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安陆贼动
安州大军在两河口击败朝廷的征南军,捷报第二日就抵达安州州治安陆,城内一片欢欣鼓舞。
西阳郡公府邸,大掌柜刘彩云登上一辆四轮马车随后离开府邸在十余骑手的护卫下向城中某处驶去。
马车在青石板路面上缓缓前行,刘彩云坐在马车车厢里眉头紧蹙,昨日她收到合作方陈国商人王越的消息说有要事相商顺便付玻璃镜的货款,双方定于今日上午在刘彩云指定的地点碰头。
刘彩云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对方有问题但自己又不得不涉险前去碰面。
郎主宇文温曾经引用极西之地一位马姓哲人说过的话: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死的危险。
玻璃镜一转手就是百分之百的利润,是个商家就想把玻璃镜的制作工艺抢来,之所以现在风平浪静就碍于她刘掌柜东家西阳郡公是安州总管宇文亮的次子所以各路豪商才忍到现在。
眼见着半年时间玻璃镜赚了不计其数的钱看来大商人们再也忍不住开始动手了。
那个陈国商人王越在包下玻璃镜的江南货源之时也就成了各路豪商的目标,至于王越拿了货离开安州地界后怎么活着回到建康那是他的事,对于刘彩云来说自己和胡三子、张乙满别给人捉了去才是首要任务。
王越一反常态的拖了将近两个月才出现约见面这说明中间事情有了变化,要么是王越的东家起了心思要么另外的豪商起了心思,甚至连今日约见她的这个王越是不是本人都还存疑。
按前几个月的惯例应该是王越到西阳郡公府邸交易,此次因为郎主宇文温带兵在外不方便让人上门所以只能在府外选个地方碰头。
“希望不要有差错。”刘彩云忧心忡忡的喃喃自语。
马车从繁华的主道上拐了个弯进入一处街道,走了约七八十步远路两边突然投出一张张渔网将护卫们笼在网内无法动弹,一群蒙面人从路边屋子冲出来一边用弩箭射击护卫一边向马车冲来。
他们近得身前个个抽出匕首往护卫坐骑上扎,马匹吃痛一个个躁动不安把背上骑着的主人甩下来,驾车的马夫被人一刀砍翻扯下,两名蒙面人冲到马车边一左一右扯住车门要拉开那车门却纹丝不动。
紧跟上来的蒙面人也不含糊自接用斧头把门劈开就要钻进去抓人然而当头却是一阵白雾扑面将他们弄得满地打滚。
被笼在渔网里身中箭矢的护卫们纷纷拔出短刀割开渔网从地上爬起砍向袭击自己的蒙面人,原本以为对方已死忙着冲击马车抓人的蒙面人们猝不及防之下伤亡惨重。
一名身形魁梧的蒙面人领着几名手下继续往马车车厢冲却被里面突然出现的弓箭手射倒在地,剩下几人见状不妙掉头要跑却被他用连珠箭射中膝盖弯拖着腿没跑多远全部被护卫们按倒在地。
护卫们不知练了什么手艺三两下就把蒙面人们捆着双手堵上嘴巴往随后跟来的几辆马车上一扔,片刻之间那些袭击车队的蒙面人无论生死全部被马车们打包装车。
“怎么回事!”
一队巡城士兵闻讯沿着街道冲了过来当头的将领见一地狼藉大声呵斥着,堂堂安州州治安陆城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发生流血事件这让他脸上无光。
那名用连珠箭射倒蒙面人的弓箭手迎上前去亮出腰牌:“在下西阳郡公府护卫头领张定发,方才府上马车遇袭所以场面难看了些。”
将领见是西阳郡公府上马车遇袭惊得面色惨白赶紧嘘寒问暖,西阳郡公宇文温是总管宇文亮的次子在安、襄、黄三州地面上身份尊贵万一家里女眷遇袭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那安陆可是要人头滚滚落地。
“张头领,这这...府上伤亡如何?本将这里有上百名弟兄可以去捉拿袭击车队的狂徒!”
