两广总督出兵,一定可以剿灭斩脚峒和这劳什子的护卫队,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第八十六章 挟持县太爷

    钱师爷的想法没有吴明晋那么纠结,只要能保住性命,一切好说。他举手回礼:“多谢夏老弟救援及时,再晚来一步,恐怕县城就要毁于一旦了。”

    吴明晋斜眼看着钱师爷,终究只是个幕僚师爷,一点气节都没有,睁眼说瞎话,明知攻城与对方有莫大的关系,还这么配合对方演戏,岂不是唾面自干。

    钱师爷感受到了吴县令的注视,知道这么说肯定会招致他不满,不过现在性命都难保,这些都顾不得了,只是假装没看见他的脸色。

    两人的神色被夏天南尽收眼底,他暗自好笑,大难临头,夫妻尚自各自飞,何况是县令师爷这种雇佣关系。

    他对钱师爷说:“斩脚峒虽然暂时退却,但不知会不会去而复返,若想彻底剪除此獠,永绝后患,还得府城派来大军。不知前往府城请援可有消息了?”

    这话一出,钱师爷脑袋轰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吴明晋则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夏天南,片刻后又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钱师爷,怒目而视,伸出手指点着他:“宝山你……钱有余,我素来待你不薄,你何以至此?”愤怒之余,也不再称呼对方的字,而是直呼其名。

    事情再清楚不过了,为何夏天南会驱使斩脚峒攻打县城,一定是师爷钱有余走漏了风声,夏天南得知县衙向府城请调大军,来个先下手为强。

    钱有余呆在当场,汗如雨下。他没想到夏天南会这么不讲情面,轻易就把他捅了出来,不管将来朝廷是否会调动大军,能不能打败夏天南,这一个“通贼”的帽子是跑不掉了。面对吴明晋的指责,他又羞又惊,看都不敢看对方一眼。

    夏天南心情却很好,还咂摸了一下钱师爷的名字,有余这个名字加上钱这个姓氏,真是绝配啊。

    他笑吟吟地压下吴明晋的手:“县尊大人和师爷打什么机锋呢,小人不是太明白。不过……”他话锋一转,“小人忝为临高县乡勇首领,定当竭尽全力,协助县尊保境安民。”

    吴明晋一甩手,哼了一声,却不说话。没想到自己信任的心腹居然会在背后捅自己一刀,如今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对方宰割了。

    “看来县尊操劳过度,加之受了暴民惊吓,得好好休息才是。这种小事,就由钱师爷代劳了吧。”夏天南转头看了看四周,“看样子这县衙里的人死的死、跑的跑,一时半会聚不拢,县尊身边可不能缺人伺候,我这里人有的是,就委屈县尊将就一下了……”

    不等吴明晋有何表示,就对黄汉生说:“选两个机灵点的兄弟,送县尊大人去休息,可不能让什么阿猫阿狗惊扰了大人。”

    黄汉生心领神会,带着两个护卫队员一左一右把吴明晋夹在中间,说道:“县尊大人请!”

    吴明晋哼了一声:“本官如何做,不需要你们聒噪。”表面上还保持着县令的威严,心里却哀叹,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是要变相软禁自己的节奏啊。

    黄汉生挤出一丝笑容,继续说道:“县尊大人请。”两名护卫队员握紧了手中长矛,看着吴明晋。

    一看这阵势,估计再拒绝就会把自己架走,吴明晋不想失了体面,恨恨地瞪了钱师爷一眼,拂袖而去。黄汉生和两名队员紧跟其后。

    待吴明晋一走,钱有余绷不住了,拉住夏天南的衣袖,颤声问道:“夏老弟,何苦如此,你这是陷我于不义啊!”

    夏天南轻轻挣脱,笑着说道:“钱师爷言重了,眼下你得起草一份通告榜文,安抚县城百姓,就说黎人作乱,但被本县乡勇奋力击退,让百姓不要担心。”

    “夏老弟,攻城之事你我心知肚明,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如此做作又给谁看?”钱有余不知道夏天南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钱师爷,你还是不懂我啊,我真真只是一介商贾,所做一切只是希望有个安稳的环境,让我安心赚钱。”

    钱有余不信他的话,但也不敢反驳,只好保持沉默。

    见他半响不动笔,夏天南关切地问道:“钱师爷莫非也需要休息,不如换个人来写,你去陪县尊大人?”

