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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雨非非     乱世扬明txt下载     乱世扬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六章 王启年的老本行

    听见慕容龙城的话,夏天南才回过神:“啊?说完了?说的很好!”

    “既然要联手郑芝龙先对付刘香,那么怎么才能让郑芝龙认可我的实力,并愿意和我联手呢?”夏天南问道,“我现在加起来还不到十艘战舰,水手也只有一千多人,连他的零头都达不到。”

    慕容龙城分析道:“将军也不必妄自菲薄。将军一艘战舰,对付刘香,足可以一当十。至于如何才能与郑芝龙联手,倒有点棘手,主动找上门会让他看轻了咱们,反之他又不可能主动来找咱们。”

    “联盟必须是平等的,否则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还是做好两手准备吧,能够联手对付刘香自然好,但也要做好独自对付刘香的打算。”夏天南决定道,“不论走哪条路,船厂和兵工厂必须开足马力赶工,另外博辅码头要增设炮台,做好防御敌人侵犯的准备。”

    林伟业答道:“这个你放心,陆军的配备已经完成,兵工厂的产能完全向海军倾斜了。炮台也没问题,竹筋水泥浇筑的炮台工事足以崩掉任何来犯之敌的牙齿,倒是岸防炮要重新铸造了,12磅炮是远远不够的,至少也得24磅的,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慕容龙城提醒道:“我看到不管是博辅港还是临高县城都是没有城墙的,仅凭炮台能阻挡进攻吗?”

    威廉回答:“如果是水泥工事配备24磅炮,那么远东没有任何人能够登上博辅的码头,他们的船会被大炮撕成碎片,士兵会被轰成肉泥!”

    慕容龙城追问:“如果敌人不从博辅港上岸,从其他地方登陆呢?”

    所有人都笑了,魏连横解释道:“水战我不敢打包票,但是论及陆战,琼州营可不会怕了谁。莫说海匪上岸之后再长途跋涉还有什么战力可言,就算是正儿八经的战兵,琼州营没有受抚前,一千能打一万,还都是广东最精锐的营兵。”

    慕容龙城恍然大悟:“是我忽略了,琼州营能够大败官军,自然也不会怕几个上岸的海贼。”难怪临高不建城墙,琼州营自有这样的底气。

    梁栋见夏天南心情不错,大着胆子问道:“当家的……不,将军,小的知道的全说了,你老人家金口玉言,高抬贵手把小的放了吧?”

    夏天南笑问:“我问你,如果放了你,你会回刘香手下吗?”

    梁栋支支吾吾,不敢说实话:“小的以前是一时煳涂,以后自然要洗心革面,不会再做海贼了。”

    见他畏畏缩缩的模样,夏天南换了个说法:“那你告诉我,你说你是逃回去的,刘香会怀疑你吗?”

    梁栋摇摇头:“刘香手下一万多号人,又怎么会在意我这样的小角色,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我说是从将军手中逃回去的,没有人会怀疑。”

    “这样啊……”夏天南思索起来,不管是否能和郑芝龙联手,刘香都是要对付的目标,既然没有固定的巢穴,那么设置一个线人,掌握其行踪,自然是很有必要的。不过说到潜伏和情报方面,包括他自己在内,在场众人都不擅长,要怎么利用这个现成的线人人选呢?

    突然他想到了王启年,论潜伏的专业性和忍耐力,这个前锦衣卫暗线比自己手下所有人都有发言权。他下令:“把王启年找来。”

    门口候命的警卫队员一头雾水,一时想不起这个名字。夏天南见状补充道:“就是广州抓的那个锦衣卫暗桩。”

    警卫队员这才想起,匆忙下去找人。为了防止泄密,王启年被夏天南一并带回了临高,暂时软禁起来。

    王启年被带到临高时,既不反抗,也不抱怨,反正他无牵无挂,到哪里都一样。只是在广州“卧底”了这么多年,一下子解脱出来,反而找不到人生的目标了,心中一片茫然。

    到了南园议事厅,站在众目睽睽之下,王启年有点不自在,暗线做久了,心理上很不适应这样众人注视的场景。

    夏天南问道:“王启年,来了临高,吃住是否习惯啊?”

    王启年答道:“回将军,我这人吃住都没什么讲究,到哪里都能习惯。”

    “哦。那你还想回到锦衣卫吗?”

    王启年迷惘起来:“我本就不是锦衣卫名册上的人,身份暴露之后,似乎也没有利用价值了,就算回到锦衣卫,能被接纳吗?我又能做什么?”

    “你想过今后要做什么吗?是做点小买卖,还是继续给人当管家?”

    王启年摇摇头:“我天生不是做买卖的料,服侍人饮食起居也是为了掩饰身份,非我所愿……我除了暗中搜集情报线索,没别的本事,现在又过了不惑之年,再重新学个一技傍身也有心无力……我也不知道我今后要做什么。”

    夏天南慢慢引导:“假如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干回老本行,你有兴趣吗?”

    王启年略微涣散的眼神逐渐聚拢:“哦?”

    夏天南咳嗽两声:“就是说,让你继续搜集情报。至于这个近期目标吗,是广东境内的大海盗头子刘香,有了线索,你直接向我汇报。人手暂时没有合适的,你可以按你的标准去找,经费的问题不用担心,只要事情办好就行,花钱能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这么说,是让我全权负责?”王启年的眼神不再迷惘,略微有了些神采。

    “没错。如果做得好,今后我就成立一个专门的情报机构,你就是头领,除了情报的事,其他什么都不用你操心。”

    “专门的情报机构?”王启年喃喃道,眼中冒出了热烈的光芒。

    “是的。”夏天南观察他的神情,觉得有戏,继续煽动,“我虽然只是一个参将,不客气地说一句,将来的前程远不止于此。以我的财力和实力,全力支持之下,你只要尽心尽力做事,锦衣卫又算得了什么,你就是将来的暗夜之王!”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七章 暗线

    暗夜之王!多么有诱惑力的名号,王启年没法淡定了。他自出生起,就被动地成了一名编外锦衣卫,从懂事开始,就从事暗中搜集情报的工作,一干就是小半辈子,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氛围。能够做回本行,而且得到钱财方面的全力支持,在安插密探、搜集情报方面与老东家锦衣卫掰掰腕子,光听着就让人激动,更别说胜过锦衣卫了。

    王启年“扑通”跪倒,恭恭敬敬地说道:“如果将军愿意相信在下,在下必当肝脑涂地,回报将军的信任和支持!”

    能够说服王启年,夏天南也非常高兴,每个人都有其独特的价值,关键要看能否把他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就潜伏这件事而言,不管是耐心还是毅力,目前还没人能够胜过王启年。

    夏天南让王启年起身,指着梁栋说道:“这是海盗头子刘香的一名手下,海战中被我们抓了。你第一个考验,就是利用他打入刘香内部,给琼州营做暗线,提供情报,好将其一举歼灭。”

    王启年看着梁栋,点点头:“将军就放心吧。”

    林伟业在一旁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保证这人放回去之后还听我们的话?”

    王启年答道:“这个好办,不听话就直接告诉刘香,这人是我们放回去的。”

    梁栋愁眉苦脸:“别啊,这么一说,大当家肯定会猜疑,说不定就一刀把我砍了。”说逃回去多半没事,如果是敌方放回来的,任谁都会认为是奸细。

    夏天南也笑了,安抚道:“你也不必苦恼,跟着刘香有什么前途,混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喽,整天刀口舔血,估计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还不如跟我混,入了海军每月最低都有二两的月饷,干得好升了官一年百把两银子没问题,打了胜仗得了战利品还能有赏。”

    梁栋闻言舔了舔嘴唇,听上去不赖。刘香虽然是屈指可数的大海盗,但手下贫富不均,一些心腹和掌柜分赃占去了大头,落到他们这些喽手中没剩下几个子,若改换门庭真的有这般好,鬼才愿意跟着刘香在海上卖命,风餐露宿呢,眼前这位可是正儿八经的参将,跟了他自己以后再也不是匪了,大小也是官身。

    他的行动比思维要快,手脚麻利地跪下磕头:“愿为将军剿灭刘香助一臂之力。”

    夏天南满意地说道:“如此甚好。王启年,你第一个任务就是随他潜入刘香营中,为我剿灭刘香提供情报。我每逢双月的十五都派飞剪船去台湾转一圈,如果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就想办法出海接头。飞剪船全身皆白,船体狭长,速度奇快,很好辨认。”

    “遵命。”

    梁栋提醒道:“将军,刘香出海一般是从西面出港,往福建方向去,为了避免暴露,接头的地点最好选在东番岛的东面,离热兰遮港三十里有一处天然小港,这里除了当地原住民没有其他人。”

    夏天南点头道:“这样最好不过,必须瞒过刘香和荷兰人。”

    诸般事宜安排妥当,众人散去,唯独林伟业留了下来。夏天南见状,问道:“老林还有啥事?”

    林伟业神秘地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look!”

    夏天南又惊又喜:“难不成是香水做出来了?”接过瓶子,拔出塞子,放在鼻端轻轻吸气,一股浓郁但非常清爽的香味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花提炼的?闻着有点像玫瑰香,但味道比玫瑰淡。”

    “鼻子挺灵的,这是月季花提炼的。月季和玫瑰都是蔷薇属,是姊妹花,玫瑰的香味要更浓,是香水最常用的原料,可惜广东玫瑰不常见,琼州更没有,老宋说广东的玫瑰花朵不够大,数量也稀少,我估计还是和气候有关。”

    夏天南回忆了一下:“好像在我们来的那个时空,江浙一带和北方种植玫瑰的更多一点,南方沿海还真没听过有大规模种植的。算了,玫瑰以后再说吧。现在都弄出什么花的香水了,除了月季还有吗?”

    “月季是清香,三角梅的香味要淡些,鸡蛋花的香味很浓,但和玫瑰又不一样,目前三种都试制出来了,今天只带了一瓶过来,有机会你去观摩指导一下。不过我觉得女性用月季香水更合适,可作为主打产品,另外两种可以作为备选方案。”

    “行啊,这个就听你和宋孝保的。”夏天南具体事务上从不揽权,“不过这个小瓷瓶有点别扭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掏出一瓶鹤顶红呢!”

    林伟业尴尬地拿起瓷瓶看了看:“好像是有点别扭。”

    “你说大块平板玻璃难度太高,那么玻璃器皿能做吗?把装香水的容器换成玻璃,看上去高大上许多。”

    “烧制玻璃的原理倒是不难,不过吹制器皿需要熟练的技工,我们没有任何基础,只能白手起家,慢慢摸索。”林伟业踌躇道,“或许要投入不少资金,还要吹废不少玻璃,你要有心理准备。”

    夏天南手一挥:“凡是钱能解决的,那都不叫事。”

    “好吧,有你这句话,我就放手去做了。”林伟业自嘲道,“想不到我一个冶金工业的工程师,穿越之后,十八般武艺都要会,纺织、水泥、军火、造船、玻璃……哪样都和学的专业沾不上边。”

    夏天南赶紧接话:“能者多劳,能者多劳!”