张定发回顾了身后己方护卫们只见他们向自己点点头随即笑眯眯的向巡城将领‘解释’说车上是一些货物货物没伤到人,不过这袭击马车的凶徒怕是和郡公府邸有些过节所以想关着等郎主回来处置。
“兄弟们这一路跑过来满头大汗的,一点意思请兄弟们去喝酒。”张定发笑眯眯的把一串钱塞到那将领手中。
那人不着痕迹的把钱收了脸上笑意越来越浓,总管府里早就打了招呼碰到这种情况就任由对方处置刺客,无论是袭击外出的还是袭击府邸的通通由西阳郡公府邸处置。
当然对方要是找官府帮忙那就抓到大牢严加拷问若是对方亲自动手折腾那就当做看不见,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说没有事发生那大家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打发走了巡城官兵后张定发招手一名护卫近前:“伤亡情况如何?”
“回张头领,兔崽子们都全须全尾着呢!”
“这身上的箭插得像刺猬一般你们当真没事?”张定发笑骂了一声随即向马车走去,“赶车的张老六刚才被人砍了一刀也没事么?”
“没事啊张大哥,这身上的铠甲可结实着呢!”那名原先遇袭被砍倒的车夫竟然又活蹦乱跳的站了起来,身上衣物胸口部位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露出黑黝黝的铠甲。
又有十几名护卫从街道另一头策马冲来在张定发面前停下:“头领,此处街道伏兵没有人跑掉!”
“很好,都利索些把人带走!”
刘彩云从先前遇袭的马车上下来走到张定发身边看着那几个装着刺客的马车皱着眉头问:“会不会有其他漏网之鱼?”。
张定发拍拍妻子肩膀看着她微微一笑:“放心,一个都跑不掉!”
。。。。。。
西阳郡公府邸,大门紧闭府内气氛紧张,护卫们个个手按佩刀四处巡视。
后院里房内,西阳郡公夫人尉迟炽繁身着宽松衣裙大腹便便地躺在躺椅上织着一件小毛衣,侧室杨丽华则坐在一边梳理着府内账目,翠云和阿奴在一边伺候着两位夫人。
一名奶娘抱着襁褓里的男婴坐在两位夫人身后低声哄着身边也围着几名侍女,男婴是杨丽华于六月初为宇文温生下的长子小名鹊哥。
那日宇文温有了儿子笑得脑子都成了一团糊糊,虽说儿子的正式名字无须立刻就取但小名是要有的,可看似简单的小名就把他难住了。
这个年代给小孩取小名流行用佛教或道教的名词,宇文温对道教的名词比较熟悉的无非‘常见’的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大乘什么的自然是不能用,佛教名词完全是一窍不通。
因为出生时府邸有喜鹊落下的缘故所以按喜鹊报喜取个‘鹊’字,至于时下也十分流行的小名带个‘奴’字他还是没用而是用了‘哥’,所以憋了半天好歹想了个小名:鹊哥。
院外,林有地与几名家仆全身披挂拿着刀枪守在门口,护卫副头领符有才同样身着铠甲跟着管家李三九穿过林有地等人面前进入后院向夫人尉迟氏通报消息,张定发、刘彩云不久后也接踵而至。
“刘掌柜有无受伤?护卫们伤亡情况如何?”尉迟炽繁放下毛衣后转头问道,杨丽华也放下账本看着面前一众骨干。
“回禀夫人,奴家安然无恙。”刘彩云淡淡一笑。
“回禀夫人,护卫们早有准备所以虽然受了些伤但是没人丧命。”张定发说完想了想补充了一句:“那些刺客连同耳目都一网打尽,接下来...”
