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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雨非非     乱世扬明txt下载     乱世扬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一章 行踪泄露

    周国新关上门,警惕地问:“这琼州营会不会登堂入室进行搜查?”

    这人咳了两声,回答道:“以前从未有过。琼州营以前只是临高这些工坊为了自卫才建立的,后来与官府打生打死,与百姓倒是一直相安无事。最近听说官府招安,才有了琼州营的名号,但是人还是那些人,应该不会扰民吧?”

    周国新听了稍微安心一点,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的叫周福顺,父母去的早,家中只有我和媳妇两个……”

    虽然身处险境,周国新还是有些想笑:这个痨病鬼居然还是他本家,虽然名字叫福顺,可是就冲他这个病,可谓既无福又不顺,这样的人居然还有媳妇?

    “难怪,你走路都咳得站不稳,家里还炖了只老母鸡,是你媳妇准备的吧?”

    周福顺赔笑道:“是,我媳妇给琼州营伙房做事,回来的晚,所以先给我炖好……”

    琼州营伙房?

    周国新一个激灵,自己不就是刚从那里出来吗?

    没等他开口,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当家的,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啊?”

    周福顺听见这声音,先是一喜,然后想到旁边还有个不速之客,小心翼翼地看了周国新一眼。周国新掏出匕首,用警告的眼神瞪了他一眼,然后示意他开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口中还说着:“关门作甚?早上给你炖的老母鸡吃了没?”

    周国新把匕首架在她脖子上,嘿嘿一笑:“抱歉,进了我的肚子了……”

    女子愣了两秒钟,感受到脖子皮肤传来的冰冷感觉,确定这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后,张大了嘴巴就要叫出声。周国新早就做好准备,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厉声说:“闭嘴!否则宰了你们两口子!”

    女子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

    周国新慢慢放开手,盘问道:“你家男人说你每天回来得很晚,为什么今日回来的这么早?”

    “今日说是军营里混入了细作,闭门大搜,除了掌勺的大师傅,我们这些帮忙打下手的人都早早出了兵营,免得碍事,所以比平日回来都早……”

    这个说法倒是说得过去,周国新点点头,继续问:“街面上查的紧吗?琼州营的兵会挨家挨户搜查吗?”周福顺虽然说琼州营不会扰民,但是谁知道会不会为了他破例?

    女子老老实实回答:“琼州营的军爷倒没有挨家挨户进门搜,但是听说所有的里长都被叫去,要盘查有无陌生人出入……”说着,她偷偷瞄了周国新一眼这不就是个陌生人吗,还手持利刃。

    周国新听了心道不妙,临高地方不大,这么细查下去,自己的踪迹迟早要暴露,得赶紧跑。可是这个节骨眼上,大街上到处是琼州营的士兵,还不是跑路的时候,起码得等到天黑,最好和自己派出去探查工厂的几个手下会合,逃跑的路上也有个照应。

    主意打定,他对女人说:“不想你家男人死的话,赶紧给我做顿饭,让大爷吃饱。只要大爷心情好,就可以放你们夫妇一条生路!”刚才的炖鸡,吃了一条腿,听到周福顺有痨病就吃不下了,再想到这只鸡可能被周福顺啃过,就更不敢吃了。得另外做些干净的饭菜,吃饱了才有力气跑路。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周福顺俩口子也没得选择,只得答应下来。

    周福顺媳妇去米缸舀米时,借着窗口的光线,周国新看清了她的脸,居然满脸麻子,像极了街边卖的大饼,撒满了芝麻的那种,心道:难怪嫁给痨病鬼,原来是这般尊容,想找个好人家也难。

    厨房在后院,周福顺媳妇往后院走的时候,趁周国新不注意的时候,向自己男人使了个眼色。周国新此时正靠着窗户偷偷打量外面的动静,没有注意。

    周福顺和媳妇交换眼神后,心领神会,等媳妇走了就开始拼命的咳嗽。

    他的病本来就不轻,不装也咳得厉害,这下子半真半假,咳嗽停不下来,青筋都暴出来了。

    周国新担忧自己的处境,听见这咳嗽声心烦的很,想到对方的病能传染,更是恶向胆边生,手里紧紧握着匕首,打定主意:等饭做好,吃饱了有力气逃,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厮宰了。

    正心烦意乱时,周福顺说:“咳咳……好汉,小的肚子疼,去后面上个茅厕……”

    周国新赶紧摆摆手,示意他快去,自己正好耳根清净点,而且和他近距离呆久了,染上这病就完了。

    周福顺走了之后,咳嗽声不在耳边响起,只是在后院隐约能听到,周国新顿时觉得心中有块大石被搬开了,连空气都新鲜了许多。他开始聚精会神躲在窗户边窥视外面的动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街面上的士兵开始稀疏起来,似乎是接到了什么指令,被调去了其他地方。周国新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自己是在这条街上才甩掉了追兵,琼州营搜查的重点应该是这条街才是啊?换做是锦衣卫的话,早就驱使地方官吏协助,挨家挨户搜查了,什么不扰民的规矩,纯属妇人之仁、作茧自缚。

    再过了一会,街面上的士兵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同这一条街的行人、摊贩似乎都消失了,街上空荡荡的。

    这个反常而又诡异的现象,引起了周国新的警觉。在他的记忆中,这样的情况在广州也出现过,为了抓捕一个躲藏在青楼的钦命要犯,锦衣卫和广州知府衙门事先把青楼周边的街道全部清理干净,闲杂人等回避,围着青楼四周布下天罗地网,来个瓮中捉鳖。就算犯人有所察觉,逃窜之时也没有行人可供掩护,抓起来就容易的多。

    想到这里,他浑身发冷,这种事情总不会在自己身上重演吧?这么说起来的话,周福顺这厮的咳嗽声好像很久都没有听到了,不对劲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章 出海受阻

    这一瞬间,周国新福至心灵,立刻想到了问题的关键自己虽然守着大门,可是后院很有可能有后门,这天杀的周福顺和他那个麻子媳妇熘出去报信了!

    耳边又出现了那种很多人整齐跑步发出的隆隆的脚步声,周国新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打了个哆嗦,一跃而起,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穿过前堂、厢房,跑到后院丢你老母,居然真有个后门!那俩口子自然是不知去向。

    危险时刻,周国新的大脑极速运转,权衡利弊:前门肯定走不得,大批士兵肯定正在向前门汇集;后门是唯一的生路如果堵住后门的士兵没有及时赶到的话。

    看着后院半掩的房门,周国新咬了咬牙,没时间细想了,赌这一把。他一脚踹开房门,头也不回的沿着后门外的巷子狂奔。

    后门外有两条巷子,一纵一横,周国新跑的是与后门围墙垂直的那条纵巷。也许是他命不该绝,片刻之后,与围墙平行的横巷两边都有琼州营士兵跑来,同时,后门也有士兵不断涌出他们是砸开前门进来的。前后包夹的士兵一碰头,才知道晚了一步,目标已经跑了。

    周国新一路狂奔,直到跑到昨日打听消息的那间茶馆旁边的巷子里,才停下来脚步这里是他和手下约定好见面的地方。

    僻静的巷子里空无一人,周国新欲哭无泪,难不成都遭了琼州营的毒手,自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这时,角落里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大人,是你吗?”

    周国新精神一振,这是自己手下的声音,正是派出去打探各工厂消息的其中一个。他赶紧低声回答:“是我。”

    一个探子在角落里出现,身上沾满灰尘,不知道从那里钻出来的,手臂上还有血迹。

    “老贾,就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周国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难道都遭了毒手了?”

    老贾哭丧着脸说:“其他人我不知道,我和老七在琼州营造枪炮的工厂碰到了巡逻的,一句话答不上就动手,还好我跑得快……”

    周国新想到自己的遭遇,叹道:“这临高有琼州营在,简直是龙潭虎穴……”

    “大人,其他人估计都凶多吉少,咱们两个现在怎么办?”

    周国新想了想:“咱们一起九个人,现在只剩下两个,而且彻底惊动了琼州营,任务是没法完成了,只求全身而退了……”

    老贾试探着问:“从水路回广州?”

    周国新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老贾提醒道:“大人,博辅那边是琼州营的船厂,守卫森严,万万不可从此处出海……”

    周国新点点头:“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旁边本来还有个马袅渔港,挨着盐场,可是离军营太近,也不安全。”

    “那可怎么办?”

    “莫急,马袅港往西七八里远,还有个红石岛,周围三面礁石环绕,这里也是个天然港湾,很多当地人从这里出海捕鱼,咱们就从这里走。”

    老贾喜道:“还是百户大人英明,这么偏僻的地方都晓得。”

    周国新偷偷擦了一把汗,这可不是什么高瞻远瞩、英明神武,只是乘船来临高的路上无聊,听船老大闲聊才知道的。

    夜已深,亥时。

    周国新和老贾借着夜色掩护来到海边,推搡着一个渔民打扮的人往前走这是他们从临海的渔村绑来的渔民,用刀子逼着送他们两人出海。

    渔民哭丧着脸说:“二位好汉,不是我不愿意啊……琼州营命人传下消息,这几天整个临高片板不得下海,咱们有好几个弟兄想去试试,都被水师的大炮船拦回来了啊,还说再擅自出海就开炮轰沉!”

    周国新两人只有这一条逃生之路,怎能轻言放弃?老贾厉声喝道:“少废话,你不出海,不等水师的炮轰沉你,老子现在就给你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老贾唱白脸,周国新则唱红脸:“你也不用这么怕,琼州营再嚣张,也不是官府,他说封海就封海啊?滥杀百姓,自有人弹劾他……再说了,这么晚了,炮船也该回港了。”

    两人软硬兼施,渔民终于勉强登上了自己的渔船,解开缆绳,驾船出海往北而去。

    渔船颠簸的厉害,论舒适度远不如来时乘坐的船,但是周国新和老贾感觉心里非常踏实,这两日一路被追杀,随时有性命之忧,担惊受怕,只有这一刻,才算放下了心中大石。两人仰面瘫在船舱里,再也不想动弹。

    可是无情的事实告诉他们,高兴的太早了。船走了没多远,前方的渔民颤抖着说:“不好,炮船还在……”

    两人一惊,一跃而起,来到船头往前看过去,一艘小山一般的战船横在前方,灯火通明。

    老贾颤抖着问:“百户大人,怎么办?”

    周国新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形,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做。

    渔民比他们反应快得多,赶紧驾船往回走。

    “儋州号”上,见习船长林传宗站在船头,旁边是见习大副刘一守。

    刘一守问道:“猴子……不,船长,这艘小舢板怎么办,仍旧是警告一番再放回去?”

    他们两人屡立战功后,双双得到了“儋州号”见习船长和见习大副的位置,还成了搭档,以往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那些海盗,现在都成了自己手下的水手,大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势头,只是习惯了彼此的绰号,“海猴子”、“留一手”的称唿经常脱口而出。

    林传宗摇摇头:“咱们要想把头上的见习二字取掉,就不能犯丁点儿的错。你好好想想:白天出海或许是心怀侥幸的渔民,可是这大晚上的,谁会出海打渔?”