    崇祯五年末,对于夏天南和他的琼州营而言,是个忙碌的季节,全军上下都在为和刘香开战做准备:兵工厂铸造出一门门舰炮;船厂同时开工建设多艘战舰,包括全新的永乐级战舰;博辅港口建造了坚固的水泥工事和炮台,安放了新鲜出炉的24磅岸防炮;海军通过现有的武毅级和武襄级战舰加紧训练海战能力。

    军备上紧了发条,天南商行那边也没闲着:在广州新建了纺织厂和酒厂的分厂,利用更好的劳力和原料来源,进一步降低了成本,扩大了产能;临高的酒厂开始升级工艺,蒸酿更纯净的白酒,准备推出更高档的产品;香水试制成功并小批量生产,准备在适当的时候推向市场。

    王启年带着新的使命和梁栋出发奔赴大员,去那里寻找刘香的主力,意图打入其内部为琼州营提供消息。(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八章 郑家的使者

    正在夏天南卯足了劲要和刘香大干一场时,一位特殊而神秘的客人来到临高拜访,让他出乎意料。

    负责牵线搭桥的人来头不小,居然是两广总督熊文灿的幕僚。能让总督出面的人肯定不是无名之辈,而且总督的面子不能不给,夏天南在南园接待他们,自己这边的高层人物悉数出席。

    其实夏天南基本上猜到了这位客人来自哪里。总督熊文灿从福建巡抚任上初调两广,本地的人脉和势力还来不及铺建,倒是福建那边人脉更广。夏天南名义上虽是他下属,但是私下里并没有多少交情,这么贸然登门多少有些唐突。能让他这么重视并派人送到临高引荐给夏天南的人,已经唿之欲出了。

    果然,这位客人自报家门:“在下郑芝莞,乃飞虹将军属下,见过夏参将。”

    识货的人闻言无不动容,这飞虹将军就是大名鼎鼎的福建五虎游击将军郑芝龙。因其号飞黄,所以福建一带多称其为飞虹将军。

    虽然明面上夏天南的职位品级略高,但是夏天南还没煳涂到以官阶来衡量双方实力的地步,当下笑眯眯地说道:“原来是飞虹将军的使者,有失远迎,快请坐。”

    等郑芝莞坐定,夏天南不急不忙地问道:“我与飞虹将军一个在广东,一个在福建,平素也无来往,不知有何见教啊?”

    郑芝莞拱手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在下此次前来,身负将军之托,有一事向夏参将相求,还请看在熊总督的面子上,答应我们。”

    “有事好商量嘛,先说什么事。”夏天南翘起二郎腿,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面色如常,心中却想:如果是过分的要求,崇祯的面子都不好使,熊文灿的面子又算什么。

    “夏参将的手下与刘香在珠江口一战,一船勇敌五船,这仗打的漂亮,名声都传开了,我们将军远在厦门都听说了。”

    “哦?”夏天南也不意外,刘香的手下跑掉两艘船,肯定把消息传开了,郑芝龙知道也不稀奇,他关心的是郑芝龙要提出什么要求,如果是主动要求结盟就好了。

    “听闻夏参将以一敌五的法宝就是船上的火炮,犀利无比。如果夏参将愿意割爱,我家将军愿重金求购。”

    郑芝龙不缺船不缺人,唯独缺的就是精良的火炮。朝廷铸的红夷大炮过于笨重,用作舰炮很不实用,红毛人的炮不错,可是目前双方存在商业竞争关系,有钱也买不到。这时候老闸船加卡隆炮的组合横空出世,惊艳亮相,让求炮若渴的郑芝龙眼前一亮:这种四五百料的船他多得是,如果能够配上这种轻便的火炮,就是如虎添翼。所以得知这一战的结果后,便迫不及待联络上熊文灿,通过他牵线来临高买炮。

    听到不是来结盟,而是购买大炮,夏天南颇为失望。卡隆炮是海军安生立命的本钱,怎么可能轻易卖给他人,尤其对方是潜在的对手。

    他思考了一番,抬头说道:“不瞒郑兄,这炮铸造不易,花费颇多,每年铸不了多少门,我自家用都嫌不够……”

    郑芝莞问道:“可是担心银子给的不够?尽管放心,价钱由你开,我家将军买得起。”此时郑芝龙已经相继剿灭昔日结拜兄弟李魁奇、钟斌等人,盘踞中左所、安平,把持福建沿海一带对日走私贸易,如日中天,是整个南中国最富有的人,的确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买不起的。

    夏天南颇有些为难,断然拒绝就等于得罪郑芝龙,眼下海军还在发展之中,需要时间,而在南中国海,惹怒了这个大海主比得罪官府还棘手。

    司马德见状,知道夏天南的为难之处,站出来说道:“这种炮是我家将军的立军之本,总得保证自家够用。若是别人来问,想都不用想,一门炮都不卖,不过既然是飞虹将军有意,大可以坐下谈一谈……”

    郑芝莞若有所思,对方的话他无法判断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但是此等利器不会轻易卖人他倒是相信的,换做谁都不会卖给同行。不过郑芝龙既然派他来做这看似不可能的交易,自然有自己的底气,除了熊文灿的面子,最重要的是自家的实力。

    他笑着说道:“谈?怎么谈,在哪谈?我家将军坐镇中左所,实在分身乏术。夏参将如果爽快些,答应买炮给我们,将来贵部船队若是经过福建一带,我们就能护得贵部周全……”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答应卖炮,以后您们想在海上做买卖,就能平安无事,否则就别想安安稳稳通过福建沿海。

    所有人都品出了其中隐含的威胁,齐齐看向夏天南。

    夏天南打了个哈哈:“飞虹将军这么照顾鄙人,鄙人先行谢过。不过这卖炮与否事关重大,旁人做不了主,我必须得和飞虹将军亲自面谈。既然他日理万机无法分身,就让我这个闲人登门拜访吧!”

    郑芝莞话中暗示的威胁被夏天南假装煳涂避过,然后被反将一军,暗指他不够资格来谈买卖火炮的事宜,面子有些挂不住,便说道:“既然夏参将愿意来福建,那感情好,我家将军就在中左所恭候大驾,在下告辞。”

    夏天南热情挽留:“郑兄才来,怎么急着走呢?怎么着也得逗留几日,让我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

    “夏参将的好意心领了,在下回福建还有事要办,就不再逗留,告辞!”郑芝莞执意要走。

    这时熊文灿的幕僚出面劝道:“郑兄弟,大家都是朝廷的人,一回生二回熟嘛!既然这买卖大炮的事情不是一时半刻能谈好的,那就慢慢谈吧,夏参将这么好客,我们当然不能扫他的兴致吧?”

    熊文灿在福建时和郑芝龙关系紧密,就算来到广东也没断了联络,郑芝莞是知道的。他对夏天南的话有些不悦,但是熊文灿的面子要给,既然幕僚这么说了,就顺坡下驴:“那就听刘先生的,叨扰夏参将几日。”

    “只要二位不嫌弃,就在临高多呆几日,等我准备妥当,一起赴福建见飞虹将军。”夏天南满脸笑容。(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九章 奸商

    等郑芝莞和幕僚出了议事厅,夏天南的脸马上沉了下来:“你们都听见了?这哪是买炮,分明是上门示威!”

    司马德说道:“这郑芝龙眼下风光的很,披着官府的皮,做着海商的事,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狂妄一些也是正常。”

    慕容龙城也说道:“郑芝龙灭掉了昔日的结拜兄弟,只有一个刘香苟延残喘,现在他在福建如日中天,连荷兰人都要忍让几分,足以说明其势力之大。若不是看在将军也是朝廷武将的份上,恐怕不是拿银子来买,而是直接上门来抢了。”

    夏天南长出了一口气,叹道:“可不是嘛。要不是咱们海军实力暂时不够,我才不会受这份鸟气呢。”

    司马德问道:“慕容小兄弟曾提议与郑芝龙结盟,共同对付刘香,眼下他找上门来,倒是一个机会。”

    “我之所以提出与郑芝龙面谈,就是借着卖炮的机会谈一谈结盟的事,这舰炮就是敲门砖,显示我的诚意。”夏天南说道,“不过就算能结盟,卖炮给他我还是不甘心不管他出多少银子。”

    慕容龙城很赞同:“属下亲身经过这火炮的威力,比以船坚炮利着称的荷兰人还要强,若是为了结盟,出让此等利器,确实有些得不偿失。他日灭掉刘香后,自然要和郑芝龙动手分个高下,卖给他火炮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众人默然,这是个两难的选择。想要拉一派打一派,迅速在福建海域站稳脚跟,就要暂时联合郑芝龙对付刘香和荷兰人;而为了联合郑芝龙不得已卖炮给他,却是一个短视的决定,将来会自食其果。

    林伟业想了半天,开口说道:“其实有一个折衷的办法……”

    夏天南眼睛一亮,打起精神,催促道:“快说来听听。”

    “咱们的卡隆炮是用灰口铁……额,是用精炼铁铸成的,不仅内膛光滑无比,而且耐用的很,不易炸膛。如果用普通生铁炼制铸就,表面上并无二致,实际上使用寿命短得多,等到我们灭了刘香调头对付他的时候,这些炮差不多也就废了,这样卖出去的炮就不会变成自己的威胁了。”

    众人称赞道:“这主意甚好,一举两得。”

    孙元化问道:“可是普通的生铁铸炮哪有我们的炮光滑灵动,内壁外表粗糙不平,岂不是一看就露陷?”

    林伟业嘿嘿笑道:“除去材质不同,同样是用铁模铸炮,表面上还是光滑的紧,肉眼无法识别,不过材质硬而脆,连续开炮的话就容易炸膛。”

    除了孙元化有铸炮的经,懂了大半,其他人听的似懂非懂,唯独夏天南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铁模铸炮法铸的炮,材质仍然是白口铁,少了泥模铸炮法产生的气泡,气密性固然好些,但是白口铁始终没有灰口铁那样的抗拉性,寿命要短的多,而且连续发射后炮管发热膨胀变形,就容易炸膛。

    他笑道:“老实人使起诈来更加坏。这样铸的炮,任谁也看不出区别,只有炸膛以后才知道。咱们就做一回奸商,哈哈!”

    既然用白口铁铸炮能够煳弄过去,那么卖炮就不是问题了,大可以此为筹码,要求两家结盟,共同对付刘香,甚至荷兰人,然后再回过头来对付郑芝龙。

    “既是如此,那咱们就买这样的炮给郑芝龙,还能得一大笔银子。借这个机会,我亲自去中左所,会会郑芝龙,务必要把结盟的事定下来,扫清咱们去日本做买卖的障碍。”

    司马德劝道:“将军亲身前往,着实有些危险。万一这郑芝龙匪性大发,对将军不利呢?”