“张头领,后边的事就由你和符副头领来办,无须打扰夫人了。”管家李三九出言打断了张定发,接下来的事可是‘不堪入目’,他知道郎主不想让夫人参和这种事。
李三九脑海里还回荡着那句话:“那见不得光的事情有三九你陪着本公去趟就行了,夫人没必要过多接触。”
“李管家说得对,接下来的事由张头领和符有才去办有了结果后在三九那里留个底,具体的事情等郡公回来了再处理。”尉迟炽繁没有什么犹豫直接下了决定,她一心想着即将来到世间的孩子没心思过问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
先前张定发和李三九来禀报说有人盯上自家似乎是要设下陷阱捉刘彩云这让尉迟炽繁忧心忡忡,夫君带兵在外作为女主人她身上的担子很重对于这种严重威胁到自家根本的事情要当机立断。
如果对方真要抓刘彩云的目的很简单:问出玻璃镜的制作工艺。对于自家最大的经济来源尉迟炽繁知道事关重大,所以要应对得当。
当然也有可能是真心交易,但无论是与不是都必须要解决,所谓“只有千日捉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觊觎玻璃镜工艺的人何止一家两家成日里防来防去可是防不胜防,所以她召集府内骨干商议了对策之后决定引蛇出洞。
具体策划和行动指挥由府邸护卫头领、前马匪大当家张定发负责,而引蛇的诱饵是他妻子刘彩云,作为曾经的‘打家劫舍小能手’张定发对于对方可能用的计策是门清。
为了防止对方声东击西端了‘老巢’张定发特地加强了府邸的防御,李三九作为管家亲自坐镇督促仆人也是为了避免消息乱传弄得府内人心惶惶。
林有地率领‘机加工部’的手下披坚执锐守在后院就怕给什么人浑水摸鱼袭击后院的女眷,按说私藏盔甲形同谋反不过在安州地界上总管宇文亮儿子的府里置下盔甲有谁敢啰嗦。
尉迟炽繁见一众骨干已经把事情弄得井井有条也放下心,夫君不在府邸的这段时间有了这些人帮衬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眼见着临盆的日期越来越近她决定放权。
“从明日起,府内一切钱粮账目暂由侧夫人负责,其他一切规矩照旧。”
“李管家,马上备下笔墨纸砚,吾写完信后立刻派人给郡公送去。”
第二十四章 苗头
大战第三日,两河口旁的安州军河西营寨某处营帐。
“轰天雷?”宇文温一边卸甲一边和杨济聊天,两个‘千年老妖’正在商量着己方新军连番大胜后的骄兵之意。
新军目前虽无战事但是日常操练还是要继续,为了贴近实战在操练时士兵和将领们必须全身披挂,作为表率宇文温自然也要把铠甲穿上。
已卸去盔甲的杨济身着便服在旁边帮宇文温卸甲:“正是,若是一路用轰天雷开路那么大军席卷荆州总管府不是难事。”
“那也得有才行,家父攻打樊城和前日那场大战点得高兴一股脑都用光了,本公可没地方去弄那么多硫磺、硝石。”宇文温说完随即把兜鍪放到一边,在杨济的帮助下把护颈、披膊一一解下。
等杨济把束甲绊松开后他再把明光铠脱了下来,然后是护臂、护胫最后再将腿裙一解总算卸甲完毕。
“这明光铠还真是烦人,不如你那筒袖铠方便一套就完事。”宇文温吐槽着自己所穿的明光甲,北朝末年流行的铠甲样式大约就是两当铠、筒袖铠、明光铠,一件比一件贵同样防护力也越来越好。
后世神话里天兵天将的铠甲原型——明光铠此时已经流行开来,宇文温平日里穿着的就是明光铠但穿戴起来有些麻烦不像筒袖铠般如同现代的t恤般直接一套就完事。
“郡公,铠甲的样式无论怎么穿戴起来都是一样麻烦。”杨济把这一套明光铠从头到脚的‘套件’挂到架子上。
宇文温坐到一张胡床上随后指着另一张胡床说道:“坐。”
胡床就是马扎,行军打仗时将帅们身着盔甲所以都是坐着胡床谈话除此之外还是跪坐为主,这也是宇文温和杨济私下聊天时最喜欢的坐具,身为‘后来人’他们还是习惯坐在椅子上。