    钱有余一个激灵,连忙回答:“我写,我写!”提笔就写。他在衙门多年,多数公文都出自他手,甚是熟练,一盏茶的功夫就写完了。

    夏天南取过纸张,看着与自己所说没有出入,点头赞许:“钱师爷写的一手好字”,递还给他,“用印吧,张贴在城门口。”

    钱有余下意识地回答:“县衙大印须得县尊同意……”

    夏天南好心提醒:“县尊需要休息,这种小事就不必打扰他了。”

    钱师爷回过神,吴县令已经“被休息”了,自然无法过问县衙大小事务。赶紧找出吴县令的官印,盖了印,找来刚才派去找夏天南的衙役,嘱咐贴到城门口去。

    “很好,县尊大人闭门休息这段时间,就靠钱师爷主持局面了。”夏天南起身告辞,吩咐几个护卫队员留下来协助“保护县衙”。

    钱有余刚才眼睁睁看着吴县令被软禁,这会就要轮到自己了。

    待夏天南走到门口时,钱有余心中就作了决定:此次黎乱,真相是否会被朝廷知晓,朝廷如何处置那都是将来的事,至少夏天南的护卫队表面上还是临高县乡勇,而且掌控了整个局势,自己的性命还掌握在他手中,先渡过目前的难关再说,自己可不想和县尊去作伴,更不想去见胡家庄上下几十口。左右已经被夏天南当着县尊面揭穿,不如一条道走到黑。

    他脱口而出:“夏老弟……夏老爷且慢,县尊虽然休息暂时不管大小事务,可是本县还有佐贰官和典史,他二人也有办法与府城联系……”

    夏天南回过头,开心的笑了,不出所料,钱师爷终究还是上了他的船。

第八十七章 控制县城

    王县丞和林典史自城墙失守后就躲进自家,脱去官服,换上了便装。土兵们逐家逐户搜刮财物时,也没认出他们是官吏。

    几个时辰之后,传来消息,本县新招募的乡勇赶跑了斩脚峒的暴民。正当他们庆幸逃过一劫时,却见钱师爷领着几名手持长矛的汉子登门,说是县尊有令,为防止黎人去而复返,需加强县衙一干官员的保护,因衙役死伤惨重,特调来乡勇协助。

    说是加强保护,却是前门后门都有人把守,而且只能进不能出,这分明是软禁嘛!林典史是个暴脾气,骂骂咧咧了几句,准备冲出去找县尊理论,却被几杆长矛不客气地逼了回来。

    王县丞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和守门的人理论一番,对方却油盐不进。

    两人既不解又惶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林典史躲回屋里骂娘,王县丞则偷偷写下一封书信,控诉正印堂官监禁迫害佐贰官,准备找机会送给上官,告吴县令一状。

    得到钱师爷的提醒,堵住了王县丞和林典史这两个漏洞,看似简单的计划却顺利实施了。

    以古代落后的通讯方式,只要通过钱师爷等一干书吏维持日常的公文往来,很长一段时间,府城都不会知道临高县已经失去控制,只知道黎人作乱攻打过县城,就算走漏消息,府城有所反应恐怕也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这段时间,夏天南可以为所欲为,壮大自己的实力。

    整个计划最妙的地方在于:攻打县城的是黎人,吴明晋和钱有余虽然认定幕后真凶是夏天南,但是没有明面上的证据。就算事后吴明晋跳出来指证,夏天南枪杆子在手,就凭府城、县城一群衙役和巡检,也奈何不了他。

    解决了斩脚峒的威胁,控制了临高县衙,夏天南准备大展拳脚。他急需要做的有三件事:第一是开发田独,第二是解决粮食问题,第三是继续扩充护卫队。等有了稳定的铁矿资源,有粮食养兵,到时候临高也好,澄迈也罢,甚至府城,城头飘的就未必是大明朝的旗帜了。