    孙元化捋了捋胡须:“这个倒不见得。郑芝龙是福建游击,将军是广东参将,都是朝廷经制武将,除非是生死之仇,否则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上动手。他既然愿意受抚,表面上还是要遵守官场的规矩,万万不会这般由着性子胡来。”

    夏天南也点头道:“我们的海军尚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他犯不着舍弃官位对我下手。”

    几日后,夏天南率领新建的几艘武襄级巡逻舰奔赴中左所。

    之所以不带上排水量五百吨的武毅级战舰,是担心郑芝龙产生忌惮。按时下的标准,武毅级是八百料的大船,就算在郑芝龙的船队中也是不多的。如果带上一支武毅级战舰组成的舰队,威风是威风了,可是示好结盟的目标就可能泡汤。只有四百料左右的武襄级,才不会让郑芝龙忌惮和敌视,这种吨位的船他多的很,配上了同样的炮,与武襄级就半斤八两了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

    郑芝莞负责带路,船队到了福建金门岛,他便下了船,登上自家的船先去中左所城禀报,让夏天南的船队在金门附近等候。

    夏天南对林伟业撇撇嘴道:“谱真够大的。按说他的品级比我还低些,我是三品参将,他是四品游击,现在倒像是我去拜见总督一样。”

    林伟业安抚道:“放宽心啦,他再摆谱也就是个海商,瓶颈摆在这,论潜力给你提鞋都不配,你们之间的地位迟早要反转的。”

    一个多时辰之后,郑芝莞的船又返回了金门,他示意船队跟着他入港。等进入中左所港之后,夏天南才明白过来这番做作并不是完全为了摆谱,而是郑芝龙强横的实力使然。

    中左所城就是后世的厦门岛,此时隶属永宁卫,全称是中左守御千户所。明末卫所制度崩坏,所城被郑芝龙占据,成了他海贸的大本营。作为后世着名的沿海发达城市,厦门拥有条件非常优越的天然良港,港阔水深,终年不冻,夏天南等人进入港口后就看到了密密麻麻停泊的船只。本以为这些都是在中左所卸货的商船,可是接近之后才发现:大多船上都悬挂了郑家的旗号,甲板上奔走之人皆为彪悍精干的水手,船舷处不时可见口径不一的铜质火炮,虽然其威力存疑,但却表明了其战船的身份。(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章 初到中左所

    夏天南看着港口内遮天蔽日的桅杆和船帆,暗自心惊。

    早就听说郑芝龙鼎盛时部众十余万,战船千余艘,几百上千艘船听起来就是一个数字,可是实际看到时却很震撼。光这港内的船大大小小就有几百艘,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若是这些船蜂拥而上,就凭威廉那五艘武毅级,火力全开也抵挡不过来,数量多到一定程度,完全可以压制质量。

    夏天南问慕容龙城:“这些都是郑芝龙的战船吗?”

    “除了少量各地的商船,大部分都是。不过这些不都是纯粹的战船,能经商跑海,也能杀人越货。”

    那就是武装商船了。夏天南细细打量,目测这些船大多只有两三百吨的排水量,单只船不足为惧,不过多了就很恐怖了,如果再辅之以数以千计的火攻船,也不难明白拥有更先进的炮舰的荷兰人为何会败给郑芝龙了。

    他对林伟业说道:“看来直接与郑芝龙为敌,还不是时候啊,我算是明白荷兰人为什么会输了。”

    林伟业点点头:“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何况郑芝龙坐拥地利,在家门口作战,战场大多是近海,荷兰人不过远道而来的几艘炮舰,怎么干的过。咱们没有充足的把握前,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穿过这些密集的战船时,不少水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几艘模样怪异的船,夏天南被数以百计的船只行注目礼,颇有一种古装剧中穿过刀枪阵进入对方大营的感觉。

    “这也算是下马威吧。”夏天南心道。

    在郑芝莞的引导下,船队顺利靠岸,夏天南登上了中左所的码头。与水泥建筑的博辅港不同,这里是典型的中世纪码头:木制栈桥上堆满了卸载的货物,苦力来回穿梭,到处是散落丢弃的杂物和垃圾,一些角落里不时散发出阵阵尿骚味。

    司马德低声抱怨:“这里太乱了,哪有博辅干净整洁。”

    博辅港全部是水泥浇筑,栈桥都是混凝土结构,码头地面平整,还建了专门的公厕,自然要整洁的多。他久居南京,被贬之后又一直窝在琼州山林之间,很少见到正儿八经的海港,还以为天下的码头都和博辅一样。

    夏天南笑道:“司马先生,你不要用博辅港做标准,否则你到了哪个码头都受不了。”口里这么说,心中却升起一股自豪感,从细节就能看出自己和郑芝龙的高下,毕竟拥有超过对方几百年的见识,对方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盘踞地方的海主,手段和见识跳不出时代的局限。

    正是由于这种局限性,虽然郑芝龙远比一般海主的目光长远,能够有意识地选择受抚,以朝廷合法的身份从事海贸,但是他致力追求的还是对对日贸易的垄断:在另一个时空,他击败了刘香和荷兰人之后,以卖令旗的方式垄断海上通行权,两千两银子一面旗子的价格实际上把财力不济的商户排除出了海贸的圈子,导致赴日贸易的商人更多选择利润高昂的奢侈品和日本人的生活必需品,其余商品的交易日渐萎缩。这种畸形的贸易方式除了能让郑芝龙快速致富,对老百姓没有什么好处,对明朝的资本主义萌芽也没有好处,用旧时空的话来说,是落后的,是阻碍生产力发展的。

    在中左所城的衙署,夏天南见到了这位传奇人物。和想象中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形象完全不同,郑芝龙身材比一般人高大,而且眉清目秀,是个标准的美男子。

    虽然不知道他的具体年纪,但看上去最多也就三十上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年轻英俊,事业有成,日进斗金,富可敌国,这些标签全都汇集在一个人身上,就不能不让人羡慕了。夏天南莫名地产生了一丝嫉妒,前有慕容龙城,后有郑芝龙,怎么这年头做海商的一个个都帅的能靠脸吃饭了。

    心里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口里却没闲着,抱拳说道:“久仰飞虹将军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郑芝龙也满脸堆笑,走下座椅,拱手还礼:“夏将军也是年少有为,在广东打下诺大的局面,佩服的紧啊!”

    宾主双方坐定,客套一番后,开始各自思虑如何切入正题。

    郑芝龙在崇祯四年就已经消灭了大多数海上对手,包括一度把他逼入绝境的李魁奇,坐拥庞大的船队,控制对日贸易,除了刘香,放眼四顾,福建一带已经没有让他放在眼中的对手,也许表面上关系不错的荷兰人算是一个潜在的敌人。至于广东的夏天南,他有所耳闻,但都是在陆上折腾,在海上没有什么大的动作,而且广东不是他的传统势力范围,所以不怎么关注。

    直到夏天南击退了广东进剿的大军,又悍然进攻广州,在城外和白鹅潭大败官军水路两路的反击,才让他开始重视这支突然崛起的势力。慕容龙城以一敌五的惊艳战绩,更是让他看到了其海上的潜力假以时日,这是一支可能威胁到他海上霸主地位的人马。之所以通过熊文灿联络上对方,求购那种轻巧的短炮,一来是为了加强自己的实力,二来是未雨绸缪,避免和对方在武器装备上差距过大,以船队数量保持优势地位。

    至于对方肯不肯卖炮,郑芝龙并不担心,能爽快卖炮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不肯,自己就有理由在海上遏制对方有这样精良的战船和火炮,肯定要插手对日贸易分一杯羹,总不会躲在琼州岛玩过家家,而要开展对日贸易,福建一带自己说了算,到时他一艘船都别想通过,如果顾及双方的官军身份,夺船灭口,直接推到海盗头上就是。就算熊文灿身为两广总督不得不过问,自己也有理由应对,谁让你得罪我在先。

    这么算起来,自己怎么都不吃亏,买到炮就是如虎添翼,买不到炮就有理由把琼州营的海上实力扼杀在摇篮中,遏杀一个潜在的对手。(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与郑芝龙的谈判

    抱着这样的想法,郑芝龙很从容。他笑吟吟地和对方聊着没营养的话,心里想着最好对方先开口提及此事,自己就能更主动。

    夏天南没让他失望,主动把话题引入正题,不过内容却出乎他的意料。

    “本官此次前来,有件大事要和飞虹将军商谈……”

    “飞虹将军只是坊间谬赞,夏将军直唿我姓名就好。”郑芝龙“谦虚”地纠正对方的称唿。

    夏天南当然不会傻乎乎的真地直唿姓名:“郑将军的船队数以千计,人马数万,兵精粮足,敢问福建一带还有谁敢捋将军虎须?”

    这个人选当然只能是刘香了,荷兰人似乎也可以算上潜在的对手。郑芝龙不明白他的意图,沉吟起来,没有立即回答。

    夏天南继续说:“郑将军自然心知肚明,我在广东也有所耳闻,无非就是刘香和荷兰人了。”

    “哦?”郑芝龙略有些疑惑,知道刘香不稀奇,可是荷兰人表面上和自己的关系不错,他又从哪里推断而来的,“荷兰人在东番岛还算老实,夏将军又怎么肯定荷兰人会和我作对?”

    我自然知道,史课本上都有,不光是你,你儿子以后也要和荷兰人死磕。

    当然这些只能心里想想,不能说出来,只能找个理由自圆其说。夏天南煞有介事地分析:“可能郑将军不知道荷兰人在欧罗巴那边有什么样的称号,不列颠人和葡萄牙人、西班牙人都称他们为海上马车夫!”

    这个郑芝龙还真不知道,他来了兴致,多了解一下潜在的对手自然不是什么坏事:“还有这种绰号?有什么来由吗?”

    “不列颠等国的商船都有火炮,船也用坚木制成,而荷兰人的商船几乎没有武器,而且用的是普通木头,造价便宜一半,这样成本下降,运费也便宜不少,竞争力自然要比不列颠等国的商人要高。这么做自然是有代价的,荷兰商人的每次出海都是用命去赌博,一旦碰上海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不过一旦安全归来,赚的也比同行多。即使这样,荷兰人还不满足,为了获得更多的利润,他们还改进了船的设计,把船肚子造的很大,甲板很小,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大肚子孕妇……”

    “这又是为何?”郑芝龙颇为不解。

    “在欧罗巴,经商是要交税的,而海商交税的依据是看甲板的大小,甲板越宽,交税越多。这种大肚子船船舱大、甲板小,运的货物多,交税少,每趟赚的钱自然就更多。因为荷兰人的经商观念和这种奇特的船型,才被世人称为海上马车夫这个称唿其实是带有贬义的。”

    虽然明朝的商税基本上就是个笑话,但郑芝龙还是能够理解逃税的概念。夏天南的描述把荷兰人的贪婪和寡廉鲜耻刻画得入木三分,非常传神,让他会心一笑。

    夏天南继续介绍:“荷兰人骨子里是商人,而且是贪得无厌的商人,眼中只有利益,只有武力才能驯服他们。或许眼下他们老老实实地呆在东番岛,实际上是慑于郑将军的武力,只要你露出一丝破绽,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背后给你捅一刀。他们的最终目的是霸占整个大明和日本、南洋的贸易,而不是躲在大员做个低眉顺眼的受气小媳妇。”

    郑芝龙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夏将军见识广博,分析丝丝入扣,本官不服不行。这么说来,荷兰人注定是我的对手,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正是如此。以郑将军之见,刘香与荷兰人联手,你的胜算有多大?”