    刘一守拍了拍自己的头:“煳涂了,没想到这点。”

    林传宗下令:“右侧两门重炮准备,用实心弹射击,控制落点,不要直接命中渔船,船翻了之后抓活的。如果目标侥幸逃脱,用长管炮直接瞄船打,生死不论。”渔民和海盗出身的海员们,弄不懂音译过来的洋文,称唿卡隆炮为重炮,称唿加农炮为长管炮,倒也形象。(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章 自投罗网

    小小的渔船在海浪中摇摆着往原路返回,高大的“儋州号”也不追赶,只是不紧不慢地打开了炮窗,露出了黑黝黝的炮口。

    “轰”“轰”的两声炮响,两枚硕大的实心炮弹一左一右落在渔船的两侧,距离有点远,不过掀起的浪头还是让渔船摇摇欲坠。

    老贾脸色苍白,双手死死抓住船舷:“大人,他们真开炮了……”他不会水,生怕船翻了。

    周国新虽然会水,可是反应不比他好到哪去,脸上没什么血色,说不出话来。在大炮的威力面前,血肉之躯是如此的渺小。

    “儋州号”上的炮手见炮弹落点太远,调整了一下角度,第二次的落点就拉近了不少。

    “轰”“轰”两声,两枚60多斤的炮弹落在渔船两侧,间隔只有几十米,溅起了几人高的水柱,浪头从炮弹落水处荡漾开来,把渔船掀到半空中。

    小小的渔船承受不住这样的浪头,终于哗啦一下侧翻,船上的三人都被甩落海中。

    “儋州号”上放下一条小艇,过来抓活口。老贾死死抓住一块木板,在起伏的海浪中声嘶力竭地唿救:“救命啊!我不会水……”

    不远处,借着夜色的掩护,周国新奋力划水,往岸边游去。他只有一个念头:琼州营的人心狠手辣,落入他们手中,肯定会受尽折磨,得到需要的消息后,就会杀人灭口他自己就无数次做过这样的事得想办法逃脱。好在渔船出海没多远,咬咬牙应该能游回岸边。

    身后,老贾的唿声持续不断,小艇划了过来,把老贾和渔民捞了上去,周国新顾不上往后看,只是咬牙往前游。

    第二日早晨,临高县衙。

    知县吴明晋洗漱之后,与往常一样,在书房枯坐。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自从琼州营那时还叫护卫队,或者叫临高乡勇打退府城的围剿后,县衙就完全被架空,他这个正堂县令不过是个摆设。夏天南也不屑杀他,或者说留着他装点一下门面,命是保住了,权力也随之烟消云散。

    等到琼州营大胜广东大军,并成功洗白上岸,获得合法身份后,在临高可称得上一手遮天,县衙的存在感更是降到谷底,作为县令的吴明晋既没有慷慨就义的勇气,也找不到奉迎“贼人”的门路,出门看到百姓欢欣鼓舞的模样就觉得堵心,所以只能每日躲在书房枯坐打发时间。

    直到昨日前幕僚钱有余到访,他的命运才出现转机。在他含蓄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后,钱有余也敞开心扉,言明愿意与他携手,好好做几件能入夏天南法眼的事情,在琼州营“治下”谋个前程。

    听上去有些可笑,大明的文官要仰武人鼻息,而且还是一县父母官,放在其他地方,简直要笑掉别人大牙。可是形势比人强,眼下的琼州营,是可以打败全省明军的坐地户,整个两广,都无人能制,被打击到怀疑人生的吴知县,已经顾不上文人的节操了。

    吴明晋泡上一杯浓茶,坐在书房想: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取悦夏天南,抱住琼州营这根粗大腿?

    这时,县衙前堂传来一阵喧哗,打断了吴明晋的沉思。他恼火地起身,想要唤人问个究竟,话还没出口,忽然想起自己在县衙已经毫无存在感,连衙役都只听王县丞和林典史的了,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自己了王县丞和林典史这两个杀千刀的墙头草,很早就屈服于琼州营的淫威之下,甘做其爪牙,现在狐假虎威,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吴明晋又坐了下来,翻开一本书,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

    可是前堂的喧哗仍然在继续,没有终止的迹象。

    吴明晋数次坐下、起身,最终按捺不住,走出书房,往前堂走去,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来到前堂,几名书吏和衙役拦住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衣服又脏又乱,双方在争辩着什么。吴明晋咳嗽一声,沉声道:“何人在县衙喧哗,在公堂之上这般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书吏们见到他,也不太在意,有人随口回答:“县尊,这厮嚷嚷着要见你,却不肯说出自己身份、见你何事,我们怕打扰你,便拦下了。”

    有人点名要见吴明晋,上次这样的事情还要追溯到两年前。吴明晋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还是有人把我当回事的。

    他大袖一挥,喝道:“尔等暂且退下,不必阻拦,看看此人有什么话说。”

    书吏和衙役们一怔,面面相觑。县衙如今的状况,他们比谁都清楚,出了县衙大门,琼州营说了算,关上门,王县丞和林典史说了算,现在泥菩萨一般的县太爷突然出来跑出来刷存在感,他的话到底听还是不听呢?

    见自己发了话,这些人还是不动,吴明晋怒了:“怎么,这公堂方寸之地,我说的话都不管用了吗?”

    他毕竟还是正堂县令,这些书吏心里不管怎么想,表面上也不愿得罪他,互相递几个眼色之后,松开手,退后几步。

    这个叫花子一般的男子摆脱羁绊,走到吴明晋面前,用嘶哑的声音说:“你就是临高知县?给你看样东西。”说着掀开衣服,露出腰间一块腰牌给他看。

    吴明晋看到“锦衣卫”几个字后,头有些发晕,顿生后悔之感,自己都混这么惨了,还趟什么混水?早知道待在书房死也不出来了。

    这人正是周国新,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居然游回了岸边,逃过了水师的追捕,从红石岛岸边走回临高县城,足足走了十几里的夜路,一路折腾下来,脏乱的和叫花子一般。

    水路走不通,潜入百姓家中也是自投罗网琼州营已经发动各处里长清查生人,昨天那样的险境周国新不敢再尝试第二次思来想去,只有来找当地官府,寻求庇护。

    见对方没有反应,他心生不悦。老子奈何不了手握重兵的武将,难道还收拾不了你区区一个知县?便哼了一声,低声说:“我乃广东锦衣卫世袭百户周国新,还请借一步说话。”

    吴明晋无奈,锦衣卫他可得罪不起,只得小心说道:“请尊驾移步到本官书房说话。”(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章 落网

    书房内,吴明晋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周百户,来临高有何公干?”虽然周国新一路逃亡,蓬头垢面的形象很是不雅,可是吴明晋自动忽略了,他在意的只是对方锦衣卫的身份。

    周国新短短几日内,品尝了诸般苦楚,遭受的磨难这辈子都未曾经过,在广东耀武扬威的时候,何曾想到在小小的临高会栽这么大跟头。吴明晋的低姿态终于让他恢复了些许自信,找回了锦衣卫的尊严。

    他架起二郎腿,用居高临下的口吻吩咐:“本官奉命到临高办事,不料诸事不顺,现在要赶回广州复命。你赶紧行文琼州知府,让秦秉严派兵来临高,护送我回广州。”之所以要调琼州府城的兵力来护送,是因为他信不过县衙的实力,几名衙役又怎么奈何得了如狼似虎的琼州营?

    吴明晋一愣,这个要求完全不合情理。堂堂锦衣卫办事,又怎会诸事不顺?想要回广州,又有谁敢阻拦,还要调府城的兵护送?简直匪夷所思。

    见他犹疑不定,周国新还以为他不敢向知府衙门行文,便说:“你放心,本官在公文之上加盖私章,知道我的身份后,秦秉严不会怪你不懂规矩。”

    吴明晋还是一头雾水,小心问道:“本县不太明白,周百户回广州,大可从本县港口直接乘船便是,又有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阻拦,何必大费周章从府城调兵?”

    周国新自然不会说,自己被琼州营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已经无路可走,眼睛一瞪,喝道:“锦衣卫办事,需要向临高县衙交代吗?”

    “不敢不敢。”吴明晋唯唯诺诺,“既然如此,本县便按周百户所说办理便是。还请周百户在此等候,本县下去吩咐人草拟文书。”

    “不必了。”周国新阻止了他,“就在书房写,你亲自动笔,不得耽误。”

    吴明晋无奈,只得取出纸笔,在周国新不断的催促下开始书写文书。

    吴明晋一边写,一边想,越想越不对劲。昨日发生的事情和眼前的怪事联系起来,他慢慢捕捉到了其中的一些端倪。

    琼州营声称营房里闯进细作,不仅出动兵力搜捕,还指令县衙发动各处里长盘查有无陌生人出入,同时这个周百户狼狈不堪地跑来,要求府城发兵护送,两件事凑一块,真相唿之欲出:临高若说有谁敢不把锦衣卫放在眼里,唯有琼州营;逼的锦衣卫要派兵护送才敢出门的,也只能是琼州营。所谓的细作就是锦衣卫,锦衣卫办事不顺就是指遭遇琼州营的搜捕。

    想清楚来龙去脉后,吴明晋眼睛一亮:自己的机会来了,只要把这个周百户交到夏天南手中,就是大功一件。至于是否得罪锦衣卫,反正有琼州营在,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自己这个废物知县又有什么好怕的。

    文书写完后,吴明晋吹干墨迹,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尽量平静地说:“请周百户用印。”

    周国新取出自己的私章盖了,催促道:“赶紧派人加急送往府城。”

    吴明晋连连点头:“周百户放心,本县立即派人去送。府城派的人到达之前,还请周百户屈尊在县衙休息。”

    不用他说,周国新也不敢出门,挥挥手:“赶紧去办。顺便安排些酒菜,本官有些饿了。”昨日到现在,粒米未进,周国新已经体力透支了。

    吴明晋满口答应,退出书房,带上房门,来到签押房,准备派人去琼州营报信。走到签押房门口,他收住脚步,想了想,这个事情不能假手他人,若是让王县丞等人知道了,到手的功劳说不定会被人夺走,还是自己亲自跑一趟更为稳妥。

    他叫来一名衙役,吩咐道:“书房中有一名贵客,你置办一桌酒菜送去,好吃好喝伺候着,不得有误。”

    这名衙役眼珠子转了转:“县尊,衙门各项公中支出是否要禀报王县丞?”

    王县丞主管户房和衙门一应开支,旁人要开销自然要王县丞点头,可是县衙一把手的指示另当别论,衙役这说法完全是不把吴明晋当回事。

    吴明晋忍住心中怒气,等本官苦尽甘来,定要好好整治这帮势利眼的狗东西,眼下不是和这些衙役置气的时候,更不能让王县丞知道这事。他呵斥道:“狗东西,仔细听好,这是本官的私事,不从公中开销。”

    衙役见他这般说,方才应下,转身欲走。

    “等等,弄些好酒……”吴明晋想了想,“两瓶天涯香。”

    周国新自然不知道这一切,酒菜送来后,他狼吞虎咽,吃的泪流满面,心想,丢你老母,自从坐到锦衣卫百户的位置后,何曾受过这样的憋屈,简直把一辈子的苦都吃完了。

    填饱肚子后,他开了一瓶酒,浓郁的酒香顿时把他腹中的酒虫勾出来来了,这不是广州畅销的天涯香吗?