    黄猛甲押送战利品回到胡家庄之后,在谭山的协助下进行了清点分类。不久夏天南也带领护卫队回来了,他当场分了赃,金银财物和几百石陈粮都分了一部分给斩脚峒,至于刀枪器械,全部回炉用来炼铁。

    从古至今,来钱最快的方式果然还是战争,从城中大户搜刮的财物,光现银就有三万多两,足以抵得上纺织厂几个月的净收入。夏天南感叹不已,这还是海岛偏远小县,若是中原大城,该有多少财富啊?

    后方稳固后,首要任务就是时候开发田独铁矿了。夏天南叫上林伟业,留下黄汉生带领两百护卫队员和斩脚峒土兵坐镇临高,带上其余一百人浩浩荡荡杀向田独。

    由于是第二次去,轻车熟路,五天后便在安游乐登陆。

    夏天南亲自指挥一百人整队,做好战斗准备。开采田独铁矿的第一步是攻下安游乐,这里聚集了不下两千人,不彻底占据这里,就无法安心的挖矿。而且这里可以作为田独的桥头堡和生活基地,既可以防备海盗和官府的袭扰,又能安置矿工和监管人员。

    习惯了三百人以上规模的林伟业看着眼前的一百人,唏嘘了几句:“人手有点少,对方可有小两千人呢!”

    “怕球,那个寨子里都是些铁匠和渔民,加上些小摊贩,能聚集起几十个青壮就不错了,也就能对付一下零星的海盗而已。”夏天南对安游乐寨子的战斗力嗤之以鼻。

    “县衙不被你控制了啊,为什么不把三百人全带过来,保险一点呢?”林伟业穿越后对自己的人身安全很不放心,恨不得到哪都有大部队跟着。

    “你太天真了,老林。县衙虽然被控制,可是一丁点纰漏都不能出,一旦让哪一个官吏跑掉,逃到府城报信,就会让我们陷入被动,别说县令、县丞这些人,就说那个钱师爷,墙头草一棵,没人压着可不行。”

    林伟业觉的夏天南说的有道理,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反正你当家,你说了算。”

    队伍列阵完毕,便以纵队向安游乐镇进发。岸边到镇子也就几里路,很快就到了。巡逻的壮丁发现了异常,一边敲锣示警,一边往回跑。

    夏天南也不怕打草惊蛇,自顾自在离镇子几百米的地方展开阵型,纵队变横队,然后推出大杀器两门十二磅山地榴弹炮。

    林伟业很庆幸当初听从了夏天南的建议,选择了这种全重不过两三百斤的轻型火炮,如果铸造的是拿破仑炮,哪怕是六磅的小拿破仑,全重也将近1.5吨,从临高运到崖州就是一个很大的工程,而且在柔软的沙滩上根本无法移动,哪像山地榴,几个人扛着就可以到处跑。

    他观察了一下距离,对夏天南建议:“还可以近一点,抵近到两百米以内,像攻击斩脚峒最后一轮炮击一样,直接轰开寨门。”

    夏天南皱起眉头,问道:“打斩脚峒是炮击墙头、土兵放弃抵抗之后才抵近射击的必须要先消除墙头的威胁。我的人很宝贵,死伤一个我都心疼得都不行。”

    “对付斩脚峒那样是没错,因为对方有弓箭,可以远程攻击。不过这里靠海太近,非常潮湿,就算有弓箭,弓弦受潮也无法使用,能开弓也射不了多远。我断定对方不会使用弓箭,如果是投枪之类的,超出一百米也没有威胁奥运冠军投掷标枪也就百把米。”

    技术问题夏天南选择无条件相信林伟业,他命令把炮推进到一百五十米距离,做好发射准备。

    对方墙头人头若隐若现,果然如林伟业所言,这么近的距离也不见有箭矢射过来按照常理来说,在寨子的木墙上居高临下,弓箭的射程增加,一百五十米是能够射到的。

第八十八章 武装游行

    安游乐镇的话事人叫胡远,是崖州本地人,看中这里官府不管,组织了一批当地青壮,以巡逻警戒、防备海盗的名义掌握了这里的话语权,凡是镇上做点小生意的都要向他缴纳一定的费用,以便得到他的保护,算是保护费。