    郑芝龙踌躇起来,刘香的人马加上荷兰人的船炮,很难说有多大的胜算,如果朝廷鼎力支持,估计也是五五开。但他不愿在夏天南面前示弱,说道:“刘香属下都是乌合之众,荷兰人战船很少,郑某何惧之有?”不知不觉间,他又用上了江湖口吻。

    “呵呵。”夏天南看出了他的虚张声势,“光一个刘香,自然不是郑将军的对手,可是荷兰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们的战船在欧洲都是顶尖的,只是苦于数量太少,才选择韬光养晦。一旦他们联手,刘香出船出人,荷兰人提供大炮,甚至直接参战,恐怕没有郑将军说的这般轻松吧?”

    郑芝龙眉头皱了起来,其实他也担心双方联手,若是单个海上势力,他不怕任何人包括琼州营在内。

    “据我所知,荷兰人很快就要派一个新长官来到大员,带来了新的战船,其使命就是摧毁大明沿海的力量,让朝廷答应从此中断与所有西方国家的贸易,只与荷兰人贸易,并且开放贸易港口大明与荷兰人的战争很快就会到来。”夏天南适时再抛出一枚重磅炸弹。这个也不是他虚构的,史上确有其事。

    如果史不发生改变,荷兰东印度公司于1633年,也就是明年,会派出汉斯普特曼斯出任台湾长官,率领十多艘主力战舰发动了对中国沿海的攻击,企图迫使明政府答应他们的要求而替明王朝出战的正是郑芝龙本人。

    正如他所料,郑芝龙不淡定了:“此话当真?”

    如果真如荷兰人所愿,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郑家。郑芝龙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消灭了福建沿海大部分势力,迫使对日贸易的重心从月港转移到中左所,一旦对荷兰人放开贸易港口,那么中左所就会被打回原形,他之前的努力也就白费。更重要的是,中断与葡萄牙、西班牙等国的贸易,只与荷兰人贸易,就意味着对日贸易的霸主从他郑芝龙变成了荷兰人,这片海上就是荷兰人说了算,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郑芝龙站了起来,来回踱步。不管夏天南的消息是真是假,以他对荷兰人的了解,这种可能性很大,势必要采取行动,未雨绸缪,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下马威

    郑芝龙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既然开战无法避免,有了这种炮,自己的胜算就会大上几分。

    “夏将军,郑某也不和你绕圈子了,你把那种大炮卖给我,价钱任你开。我若是打赢了荷兰人和刘香,对你只有好处。若是我败了,将来你想染指日本的贸易,刘香和荷兰人可没有我好说话。”

    兜了一圈,终于切入正题了。夏天南打起精神,说道:“大家同朝为官,能够助一臂之力的话,本官自然不会推辞。不过,除了炮,我还有个提议,不如我们结盟一起对付刘香和荷兰人。”

    “结盟?”这个提议大大出乎郑芝龙的意料。他才不会认为夏天南是出于义气主动帮忙,必定有所图,可是他能从中得到多大好处呢?若他和夏天南易地而处,躲在广东坐山观虎斗似乎是更好的选择。等福建这边打生打死分出了胜负,再下注也不迟。

    “结盟的话,对我有什么好处?夏将军又想得到什么好处,不妨直言。”事关重大,郑芝龙可不会轻易答应,他想摸摸对方的底。

    “对郑将军而言,好处就是得一助力。我虽然船少,但是自问火炮精良不下荷兰人,刘香有荷兰人相助,我也能帮郑将军补上这块短板。对我的好处也显而易见,我也想去日本做买卖赚点银子,福建这边是必经之路,比起三方势力打成一锅粥,自然是郑将军一人掌控局面对我有利,我的船队就能安安稳稳通过。”

    郑芝龙闭上眼睛,细细想了一番。夏天南的话听起来很合理,找不到明显的破绽。不过答应了和对方结盟,整个对日贸易势必会被对方插上一脚,这个恐怕才是对方的真正目的。这桩送上门的交易,是做,还是不做?

    一旁的郑芝虎有点急了,他压根不相信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广东参将有什么资格和大哥谈结盟,或许对方在陆上有两把刷子,但是在海上,郑家才是老大,现在的局面都是郑氏兄弟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凭什么让外人插进来分一杯羹?没有对方的大炮,他也坚信能够打败刘香甚至荷兰人。

    不过大哥没表态,他不好直接反驳对方,便从侧面敲打:“听说夏将军的炮不错,打跑了刘香手下的掌柜,还是以一敌五。不知道换成咱们郑家的船,能不能以多打少啊?”

    郑芝龙睁开眼,喝道:“二弟不可无礼!”

    夏天南笑道:“这位是郑二爷吧?不妨事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郑二爷有此疑问,也是情理之中。要不,请郑将军移步码头,咱们来个实战演练,看看这炮的效果究竟如何?”

    郑芝虎大声说道:“这个使得。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二弟!”郑芝龙怒声喝止,他对夏天南说道,“我二弟是个粗人,夏将军莫怪。”其实郑芝虎的提议很合他心意,但是这话不好由他来说,由郑芝虎说正好。

    “无妨,就算郑二爷不提,我也正有此意,不管是卖炮还是结盟,我总得亮出真家伙让郑将军看看,口说无凭嘛。”夏天南又何尝不知这兄弟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不过用卡隆炮震慑一下他们也好,对谈判有好处,以“打”促谈嘛。

    两方人一并来到码头,各自安排下去。既然是演示,自然不能用真人当炮灰,郑家派出十艘两百料的船,比武襄级略小一些,团团围住对方,甲板上竖起几十块成人大小的木板,下端用铁钉固定。夏天南这边由慕容龙城率领三艘武襄级巡逻舰,两边的炮位全部就位,瞄准了对方。

    两家商议好,模拟十艘船围住三艘武襄级准备靠近跳帮,而武襄级在半柱香的时间内反击,如果不能大量杀伤甲板上的水手或者击沉对方,那么就算输。按照海战的实际,两百米不到的距离,半柱香的时间足够靠近并跳帮,一旦跳帮成功,就意味着战斗宣告结束这种水手很少的炮舰是无法应对高强度的白刃战的,而郑家的水手都是身经百战的积年海匪,以多打少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郑芝虎亲手摆上一炷香,不怀好意地问道:“用不用换根长一点的香?”

    夏天南微笑着回应:“感谢郑二爷好意,想必是用不着了。”

    郑芝虎冷笑一声,不再言语。在他看来,刘香的手下太无能,才会造成五打一都会输的结果。这姓夏的火炮再厉害,能厉害过荷兰人吗?荷兰人凭借船坚炮利曾经不可一世,还不是乖乖躲在大员岛不敢出来。

    码头上一声令炮响起,郑芝虎点燃了香,海上的演练开始了。

    三艘武襄级两侧各6门32磅卡隆炮,早已准备就绪,为了尽快杀伤对方“水手”,全部用的霰弹用实心弹很难保证短时间击沉对方,只要有一半的船靠近,就算输了。

    从琼州营海军建立开始,第一次火力全开,实施两侧齐射,这种射击方式其实对船体结构是有害的,两侧的后座力无法化解,造成的后果就是船体承受过大的压力,轻者产生裂缝,重者龙骨和肋条断裂。不过为了大局,这些也就顾不上了。

    旗舰一声令下,“轰轰轰……”连绵不绝的炮声响起,三艘舰船的两侧冒出了橘红色的火焰,朝周围倾泻着炙热的炮弹。

    三十多门炮一齐开火的场面还是相当壮观的,船舷处火焰喷射,炮声震天,浓烟滚滚,密密麻麻的弹丸带着“呜呜”的啸声飞向周围的郑家船只,一阵金属豪雨扫过甲板,那些人形木板随着“噼噼啪啪”一阵响声,几乎被一扫而空,有些被弹丸撕裂成碎片,有些被冲击力推入了海中。有一艘船的桅杆不幸被数枚弹丸同时击中,不堪重负,“喀拉拉”倒了下来,沉重的船帆浸入海水中,船体被压的严重侧倾,眼看就要翻船。(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三章 郑芝龙的抉择

    郑家兄弟看的目瞪口呆,这种炮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别说自家那些碗口铳、发了,就算荷兰人的红夷炮也不见得有这般厉害啊。

    他们并不明白,火炮的口径与威力一般成正比,32磅卡隆炮与荷兰人18磅、12磅的蛇炮和半蛇炮相比,除了射程不及之外,威力几乎是其两倍以上,一枚32磅实心弹比两枚18磅实心弹的破坏力更大,就算霰弹的弹丸数量也要多的多。

    一轮齐射下来,“水手”被消灭大半,郑家兄弟本以为这就算结束了,郑芝虎都开始想怎么找台阶下了。没想到紧接着第二轮炮击又开始了。

    “轰轰轰”,炮声隆隆,第二轮仍然是霰弹,彻底扫清了甲板上残余的“水手”,待硝烟散去,甲板已经空空如也。郑芝虎张大了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如果甲板都是活人,这两轮炮击下来,三艘船就能扫清十艘船上的人马,四五百人连对方的毛都没碰到就这么没了。

    郑芝龙握紧了拳头,虽然从珠江口之战知道了这种炮,但是亲眼所见仍然让他非常震撼。对于人海跳帮战术而言,这种炮简直是天生的克星,再生勐的勇士也是血肉之躯,又如何抵挡这暴雨一般的霰弹?

    就连夏天南这方的人都以为演练结束了,准备借演炮之威与郑芝龙好好谈谈了。这时轰隆隆的炮声又响了起来,第三轮炮击又开始了。夏天南等人懵了,郑家兄弟更是傻了眼:这样的开炮速度,素以炮利着称的荷兰人都无法相比。

    与前两轮不同,这次换上了实心弹,近30斤的铁球噼头盖脸砸过去,巨大的动能洞穿船体,露出硕大的窟窿,海水开始灌入,船身慢慢倾斜下沉,已经风雨飘摇的十艘船如同小孩子脆弱的玩具,几乎都要散架了,眼看着多半船只都要沉了。

    夏天南颇为意外,演练而已,点到为止就行了,这么往死里打,搞的和真的打仗一样。他担心郑芝龙恼羞成怒,故意大声说道:“这个慕容真是不懂事,这是要干嘛?等他下来得好好教训教训一番。”嘴里这么说着,眼角的余光却偷偷地去观察郑芝龙等人,却发现从郑芝龙到他几个亲兄弟和堂兄弟,无一例外张大着嘴,目瞪口呆看着前方,一点也没有气恼的样子。

    郑芝龙平素都讲究喜怒不形于色,不仅在下属面前如此,面对亲兄弟都是一样,以保持当家人的威严。不过三轮炮击下来,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震惊,张大了嘴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得到这种炮,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有了这样的火炮,郑家船队如虎添翼,剿灭刘香打败荷兰人不在话下,整个大明海疆将唯我独尊!