    几杯酒下肚,周国新舒坦地长出一口气。好酒好菜吃着,官员奉迎着,这才是他该过的日子,等回了广州,打死也不来临高了。

    酒足饭饱后,他躺在椅子上昏昏欲睡,这几天担惊受怕,没睡一个囫囵觉。、

    半梦半醒之间,书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似笑非笑。

    “周百户,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如果再给周国新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不会选择走进临高县衙的大门谁会知道,就连县衙也和琼州营沆瀣一气?这临高,还是大明的治下吗?

    南园。

    周国新垂头丧气跪在地上,旁边几个士兵围着,夏天南坐在对面,笑吟吟地看着他。

    “我只知道锦衣卫派人来我琼州营刺探军情,没想到居然是老熟人。”夏天南笑道,“广州一别已经一年多,再次与周兄相见,没想到是这样的方式。”

    周国新有气无力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当日那个钱庄掌柜都能拿捏的年轻人,居然就是大闹广州城的贼首,现在还成了琼州营参将,在临高只手遮天。本以为是同名同姓,见面才知是你本人。”(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五章 收服百户

    夏天南笑道:“是啊,我们都没想到,萍水相逢后,一年后却以对头的身份见面。”

    他对士兵们佯怒道:“周兄是我的故人,怎么能这么对待,赶快扶他起来,看座。”

    周国新被安排了一张凳子,他坐上去之后,闭眼说道:“费劲千辛万苦也没逃脱你的魔爪,罢了罢了,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

    夏天南惊讶地回答:“周兄怎么会这么想?怎么说你在广州也算帮我一次,就算我不承你的情,也不能恩将仇报啊。”

    周国新苦笑道:“如果你还念在当日我帮过你,就不要戏弄我了。”

    “怎么会,如果要杀你,在临高县衙我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夏天南指着自己的鼻子,“琼州营初建,我要做的事情很多,千头万绪,哪有这个闲工夫戏弄你?”

    周国新心中燃起一丝期待,小心翼翼地问:“那么你想如何?”

    夏天南站起来,来回踱步。

    “说起来,其实我很感谢你,用这次抓捕的难得机会,进行了一次实战演练,整合了临高军方、官方、民间的力量,以后应付类似的事件,就容易多了。我问你,逃跑的过程中,你感觉如何?”

    周国新叹了口气:“感觉闯进了天罗地网,无处可逃。以往惯用的招数,在临高悉数不管用。只能说,在临高这地方,琼州营的势力太大了。”

    夏天南点点头:“临高地方小,人口也不多,不像广州那么复杂,加上四面环海,没有陆路可走,所以抓人容易。不过,我总觉得还有不足之处,周兄,你锦衣卫出身,是行家,不妨说说看,给我点建议。”

    周国新有些无语,阶下囚和对手探讨这种事情,怎么看都透着诡异。不过,但凡有一线求生的机会,他都不愿放弃,刚才说给个痛快不过是场面话,他在广州锦衣玉食,又怎么舍得去死?

    他仔细想了想:“我觉得吧,琼州营还少个像我们锦衣卫这样的组织,专门干这些不见光的活。动用营兵捕人总不是长久之计,出动水师的战船更是杀鸡用牛刀,县衙的力量又太弱,我之所以三番两次逃脱,都是钻了其中的空子。”

    夏天南击掌叫好:“毕竟是专业的,一眼就看到了症结所在。”

    周国新惭愧道:“那又如何,最后还是落在你手中了。”

    夏天南摇摇头:“周兄不要妄自菲薄。这次我动用了所有的手段,才把你抓住,可是就如你所说,不是长久之计。我想趁着这次机会,趁热打铁,组建一个类似锦衣卫的机构。”

    他盯着周国新:“这个想法原本只是初步构思,还没想好,直到吴知县来报信,说出你的名字时,我才确定下来。周兄,你来帮我做这个事,如何?”

    周国新目瞪口呆:“我?”

    夏天南点点头:“对,就是你。我的手下有会经商的、能打仗的,就是少个干脏活的。你我也算有缘,既然老天安排你落在我手中,我也不忍杀你,何去何从,就看你如何抉择了?”

    周国新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事情来得太突然。能保住命当然是好事,可是从朝廷正式编制沦落到地方武将手下的临时工,这个落差太大,他本能的想要拒绝。

    他抱着侥幸心理,试探着问:“如果我辜负夏兄弟的美意呢?”

    夏天南一本正经地回答:“琼州营不怕锦衣卫,可是也没必要承担杀害锦衣卫的罪名,这些事情能做不能说。为了避免日后的麻烦,我只能选择灭口。周兄肯定不会逼我做此不义之事吧?”

    周国新沉默了,与性命相比,其他都是次要的。要不,先答应下来,虚以委蛇,日后再设法脱身?

    仿佛知道了他的想法,夏天南悠悠地说:“听说周兄是个顾家的好男人,家中有娇妻美妾,个个如花似玉,还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为了让周兄安心,我可以把嫂夫人和贵公子接到临高来,锦衣玉食相待,绝不会比广州差。”

    周国新心中一凉,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底细的?转念一想,定是老贾落入他们手中,把自己出卖了。

    夏天南继续加码:“我也知道周兄在广州混得风生水起,黑白两道都卖面子,身家也颇为丰厚。不过,你若为琼州营做事,不必担心这些身外之物琼州营在广州的买卖你也知道,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你的收入,比起在广州,只高不低。”

    周国新心动了,既然没得选,好处也不会少,听上去也不赖。他犹豫着说:“锦衣卫的规矩很严,若是让上头知道了我投了琼州营,世袭的百户丢了不说,我的亲朋、族人都会受牵连……”

    “这个容易,你此行九人就只剩下两个,我不说你不说,广州那边只会认为你们任务失败、全军覆没。你因公殉职,这个世袭的百户将来还可以给你儿子嘛。当然,你也可以以任务失败的名义回到广州,名义上还是锦衣卫百户,实际上是帮我做事,临高广州两头跑,顺便还能帮我打探广州的消息至于其他人的下落,你就说被当做细作误杀了,我当然不会承认,来个死不认账。”

    退路被堵死,条件又优厚,连儿子的前程都考虑到了,周国新别无选择,咬咬牙,说道:“承蒙夏兄弟看得起……不,蒙夏参将赏识,周某敢不从命?”

    夏天南抚掌笑道:“既然如此,大家仍然是兄弟,今后共享荣华富贵。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明天我就派人去接嫂夫人和贵公子,宅子建哪随你挑,如何?”

    周国新强颜欢笑:“有劳夏参将费心了。”

    夏天南问道:“其实我有句话一直想问,究竟是何人派你来临高,又抱着何种目的?”

    既然都臣服了,周国新自然也不会隐瞒,知无不言:“新来的熊制台认为琼州营太过桀骜,而且听封不听调,向朝廷上了个折子。不知道是不是被圣上看到了,便有了这次临高之行。命令是从锦衣卫指挥使直接下到广州的,让我等来查探琼州营的虚实。”(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六章 重返广州

    夏天南笑得很开心:“这么说,不仅熊文灿对我很关心,连崇祯那里也挂上号了?”换做别人夜不能寐的苦恼事,在他这儿看不到一点烦恼。

    周国新低下头,假装没有听到他对皇上不敬的称唿,说道:“其实也不必担心,派我们来,不过是为了了解琼州营的底细,毕竟招抚之前,朝廷对你们一无所知。最近几年来,朝廷对手握重兵的武将没有多少钳制的办法,左良玉就是个例子,拥兵自重、嚣张跋扈、蹂躏地方,朝廷除了一味姑息迁就,别无他法。”

    “如果你们这次任务成功,之后又会怎么样?”

    “派地方锦衣卫而不是从京城派人,说明上头也只是应付圣上,并不如何重视。据以往的经验,也就是把探来的消息报上去,束之高阁,之后就不了了之。”

    夏天南不禁莞尔,官僚主义不仅旧时空有,明朝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手指敲击着椅子扶手,沉吟道:“总督大人这般关心我,是不是代表整个两广官场都会以他马首是瞻,排斥我琼州营?”虽然依靠武力上碾压性的优势,他并不惧怕官府,但是生意都在广州,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官府要给他上眼药也是分分钟的事。

    周国新摇摇头:“并非如此。从前任王制台一意孤行剿贼开始,自三司以降,大小官员就与其离心离德。虽然新来的熊制台不像前任那般强硬,但是圣上决定重设巡抚之后,广东官场就不会太平,大小官员都会重新站队,制台一言九鼎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当真?”夏天南精神一振,有个锦衣卫在身边就是好,对于官场内幕了如指掌锦衣卫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监视官员。

    “也即是说,广东官场除了熊文灿,还有巡抚这个码头可以靠?”

    “正是。熊制台虽然贵为两广总督,毕竟是外来户,而且被巡抚分去了不少权力。新任巡抚慕大人在广州为官多年,根基深厚,足以与熊制台掰一掰手腕。”

    夏天南问道:“如果我想结交一个广东官场的大佬,罩着广州城的生意,免得各路牛鬼蛇神搞破坏,慕巡抚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周国新想了想:“我们锦衣卫对广州品级高的官员都安插了坐探,据我所知,慕抚台从布政使司任上开始,就反对征剿博辅,琼州营围城炮击之后更是力主招抚,好像他还一度动了招揽琼州营为抚标的心思,因为高巡按从中阻挠,方才作罢。照这么看,结交慕抚台应该可行。”

    夏天南吸了一口凉气,锦衣卫对官员的政治主张和倾向、甚至心中所想都了如指掌,可见锦衣卫监控的力度之大。难怪明朝官员闻厂卫色变,大明的官,着实不好当。不过换个角度想,有这样的人为己所用,则是大大的好事,能够掌握整个广东官场的动向,对自己是非常有利的。

    他对周国新说:“锦衣卫这些情报对我很有用,你还是不要玩人间蒸发了,直接返回广州,先交了这趟差再说,百户的身份务必保留。至于临高这边的事情不是很急,你派手下先帮我把架子搭起来,然后慢慢来。”

    之前他给了周国新二选一的机会:要么装死,骗过广州那边,留在临高;要么以任务失败的理由返回广州,接受责罚,继续做锦衣卫百户。从周国新刚才提供的消息来看,显然目前留在广州做个双面间谍对琼州营的用场更大,至于临高缩水版锦衣卫的组建,可以暂时交给其手下,先把架子搭起来。

    周国新虽然不明白“人间蒸发”的意思,但是听懂了夏天南的意思,让他返回广州做回老本行,他还是非常愿意的,在广州多待一段日子,总比立马搬来临高要好,起码有个缓冲和适应的过程。当下立即答应:“愿为夏将军效犬马之劳!”