    如果来了大股海盗,胡远就提供淡水食物打发他们走海盗也需要有个落脚补给的地方,双方相安无事如果来了落单的商人,胡远也不介意客串一下强盗,发点横财。久而久之下来,也颇积攒了一些身家,他对这种土皇帝的日子很是享受。

    今日听手下急报,来了一股海盗,不下百人,在镇子外摆开阵势,来者不善。胡远赶紧带着手下上了墙头,观察对方虚实。只见百步之外聚集了百来号人,整整齐齐列队,也不喧哗,队列前面有两根铁管子模样的东西,几个人正在摆弄着,不知道要作甚。

    他不知道这就是让斩脚峒的黎人土兵吃了不少苦头的火炮,只当是海盗来打秋风,当下双手聚拢成喇叭状,向对面喊话:“不知是那一路的兄弟,来此有何贵干,若是缺水缺粮,鄙人可以双手奉上。”

    夏天南一乐,这架势是把自己当成过路的海盗了,当是打发叫花子呢!他也回应道:“对面的人听着,我需要什么,自会来取。从今日起,安游乐镇就是我的了,谁要是不服,去和阎王爷说去吧!”

    胡远气的七窍生烟,没见过这么蛮横的海盗,难道不知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吗?给你一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了。这里工事坚固,倒看你这百来号人怎么啃下这里?

    他回头叫道:“兄弟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日老子好吃好喝供着你们,现在是你们报效我的时候了。只要我们守住墙头,不让他们攻上来,这点人马还啃不下我安游乐!”

    这些青壮都是他一手招募的,也没和海盗真刀真枪干过,倒是平日里欺压寨中商贩很有一手,觉得这百来人也不足为惧,纷纷叫嚷道:“老大你放心好了,兄弟们在此,定叫这些海贼讨不了好去。”

    胡远得意的向众人挥挥手,正待继续鼓舞士气,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木墙被轰开一个洞,震动之下,墙头众人站立不稳,纷纷倒地。

    这是火炮校射的第一炮,稍微偏了几米,击中了城墙。林伟业失望地对炮手说:“这么近都能打偏,回去好好操练操练!”炮手诺诺应下,赶紧清洗炮膛,装入炮弹,准备发射第二炮。

    墙头上众人爬起来,揉揉被震的发麻的耳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胡远呆呆地看着两根铁管子,还在冒着烟,看样子是这家伙闹出的动静。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校射之后的炮击开始了,两门十二磅山地榴弹炮同时发射实心弹,准确地命中了寨门,这门比斩脚峒的更脆弱,直接碎成木块四下飞散。

    这下胡远和他的手下总算弄清了怎么回事,大喊一声妈呀,跳下木墙四下逃窜。可怜他们不过一群收保护费的混混,哪见过这阵仗。

    护卫队不费一枪一弹,端着枪直接进入镇子接受了胡远和他手下的投降,这甚至不能称之为一场真正的战斗,更像是一次武装游行。

    胡远刚才的豪气全无,战战兢兢跪在夏天南面前,磕头如捣蒜:“大爷饶命,只要大爷放我一马,叫我做什么都行。”

    夏天南也懒得废话,直截了当地说:“你给我找几百人,上黄泥岭挖矿,干得好,你就还是这里的头头,要是干不好,就丢到海里喂鱼!”