    第三轮炮击也结束了,众人都沉默地地盯着海面,生怕还有第四轮。

    这时慕容龙城手下的黑人水手席尔瓦钻出船舱,跑到船尾挥舞着一面小旗。这是事先约定的信号,表示炮击结束,岸上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再打下去,郑家的面子不仅是掉个精光,而且是被踩在地上摩擦了。

    演练结束后,郑芝龙一方的态度来了个180°大转弯。郑芝虎不再愣头愣脑地挑衅挖苦,郑芝龙热情地邀请夏天南一行暂且去驿馆休息,说是天色不早,养足精神明日再谈。

    把夏天南一行送到驿站之后,郑家兄弟把其余手下都屏退,关上衙署的大门,闭门议事。

    郑芝龙绷着脸一声不吭,似乎在想着什么。郑芝虎、郑芝豹等人还在回想刚才亲眼所见的场景,心有余悸,郑芝莞等人是堂兄弟,地位不如前几位,这几位不开口,他们也不愿贸然开口。一时间,衙署大堂陷入了沉寂。

    良久之后,郑芝龙仿佛理清了思路,开口道:“这里没有外人,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郑芝虎率先说道:“大哥,这炮比朝廷铸的红夷大炮强多了,就连荷兰人的炮也要逊色几分,不管是买还是抢,必须拿到手!”

    众人纷纷附和称是。

    郑芝龙缓缓点头:“二弟说的没错。朝廷所铸红夷大炮,用来守城是利器,可是放在船上太过笨重,一条船放不下几门,而且装填不易,中看不中用。荷兰人的炮固然犀利,可是比之这种短炮还是远远不如你们可曾见过荷兰人的炮能够一次打出这么多小炮子?而且开炮速度如此之快?”

    荷兰人的炮他们都见识过,虽然几百步之外都有极大威力,最远距离能达到上千步,但是射速远没有这般快,也没有这样大威力的霰弹和实心弹。

    郑芝豹问道:“大哥,这炮咱们必须要。只是对方提出结盟一事,咱们如何处置呢?”

    郑芝龙踌躇道:“我为难的地方就在这里。就算刘香与荷兰人勾结,只要有了这种炮,我的胜算仍然不小,自家能够办到的事,为何还要把外人拉进来分好处。不过听这姓夏的口气,怕是结盟才卖炮,不结盟就不卖了。”

    郑芝虎“啪”地一拍桌子,说道:“大哥你不是都说过了吗,卖炮就让他们过福建,不卖的话,一条船都别想过!看他们卖是不卖?”

    郑鸿逵在兄弟几人中相对老成持重,他想了一番说道:“二哥的话是不错。可是当初咱们以为这炮最多也就跟荷兰人的差不多,有它不多,没它不少,所以才有这般底气。可今天这一出,大家伙都明白了,这炮比荷兰人的还要好,最重要的是短巧轻便,更适合咱们的船,所以是非要不可。既然如此,就不能把他们得罪狠了,弄个一拍两散,大家都落不下好处。”

    郑芝龙点点头:“三弟说的在理。读书人都说,无欲则刚。但凡有求于人,这腰杆子就硬不起来了。大家伙都想想,有什么法子,能够顺利买到炮,不伤和气,又不用结盟。”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四章 宰肥羊

    郑鸿逵转身问郑芝莞:“当初去临高的时候,关于卖炮一事他们是怎么说的?熊总督的面子管用吗?”

    郑芝莞答道:“姓夏的说这炮难铸,自家用都不够,言语间很是为难。至于熊总督的面子,我看不太管用。熊总督才到广东上任,下面又多出一个巡抚分权,而且听说姓夏的与新巡抚私下来往密切……”

    “也就是说官面上那套没多大用了。”郑鸿逵说道,“大哥,熊总督的关系在他那不好使,论官职品级,他还比你略高,明面上压是没法压的。若是按二哥的办法在福建一带下黑手,虽说可以推到其他海主身上,来个死不认账,但是瞒不过明眼人,算是和这夏参将撕破脸了,到时候他做不了日本的买卖,咱们买不到炮,是个两败俱伤之局。”

    郑芝龙叹口气:“我担忧的正是这些。大家都是朝廷的武官,总不能公开火并,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熊总督眼下是广东的官,明面上他还要维护这姓夏的,总不好让他太难做;福建新来的邹巡抚看我又不太顺眼,说不定还要借此机会打压我,我又岂能授之以柄。”

    郑芝虎烦躁地站起来:“难道就只能和姓夏的结盟不成?咱们郑家起起落落不少次,可从没求过别人,咬紧牙关也就挺过来了。当初李魁奇背后捅刀子,咱们只剩下了千把人,还不是东山再起,打下了如今的局面。如今形势大好,又怎么能让外人来咱们的地盘插一脚?”

    郑家商议之时,夏天南等人也在驿馆中讨论着对方的态度和己方的应对之策。

    驿馆虽然是官府设立,但现在实际上是郑家的私人产业,维护开销自然比官府大方多了,不但房屋整洁,吃喝用度也不差。

    “郑芝龙在中左所就是个土皇帝了嘛,你们瞧瞧这驿馆,真是当做他们自家的私产在维护嘛!”夏天南打趣道。

    “就算南京的鸿胪寺比不上这小小的中左所驿馆呢。”司马德也来凑趣。

    林伟业呵呵笑道:“咱们还享受超外宾待遇啊。”

    说笑一番后,夏天南把话题切入正题:“今天弄这么个演练,看样子是把郑家兄弟都震住了,他们对咱们的炮肯定垂涎三尺。”说着对慕容龙城竖起了大拇指,“今天干的不错!”

    慕容龙城淡然一笑:“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夏天南说:“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会不会结盟?如果不结盟,咱们卖不卖炮?炮卖多少银子合适?”

    林伟业答道:“最后一个问题我先回答你。铁矿煤矿都是自己挖的,铸一门卡隆炮的成本几乎没有材料成本,都是人力成本。专利技术溢价就不提了,每个环节凝结的劳动力价值加上煤炭的海运费用,每门炮的成本大约两百两银子不到,售价超过两百两就是纯利润。”

    “成本这么低?”夏天南平时不过问这些细节,原本以为一门炮的成本怎么着也要五六百两。

    “目前卡隆炮只有32磅这一种型号,铁模具是现成的,比泥模需要的经验和时间都要少得多,铸出粗胚之后打磨抛光也简单,每个流程都是专人负责,铸模的就只管铸模,打磨的就只管打磨,流水线作业,这效率就提高了,成本自然也降下去了。如果不是因为炼焦用的烟煤需要海运,成本还能进一步控制。”林伟业建议道,“现在咱们打算卖给郑芝龙的是白口铁铸的炮,省去了焦炭的环节,成本少了将近一半,卖他三百两都是100%的利润。”

    “三百两?你说笑吧!”夏天南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贵了吗?”林伟业有些不好意思。

    司马德插话道:“将军,三百两根本不贵啊,朝廷铸一门三千斤的红夷大炮花费都能在二千两上下,咱们这炮虽然短了点,但是威力远胜。”

    “红夷大炮那样的废物造价都要二千两,咱们这炮怎么着也要卖三千两吧!”夏天南悠悠地伸出两根手指。

    林伟业说的口渴,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润润嗓,闻言把茶水都喷了出来。

    司马德等人惊讶不已:“三千两?郑芝龙肯做这冤大头吗?”“如果我开价一千两,郑芝龙肯定觉得这是良心价,开价三千两,他肯定觉得贵,但是仍然会买。”

    “为什么?”林伟业完全不明白。

    “三千两银子买一门短炮,任谁都知道贵了。可是以郑芝龙的实力和眼光绝不会盯着这几个小钱,打败刘香和荷兰人之后,他有望成为东南沿海的霸主,得到的是眼下付出代价的百倍、千倍,这个账他会算。”夏天南翘起了二郎腿,“打败刘香和荷兰人之后,就只剩下我对他有威胁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迟早要对我动手,现在不狠狠敲他的竹竿,以后就没机会了。”

    “原来如此,你是摸透了郑芝龙的心思,吃定他了,明知道贵也要买。”林伟业点点头,“可是结盟的事情怎么办?你就不怕他因卖炮要价太高,恼羞成怒不肯结盟?”

    夏天南笑着看向司马德:“司马先生,说说你的想法。”

    司马德知道这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考校,仔细想了想,说道:“郑芝龙白手起家,成为横行福建、日本的大海主,又官授游击,说他是海上枭雄也不为过。他能够打下这般局面,眼光和城府不会这么浅显,几门炮卖的贵还是便宜,影响不了结盟与否的决定。换句话说,他想结盟,炮卖贵了照样结盟,他不想结盟,炮白送给他也不会结盟。”

    “说的好!”夏天南击掌叫好,“结盟与否,都在郑芝龙一念之间,更取决于咱们自身的实力。堂堂郑氏当家人,眼皮子没这么浅,这么点银子就会翻脸。只不过,咱们表露出来的实力既不能太强,也不能太弱,这个分寸不好拿捏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五章 结盟

    慕容龙城若有所思:“所以将军只带了四五百料的船来福建,一千料的大船都停在临高?”

    “正是如此。不过光凭几艘老闸船还是不够,我才提出试炮,这样才能让他们不会看轻咱们,又不至于太过忌惮。”

    所城衙署内。

    “这姓夏的铸炮如此厉害,如果不答应结盟,咱们固然能够独吞福建、日本一带的买卖,可是他在背后捅刀子怎么办?”郑鸿逵提醒众兄弟,“他的炮可以卖给我们,也能卖给刘香,你们想想,刘香的船上装上这种炮,跳帮的时候给咱们来几炮,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啊!”

    这种可能性太过可怕,连郑芝虎都不吭声了。

    郑芝龙心中纠结一番,终于做出了决定:“和他们结盟!”

    郑芝虎等人有点意外:“大哥?”

    “我反复想过了,老三说的不是不可能,咱们不能把姓夏的往刘香那边推。既然他颇有实力,还能铸炮,也算海面上一号人物,我们就拉拢他,全力剿灭刘香,省的他背后给咱们下绊子。至于剿了刘香之后……”

    郑鸿逵领悟了他的意思:“腾出手来再摆平他?”

    郑芝虎也醒悟过来:“到时候打也好,吓唬也罢,反正要收拾得他服服帖帖。哈哈!”

    郑芝龙露出了笑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时结盟,又不代表以后还是盟友,他也不能怪我出尔反尔。看在同为官军的份上,也给熊总督几分面子,只要他识时务,到时候他的船队过福建,免了他的买路钱也就是了。”

    第二日双方在衙署再次会面,比起初见时的谨慎和试探,第二次会面双方的态度都很热络,仿佛多年不见的老友。

    郑芝龙当场表态:“夏将军昨日的建议甚好,咱们都是官兵,刘香是贼,自然要精诚合作,替朝廷分忧。等灭了刘香,打服了荷兰人,从福建到广东,就是咱们说了算了,哈哈!”

    夏天南也满脸堆笑:“郑将军英明!既然两家结盟,万事都好商量。按理说,这火炮一事,应该双手奉上,怎能要将军你的银子呢。不过我那地方穷乡僻壤,没什么赚钱的行当,家业自然无法与郑将军相提并论,实在亏不起。这样吧,每门炮就按成本价,三千两银子,不赚你一文钱,而且优先保证将军你的需要,我自己那边就先缓一缓,你看如何?”