    “你休息两天,到时跟我一起去广州。我有些事要去办,顺便会会这位慕巡抚。”

    “全凭夏将军吩咐。”

    几天后,周国新终于踏上了返回广州的船,回想之前海上的遭遇,恍若隔世。

    林伟业也随同出行。夏天南此次重返广州的目的之一就是搜罗足够的工匠和裁缝,以满足兵工厂扩大规模和新设的被服厂的需要,以便装备扩大了一倍规模的军队。

    “还有其他目的吗?光是找些工匠和裁缝,不需要你亲自出马吧?”在“扬明”号的船头,林伟业问夏天南。

    “呵呵,不愧是好搭档,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啊。”夏天南笑了笑:“除了招募工匠裁缝,还要买些中式福船为将来海上贸易做准备,另外确实还有一个重要的目标:建立与广州官场的关系网,为天南商行和琼州营走出海岛,走向大陆铺路搭桥。”

    信息量有点大,林伟业一时没理清楚,问道:“你都把广州打了个稀巴烂,还要和人家搞好关系?还有,这和咱们走向大陆有什么关系?”

    “先纠正你一个观念,我并没有把广州打个稀巴烂,只是炸了城门附近几间房子,然后击退了一帮民勇而已,哦,还有顺带搞掉了水师几艘破舢板,广州城可是好好的,没有伤筋动骨,我甚至没有踏入城门一步。至于和我们走向大陆有什么关系,一两句话很难说清楚,这么跟你说吧,只要我们不是旗帜鲜明地造反,全面推翻明王朝的统治,那么想要把手伸向大陆,就得遵循现有的游戏规则,搭上官场的线就是一条捷径,有了官方的认可和帮助,很多事就师出有名,名正言顺当初我们想去澄迈打斩脚峒还得挂个临高乡勇的名义呢。”

    林伟业似懂非懂:“这些政治上的手段还是你自己玩吧,我不懂也想懂,我还是老老实实研究我的技术……”

    “哈哈,你说的没错,咱们分工明确,我玩我的腹黑,你搞你的技术,林院长!”夏天南指了指广州的方向,然后再指了指北方:“广州这边更多的是考虑经济问题,将来我们还要重返山东,到时候考虑更多的就是政治问题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七章 入城

    此次出行,为以防万一,杨由基也带领新组建的警卫队开始了建队之后第一次护卫任务。

    警卫队和特战队在人员选拔方面有相似之处,都看重个人的身体素质,除了能熟练使用火器,徒手或者冷兵器搏斗也要有两把刷子。区别在于,黄勐甲选拔队员更多的看重肌肉的力量和精神的武勇,杨由基则更看重身体的灵活和头脑的机灵。但不管按照什么标准选拔,他们都经过几次激烈战斗,手上都有少则几条多则十几条敌人的性命,是真正的战士。

    由于标准定得颇高,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杨由基暂时只招了四十五人。不过就算只有这些人,只要不遇到大股军队袭击,寻常蟊贼都能轻易打发。

    再度来到广州,省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勃勃生机,白鹅潭上的花艇丝竹之声不断,从白鹅潭上岸入城的商人和百姓络绎不绝,完全看不出不久前这里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只有城外官道旁依稀可见的坑洼能够找到当日战斗的痕迹这是山地炮炮弹留下的弹坑。

    由于周国新与琼州营的关系要对外保密,所以周国新在黄埔港就换乘当地船只先行进城,夏天南等人刻意与他拉开了距离,慢悠悠进了白鹅潭。

    广州方面,原来的经销商张明礼已经成了属下,自然要承担接待任务。刘全早已提前一天通知了张明礼,张明礼带着随从在城外官道旁等候。见到夏天南,张明礼带着人迎上前行礼,“老爷一路辛苦。”

    昔日合作伙伴成了属下,林伟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夏天南倒是司空见惯,在旧时空的商场,这种情况也是常见的很。他伸手虚托,说道:“你有心了,进城说话。”

    张明礼安排夏天南一行下榻他新置办的宅子,原本是为了自己准备的,因为前任两广总督王尊德查封店铺,迁居的事一直耽搁到现在,正好省去了寻访合适宅院的手脚。从知道夏天南要来广州起,张明礼命人将宅子打扫干净,添置了新家具,还从自己家中拨了得力的丫鬟和使唤婆子,连管家都配置了。

    管家名叫王启年,看起来是个老实人,早已候在门口。见诸人过来,毕恭毕敬地一一请安:“见过夏老爷、林老爷、刘总管。”他每向一人请安,都准确无误地看着对方,没有认错一人。

    夏天南的脚步已经迈过了门槛,闻言又退了回来,狐疑地问道:“第一次见面,你怎么能把名字和本人对上号?”知道名字不稀奇,张明礼肯定提前告诉了他,问题是他又不认识自己这些人,怎么能够做到名字和人对上。

    王启年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恭敬地回答:“回老爷,张老爷提过各位的样貌特征,小的暗自记下。再者,从各位行走的先后顺序也能看出端倪。”

    夏天南回头一看,不经意间,众人行走中已经分出了尊卑高下,自己走在最前面,林伟业在自己侧后,刘全落后一步,张明礼在刘全身后。

    说起来很简单,但需要有心人才能一眼判断出来,这个管家就是个有心人,不仅记忆力不错,而且察言观色的本事很强。夏天南呵呵一笑,对张明礼说:“你找的这个管家不错。”

    张明礼被称赞,心中也高兴,忙道:“老爷高兴就好。”这个管家是他家中管家的远房亲戚,一直在他府中给管家打下手,这次置办新宅子,需要个管家,看他做事勤勉可靠,就把他派过来了。

    路过门口时,张明礼轻拍了一下王启年的肩膀,鼓励道:“做的好!”

    “都是小的份内之事。”王启年低眉顺眼回答。

    夏天南进入宅子,一路穿过花园和假山,看着沿途停下请安的丫鬟,不禁感叹,封建社会的地主老财日子过的真滋润,自己的南园占地更广,还有亭台水榭,可是丫鬟不到这里一半的数量,宅子也不如这里精致。

    “明礼,你这份大礼真厚啊,我只不过来省城办趟事,弄这么大一宅子,还有丫鬟,太浪费了。等事情办完了,你还是自己搬到宅子里住吧。”

    张明礼连连摇头:“这怎么使得。这宅子原本是给我自己准备的,但遇上王尊德封店之事,就这么耽搁下来了,刚打扫干净,就碰上老爷您要来广州。这是天意,这宅子注定是老爷您的,反正以后老爷往来广州的次数不会少,得有个落脚的地方不是。”

    夏天南推让了几句,也就收下了这宅子。他知道明朝的房价其实不高,以张明礼的收入水准,重新置办一座宅院不是难事,自己以后往来广州,确实也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

    众人在前厅坐定后,夏天南说:“明礼啊,这次来广州,有几件事要做:一是招纳铁匠和裁缝,越多越好,工钱从优,愿意举家迁往临高的给安家费;二是购买福船,最少要四百料以上,要全新的,如果能找到愿意去临高的船匠更好;三是要帮我引见巡抚慕天颜。前两件事,由刘全为主,你帮着联系,第三件事,由我亲自出马,你给我牵线搭桥。”

    张明礼毕恭毕敬地回答:“前两件事好办,只要银子给足,工匠好招,船也好买。广州城别的不多,这铁匠可不少,裁缝也到处是,船就更不用说了,广州每年出海的洋商就成千上万,不过船匠的事情得找船行打听才知道。另外崭新的福船可能不多,都是福建那边建造的,这边的广船行不行?”

    夏天南指着刘全:“这些细务以后问他,反正只要能跑吕宋或日本就行。”

    张明礼知道刘全是新设立的商行总管,自己是副手,以后他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了,恭恭敬敬说道:“日后还得请刘总管多多指教。”

    刘全还礼道:“指教不敢,你我齐心合力为老爷办事,有事多商量。”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八章 再遇慕容公子

    张明礼和刘全见过礼后,继续说道:“这第三件事嘛,恐怕有些难办。我熟悉的都是省城附廓州县,品级太低,对老爷您没多大用处,若是要见广州知府甚至更高的官,我的门路不够格,更别提巡抚。再说……”他迟疑了一番才说道,“老爷您才打的两广总督都丢了官,这么快就要走慕抚台的门路,是不是急了点?”

    “我不是已经招安了嘛,现在是官军不是贼。再说了,王尊德丢官关其他人何事,慕天颜能捡到这个巡抚的位置,说起来还是我的功劳。”

    张明礼赔笑道:“那是,那是。”心中却颇为踌躇,若是老爷执意如此,自己说不得要动用家族的关系,不过新抚台上任不久,家族中也谈不上与这位大人有什么交情,恐怕有些棘手。

    夏天南看见他为难的表情,挥了挥手:“算了,也不为难你,你就安心帮刘全做另两件事,这件事我自己去。”

    张明礼有些汗颜,老爷第一次吩咐的事情就做不到。只能以后勤勉做事弥补回来。

    他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快到晚饭的饭点了:“老爷舟车劳顿,属下在熙春楼置办了一桌酒席,为老爷接风洗尘。”

    在旧时空,夏天南没少赴这种商务性质的晚宴,吃饭只是个名义,下属单位借此和公司领导融洽关系才是目的,他略一沉吟,这是张明礼投附后第一次宴请,得给他这个面子,便答应下来:“你有心了,那就去吧。还有什么人啊?”

    张明礼忙道:“就是几处商铺的掌柜,他们做事都很勤勉,听闻老爷来到广州,都想和您见上一面,聆听教诲。”

    夏天南点点头。

    众人来到门外,几名掌柜早就在此等候。张明礼早已准备了几顶软轿,夏天南、林伟业等人上了轿子,慢悠悠地往熙春楼而去,杨由基带领警卫队紧随其后。

    熙春楼是广州一处非常有名的酒楼,离宅子不远。不多时就到了酒楼外,从楼外停放的轿子就能看出,在这里消费的客人非富即贵。夏天南和林伟业调侃道:“这门外停的,就是古代的奔驰宝马啊,高档酒店果然是富豪扎堆的地方。”

    林伟业也打趣道:“今天跟着你这土豪混,咱也阔气一把。”

    杨由基只带了几人进酒楼,其余人都候在外面。

    眼尖的店小二早早迎了出来,张明礼说道:“楼上天字号雅间,昨日就定下的。”

    “得嘞,几位楼上请。”店小二殷勤地引众人到楼口,高声朝楼上吆喝:“天字号雅间,贵客到!”

    上得楼上,自有人殷勤地带到天字号雅间,坐定之后,夏天南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以及楼宇之间星星点点的灯火,点头道:“这地方不错,眼界开阔。”

    张明礼笑道:“这楼上的雅间都不错,尤其是这天字号,平日等闲是等不到的,我是昨日提前就定好,否则仓促之间是无法腾出来的。”

    这时门外传来踢踏的脚步声,数人往这边走来,一个声音响起:“几位客官,这天字号已经被人包下了,要不然就选地字号和人字号吧?”

    一个中年人的声音说道:“我家公子今日难得有雅兴,你叫天字号里的人腾出地方,让他们去地字号,他们今日的酒水由我们付账。”

    夏天南眉头一挑:“有趣啊,菜还没上就有人要挑事啊!”