杨济便坐在胡床上和宇文温交谈,这个年代还是以跪坐为主若是在大庭广众下坐在高脚家具上让双腿下垂这种姿势可是被认为没教养或是不尊重他人。
“硫磺、硝石实在难弄,还得慢慢攒。”宇文温吐槽完盔甲后话归正题,以目前来说安、襄、黄三州总管府地界上硫磺产地不是没有但产量少得可怜硝石则也不多,要想大规模利用火某药还得靠平时囤货没法‘现配现用’。
宇文温即将就任黄州总管府治下巴州刺史的事情他的一干手下都知道,所以大伙都期待着到巴州州治西阳城‘安家落户’。
巴州在长江北岸水路十分便利所以做些违禁的事情就方便许多,只要给够钱那些南来北往的商人没什么是不能弄来的当然数量另说。
“记得四月初安陆城外那声巨响么,本公让军器监的铁匠花了四个月的时间才打造一个类似佛郎机的火炮结果试射时炸膛,这还是低装药量的试射所以炮体的铸造问题恐非短期内能解决。”宇文温见杨济想说话已经猜到对方要说什么先出言打断。
他随后还补充了一句:“到了巴州可以组织工匠慢慢练习铸造技术,但投入实战什么的目前还是不用想了,后果无法预测。”
火炮的威力巨大,安州军若是大量装备那么各方势力迟早也会弄出来最后导致技术扩散:火炮这东西万一要是给草原上的突厥可汗们弄到了后果严重。
游牧大军马多移动力强边境守军要抵抗只能据城坚守等待援军,要是对方有火炮这个攻城利器那中原就永无宁日了。
明末建州女真在没有掌握火器前还只是糜烂辽东,等他们掌握了大批工匠打造火炮用于攻城之后就再也无人可挡,现在若是让如日中天的突厥弄到了火炮搞不好会入主中原。
杨济倒不是很在意火炮能否实用,历史上隋、唐没有火炮一样统一中原,有了火炮的大明一样输给了建州女真和农民军所以打铁还得自身硬。
“往后对方也可能会用轰天雷来对付我军,还得早做准备。”他担心随着轰天雷的大范围运用各方势力迟早会知道这种武器的秘密。
宇文温闻言点点头,关于火某药的利用方式他年初就决定先以震天雷的形式投入战场,历史上火某药的军事应用从唐末用于纵火开始直到元代经历了三百余年时间才演化出火炮所以别人不可能把轰天雷演变成火炮。
他打算用轰天雷来帮助安州军击败朝廷大军以便短时间内占据一定的地盘。有了稳定的地盘和充足的人口这样自己才有机会种田。
正所谓少见多怪这年代的士兵没见过发出巨响和火焰并且能伤人的武器所以轰天雷的威力能够震住对方,等过了一两年对方司空见惯后己方的军力也上规模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千军万马对冲,所以现在最宝贵的是时间,
北朝骑兵多,没有足够的骑兵随军出征那就迟早玩完,敌军光是派出骑兵袭扰甚至切断己方的粮道就是最头疼的事情,南朝历代数次北伐失败大多就是这个原因。
隋国公杨坚控制小皇帝把持朝政是首要大敌,但那个另立皇帝分庭抗礼的蜀国公尉迟迥也未必是好相与的,他现在是忠心大周但人是会变的。
东汉末年曹操最初的志向也只是做大汉的征西将军,要是尉迟迥把杨坚干掉了执掌大权谁知道他接下来会不会以保护皇权之名将宇文亮、宇文明、宇文温父子三人给‘削藩’了,届时宇文亮父子仨就算保得一命也是被笼在长安和待宰羔羊有什么区别。
就算尉迟迥要做大周的忠臣不篡位那谁知道他儿子、侄子、孙子没这种想法,即使宇文温是尉迟家的女婿但也不想把自己一家的性命都寄托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至少他们父子三人要有一只能打的军队和稳固的地盘说话才会有人听,按现在形势看来若是没了这些就算想做个富家翁都是痴心妄想!
“对了,你先前说军内有些不良苗头出现,具体指的是什么?”宇文温把话题转移到新军来,今日杨济私下和他汇报说新军出了些不好的苗头。
杨济言简意赅:“骄兵。”
“骄兵?”宇文温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哼了一声:“他们有什么资格做骄兵?”