    挖矿?弄了半天,不是来图谋这个寨子的,胡远心中稍定,正待想好如何措辞,身后却有人嘀咕,“老子才不去荒山野岭挖矿呢……”

    说这话的是他一个手下,平时有点愣头楞脑,脑子少根筋的那种。这句话被夏天南听到了,他正想杀鸡儆猴呢,有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他从身后一个队员手中接过步枪里面都是装好弹药的对准这个傻缺,扣动了扳机。

    这么近的距离,停止作用巨大的铅弹造成的破坏力甚至大于现代步枪子弹。胡远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阵黑烟,身后这个手下的脑袋炸开一个大洞,血溅了他一头一脸,他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手上沾着一些糊糊的东西,看着像是脑浆。

    胡远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他谋夺海商钱财的时候也见过血,但是这样的血腥场景却是他从未见过的,超过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夏天南端起步枪,枪口对准他,再次问道:“回答我,干还是不干?”

    胡远顾不得擦去身上的血迹,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脑门很快就见了血,嚎叫着回答:“我干,大爷你叫我干什么都行,只要别杀我!”

    夏天南满意地抬起头,扫视了一下周围。胡远身后的手下都恨不得趴在地上,一个个身体瑟瑟发抖。远处则站着一大群人,他们是镇上的居民和商贩,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唯恐惹怒了护卫队。效果已经达到,这些青壮和居民恐怕畏惧自己更甚于海盗,这样就够了。

    大棒用了,胡萝卜也不能拉下,夏天南的语气缓和下来:“你放心,只要好好监工,给我挖矿,你继续做你的山大王,保护费照收不误。如果有人要在安游乐闹事,你搞不定就告诉我的人,我帮你出头。”

    胡远想了想,听起来好像也不坏,况且性命捏在人家手上,也没得选。除了多出了挖矿的任务,自己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自己还是安游乐镇的老大。而且有了这样厉害的靠山,寻常海盗就无需放在眼中了。

    他伸手擦了擦额头的血,免得糊住眼睛:“胡某一定尽力!”

    胡远就这样成了田独铁矿的工头,他的任务是监督矿工挖铁矿,然后运送至岸边,由夏天南派人装船运走。

    安游乐的固定居民加上商贩、铁匠、妓女等流动人口一千多人,每户摊派一名男丁,凑齐一两百矿工还是不成问题的。林伟业定下的工作量是每人每天2吨矿石,只要干满一个白天就行了,劳动量也不算太大。

    夏天南也不怕胡远有什么异心看得出这家伙舍不得这里的坛坛罐罐,轻易不会跑路,更不敢和护卫队对抗只要定期派人来装矿石就行了。

    田独铁矿的劳力和监工就这样解决了,安排好一切之后,夏天南踏上了归途。他没有空手回去,不仅装了几船急需的铁矿,还装走了安游乐镇的一百多个铁匠这些人好好培训下,就可以成为百仞滩兵工厂的工匠,现在夏天南最缺的就是人手。

第八十九章 刺刀

    解决了最重要的铁矿来源问题,夏天南和林伟业都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有了稳定的铁矿来源,就可以尝试铸造更大的火炮,还有眼前急需解决的问题刺刀!

    早在琼海式步枪正式交付护卫队时,林伟业已经想好了刺刀的制作方法,只不过当时有限的生铁资源和产能得先解决步枪的有无问题,现在生铁不再是瓶颈,步枪已经即将完成三百人的列装,加上新加入的铁匠可以缓解人手不足的局面,可以腾出手来上马刺刀项目了。林伟业准备先试制样品,成功之后再批量生产。

    刺刀并不是个简单的活计,长度不过0.5米左右,却要保证反复刺杀过程中的强度和韧性,太硬易折断,太软易变形。一把刺刀制作的难度,不会比一把好的刀剑容易,而这年头百炼钢打制的上好刀剑,不仅成本非常高,而且费时费力。

    林伟业要做的,就是实现快速、规模化制作刺刀,同时要控制成本。他要用的方法,就是直到现代还在使用的渗碳工艺。

    渗碳,是金属材料常见的一种热处理工艺,它可以使渗过碳的工件表面获得很高的硬度,提高其耐磨程度。具体方法是将工件置入具有渗碳介质的炉具中,加热到900--950度,保温足够时间后,使渗碳介质中分解出的活性碳原子渗入钢件表层,从而获得表层高碳、心部仍保持原有成分的金属工件。其实这种技术到现代也还在用,就是所谓的“焖钢法”。