    “哈哈……三千两银子,成本价,夏将军你真会说笑……”郑芝龙笑着拍拍夏天南的肩膀。

    夏天南换上严肃的表情:“不说笑,红夷大炮造价多少,郑将军清楚的很,可是打十斤炮子的红夷大炮能够装上船吗?威力能和我的炮相比吗?我的炮可打的可是三十斤炮子!”

    郑芝虎按捺不住,站起身来,高声说道:“既然结盟就要拿出点诚意,三千两银子,你开黑店啊?一千两还差不多,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夏天南摇摇头:“郑二爷此言差矣,一千两我就亏大了,要不我给你一千两,你铸炮给我,有多少我要多少。”

    郑芝虎大怒,这是明摆着依仗自己会铸炮敲郑家竹杠嘛!他“啪”地一拍桌子,怒道:“姓夏的,你不要得寸进尺!结盟的事情我大哥也答应了,几门炮还要卖如此高价,完全没有诚意!银子我大哥有的是,但是不做这冤大头!”

    夏天南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这里是郑二爷做主,那这门生意就黄了。我可不敢让郑将军做冤大头,要不,我去找另外的冤大头来买炮,赚点银子好养家煳口,比如,卖给刘香?”

    郑芝虎怒极反笑:“你想挑拨我们兄弟不合,还想用刘香来威胁我们,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来人啊!”

    门外数人轰然应下,唿啦啦冲进一群人,手执明晃晃的钢刀,个个都是彪悍无比,看样子是郑家的精锐手下。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林伟业等人咽下一口唾沫,强装镇定。

    夏天南瞄了一眼郑芝龙,见他虽然嘴唇紧闭,一声不吭,但表情并不紧张,看来还是打着让郑芝虎唱白脸,他唱红脸的主意。心中冷笑一声,既然要做戏,那就做足一些。他举起茶杯,往地上一摔。

    不多时,杨由基带着警卫队的士兵冲了进来,将夏天南等人团团护住。期间自然少不了与对方肢体摩擦,怒目相向。

    “姓夏的,你以为你这点人就能保你周全吗?”郑芝虎轻蔑的一笑:“整个中左所都是郑家的人,让你上船你都出不了港。”

    夏天南很认真地对他说道:“我这次带的人不多,只有二十个人、二十把枪,真要干起来我肯定是没办法全身而退的。不过我这二十个人,白刃战可以轻松打败五十个官兵,火器列阵可以干掉一百个官兵,郑家的实力我未曾领教过,不过未必比广东的营兵强吧?我走不了就拉上你们垫背,大不了大伙一块见阎王!”

    郑芝虎虽然也听说过广东那边发生过的战事,但是耳听终究为虚,心中自是不信:“你就吹吧!官军的鸟铳又不是没见过,放一铳就成了烧火棍……”

    林伟业忍不住插话道:“不懂就别乱说。官军鸟铳放一枪的功夫,我们的枪能放三枪,两三倍的兵力都近不了身。”

    郑芝龙终于开口了:“二弟,你太胡闹了,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叫他们都退下。”

    郑芝虎不服气,争辩道:“大哥,他们欺人太甚……”

    “我的话你没听见吗?郑家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郑芝龙语气严厉起来。

    郑芝虎低下头不再做声,转身挥挥手,示意那些手下出去。这一群人见大当家生气,都蹑手蹑脚退出门外。

    等他们都走后,郑芝龙换上笑脸,对夏天南说道:“夏将军,我二弟有些莽撞,行事操切了些,你大人大量,莫往心里去。要不,你让你的部下先出去,咱们坐下慢慢谈,不要伤了和气?”

    夏天南似笑非笑:“如此甚好。”(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六章 进击的王启年

    等杨由基带人撤出后,郑芝龙和夏天南继续中断的话题,两人神情都泰然自若,仿佛刚才差点兵戎相见的一幕没有发生过。

    郑芝龙好奇地问:“夏将军,你身后这位兄弟说火铳施放速度是官军鸟铳的三倍,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若非如此,前任总督王尊德派几万大军压境,我又怎能将其击退?在广州城下,官军水路两路夹击,我又怎能全身而退,熊总督又怎会招抚我?我这个参将,也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

    “夏将军部下真是精锐之师。不知这种火铳,是否能够割爱,一并卖给我?”郑芝龙水上势力庞大,陆上也有一只私人火枪卫队,主要由黑人组成,训练有素,比一般官军的战斗力要强,用的武器也是火绳枪,与官军的鸟铳差不多。听说夏天南有更好的火铳,射速是火绳枪的三倍,郑芝龙不由得动了心。

    夏天南做出为难的表情:“这个……不瞒郑将军,我在临高能够立足,靠的就是火铳兵,这火铳是我的命根子,玉皇大帝来了都不卖,还请见谅。”

    见对方态度如此坚决,郑芝龙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要其他竞争对手没有这种火铳,倒也无妨,反正自己的重心也不在陆地上。

    最后双方就结盟一事和火炮的价格达成了一致:两者在海上结盟,共同对付刘香和荷兰人,伺机寻找对方的主力进行决战,由郑家为主力,夏天南辅助。火炮定价为三千两白银,郑芝龙也没有再还价,不过议定每门炮另行赠送三十枚实心弹和三十枚霰弹筒,首批订购一百门,银子当即支付一半,火炮过年后交付,再支付剩余的一半银子,银货两讫。

    一个得到了趁手的利器,一个赚到了三十万两银子,双方心情都不错,天南地北闲聊起来。可是聊了半天,两人都没有提及结盟击败刘香之后瓜分地盘的问题郑芝龙是故意忽略,心中打的是过河拆桥的主意;夏天南也跟着装煳涂,他的目标是独霸南中国海,郑芝龙是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迟早要消灭的,所以结盟最重要的问题被各怀心思的两人避开了。

    婉拒了郑芝龙多盘桓几日的“热情”挽留后,夏天南带着一半定金踏上了归途。

    此次福建之行可谓满载而归,不仅与郑芝龙结盟成功,还做了笔非常换算的买卖。夏天南笑的见牙不见眼,足足三十万两啊!这得卖多少匹棉布、多少瓶二锅头才能赚回来?果然还是军火买卖利润最丰厚。

    他笑眯眯地对林伟业说道:“老林,这位郑游击可是大金主,不能怠慢,你那白口铁铸的炮可得把好质量关,总得让人家把赠送的几十枚炮弹打完才报销啊!”

    林伟业鄙夷地说道:“瞧你那一脸奸商嘴脸,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就是技术红利啊,谁让我们有他们垂涎三尺的好玩意呢?说起来你才是最大的功臣啊,没有你造出这样的好炮,我就算舌灿莲花也没用。来,抱一个,以资鼓励!”夏天南心情很好,调侃起老实人,作势要拥抱。

    林伟业恶寒地跳到一旁,大声呵斥:“滚!”

    “哈哈哈……”

    夏天南一行福建之行顺风顺水,背负重要使命的王启年却在去台湾的途中吐地死去活来。

    自从被夏天南成功忽悠拉下水后,王启年找到了人生新的目标,他把这趟台湾之行看的很重。以往他都是隐藏于市井之间,无需直面危险,可是这次潜入刘香集团内部,弄不好就会掉脑袋,不过他不怕以往那种为别人活着的日子,才让他害怕,那样的日子没有未来。

    他和梁栋找了条小渔船渡海前往台湾,理由也想好了,就说梁栋被抓之后杀掉守卫趁机逃跑,而他就装成梁栋的手下。梁栋作为一个小头目,手下还是有十几号人的,不过都死在珠江口了,没人来戳穿这个谎言。

    用渔船做逃生工具不会让人起疑,但是却让很少出海的王启年吃尽苦头,上船就开始吐,吐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到了第三天就没什么东西可以吐了。

    梁栋颇为同情地看着他:“我说王先生,你又何必来受这份罪呢?”

    王启年虚弱地回答:“我都到了不惑之年,却一事无成,身为锦衣卫的暗线,为了不累及后代,连娶妻生子都不敢,半辈子都白活了。如今有个机会摆在我面前,让我可以重新活一次,扬眉吐气做人,有机会做人上人,为什么不博一把?”

    梁栋若有所思:“你都这么拼了,我还比你年轻几岁,不博个前程好像也对不住自己。”

    毕竟对方是被俘虏不久的海盗,是否能为己所用,王启年也不敢打包票,他没有放过这个攻心的机会:“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位夏参将敢灭锦衣卫的口,还想把刘香这等海上巨擘一网打尽,可谓雄心壮志,将来前程不可限量。有这个机会搭上顺风船,你可别错过!”

    梁栋叹口气:“王先生,你说的没错。呆在刘香那儿,我始终就是个小头目,这辈子都看不到什么指望了,还不如拼一把,改行做官兵,混个封妻荫子的前程。”

    虽然晕船厉害,但王启年还是想笑:“你们终日在海上打家劫舍,干着刀口舔血的勾当,居无定所,难道还有妻儿子女?”

    梁栋不好意思地回答:“娘们倒是玩过不少,老婆却是未曾娶。不过等刘香被灭了,我投到夏参将手下,成了官兵,稳定下来,自然就能娶老婆了,说不定还能衣锦还乡,风光一把。”

    也许与梁栋畅谈了一番人生理想,分散了些注意力,又或许是适应了渔船的颠簸,王启年慢慢缓了过来,没有再吐。每日在船头看着昼夜更替,也不记得过了多少天,终于到达了福建沿海,听梁栋说,大员也不远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七章 大员

    某日清晨,王启年被梁栋从昏睡中摇醒:“王先生,我们到了。”

    王启年睁开眼睛,努力摆脱连日晕船造成的反应迟钝,观察周围的环境。

    冬日的夕阳下,眼前尽是连绵不绝的船只,桅杆如林,帆蓬成云。无数大大小小的船只从岸边一直排列到海湾的尽头。王启年几乎看傻了眼,虽然是广州土生土长的人,但珠江又如何与辽阔的大海相提并论,他从没有哪一次一下子能看到这么多的船只,现在眼前这副景象怎能不让他感到吃惊。

    船只多数是四五十多吨的小型沿海用的渔船或者货船,结构简陋,看上去和珠江里普通渔民的船只没什么两样。间或才有些上百吨的大船夹杂其中,甚至还有西方式的帆船。王启年注意到几乎每艘船上有大小款式各不相同的火炮,用各种方式架设、捆绑在甲板上,海盗们很是随意的坐在火炮边吃饭、喝酒,船上甚至还有女人和小孩子。这种大部落式的海盗群体看上去还真是稀罕。

    忽然有艘船上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循声望去,不由吃了一惊:只见一个女子被赤条条的捆在船帮上,一个精瘦的海盗正用泡了海水的鞭子狠抽她的**的背嵴、屁股和大腿。每抽一下,女人就发出足以撕破耳膜的尖叫声,在木头上拼命的扭动着身子。

    船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熟视无睹的自顾自的干活抽烟的。

    因为距离远,王启年只隐隐约约的听到男人的呵斥:“……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装正经也不看看地方!看我不打烂你个臭逼,还给爷拿乔……”

    这极富情趣的场面却让王启年打了个寒颤,他提醒自己,自己要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群人,他们完全不受大明律和伦理道德的约束,心里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梁栋正在与外围的海盗接头,与王启年不同,他丝毫没有担心。海盗集团出海做买卖都是拿命在拼,除了实力,还要靠运气,被击溃打散再想法子逃回来是家常便饭,有些甚至直接投奔其他团伙了。

    有名海盗笑着问道:“梁栋,你小子怎么逃回来还带回这么个老家伙?”