杨济便将他所知道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长枪兵们觉得自己结阵凭着长枪不怕任何人,就算是什么具装甲骑冲阵也只有死路一条,长刀手觉得战兵们如同弱鸡般三两刀就能解决什么沙场喋血熬出来的老兵算老几,弓箭手觉得自己练了四个月的箭术够用足以战场显威。
还有骑兵,觉得敌军什么弓马娴熟不过如此,接连两场硬仗获胜之后新军士兵们无论是弓箭手、长刀手、长枪兵还有骑兵都是尾巴翘上了天觉得什么百战老兵也“不过尔尔”。
对于这种心态杨济觉得十分危险,新军们能够表现出色最主要靠的是结阵御敌而不是个人勇武或者武技出众,可万一遇见能打的强兵一举突入阵内那就万事皆休。
他和宇文温一般对新军十分上心不想这支耗费了自己大量心血的军队‘骄兵必败’。
“不过尔尔?本公光是这两仗花掉的钱可就有将近十万贯,若是拿去练骑兵可不下千骑。”宇文温按着手指关节嗤笑,“若不是战马不好弄谁去折腾这火油弹和甲型弹。”
“正是如此,郡公所用器械虽然厉害可耗费甚广并非长久之计,胜败乃兵家常事依末将看来还得给士兵们泼一泼冷水。”
“当然不能长久,这些东西太贵了没那么多钱可以拿来烧。”宇文温一想起父亲大手大脚挥霍轰天雷自己心中就滴血,“那帮家伙不知死活,你有什么好办法说来听听。”
杨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想法:“郡公,昨日不是接纳了一些俘虏么,末将觉得正好排上用场...”
安州大军昨日处理完俘虏于今日拔营北上,“这个阶段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宇文温被父亲安排和麾下新军作为‘狱卒’留在两河口边继续看押剩下的俘虏。
宇文温作为此战立下大功的将领有优先权却没有去抢什么数千俘虏填补兵员,除开抢了四百余匹战马外就只让史万岁去俘虏营挑了些他当年的老部下。
最后留下来的数千俘虏除了搭建浮桥的劳力外还有一群百来人的‘渣滓’,一群被人挑来拣去剩下来不好用不能放杀了又有些可惜的‘渣滓’。
他们是战兵却无法补充到各部手下充人数,不是因为心怀朝廷不肯同流合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而是不好安排。
他们不是荆州本地人,遣散了要么啸聚山林为匪要么逃到行军元帅梁士彦手下困兽斗,有些战场厮杀的本事所以杀了又有些可惜,要是收到各部的话将领们也没什么意见但是怎么用就头痛了。
明面上的理由:本事大脾气大若是当个大头兵的话什长不好管,一上来就当队正的话下头士兵又不服气,这要是顺风战也就罢了万一来个硬仗怕是要闹内讧。
实际的理由:安州将领们通过降将知道这帮人是刺头,对平日里的克扣军饷、伙食还有赏罚不公经常满肚子牢骚甚至公开和上级对抗。
喝兵血这种事情大江南北的将领们或多或少都在做所以没人愿意给自己找不自在,当兵的老老实实受苦多好要是招这帮牢**到自己队伍里万一引起哗变那就头大了,所以这才是他们不愿吸纳‘渣滓’的真正想法。
能打但是不好管当真是‘鱼与熊掌不能兼得’,思来想去各部将领捏着鼻子又从这些人中招了一批补充兵力剩下那‘渣滓中的渣滓’就等着当苦力一直到死。
这群被别的将领视为鸡肋的人却被宇文温当做宝揽到自己军中,原因很简单:本将麾下管饱、军饷足、赏罚公正,你们能打?那太好了!