    张明礼赶紧站起来:“我出去看看。”

    “不打紧,你坐下,门外有由基在,我们慢慢喝茶,等上菜。”

    脚步声到了门外停下,那个中年人说道:“这位兄弟,麻烦让让,我进去说句话。”

    杨由基的声音响起,简短直接:“不让。”

    “这位兄弟倒是硬气。”中年人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你如果现在让开,我也不为难你,只找你家主子谈谈,如果不让,得问问我的兄弟们答应不答应。”

    杨由基哼了一声,懒得回答。

    “好好好,不让是吧,宗宝,去楼下叫人。”

    一个年轻人的声音答道:“好。”脚步声跑向楼梯口。

    不过脚步声到了楼梯口就停住了,似乎是碰上了什么人。

    “公子,你怎么上来了?”

    “在下面等着也无事,就上来看看。怎么,雅间还没定下来?”

    “天字号被人占了,我们正在跟他们商量换个雅间呢。”

    那位被称为公子的人慢慢踱步过来,“好好商量,莫吓到人家。”他的踱步声靠近门口时,忽然发出一声“咦?”

    那个中年人问道:“公子,怎么了?”

    “没什么,既然人家已经坐下了,那就不去叨扰,我们就到地字号吧!”

    “公子,这……”

    脚步声移向另一端,这伙人似乎放弃了争夺天字号雅间。

    张明礼本来坐立不安,如果因为争夺雅间的事坏了夏天南的兴致,那么他定下这次晚宴就得不偿失了。广州是省城,权贵富豪不少,有很多是他得罪不起的,既然敢摆明车马争夺雅间,说明对方有这个底气,这种情况,争的不是一个雅间,而是面子。没想到对方的正主一露面,就偃旗息鼓了,一场可能的冲突化于无形。

    夏天南也有些奇怪。这时杨由基推门进来,在夏天南耳边小声说道:“他们的头领是我们在澳门碰到的那个公子,可能认出了我,不知为何主动退让了。”

    难怪如此。夏天南对澳门码头上遇见的那个翩翩如玉的公子印象很深,他对航速极快的飞剪船很有兴趣,还试图入伙一起做海上的买卖,被自己拒绝了。

    “那个公子好像叫什么……”

    “慕容龙城!”杨由基说道。

    “对对,慕容龙城,中原人很少见的名字。”夏天南摇摇头,“不管他了,不闹事自然更好,我也不想刚进广州就大打出手。”

    争端消弭于无形,张明礼的心也放下了,这时菜肴流水一般送了上来,他殷勤地介绍起广州的美食,什么龙虎斗、白灼虾、烤乳猪、炖禾虫、五彩炒蛇丝,鹧鸪乌龟禾花雀,海狗豹狸穿山甲,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应有尽有。

    (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章 又见锦衣卫

    夏天南总算见多识广,粤菜也吃的不少,见怪不怪。林伟业明显被惊吓到了,他用筷子点着其中一道菜:“你们广东人还真能吃,也真敢吃。这明明就是田里的蚂蝗嘛,还说什么炖禾虫,我是不敢吃的。”

    夏天南笑道:“老林,这你就错怪明礼了,这是海滩上的一种沙蚕,只是看上去有点像蚂蝗,既能作食材,也可入药,味道鲜美,还有消肿益气的功效。”

    张明礼恭维道:“老爷真是见多识广,这道菜外省人多半不认识,也不敢吃,更别说知道来了。”

    “呵呵……”夏天南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穿越前吃过这道菜,刚见到菜时的反应和林伟业一样。

    国人宴请不可无酒,古往今来都一样。张明礼亲手为夏天南和林伟业倒上酒,说道:“想来广东的黄酒老爷吃不惯,南方的烧酒又太冲,还是咱们自家的天涯香味道更醇。”

    夏天南举起手中的“二锅头”,和林伟业相视一笑,说道:“来,大家共饮此杯,祝我们的买卖越来越红火!”

    张明礼和掌柜们连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几杯酒一下肚,气氛就热闹起来了,掌柜们也渐渐放开拘束,轮流向夏、林二人敬酒。林伟业酒量不行,每次端杯都是浅尝即止,即便这样,还是有点上头。看着满桌子的菜,不是蛇就是禾虫,大多不敢下筷,空腹喝酒更是易醉。他害怕再来几口就醉倒,借尿遁避开了新一轮的敬酒。

    踉踉跄跄来到楼下茅厕,正在费力地解裤腰带之际,突然听到脚步悉索,有人来到茅厕外面,低声交谈。

    “……你确定他们是在天字号房?”

    “应该是,属下看着他们直奔天字号房而去,这伙人来凶恶的紧,房间定是抢到了。”

    “甚好。咱们呆会冲进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要不要等千户大人到了再动手,咱们现在人手不够啊,如果贼子走漏几人怎么办?”

    “时间久了只怕夜长梦多,再说只要首恶俯首,其余虾兵蟹将就算走脱一两个也无妨。叫上弟兄们,呆会上去听我号令,我一下令马上就动手!”

    “是。”

    两人商议之后,一同离开。

    等脚步声离开,茅厕里面的林伟业已经是满头大汗。等确认外面没有任何声音之后,他探出头四下看了看,蹑手蹑脚出了茅厕,也顾不上小解了,裤腰带也来不及系上,提着裤子就往楼上狂奔。

    夏天南等人酒过三巡,开始品尝美味佳肴,才吃了几口炒蛇丝,门“”地一下被撞开,林伟业提着裤子冲进来,语无伦次叫道:“赶紧跑,来了来了,直接杀上天字号……”

    “老林,你怎么了,有话慢慢说。跑什么啊,人家不是已经去地字号了吗?你把裤腰带系好先。”

    还没等林伟业解释清楚,门外杨由基高声喊道:“什么人?”紧接着刀刃相交的声音响起,接连响起两声低低的惨叫。

    夏天南脸色一变,打开了房门,查看门外的动静,而此时张明礼和掌柜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门口倒下两具尸体,一具是警卫队士兵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一具是对方的,穿着一身跑堂的打扮,细细打量,夏天南发现居然是迎自己上楼的店小二。

    此时杨由基领着几人与一伙人对峙,对方穿的都是百姓服装,不过傻子都知道他们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百姓。为首一人手里翻看着一块腰牌。

    杨由基低声告诉夏天南:“这块腰牌是我的腰牌,刚才交手掉落,被他捡去。”

    “广东镇琼州营把总,杨由基,咦?”这人惊奇不已。

    夏天南报了两个千总和几个把总衔,杨由基和黄勐甲都有把总腰牌,这次来广州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腰牌随身携带,不想被对方捡到。

    那边地字号门也打开了,打斗声显然也惊动了他们。夏天南看到那个慕容龙城和几名手下出来了。两拨人正好把袭击的那伙人夹在中间。

    那人看见慕容龙城之后眼睛一亮,转头再看看夏天南这边,以及地上的尸体,冷冷一笑,伸手扯掉套着的百姓衣服,露出了里面的袍服,补色绣着似龙非龙、鱼身双翼的图案。其余人也纷纷脱掉伪装,露出一样的袍服。

    夏天南眼睛眯了起来,全身都开始绷紧,这种服装显然是朝廷的某种制服,而且影视剧中出现的频率很高,这些人的身份唿之欲出。

    那人露出身上的袍服之后,从腰间刀鞘中抽出一把狭长的刀,厚背薄刃,刀尖略弯。对夏天南等人说了一句:“琼州府的营兵,记住你们了,等此间事了,再找你们慢慢算账。”

    然后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刀尖指向对面,喝道:“逆贼,乖乖跟本官走吧。”

    慕容龙城淡淡一笑,说道:“千里迢迢从京城追到广州,你们也算朱由检的忠犬了。我就在这里,有本事拿了我去。”

    那人怒道:“住口,圣上的尊讳岂容你这黄口小儿辱没。”

    楼口响起脚步声,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冒出头来,询问道:“几位客官,刚才……”他想问几声惨叫什么回事,然后目光扫到了地上的尸体,吓得一哆嗦。

    那人呵斥道:“朝廷查办谋逆要案,闲杂人等回避,滚下去!”

    掌柜一听,比看到尸体惊吓更甚,脚下一滑,咕咚咕咚真的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那人带领手下扑向了慕容龙城等人,双方乒乒乓乓战成一团。

    杨由基看了看夏天南,夏天南摇摇头。此时敌我未分,情况不明,不能冒冒失失加入混战。

    狭窄的空间内,战斗非常激烈,几乎刀刀见肉,很快就有几人倒在地上。慕容龙城这边人数少一些,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角。

    这时楼下响起了嘈杂声,有人高声喊叫:“官府捉拿要犯,所有人避让,如有阻拦者以同犯论处!”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章 刺刀与绣春刀

    慕容龙城喝道:“他们援兵来了,赶紧撤。”架开对方砍来的一刀,率先冲进地字号房,推开窗户跳了下去,其余人纷纷效仿。

    为首的那人说道:“老三下去通知千户大人,其余人跟我追。”众人也跟着从窗户跳出。

    等两拨人都走光后,张明礼等人才战战兢兢地走出天字号房。夏天南让杨由基解开双方留下的尸体的衣服,果然除了慕容龙城的手下之外,其余人都身穿一样的袍服。

    林伟业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衣服,花哨的很,这图案头部像龙,肚子像鱼,还长了两根翅膀?”

    夏天南似笑非笑:“这是飞鱼服,如果不是二品官员,那么整个大明能穿这衣服的只有锦衣卫,而且职务级别都不低。”他捡起了地上的一柄刀,这种刀刀身狭长、厚背薄刃、刀尖略弯,“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他们使用的绣春刀了。”

    张明礼喝了不少酒,本就站立不稳,这下一个哆嗦,吓得坐倒地上,“锦……锦衣卫?”

    终明一朝,锦衣卫的赫赫凶名深入人心,盖因锦衣卫直接听命于皇帝,北镇抚司有自己的诏狱,可以越过一切司法程序自行逮捕、刑讯、处决,缇骑四出,上至宰相藩王,下至平民百姓,都处于他们的监视之下,稍有不慎,就会家破人亡。虽然后来设立东西厂,锦衣卫的权势下降不少,到了崇祯这朝实力更是萎缩,但积威还在,张明礼这样的普通商人不害怕才怪。

    夏天南却根本不放在心上,锦衣卫又如何,老子在临高还杀了好几个锦衣卫呢。不过这些事暂时没必要告知张明礼。

    “刚才的都是锦衣卫?我还以为冲我们来的呢?”林伟业惊讶不已,把刚才茅厕听到的话告诉了夏天南。

    夏天南点点头:“这么说来,锦衣卫要抓的是慕容龙城,不过走错了房间,先和我们打了照面。”

    “这么说,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林伟业问道。

    “本来没关系,现在却有关系了,而且有点棘手。”夏天南缓缓说道:“咱们误杀了他们的人,而且腰牌暴露了身份,锦衣卫以后肯定回来找咱们的麻烦。”这些人口中提到了千户,又身穿飞鱼服,级别肯定比周国新高得多,权力自然也大得多,自己虽然不惧,但是多了这样的对头会平添许多麻烦。

    杨由基道:“都是属下的错。不过,朝廷上万大军咱们都打败了,又怎么会怕区区几个锦衣卫,他们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夏天南当着张明礼和众掌柜的面,没有提及曾杀过锦衣卫的事,他也不提起。

    夏天南摇摇头:“既然已经招安,明面上肯定不能与官府为敌。这几个锦衣卫口音是北方人,有可能是京城来的。锦衣卫是皇帝亲卫,本来就不好惹,京城来的更难缠,不到不得已,尽量不要正面与这些人为敌。”

    “那现在怎么办?”