    这样得到的金属工件,表面层具有高碳钢的高硬度和耐磨性,而中心部分仍然保持着低碳钢的韧性和塑性。用这样的方法制作的刺刀,外部足够刚硬,刺杀时更有优势,而内部的韧性则保证其不会断裂。

    现代的渗碳工艺已经非常成熟,用的渗碳介质也是气体和液体,如甲烷、苯等,在1631年显然是没法得到这些东西的。林伟业采用了古人的方法外热式箱体渗碳技术。

    这名称听起来很高大上,其实就是把低碳钢制作的刺刀半成品放入坩埚等容器,然后盖上木炭、豆豉、土末,在容器外加热木炭、豆豉都是渗碳用,土末是分散剂。这种渗碳技术的好处,是工件得到的渗碳非常均匀且稳定,且碳势很高,效率和效果都相当好。这种方法在《天工开物》中有记载,不过当时宋应星用来制作的是绣花针,林伟业用来制作的是刺刀。

    这种刺刀并不是现代刺刀薄而扁的刀刃,而是三棱形的长锥体。考虑到将来要经常与冷兵器部队搏斗,厚实的锥体显然要比刀刃更结实,这样的结构显然叫枪刺更合适,叫刺刀不过是现代人的思维习惯。

    做出样品后,夏天南试了试锋利和坚韧程度,捅穿两层拇指粗细厚度的木板轻而易举,然后再上下左右搅动,木屑纷纷掉落,刺刀却丝毫没有变形,如果是把剑,卡在木板中横向扳折,必然会折断。他再取来一块薄薄的铁板,用力插下去,照样捅穿,刺刀未见丝毫磨损,可见将来对付敌人的盔甲也不成问题。

    他哈哈大笑,“老林,你果然有办法,这下子,我们的队伍步枪加刺刀,肉搏也不怕了。”

    林伟业也很有成就感,他取过一把步枪,枪口的卡座是早就预留好的,刺刀可以很方便的安装拆卸,把刺刀装上之后,对夏天南说:“琼海式步枪装上刺刀,将近1.9米,基本接近长矛了,将来进入白刃战,直接可以做长矛用,长矛兵可以取消了,全部都是火器化士兵,远程打击和近身肉搏能力兼备!”

    夏天南看了看,发现了奇怪之处:“这刺刀怎么装在右侧,刺刀不都是在枪口下方吗?”

    林伟业解释道:“我们这是前装滑膛枪,装在右侧是为了更好的装弹,只有到了后装枪时代才会装在枪口下方。”

    他伸出左手在枪口比划了下,“你看,如果装在下方,装弹的时候会不会割伤手?”

    夏天南点点头:“看来给前装枪设计刺刀的人经过了血的教训啊!虽然装在右侧别扭了点,但是实用第一嘛。”

    样品制作成功,接下来就可以量产了。现在武器的问题已经基本解决,有步枪,有刺刀,还有火炮,相对于琼州府的武力水准来说,护卫队已经是武装到了牙齿,夏天南已经不满足于龟缩于临高一隅之地了。

    他和林伟业二人从盐场发迹,通过林伟业开的金手指,走技术流路线,已经开始在临高站稳脚跟,前途一片光明,可是毕竟根基尚浅,短板很明显。之前的工人、工匠、铁矿一一被解决,现在轮到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短板粮食。

    夏天南思来想去,没想到好办法,只有把大家都叫来商量,看他们有什么好建议。

    林伟业一向对这种问题不感兴趣,他人坐在这里,脑子里却在想在合适的时候铸造更大的火炮。

    刘全脑子比较灵活,他想了想,对夏天南说:“老爷,咱们有银子,可以买粮……”

    夏天南懊恼地打断他,说道:“之前为了供给修建船厂的民夫伙食,已经让临高县内米价上涨,现在三百护卫队员,三百土兵,加上一千多工人、工匠,得花多少银子买粮食啊,就算米价不涨,开销也很大,粮食全靠买,绝非长久之计。我们目前只有纺织厂有收入,盐场现在不外销,兵工厂、钢铁厂、船厂都在烧钱要不是因为打胡家庄和县城得了两笔横财,早就撑不下去了。”