    王启年听得背嵴一凉,梁栋却若无其事地回答:“这是我远房亲戚,能打个算盘,在老家混不下去了,我琢磨着或许能派上用场,就带回来了。”

    三言两语就打发过去,也没有人继续追问。王启年低着头,跟着梁栋上了岸。

    和他想象的不一样,海盗们根本没有搭建任何寨子、堡垒的之类的设施,岸上有些拖上沙滩正在修补的船只,海盗们搭建了些草棚就算是临时的住所了。显然,海盗们并不认为有人能够冲上岸来直接威胁到他们船队就是他们的堡垒。更何况,他们身后就是荷兰人的城堡,以两家目前的关系,也没有人敢太岁头上动土。

    穿过密密麻麻的草棚,梁栋指着远处:“那就是红毛人的城堡了,红毛人自己管它叫什么热兰遮城,拗口的很。”

    王启年点点头,他没有急于打听荷兰人的兵力和刘香的人船数量,这些东西都太敏感,哪怕是有梁栋遮掩,也要提防隔墙有耳。他只要潜伏下来,掌握了刘香大规模行动的动向,就算成功了一大半,这些细节大可以慢慢打探。

    梁栋带着王启年找到了一个草棚住了进去,出于安全考虑,选的是一个偏僻的角落,周围住的海盗也非常稀疏。本来死里逃生,按海盗的惯例是要找个女人睡几宿冲喜的,但梁栋难得克制了自己的**,没有去找女人,虽然以他的资做这种事情并不难。

    “我睡觉有时爱说梦话,万一说漏嘴就是掉脑袋的事情。”梁栋有点尴尬地对王启年说,“本想给王先生找个女人解解乏的,不过眼下是不敢的,先生且忍耐一段日子。”

    “无妨,正事要紧。”王启年光棍当了几十年了,也不在乎这几天。

    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新任驻大员行政长官汉斯普特曼斯眺望着商馆的窗户外停泊在港湾内的船只。除了刘香的船队,几艘戎克船刚刚从漳州湾回来,除了运来了各种贸易货物,还运来了几万块红砖,许多石头和木材。

    运来如此之多的建筑材料是为了扩建热兰遮城堡和大员周边的一系列防御工事的。尽管普特曼斯上任的时候,大员的贸易处于严重的亏损之中,但是他还是着手花钱修筑防御工事,而这不是毫无原因的。

    汉斯普特曼斯在1629年上任的时候,整个大员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中:一方面大员的贸易谈不上赢利,与日本的贸易因为他的前任纳茨处理失当而爆发的滨田弥兵卫事件(注1)而中断,与中国的贸易也没有很好的开展,荷兰人既不能打开和中国直接贸易的大门,又受困于沿海的各路海主的争斗,几乎陷入停顿状态。

    另一方面,西班牙人蠢蠢欲动,西班牙人不但在鸡笼和淡水修筑了城堡,还一度从菲律宾派遣了船队企图一鼓作气的驱逐荷兰人,如果不是一场暴风驱散了船队,毫无防御能力的大员的沦陷是必然的。

    最后,还有当地土人的袭扰。大员周围的几个原住民社与荷兰人的关系紧张。荷兰人和为他们服务的中国人不断的遭到了麻豆社、目加熘社的袭击,其中即有毫无意义的猎头杀,也有出于利益冲突。他的前任纳茨在激化和当地土人的关系方面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荷兰人的安全地带只局限于大员周边不到几英里的地方。就在普特曼斯在上任前八天,五十多名荷兰士兵在被派遣出去讨伐中国海盗的途中遭到当地麻豆社的突袭,全军覆没。

    类似的事情在本地层出不穷。特别是土着对荷兰人和中国移民同样仇视,中国人在当地狩猎、开垦常常遭到当地土人的袭击。

    打击海盗、镇压土人、设法拓展贸易,这就是摆在这位第五任荷兰联合东印度公司驻大员行政长官面前的三大难题。

    注1:1628年(日本宽永五年)发生于荷兰荷属东印度公司统治下的台湾与日本之间的贸易冲突事件。(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八章 普特曼斯

    汉斯普特曼斯军人出身,非常能干。他是1624年来到东印度担任低级商务员的,1626年升任商务员,在巴达维亚被当地土王围攻期间立下了很大的功勋。不到5年时间,就获得了东印度评议会成员的资格。

    大约是出身军人的关系,普特曼斯性格坚定果敢,热衷于使用武力。

    他上任伊始,就开始讨伐在当地出没的小股中国海盗,同时对态度敌视的当地土人进行不断的武力报复。同时,他还请求东印度评议会给他派遣1300名士兵和必要的武器,用来驱逐占据大员北部的西班牙人,将他们的城堡划入公司的管辖范围之内,这个要求遭到了理所当然的拒绝公司在东印度地区的军队规模从来就没有超过8000人。纵然一时间能够将西班牙驱逐,统治如此之大的范围势必会对公司产生极大的负担。

    要知道迄今为止,大员的贸易依然是亏损状态。在普特曼斯上任之初,大员的商馆一度四个月没有做成一笔海上贸易,内外交困,公司几乎要放弃此地最终还是看重这是面对中国的贸易窗口,才勉强支撑了下来。

    身为大员的行政长官,颇有抱负的普特曼斯当然不希望大员商馆在自己手中关门大吉。他一直梦想着能够打开和中国的直接贸易渠道。但是迄今为止他还没有成功过郑一官的态度飘忽不定,大明的朝廷和官员又让人难以捉摸:他们对公司提出的任何建议和谈判的要求全部不做回应,用各种手段阻挠贸易,不管是请求、贿赂还是威胁都得不到任何的结果。中国商人要么不愿意进入大员贸易直接航向马尼拉,要么满口答应代购货物却席卷公司预付的定金逃之夭夭。

    普特曼斯得出了一个结论:要和中国人贸易,就必须使用武力。用武力征服中国沿海的某个港口,建立据点,然后通过不断的劫掠海上贸易来迫使中国的官府同意双方的贸易。他已经就这个方案专门撰写了报告,呈请巴达维亚的评议会讨论。

    “这些可恶的黄皮肤猴子,他们只认得大炮和火绳枪!只有狠狠的抽打他们一顿才会教会他们如何与人相处!”普特曼斯这样想着的时候,颇为厌恶看着正在扩建热兰遮城堡的工人们他们大多是当地的汉人移民。劳动力匮乏一直是台湾行政长官感到头疼的问题。荷兰人运到岛上的公司人员,即使包括了奴隶和雇佣来的东印度土着在内,从来也没超过一千人,而且总是在不断的减员中:一些人生病,一些人死亡。他不得不雇佣中国人完成大多数土木工程和垦殖作业,在人力花费上颇高,让大员原本就亏损财政状况雪上加霜。

    但是防卫上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敢大意。公司在大员的商馆里存有几十万盾的现金和货物,万一有个闪失,公司是绝对不会饶恕自己的在七省共和国的董事们对损害他们利润的人毫不留情前任彼得纳茨的下场可是活生生的。

    不过,最近在对华贸易上,事情有所转机,刘香的崛起令郑一官的态度有所软化起码在贸易合作上不象过去那么生硬。上个月,郑一官的使者还曾经带来了给他的信件,探寻荷兰人给予支持的可能性。

    普特曼斯得到消息,评议会已经同意给予刘香暗中支持。除了允许刘香的庞大船队停靠大员,两艘旧的双桅船已经出售给刘香,郑一官受到的压力愈大,他和荷兰人的态度就会越融洽。当然,普特曼斯想,刘香若是势力太大了,对大员亦相当的不利,海盗们始终是难以控制的对象。别的不说,刘香此刻把主力都驻扎在大员,万一翻脸,对热兰遮城就是个极大的安全隐患。

    得把刘香的注意力引向郑一官,让他们撕咬起来,公司就能从中斡旋谋取利益。普特曼斯想到这里,摇响了铃铛,一个仆人走了进来。

    “告诉我的通信兵,我需要和刘香见面。”

    一个小时后,仆人带着一个精的中年男子走进了房间。

    这个中年男子目光闪动,眼神中混杂着狡黠和桀骜,他似笑非笑看着普特曼斯:“普特曼斯先生,如果我没记错,你上任之后是第一次主动见我,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

    这个乍一看不起眼的中年人就是郑芝龙在海上最后也是最大的对手刘香。郑芝龙灭掉了十八芝中其他的大部分兄弟,只有他撑到了现在,但随着郑芝龙背靠朝廷这棵大树,稳步进逼,他的日子也逐渐艰难,便与急于打开南中国海贸易窗口的荷兰人一拍即合,形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同盟关系。

    不过荷兰人不愿把注都押在他身上,摇摆不定,在他和郑芝龙之间总是下不定决心,除了无偿赠送了两艘西式炮船,再也没有实质性的帮助。

    普特曼斯脸上堆起笑容:“你是东印度公司的朋友,是值得信赖的伙伴,我们彼此都需要对方。我得到内幕消息,公司很有可能通过我的建议,发动一场对明王朝的战争,这一战如果得胜,对你和公司都有莫大的好处。在我的报告被公司正式采纳前,你如果发动一些足够引人瞩目的攻势,会让事情变得更顺利。”

    刘香皱起眉头,所谓足够引人瞩目的攻势,无非就是主动攻击郑芝龙罢了,这个红毛人想让自己充当马前卒,为可能发动的战争造势,顺便消耗郑芝龙的有生力量,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普特曼斯先生,你的意思我懂,我们中国人唱戏还得有人暖场呢!我来干这事没问题,谁叫我和郑一官是死对头呢。不过,既然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两条炮船是不是忒少了点,好歹多给我几艘啊,炮也是不能少的。人家郑一官可是要船有船,要炮有炮,广东新铸的炮多数都给了他。”(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九章 镶外先安内

    普特曼斯笑容不改:“你的心情我理解,不过没有公司的批准,我没法动用属于公司的资产。在我的职权范围内,我能保证的是,一旦我们战胜了明国政府和郑一官,他的船队、手下和货物,都是你的,我们只要垄断的贸易权。”

    刘香忍不住心中骂了一句娘,红毛人真抠门,这些便宜话谁不会说,前提是得打胜啊。不过他也明白,光靠自己的力量,对付诸彩老这样的海主还行,正面与郑芝龙开战没有多大胜算,必须依靠红毛人的坚船利炮,所以,红毛人再抠门,他也必须捏着鼻子忍着。

    “好吧,你想让我怎么做?”刘香最终还是让步了。

    “你得在金门一带找到郑一官的舰队可以不是他的主力打一两场胜仗,坚定公司评议会的决心。等开战的命令下来后,我会与你会合,一起攻击金门和中左所,直到郑一官投降或者明政府答应开放贸易港口。”普特曼斯说道,“你要知道,我们的目标其实是一致的:你要打败郑一官,我们要得到贸易权,而明国政府在南中国海唯一能依靠的力量,就是郑一官的私人舰队,他是我们的共同敌人。”

    刘香考虑一番,觉得值得干上一票。只要能和红毛人的舰队联合,打败郑芝龙的希望就大增。至于打败他手下几支船队,只要不碰上郑芝龙本人及其主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好吧,这个买卖我干了。”

    “你必将为这个英明的决定而感到自豪!”普特曼斯夸张地说道。

    刘香离开热兰遮城后,返回港湾的临时老巢,召集手下几大掌柜,商议如何攻打郑芝龙的船队。

    海盗没有保守秘密的观念,很快这个消息就不胫而走,传到不少低层头目耳中,梁栋也听到这个消息。他急忙返回草棚,找到王启年,告知了他。

    “我们是不是得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夏将军?”