    夏天南露出一丝厉色,“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咱们跟上去,找机会把这一批锦衣卫暗中干掉,不留活口,一了百了。”反正杀锦衣卫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杀着杀着就习惯了。

    张明礼刚刚在一个掌柜的搀扶下站起来,听到这句话,吓得浑身发软,又滑坐在地。

    慕容龙城等人跳窗之后,专挑黑暗的巷子走,试图甩掉追兵。不过这批京城来的锦衣卫显然不是地方上那些酒囊饭袋同行,任凭他们怎么跑,都紧紧跟在后面。

    钻了几个巷子之后,慕容等人被一堵高墙挡住了去路,他们走进了一条死胡同。后方的脚步声响起,那些锦衣卫随后赶到,把他们堵在这里。

    皎洁的月光从墙顶洒下,照亮了这一段胡同。

    为首的那人站出来说道:“逆贼,乖乖放下兵器投降,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慕容龙城看了看身后的高墙,若是没有追兵,只要有飞爪等工具,翻过这道墙毫无问题,但是对方显然不会给自己机会。他笑了笑,对左右说道:“各位,要么战死,要么向明狗投降,你们怎么选?”

    众人异口同声:“宁战死,绝不降!”

    为首的锦衣卫头领冷笑道:“既然你们不想活,拿你们的尸身一样也能交差。弟兄们,给我……”

    “上”字还未出口,“噗”的一声,一只羽箭从他背后扎进,从胸口穿出,箭头闪烁着寒光。这人错愕地低头看了看这枝箭,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口中冒出了血色的泡沫,身体摇晃了两下,栽倒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对峙的双方都惊呆了,锦衣卫这边一下失去了首领,更是不知所措。

    黑暗中,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声音响起:“向前,刺!”

    锦衣卫们慌乱地转过身,挥舞着绣春刀朝黑暗中噼砍,脚步声临近,警卫队员端着一柄柄长长的步枪出现,刺刀在月光下反射着寒光,狠狠地刺向这群锦衣卫。

    双方撞在了一起,刀刃相交之声不绝。锦衣卫的绣春刀比一般的腰刀要长,能步战,也能马战,可是比起琼海式步枪枪身加刺刀将近一米九的长度,还是远远不及,猝不及防之下,大多被捅个对穿,却很难砍中对方。

    两三名有武艺的锦衣卫,对两三名警卫队士兵,个人武勇上的优势很明显,十个互相对阵,天平就偏向了警卫队,四十多个警卫队士兵突击十来个锦衣卫,那就是一边倒的屠杀。训练有素的阵型和刺杀,让习惯各自为战的锦衣卫无从抵挡,一次冲锋就折损大半,剩下的抵挡了几下,也被刺死,最惨的同时被几柄刺刀同时刺中,扎得像个刺猬。

    慕容龙城的手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变故,不知道是该夹击还是静观其变,没等他们想明白,战斗已经接近尾声。锦衣卫倒了一地,警卫队无一人死亡,只有几人受了刀伤,唯一折损的人手就是熙春楼冲突中牺牲的那一个。(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一章 黑暗中的力量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战斗已经结束时,一具“尸体”从地上半坐起来,掏出了一根管状物体,用力一拉,一声凄厉的啸声响起,一个火球拖着尾巴升入半空,在空中炸响,四散开来,绽放出一朵焰火的花,煞是好看。

    “我草你大爷!”夏天南咒骂了一声,眼看要完美收官,没想到剧情逆转。这大概是锦衣卫用来联络的信号,援兵马上就会到,如果被大批人马包围,还是京城来的锦衣卫,那就不好玩了。

    杨由基把这人揪到夏天南面前,借着月光一看,居然还是认识的人。

    夏天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管家?你也是锦衣卫?”这人正是张明礼安排给他宅子的管家王启年。王启年倒没穿飞鱼服,仍然是白天那身装扮,肩头被刺刀扎伤,因失血较多,脸色非常苍白。

    随着冲天炮信号发出,远处隐约有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唿喝声,听上去人数很是不少。

    夏天南侧耳听了听脚步声:“嘿嘿,这次来的人太多了,没办法灭口了,只怕咱们会被灭口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转头对慕容龙城说道,“虽然惹上了麻烦不能全怪你,但事情总归因你而起,我纯属被牵扯进来的,自然不能这么放过你。如果你不想和地上这些锦衣卫一样,就跟我走。”

    慕容龙城看看地上的尸体,对方能把这些锦衣卫尽数灭口,自然也能轻易干掉他们,何况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这个选择不难做,他点点头。

    “这个管家怎么办?不如一刀杀了干净。”杨由基指着王启年。

    “留个活口。”虽然与自己没有直接关系,但灭口的事已经做了,夏天南想弄清楚锦衣卫追杀这些人的原因,自然不能听慕容龙城一面之词,也要听听锦衣卫这边的说法。

    “找到你的腰牌,赶紧撤。”夏天南下令。

    杨由基在为首之人的身上摸索一番,找到了自己的把总腰牌,所有人退出死胡同,从相反的方向撤离。

    过了一会儿,大队人马赶到,为首一人身材高大,也是身着飞鱼服,但是做工要精致许多。在火把的照耀下,他看到了地上的尸体全是自家人的,脸色铁青。

    “把尸首都运回去,仔细查验伤口,看是谁做的。那逆贼没这本事把这十多人屠地一干二净,定是有人助纣为虐。”

    “是!”

    惠福街的宅院里,大门紧闭,内院花厅中,夏天南正在询问今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家父曾是京城望族,因得罪了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所以遭其设计陷害,让我家破人亡,只有我一人逃出。为了灭口,锦衣卫从京城一直追杀到南方。”慕容龙城泰然自若说出了答案。

    夏天南摸摸下巴,这个事情如果属实,简直不用加工就能拍一部关于锦衣卫和忠烈之间恩恩怨怨的电视剧,表面上听起来倒合乎情理。

    “上次见你在澳门,这次怎么又会在广州?”

    “之所以往返于澳门、广州等地,是为了做生意。如果不是遭遇这档子事,今晚和我的手下在熙春楼回合后,明日就会启程去日本。”

    好像在澳门确实听他说过,是做海商的。夏天南点点头,又问:“做海商挺赚钱吧?赚钱之后是不是要重振家族门楣?”

    慕容龙城正色道:“在下做海商,一是为了躲避陆上的追捕,锦衣卫势力太大,唯有出海才能躲过;二是出海来钱快,有了银子,我就能招纳人手,回京城报仇!”

    夏天南半信半疑,根据史料记载,现任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是个很低调的人,在他任期内,锦衣卫并没有太大的劣迹,仅为自己的私仇,会公器私用动用这么大的力气从京城追杀到广州?

    他想听听王启年怎么说,便转向王启年:“那么你呢,王管家,有什么说的?”

    王启年肩上的伤口被简单包扎了一下,听到夏天南的问话后,脸色萧索,半响才回答:“没什么好说的,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是杀是剐由老爷做主便是。”

    夏天南奇道:“你们锦衣卫的任务不是追杀慕容吗?人家还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你的任务只能说失败,怎么能说完成呢?”

    “……我,或许算是锦衣卫,或许不算,我的任务很简单,就是在广州城内找到这位慕容公子的踪迹,然后提供给京城来的锦衣卫,之后的事,和我关系不大。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追杀这位慕容公子……”

    众人煳涂了,这又从何说起?

    “……从我祖上起,就是锦衣卫了,那时候,还不叫锦衣卫这个名字,叫御前拱卫司,期间又改名为亲军都尉府,统辖仪鸾司。洪武十五年,裁撤亲军都尉府与仪鸾司,改置锦衣卫,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下设镇抚司,负责侦察、逮捕、审问之职。”王启年慢吞吞地述说着,向夏天南等人打开了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世界。

    明朝初年,为了巩固统治,在太祖朱元璋的授意下,锦衣卫派出大批人手,或奔赴各地,或藏身于文武百官府中,有的化身成为小贩,有的装作郎中,还有的当了奴仆,以不同的身份,暗中潜伏下来,刺探消息,配合锦衣卫的行动。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一潜伏,就是一辈子,甚至子子孙孙都要潜伏下去,终其一生,都不会穿上飞鱼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按大明律,军民匠灶世代不易,我是从家父手中接下这个身份的。在这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锦衣卫的上官,也从没有接到过任何命令。家父告诉我,他是锦衣卫的人,我也是,今后我的儿子、孙子也是,也许有一天,有一个人会用暗语联络我,到时我就要全力配合、奉迎差事。如果没有这一天,我就会把这个差事再交给我的儿子……没想到,居然真的从京城来了人,用暗号把我召来,配合这次行动,因为我掌握了广州城内大部分暗线的联络方式,他们是和我一样的角色,三教九流,什么行当都有,包括熙春楼那个店小二。发动了这些人之后,我们很快就跟踪上了慕容公子一行。接下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二章 求见巡抚

    夏天南等人都震惊了,没想到除了明面上的权势,锦衣卫居然还有这样一支隐秘的力量。

    “老天,从洪武朝到崇祯朝,你这一支传了几代人啊,简直是超级卧底啊!”夏天南本以为港剧中的警方卧底已经是了不起了,隐姓埋名,档案为绝密,除了直接上司,没有任何人知道其底细,甚至有人因为和上司的单线联系断掉,失去合法的身份,成了警方眼中的贼,牺牲不可谓不大。不过和王启年这种世代相传的暗线相比,又不值一提了,人家可是祖祖辈辈多少代人做着一个可能永不会启用的暗线。

    “你就没想过放弃这个暗线的身份,为自己活着?”夏天南忍不住问道。按道理来说,只要不理会锦衣卫发出的暗号消息,上头也没法追究责任,这么多年过去了,谁又会知道你就是锦衣卫的暗线。

    王启年摇摇头:“这是我的使命,世代相传的使命,不能在我手中毁掉。今日你杀了我,将来我就不必让我的子孙也承受这样的使命,说起来,我还得先谢谢你。”

    林伟业忍不住问道:“你都四十了吧,按说你的任务早就告诉你儿子了啊?他还不是一样要走你的路。”

    王启年再次摇头,这次他木然的脸上居然有了一丝暖意:“我今年四十有二,但是从未娶妻生子!”

    夏天南忍不住说道:“我听不下去了,这种制度简直灭绝人性,终生就为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出现的任务活着,还要让自己的后代也承受这种煎熬。而你,居然选择了孤独一生!为什么,就为了不让自己的后代接受这个任务吗?”

    王启年点了点头。

    “好吧,不管这个制度是否反人类,你这种敬业的精神还是很让我佩服的。”夏天南长出一口气,继续问道,“我们击杀那些锦衣卫时,既然你没有受致命伤,大可以装死,等我们一走就能脱身,为什么又要暴露自己?”