    众人纷纷称是,谭山补充道:“而且本县粮食出产不多,存粮也有限,就算有银子,也买不到这么多。”

    刘全续道:“回老爷,若是本地粮食不够,可以上外地买。不过琼州府其他州县粮食产量也不高,对面广东米价又高出琼州太多,都不是买粮的好地方。小的跑了几次广州,听闻有人说起,暹逻、安南一带盛产粮食,也是一年三熟,但产量比琼州高多了,米价很低,广州就有人南下运粮回来发卖,所获颇多。至于银子入不敷出,也不是大问题,老爷的船厂已经建成,只要建成船只出海,不管是跑日本还是下南洋,那就是金山银海的买卖,银子就不再是问题。”

第九十章 夺田(一)

    夏天南眼前一亮,暹逻、安南就是现代的泰国和越南,东南亚的气候和降雨非常适合水稻生长,在古代低下的耕作水平都能一年三熟,到了21世纪都是粮食出口大国,粮食多,价格自然就低。

    虽然海贸能赚大钱,但是这只是长远计划,福建的郑芝龙是绕不过去的强大对手,短时间内指望通过海贸支撑购入粮食的支出是不现实的。不过刘全的建议也开辟了一个新思路。

    他问众人:“刘全说的不无道理,你们有什么看法?”

    林伟业、谭山等人点头称是,这倒是个好办法。

    司马德开口说道:“主公,暹逻、安南的米价虽然低,但是往来一趟所需时日甚久,主公手下这么多人口粮全部靠此渠道,怕是不稳妥,若是海上遭遇风浪,或是遭了海贼打劫,那就钱粮两空了。”

    众人觉得也是,以当前海路的条件购买粮食,一来速度无法保证,二来风险太大,无论是风浪还是海盗都是现实的威胁。这个年代要做海商,没有厚实的身家是不敢出海的,一次意外就足以倾家荡产。

    夏天南经他提醒,也想到了这些困难,他叹口气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司马德笑道:“主公也无需忧愁,从海路购粮,可以作为长远打算,目前要粮食还得落在琼州府。”

    “哦,司马先生有何良策,快说来听听。”夏天南来了精神。

    “在下祖籍浙江,又曾在南京任职,对江南颇为熟悉。江南的田地都被豪族强取豪夺了去,一个大户人家上千亩良田甚是平常,而这些豪族大多有族人为官,甚至官至部堂,朝中有庇护,当地官府也给他们撑腰,本身又豢养家丁,势力之大,一般人无法撼动。这收上来的粮食,除了上缴官库,大部分都在这些豪族的粮仓里,一旦有天灾**,他们就囤集居奇,以高价卖粮,大发横财。”

    林伟业不解道:“说这个与我们从琼州府弄粮食有什么关系吗?”

    司马德投了夏天南之后,对其产业和身边的人作了详细的了解,知道林伟业虽然很少过问大事,但是掌握了不少“屠龙之技”,火枪和火炮就是他一手缔造,深得夏天南器重,是这个体系的二号人物。

    他对林伟业拱手施礼,解释道:“好叫林老爷得知,江南如此境况,想得到大量粮食是难上加难,而琼州不同。琼州虽也有几百亩田的大户,但论起官府甚至朝廷的人脉以及家族的势力,与江南豪族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夏天南隐约猜到司马德的用意,补充了一句:“和江南豪族相比,琼州的大户充其量就是些乡下土财主。”

    司马德赞道:“主公心思敏捷。我的办法其实很简单,既然这些土财主没什么势力,那么解决掉他们既无难度、又无后患,只要我们铲除掉他们,再更改地契,这些无主之地,都可以成为我们的。那些佃户,给谁种地不是种?这样一来,粮食问题迎刃而解!”