    王启年点点头:“从你说的能够推断,这只是一场规模不大的袭击,不是双方主力的决战,对大局没有什么影响,再说腊月十五还没到,将军的船不会来东番岛,想传递也没有机会,还是等到刘香和红毛人联手攻击郑芝龙再说吧。”

    台湾海峡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风雨欲来之际,崇祯五年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尽头,年关将至。

    夏天南和林伟业穿越后的第一年,占据了盐场,找到了铁矿,手下有了几百号人,算是在古代站稳了脚跟;

    第二年是攀升科技树和产业升级的一年,建造出了武毅级战舰和飞剪船,炼出了灰口铁,为了得到合适的炼焦煤,夏天南还冒着陷落于叛军手中的危险,远赴山东,差点丢掉小命。不过冒险得到了回报,铸炮技术开了金手指,在军事科技方面遥遥领先于这个时代的任何势力;

    第三年,开始了与明王朝的军事斗争,琼州和广州的两场大捷,让成立于盐场的护卫队脱胎换骨,成为了一支近代化的军队,继军事科技之后,军队制度上也把未来的对手甩在了身后此时不管明朝还是后金,本质上仍然是封建化军队。明朝的军队规模虽然庞大,但是体制落后、士气低沉、指挥运转效率低下、后勤保障手段原始,不堪一击。后金虽然是崛起中的势力,战斗意志远胜明军,但以冷兵器为主,在得到明朝的红夷大炮之前,其攻坚能力和远程打击能力较差,而且其八旗兵制的特点和人口基础决定了其持续作战能力的先天缺陷,兵员补充的短板是后金的七寸所在。

    眼看就要进入穿越后的第四年,也就是崇祯六年、公元1633年,夏天南在站稳了脚跟后,开始把矛头指向辽阔的大海。在海的那一头,蕴藏着源源不尽的财富,谁掌握了海上的贸易线,谁就是这个时代的赢家,而原本在另一个时空成为海上霸主的郑芝龙,就成了夏天南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尽管为了争取发展海上实力的时间,他不得不选择与未来的对手合作,清除其余的障碍。

    此时的夏天南踌躇满志,他在年前召集首脑人物开会,准备针对琼州营的下一步发展进行战略部署。既然眼下的重心要放在海洋上了,作为大后方的根据地,临高县甚至整个琼州府,必须实现彻底掌控,自己才能安心腾出手去对付刘香、荷兰人乃至将来的郑芝龙。

    在进行重头戏之前,他向众人宣布,为了庆祝护卫队凤凰涅成为琼州营,也为了庆祝以天南商行为核心的商业体系初建,他决定这个新年要热闹操办一番。

    司马德最先响应:“将军大业已经起步,形势一片大好,是该好好庆祝一番,让军民都知道,临高甚至整个琼州,是谁说了算。”

    夏天南眼睛一亮,这是个极好的切入点,以庆新年为契机,给琼州营造势,让百姓接受自己掌握琼州府话语权的即成事实,与自己稳固大后方的意图不谋而合。

    孙元化也点头赞成:“司马先生言之有理,将军现在武力强盛,粮饷又无需受制于人,大可以昭告天下,不仅是百姓,甚至琼州各级官府都要明白,琼州府大小事务无论文武,都要仰将军鼻息。”

    夏天南一拍椅子扶手,赞道:“说得好!孙先生果然高明,这又高了一层了,无需妄动刀兵,就能牵着琼州大小官员的鼻子走,以后办什么事就方便多了。按我们的话说,这叫……”他转向林伟业,“该怎么形容来着?”

    林伟业抓了抓脑袋,不确定地说道:“统一思想认识?”

    “哈哈,还是国企出来的人一点就透!”夏天南哈哈大笑,“就是统一思想认识,上至知府,下至皂吏,都要认清并接受这个现实,以后,琼州上下,无论文武,大小事务都要我夏天南点头才算数。”(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章 司马德的私心

    夏天南的话听起来似乎有些狂妄,可是其余人心里一盘算,还真是这样。

    琼州营无论粮饷还是军备,完全自给自足,朝廷没法掐脖子,对付一般军将的招数完全无用。又没法翻脸开打,因为打不过,王尊德和何如宾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琼州营现在就是琼州岛上的弼马温,看似一个不起眼的武官,却打不得骂不得,事事还要迁就,官府没有找到如来这样的硬靠山之前,只能选择隐忍。

    司马德意味深长地拱手向孙元化说道:“孙先生想的果然周到,没想到孙先生曾官至巡抚,脱去这身官袍之后,对昔日同僚下起手来比我等小吏出身之人要更准、更狠。”

    堂上顿时安静了许多,众人望了望司马德,又转头望着孙元化。能够站到南园议事厅的人都不是蠢人,就算谭山这种人也有其农民特有的智慧,这番话明褒暗贬,暗含讽刺,这是将军手下两大智囊要互掐的节奏啊,接下来就要看孙先生如何接招了。

    孙元化不动声色,仿佛听不出司马德话中的异样,只是淡淡说道:“老夫一再说过,脱去官袍后,早已不是官身,只是一介平民,不在其位,则不谋其政。再者,我本是进京领菜市口那一刀的下场,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看不清形势,现在冷静下来,才明白被将军挽救了性命。此命既为将军所救,自然要为将军效力,无他,一来是报恩,二来也是一展生平所学……”

    司马德轻咳了两声,没有说话。

    “再说,我辅佐将军是真心实意,但是对朝廷,对百姓也是一片赤诚。”孙元化坦然说道,“我坚信将军所作所为,并不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做一个南疆的祖大寿,琼州营也绝非关宁军,不会鼠目寸光盯着自家一亩三分地,坐视流贼肆虐腹心之地、鞑子进出边关如若无人之境,大明大好河山毁于一旦!”

    几句铿锵有力的话一出,在场众人不管心中是否暗中打着从龙的主意,均为其一番话所折服,这话说得敞亮,堂堂正正,既表达了知恩图报之心,也展示了忧国忧民的气节。

    “孙先生说得好!”夏天南说道,“我本一布衣,如果只是贪图享受,光凭棉布和酿酒的几桩买卖就足矣,又何苦大费周章拉起一支队伍,与官军为敌?挟大胜之威,又何必同意受抚,成为朝廷的军将?”

    他站起身:“既然孙先生把话说到这,我也不妨表明态度,大家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相互之间不必遮遮掩掩,互相猜忌。我既然有了这个能力,将来还有望拥有更大的能力,自然不会让华夏大地毁在流贼和鞑子的手上。流贼只是一群靠劫掠为生的饥民,除了破坏什么都不会,鞑子也不过是辽东一群野蛮粗鄙的蛮子,二者都不配入主中原,中原这片锦绣河山,只能是能者居之。今上若是圣明,我夏天南不介意做大明的郭子仪;若是昏庸无能,形势所逼,这黄袍加身的戏码,说不得也要演上一演。”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大多兴奋不已。相比于以前的模煳态度,这算是明确了琼州营的前进方向。

    孙元化、司马德等人不消说,都明白这番话的意思,谭山、刘全等人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是郭子仪平定安史之乱保住大唐江山、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做皇帝的故事,都是戏文里看熟的。夏天南说的再明白不过:当今圣上若是值得辅佐,就做朝廷的柱石,抵御外诲,若是不值得辅佐,那就取而代之。

    存了从龙之心的人都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孙元化却心情复杂,他没想到猝不及防之下,话赶话地“逼迫”夏天南表明了态度。对于夏天南的表态,他略微有些失望,毕竟不是自己最期待的结果,但是也不算太坏,至少留有余地,并非执意要颠覆大明不可,最重要的是,他愿意承担起剿灭流贼抵御鞑子的担子,这是孙元化觉得最欣慰的。

    司马德没有再说话,但是嘴角却露出了一丝不易擦觉的笑容。他并不是头脑一时发热,要让孙元化难堪,而是有私心在内。

    自从孙元化来到临高,他就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以前的优越感消失殆尽。

    原本夏天南手下没有像样的读书人,“二当家”林伟业沉迷于技术,不过问政事,与黄勐甲那样的武夫和谭山那样的泥腿子比起来,司马德首席智囊的地位无可动摇。可是孙元化一来就变了样,人家是举人出身,任兵部主事、郎中、右佥都御史、登莱巡抚,无论是功名、职位、经都远胜于他,司马德南京兵部小吏的身份简直说不出口,就算是引以为豪的“知兵”,在对方光鲜的履面前,也摆脱不了纸上谈兵的尴尬。

    但是司马德的直觉告诉他,孙元化虽然愿意留在临高,但是对朝廷的忠心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而夏天南的心思他比谁都明白,绝不甘心做一名被文官唿来喝去的武将,其最终目标是逐鹿天下。夏天南能否摸透孙元化的心思,他不能肯定,但他有信心找到合适的机会让孙元化表态,让夏天南明白孙元化的“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骑墙心态。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孙元化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绝不会选择以谎言蒙混过去,势必会表明心迹。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他所料,孙元化“顺理成章”地被他看似有些无礼的话引出了那番言论,不管夏天南如何大度,这根刺终究是种下了,今后夏天南可能仍然会倚重孙元化的才能,但绝不会彻底信任,总会有所保留,而他司马德才是全心全意辅佐其夺取天下的属下。至于夏天南的表态,在他看来,不过是用一种掩饰,让吃相不太难看而已。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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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扬明介绍:
崇祯三年,后金首次大举入关,撕下了大明最后的遮羞布;同时陕北农民起义,张献忠、李自成先后崛起,拉开了这个王朝灭亡的序章。内忧外患,统治者进退失据,野蛮即将战胜文明,黑暗眼看就要笼罩华夏大地数百年。夏天南恰巧穿越到了这个乱世,他不甘心随同末日王朝沉沦,试图改变这一切。造枪、铸炮、建风帆战舰……从无到有、由弱到强,偏僻的海岛上走出一支强军,让天下侧目、对手胆寒。扬中华之文明,重立于世界之巅,他,能做到吗?乱世扬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世扬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世扬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