    “既然让我参与了这次行动,而且当时只有我伤势较轻,能够动弹,召唤援兵也是我份内之事……”

    “这也是你的使命?”夏天南已经无语了。

    “是的。”王启年回答得很干脆,“至于之后你们怎么处置我,我没想那么多。”

    夏天南摊摊手,问林伟业:“你说我们该怎么处置他?弃井、投河还是赐毒药一碗?”

    林伟业有些不忍,劝说道:“人家只是尽忠职守,锦衣卫做的坏事和他没有太大关系,放他一条生路不行吗?”

    夏天南瞪着他:“老兄,你这是妇人之仁,放了他?然后让他去找锦衣卫举报我们?我们辛辛苦苦灭口岂不是做一场无用功?”

    “我相信他不会。”林伟业很笃定。

    “我不会。”王启年居然也立刻回答,“放出信号的那一刻起,我的使命就结束了。”

    夏天南斜眼看着王启年,想了半天:“你也算是个奇葩!算起来,从祖上到你这辈,你一家子当了好几辈子的暗线,身世挺惨的,我也不是滥杀之人,不想杀你。但我也不会这么放你,先把你关几天,等我心情好了再说。”

    王启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没有吭声,丝毫没有保住性命的喜悦。

    “至于你,慕容龙城……”夏天南转头看着慕容,说道,“你的话不尽不实,我无法相信你。不过我们之间无冤无仇,再冲着你一介布衣敢和锦衣卫为敌的勇气,我也不为难你,但是也要委屈你在这里住几天,免得弄出什么幺蛾子,坏了我广州之行的计划。至于日后怎么处置,也等我心情好了再说。”

    慕容龙城倒是镇定的很,浑然不在意夏天南怎么安置他,微笑着回答:“既来之则安之,悉听尊便。”

    他挥手让人把慕容一行和王启年押下去看管,打了个呵欠:“都关起来,老爷我要好好休息,明日还要去找那个慕巡抚呢,得养足精神。”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夏天南一行找到巡抚衙门,递上了名帖。门口的军士瞄了一眼,看到参将头衔,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区区一名参将,这么大喇喇地来投帖子……”

    一名什长多了个心眼,看到了参将的前面两个字“琼州”,大吃一惊,瞪了他一眼:“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匆匆忙忙把名帖送了进去。

    新任巡抚慕天颜刚刚送走一名不速之客锦衣卫千户卫忠,心情不怎么好。

    这卫千户可不是普通的卫所千户能相比的,锦衣卫制下共十四个千户,除了上面的锦衣卫指挥使、同知、佥事、镇抚寥寥数人,就是锦衣卫中最有实权的人物了,就算贵为巡抚,也不敢怠慢。

    卫忠今日一大早就来拜访,声称一名反贼潜入广州,而且昨晚残害了十余名锦衣卫,需要广东官场全力配合锦衣卫缉查。事关谋反案件,涉及政治正确的根本问题,慕天颜不敢怠慢,只能满口答应。

    打发走卫忠之后,慕天颜心情很糟糕,本不想再见客,可听到来拜访的居然是新招抚的琼州参将夏天南,想了想,这个刺头还是得见,于是打起精神召见。

    没过多久,一名听差出来把夏天南引进去。寻常人进了巡抚衙门都是小心翼翼,唯独夏天南满不在乎,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他进巡抚衙门也不是第一次了,登莱巡抚衙门他不仅进过,还住过。在他看来,广东巡抚还不如登莱巡抚威风,毕竟登州是座军营,职业军人遍地都是,北方人身材又比南方高大,守卫衙门的军士更彪悍更威风。

    在前院走廊,一名身材高大、满脸戾气、身穿飞鱼服的中年男人与夏天南擦肩而过。夏天南看见他的穿着,仔细看了他几眼,而这个男人却根本不屑看夏天南一眼,扬长而去他并不知道,双方在昨晚进行了一场没有碰面的较量。夏天南却猜出,这个人可能就是锦衣卫此次行动的首领。(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三章 礼单

    花厅内,慕天颜心情复杂地看着坐在下首的夏天南。按理来说,此人胆大妄为,敢孤军深入炮轰广州城,受抚后又提出了不少苛刻的条件,听封不听调,是广东官场的公敌,身为广州官员之首,他应该好好调教整治一番才对。

    不过,慕天颜心知肚明,自己能得到这个巡抚之位,一半功劳要归功于这个刺头,要不是他,不会凭空多出一个巡抚的职位,自己还在左布政使的位置上苦熬。而且琼州营的战力也让他垂涎三尺,一度想拉拢过来成为自己的抚标营。

    慕天颜摇了摇头,似乎要把这些杂念摇出脑袋。然后慢条斯理地问道:“夏参将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夏天南说道:“下官初次为官,又是半路出家,很多规矩都不懂,特来向抚台请教。”说完奉上一张礼单,“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慕天颜心中感觉好笑,小小一名参将,头上还有总兵,居然大模大样越级来找一省巡抚,还真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不懂规矩。随手接过礼单,扫了一眼,刹那间些许不满烟消云散。

    礼单不过薄薄一张纸片,拿在手上却重若千斤,所列礼品如下:精装天涯香百瓶、上等琼州布千匹、琼州产火铳两百把、大炮十门。

    慕天颜不禁微微颔首,这夏天南的礼单还真是对了他胃口:天涯香在广州热销,不管是自饮还是宴请宾客都是不二之选,而查封商铺这段时间,已经形成了有价无市的局面,从2两银子的单价已经炒到了5两,仍然一瓶难求,这一下子就送他百瓶,可谓大手笔;琼州布不消说,也是极好的;而这火铳和大炮,如果早几个月送给他,彼时他还只是左布政使,那是一点用没有,而这时送给他,无异于雪中送炭,初任巡抚,需要建立一支精锐的抚标,正需要精良的火器装备。

    夏天南适时解释道:“这火铳和大炮,比之昔日何如宾部下的鸟铳和红夷大炮,精良数倍。下官就是用这样的铳炮,以一当十,击败了他的大军。”

    慕天颜眼睛发亮,如此说来,有了这般犀利的火器,自己的抚标在广东境内就是数一数二的实力了,熊制台的督标也无法相比。

    不过,最强的仍然是这位以一己之力击败全省营兵的夏参将。想到这里,慕天颜心里衡量了一番,觉得有必要探探这位夏参将的心思,看看是否能够拉拢。

    “夏参将真是有心了。”慕天颜一句话轻轻带过礼单的事情,“夏参将练兵得法,还能打制这般精良的火器,实乃朝廷栋梁之才。本官新任巡抚一职,对如何理政治军,如履薄冰,一来唯恐辜负圣上重托,二来唯恐拖累熊制台,还需夏参将这般人杰鼎力襄助……不知夏参将此次来省城逗留多久,会不会去肇庆拜访制台?”

    夏天南隐约猜到了他的意思,用白话翻译就是:本巡抚新上任,正需要得力的小弟,总督虽然管辖两广,但本官负责广东全省军政民政,也不是摆设,这一亩三分地还是说话管用的,看你抱哪根大腿了。

    对于高举绥靖政策大旗的熊文灿,夏天南一直不太感冒,除了招抚郑芝龙,此人的仕途再无亮点。再说了,巡抚这个二把手比总督这个一把手寻求助力的需求更迫切,靠拢慕天颜是雪中送炭,靠拢熊文灿是锦上添花,投资前者的回报率必然更高。

    夏天南笑眯眯地说道:“下官斗胆来拜访抚台已经是冒昧,就不去打扰制台了。”其实以他打败何如宾、炮轰广州城的光辉事迹,真到肇庆去熊文灿也不敢怠慢了他。

    慕天颜闻言心中大定,这样能打仗、会赚钱、懂做人的武将,在广东找不出第二个,部队战斗力更是全省首屈一指,如果倒向总督,那自己这个巡抚就当得憋屈了。

    心情大好之下,他主动问起了对方的生意:“夏参将打仗厉害,做起买卖来也是一把好手,这天涯香和琼州布的生意红火的很,怕是赚钱赚到手软吧?”

    夏天南谦虚道:“哪里哪里。以后在省城还得靠抚台多加照拂。”

    “那是当然。其实我倒有个建议,你这酒水和布匹买卖,工坊可以直接设在省城嘛,购入材料和销出货物岂不是省去许多麻烦?”

    夏天南心中一动,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以前在广州没人罩着,只敢开店铺,不敢开工厂,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全玩完,既然现在搭上了巡抚,工厂迁移到广州,从招纳工人、购置原材料到销售各个环节都方便许多,还能节省大量时间成本和运输成本。

    “抚台的提议甚好,下官回去就和管事们商量商量。”

    慕天颜意犹未尽,又道:“工坊移到省城,好处不止这些,届时还能从广东卖到福建、浙江,甚至南京,比你窝在琼州府鼓捣不强些?”

    夏天南彻底动心了,利用省城的人力和资源优势,以及在南方沿海的影响力,把货物销往沿海的福建、浙江、南京等富庶省份,一下就从一个县级企业做成了省级企业了。他不是想不到这些,只是之前不具备条件,还没有这样的计划,但人家一个古人能够有这样的意识,真的让人震撼。他惊讶地望着慕天颜,这位巡抚大人就算不做官,下海经商也是一把好手啊。

    夏天南竖起大拇指,赞道:“抚台英明!若是抚台不嫌弃,这买卖算您一份干股,到时候银子直接送到府上。”商业重心转到省城,那么用利益捆绑的方式把巡抚这尊大佛拉上自己的船,是非常有必要的。

    慕天颜大悦,抚须推辞道:“本官身为一省巡抚,又岂能与民争利。只是你生意做的好,年底送些土产便足矣。”

    干股也好,土产也罢,无非是换个名头,夏天南和慕天颜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桩交易便算达成。(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四章 海贼刘香

    双方虽然是初次会面,但是找到了共同的利益结合点,相谈甚欢,会面双方就官商合作有关问题达成一致意见,眼看即将在融洽、友好的气氛中结束。临近尾声时,一名听差进来向慕天颜小声禀报了什么,他本来满脸笑容,一下变得非常难看。

    夏天南已经站起身准备告辞走人,见他这般神情,出于礼节问了一句:“抚台因何事不悦?”

    慕天颜伸手下压,示意他坐下,说道:“你部是我广东境内营兵中最能打的,这件事说起来也只有你能为我分忧。”原来刚才这事与广东境内最大的海盗刘香有关。

    慕天颜的妻弟是个小海商,平时从别的海商手中收购香料,转手卖往日本,仗着姐夫的关系,平日里都很顺利,黑白两道都卖个面子,尤其是姐夫荣升巡抚之后,更是如鱼得水。谁料前几天他手下两条货船从日本返航途中,在新安(今香港地区)附近海面遭遇刘香的手下,交易所得银两和从日本置办的货物连带船只被抢夺一空,船老大和伙计也几乎被杀光,只有几个机灵的伙计跳海逃生。他何曾吃过这等大亏,立刻来找姐夫出头。

    只是慕天颜虽然贵为巡抚,管天管地却管不到海盗,广东的水师本就不是海盗对手,在上次省城保卫战中还被夏天南一网打尽,更加指望不上。

    原来是这么回事。夏天南想了想,刘香在广东、福建海面活动,是自己绕不过的对手,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既可以光明正大与刘香开打,还能卖个顺水人情。

    他义正言辞地说道:“下官既然已是朝廷的人,消灭刘香、厘清广东洋面自然义不容辞!”