    众人目瞪口呆,想不到看起来斯斯文文一个书生,行事居然如此果敢狠辣,所谓“铲除”,恐怕就是杀人灭门吧?不过这不失为一个直截了当的办法,而且从根本上解决了问题,与其花银子千里迢迢去南洋买粮,不如抢了田地直接收粮,还没有海路的风险。

    “……这样是不是有违人道?毕竟这些大户也没得罪咱们……”刘全呆了半天憋出一句话。

    谭山却持相反意见:“若是胡老爷这样的大户,铲除他们还是为民除害!夏老爷没来之前,不管是马袅村的盐丁,还是他手下的佃户,都苦不堪言,他敲骨吸髓压榨咱们的时候,可曾想过人道二字?”

    司马德赞道:“谭老村长说的很好,我们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专挑压榨佃户厉害的劣绅下手就成。”

    “哈哈哈,司马先生说的好。”夏天南完全了解了司马德的意思,解决粮食问题的关键果然落在琼州府。

    刘全担忧道:“不过大开杀戒,会不会不太妥当,毕竟老爷是做大事的,不是山贼土匪,抢了就跑。琼州将来可是老爷的根基啊!”他知道夏天南的眼界不是区区临高甚至琼州,有这么厉害的火器,不会满足于在琼州做一个大号土匪。杀戮太重,势必社会动荡,想来这不是夏天南愿意看到的。

    夏天南和司马德相视一笑,他摇摇手指,“靠杀戮和抢劫成不了大事,这点我当然知道。既然老爷我要成就一番功业,琼州是我发迹之地,自然不能坏了名声。这个恶人,自然有人去做,我只管收拾局面。相信司马先生提出这个办法,肯定也想到了这点。”

    司马德点头,指着黄猛甲:“这个恶人,只能由黄峒主来做。主公只需要跟在后面摘果子。”

    众人恍然大悟。就如同攻打临高县城的把戏一样,由黄猛甲带领黎人攻城,夏天南带领护卫队“救援”,这杀人夺田不过是改个版本:黎人暴乱,打劫大户,杀掉地主之后,田地全部成了无主之地,夏天南就可以堂而皇之吃下这些田地,还不用背负恶名。

    黄猛甲本就是个无法无天的角色,叫他去打劫大户,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他又不需要什么名声。

    林伟业虽然觉得这个方法过于血腥,但是对象是地主老财,自幼接受的教育让他把地主老财当做了封建社会欺压农民的反面典型,这些人杀了是为民除害,他倒也不抵触这么做。只是和夏天南说了一句:“你可不要学那些地主,别让佃户才出虎坑,又入狼窝啊,剥削别太狠。”

    夏天南点头称是:“压榨农民是没本事的人才做的事,我可以免掉摊派给他们的苛捐杂税,只保留正常的租子,保证我们能得到充足的粮食,他们能养家糊口,实现双赢。”

    谭山多嘴问了一句:“免掉摊派的税赋,怎么向官府交差?”

    这下别说夏天南、司马德了,连黄猛甲都知道怎么回答:“主人迟早要和官府干仗,想要征粮收税,自己来取啊,不过先要问问我们的刀枪答不答应!”

    所有人开怀大笑,谭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他们都没有深想,与官府、朝廷为敌是什么性质的事情,都觉得这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

    夏天南冷眼旁观,所有人都神情自然,看来人心都是趋利的,连谭山这种老实巴交的人都不觉得与官府做对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实实在在的好处,加上实力的膨胀,这个体系中的人已经与自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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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扬明介绍:
崇祯三年,后金首次大举入关,撕下了大明最后的遮羞布;同时陕北农民起义,张献忠、李自成先后崛起,拉开了这个王朝灭亡的序章。内忧外患,统治者进退失据,野蛮即将战胜文明,黑暗眼看就要笼罩华夏大地数百年。夏天南恰巧穿越到了这个乱世,他不甘心随同末日王朝沉沦,试图改变这一切。造枪、铸炮、建风帆战舰……从无到有、由弱到强,偏僻的海岛上走出一支强军,让天下侧目、对手胆寒。扬中华之文明,重立于世界之巅,他,能做到吗?乱世扬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世扬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世扬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