    “好!”慕天颜正担心他推辞,闻言大喜,“只要能诛灭此獠,本官自当为你请功,另外你有什么需要本官相助的尽管提。”如果能够彻底消灭刘香,于公于私对他都极为有利,若不是刚任巡抚,总督也是新任,仅凭这件功劳,他就能直接登上总督之位。

    既然巡抚大人开了金口,夏天南自然也不会客气:“刘香是广东最大的海贼,手下人船甚多,下官仅有五艘战船,捉襟见肘,还请大人拨付足够的船匠、木料、银两,以便下官赶制战船。”

    慕天颜颇为尴尬,广东虽然地方富裕,官府藩库却没有多少银子。说起来也很讽刺,在前任总督要求下好不容易凑了二十万两,却是为了进剿夏天南。现在导致藩库空虚的“罪魁祸首”向自己要银子,总不能对人家说因为你把银子都花完了。

    他斟酌了一番,说道:“藩库也没银子,本官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样吧,由巡抚衙门给你开一张二十万两的欠条,你先行垫付,日后由藩库慢慢还你。至于船匠、木料,你要多少,只要广东有,我都满足你。”

    其实夏天南也没打算靠官府的拨款造船,但名义上是为官府做事,姿态还是要摆一摆的,不能被人当冤大头,当下故意为难道:“如果抚台难做,垫付不是不行,不过二十万两,可建不了几艘船啊?”

    慕天颜头摇地像个拨浪鼓:“再多也没有了。”就算是打欠条,数目太大,他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夏天南暗暗好笑,装作为难的样子想了半天,才说道:“下官有个法子,既能抹平这笔数目,又能给藩库增添进账,不知当说不当说?”与慕天颜的接洽很顺利,让他萌生了一个念头。

    慕天颜眼睛一亮,还有这等好事,连忙说道:“说来听听!”

    “朝廷自太祖起一直禁海,但实则禁而不绝,从江浙到广东,民间都在出海经商,不管是下南洋还是北上日本,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若是能够建关设卡向海商收税,到时别说二十万两,二百万两也是轻轻松松……”

    慕天颜没听完就摇头道:“虽然隆庆朝允许民间远贩东西二洋,但是只限于月港一地,本朝尚未提及撤销海禁一事,如果本官擅自建关设卡,被人参上一本,这巡抚也就不必做了。”

    夏天南知道他会这么说,于是顺理成章提出了建议:“既然官府不方便出面,这个风险不妨就由下官来承担,在临高设关卡,交易均在临高进行,按货物价值收税,所得银钱琼州营和藩库对半分!”

    “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广东一带的海商凭什么去你临高停泊交易,又凭什么交钱给你?”

    夏天南嘿嘿一笑:“很简单,就凭一点,交钱能保平安!如果我灭了刘香,广东境内已经没有大股海贼,海面上就都是我的船,这些海商如果不交钱,船货都别想进出珠江口!”

    慕天颜沉默了,这是典型的强盗行径,和交保护费有什么区别?

    夏天南继续说道:“其实郑芝龙在中左所做的就是这一套,他攻打月港,几乎将其夷为平地,就是为了迫使福建一带的海商到中左所交易。熊大人在福建做巡抚时,可没有为这事承担丁点责任,朝廷只看见他招抚郑芝龙的功劳,人家可是风风光光地来两广做总督了!”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灭掉刘香的功劳比起招抚郑芝龙只大不小,相比之下,效仿郑芝龙强迫海商到临高交易,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反正这些海商名义上都是违背朝廷海禁政策的走私贩子,用现代的话说就是不受法律保护,有冤也没地方诉说。

    慕天颜动心了,但是还有点犹豫。他问道:“你灭掉刘香的把握有几成?”

    “如果船和人手都够,十成把握!”只要郑芝龙不插手,夏天南就不相信,扩充海军规模之后,凭借领先一个世纪的战舰和舰炮不能搞定刘香。

    慕天颜沉吟道:“广东的海商往日本做买卖,也要经过福建洋面,郑芝龙定会雁过拔毛,回广东再收费,海商要受两次盘剥,到时会不会引起海商反弹?尤其效仿郑芝龙在临高开港设卡一事会不会引起与他的冲突?”(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五章 海贸之野望

    夏天南回答:“只要抚台免去这些海商入城之后打点的费用,算起来他们还是划算,他们自会算这笔账,反弹应该不会,就算不长眼的要当出头鸟我也不怕。至于郑芝龙……”夏天南沉声说道,“我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如果要多管闲事,操心我广东的事情……我能灭了刘香,我自然也不会怕他。”虽然眼下的海上实力不足以与郑芝龙抗衡,但气势上不能输,得让巡抚大人对自己有信心。

    慕天颜考虑了许久,最终模棱两可地回答:“本官知道了,你暂且回去,容本官想想。”

    夏天南没想到话说到这份上,慕天颜还如此犹豫,正待一鼓作气说服他,慕天颜却端起了茶杯。

    这是要端茶送客了,再纠缠不清就是不知好歹了,夏天南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慕天颜说了一句:“关于船匠和木料的事你放心,把你下榻之处交代给门房,我会遣人找你,持我手令去办理。”

    夏天南恭敬行礼,答道:“下官静候佳音。”

    出了巡抚衙门门口,夏天南被凉风一吹,头脑清醒了不少,略微有些后悔,自己还是太急于求成了。与慕天颜不过是初次见面,送上厚礼、拉近关系本已足够,能在广州开设工厂、搜集木料和船匠已是意外之喜,在双方还没有建立更深入信任的前提下,再奢求设立税卡一事就有些唐突了,也难怪慕天颜明明动了心,却不作决定。

    “交浅言深,还是太心急了!”夏天南搓了搓脸,这件事也是临时起意,但太过重大,还是徐徐图之吧。

    回到住处,夏天南还在想着海贸和设卡的事情,他记起慕容龙城是海商,便让人把他带来,想听听日本贸易线的情况。

    慕容龙城施施然来了,尽管身份类似于阶下囚,但他依然风采依旧,衣裳一尘不染。

    夏天南示意他坐下,单刀直入问道:“慕容公子自称是跑日本的海商,关于这条线路的情形可否说给我听听?”

    慕容龙城欣然道:“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知阁下想知道哪些事?”

    “什么东西在日本最畅销?日本有什么货物能贩回大明牟利?这条线路谁的影响力最大?”

    “几乎所有运到日本的东西都能赚钱,生丝、棉布、针、铁锅、瓷器、脂粉、书籍、药材……区别只在于赚的多少,不过需求量最大、利润也很高的非生丝莫属,其次就是丝绸。日本值钱的货物就不多了,也就倭刀和倭扇寥寥几种物,还不如把日本的铜运回来赚差价。至于这条线路谁说了算,荷兰红毛鬼和郑一官的势力都很强,按目前的趋势来看,郑一官略占上风。”慕容龙城娓娓道来。

    “生丝?丝绸?”夏天南略微有些失望,这东西自己没有,“这东西是不是只有江南盛产?”

    “想卖上好价钱,还真是非江南产的生丝和丝绸莫属,转手就是本钱四五倍的利润。”

    “四五倍?”夏天南眼都直了。得益于工艺的先进和人力成本的低廉,棉布和烧酒的利润虽然也不低,但是广州的市场只有这么大,份额增加的空间已经不多,如果能有这样暴利的买卖,就能解救琼州营已经快要失衡的收支比。

    “正是。如今从江南购入的生丝价格,按品质高低大约每百斤80到100两不等,卖到日本就是五六百两左右。”

    400%的利润!夏天南腾地站了起来,来回踱步。

    这日本的银子太好赚了,可惜自己没有货源,就算现在雇人养蚕取丝,想要形成规模产生收益,也要等到猴年马月了,更何况广东气候炎热,不适合养蚕。来回走了几圈,夏天南长叹一声,颓然坐下,继续问道:“棉布好卖吗?这东西我倒是有。”

    “棉布虽然利润比不上丝绸,但是也还是比大明境内赚得多,关键是需求量也大,有多少要多少!”

    “酒呢?日本也喝酒吧?”

    “阁下所说的可是临高自产的天涯香?我倒是在广州喝过,可以试一试,不过日本人惯喝清酒,很是清淡,这种烈酒未必好卖。”

    看来想开辟日本贸易线,除了棉布差强人意,自己暂时没有更好的筹码了。夏天南不太甘心的想了想,试着问了一句:“日本人不是老打仗吗?大名之间打来打去,幕府和藩国也不对付,火铳和大炮好卖吗?”

    “日本自制的火绳枪较为精良,称为铁炮,至少比朝廷官军的鸟铳强上不少,火铳的销路估计一般,倒是大炮可以一试,日本缺炮,他们的大筒是明军都不用的火门铳,也就听个响,弄门弗朗机过去就称得上国崩了!”

    夏天南精神一振:“打8斤炮子的大炮能卖多少钱?”

    慕容龙城不动声色,卖了个关子:“这个很难说,要看你是什么样的炮,如果是笨重的货色,估计没人买日本地方不大,人却不少,两国主之间的领地或许不到一箭之地,笨重的大炮不够灵活方便。”

    夏天南简直要笑出声了,这条件简直是为山地炮量身定做的啊。

    “我有一种小炮,能打8斤炮子,炮身不过200斤重,有效射程在一里之上。这炮非常轻便,拆了五六个人就能扛着走,若是有驴子或者马,两头就能驮着着翻山越岭。”夏天南介绍道。

    若真如此,这种小炮果真比明军强上许多。慕容龙城想了想:“卖到日本的大炮不多,也没有个固定价码。不过我听说幕府从英吉利商人手中买下5门大蛇炮和一万斤铅花了690两黄金……”

    690两黄金?约合7000两银子,扣除一万斤铅的花费,差不多1000多两银子一门炮,日本人真是人傻钱多啊。

    夏天南的肾上腺素急速分泌起来,他喘着粗气喃喃道:“1000多两银子一门炮?”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要知道,流水线生产的8斤山地炮的成本不超过100两银子。(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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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扬明介绍:
崇祯三年,后金首次大举入关,撕下了大明最后的遮羞布;同时陕北农民起义,张献忠、李自成先后崛起,拉开了这个王朝灭亡的序章。内忧外患,统治者进退失据,野蛮即将战胜文明,黑暗眼看就要笼罩华夏大地数百年。夏天南恰巧穿越到了这个乱世,他不甘心随同末日王朝沉沦,试图改变这一切。造枪、铸炮、建风帆战舰……从无到有、由弱到强,偏僻的海岛上走出一支强军,让天下侧目、对手胆寒。扬中华之文明,重立于世界之巅,他,能做到吗?乱世扬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乱世扬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乱世扬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