士兵们对这些新入伙的‘手下败将’颇有些不以为然,觉得他们再能打不一样败在安州军手下所以言语间颇有些轻视之意。
宇文温和杨济嘀嘀咕咕了一会有了计较:来一场比武,让那帮新军士兵知道自己凭着武技单打独斗是多么的垃圾省的成天以为百战老兵好对付。
为了从新入伙的俘虏中选出最‘给力’的人以达到比武当头棒喝的效果,宇文温让同样是新入伙的史万岁来参谋参谋。
“比武?”史万岁听完宇文温的想法后有些纠结担心比完武会严重打击新军士兵的士气,因为他知道这一百多渣滓和自己老部下的身手可不是虚的。
“万一...万一郡公麾下的士兵们输了...”史万岁认定光是比个人武技的话自己的旧同袍未必会输,所以他担心要是把场面弄得太难看宇文温脸上无光。
“输?输得越惨越好!”宇文温就等着对方这句话,“在比武场上输得当裤子总好过在战场上输得掉人头!”
第二十五章 胜与败(第一更)
刚收到编辑通知明日上架好激动,今日三更!
宇文温对史万岁这位被自己揽入麾下的未来名将十分信任将新军士兵的情况已经详细说了一遍,对方得知这支在决战中表现惊人的军队竟然全是只练了四个多月的新兵诧异不已。
练三日休一日,史万岁从来没听说过有那个将领麾下的军队是如此高强度的操练,更别说平均每人每月一贯的军饷以及衣帽鞋袜俱全了。
他数年前跟着周军主力进攻北齐时有的士兵甚至还光着脚,当时御驾亲征的周武帝宇文邕见到士兵的惨状甚至脱下自己穿着的靴子赐予士兵穿。
宇文温对于史万岁的顾虑颇为认同但还是下了决心:“史兄弟不用担心,要的就是给这帮家伙来个迎头痛击,在比武场上哭好过在战场上丢了性命。”
大战之后吸收俘虏补充兵员时宇文温让史万岁带着在俘虏中选了两百多名骑术娴熟的骑兵其中主要是史万岁的老下级和被削职充军后新认识的‘哥们’,而那一百渣滓俘虏们都是些久经战阵的老兵,箭术、近战和肉搏都有些水平。
大军之中个人勇武作用不明显但如今来单打独斗却是再合适不过,宇文温要让他们做磨刀石来挫挫己方士兵的傲气。
商议已定宇文温招来军主陈五弟和各幢幢主后当众宣布:大家与其在河边喂蚊子发呆不如来场比武。
“比武对手就是新入伙的那四百多个俘虏,呃,同袍,比武方式很简单,步射、骑射、刀法、肉搏四项任挑,比武时要让大伙围观!”
消息传出来后,总管司马郑万顷表示对这种无聊的比武没兴趣领着其他守军去督促俘虏们修浮桥,新军们的抠脚大汉们却是沸腾了,他们觉得做看守无聊正好能找人练练,再说对方不过是手下败将有什么好怕的!
步射比赛由弓箭手幢主田正月、郝大胆选幢内‘高手’,郝大胆压阵,规则是射移动靶。
骑射比赛由骑兵幢主宇文十五选幢内高手,他本人压阵,规则是骑马射移动靶。
刀法由长刀兵队队正陈米斗、田小七选队内‘高手’,由队主杨济压阵,比赛用的是木刀谁先被打中要害算输。
肉\\搏由长枪兵各幢主选‘高手’,幢主之一的熊大压阵,规则是谁被按在地上起不来就输。
于是宇文温的大比武风风火火的开张了,然后他的‘高手’们大半都跪了。
步弓比武,新军士兵练了四个多月的箭术但依然比不上老兵们,若是射固定靶还能不相上下可是射移动靶就完全露陷,幢主田正月和郝大胆也算是老兵表现不错其余的全败。
同理,宇文十五手下的骑兵们比试骑射移动靶时也露陷了,他们大多是二月份才开始练习骑马射箭虽然日夜苦练但稍显稚嫩不是那些弓马娴熟老兵们的对手。
“我要单挑!”接连战胜十余名老兵的宇文十五见手下输得一败涂地极度不爽放话要和史万岁单挑,他从小和宇文温飞鹰走狗虽然先前没有上过战场但也称得上弓马‘高手’所以要杀一杀新同袍的锐气。
规则也很简单:每人十只箭,让人惊起河边野鸭后抢射,在野鸭飞光前射落多的人赢,比的是射速和准头。
然后宇文十五被史万岁教做人:两人都射出了五只箭,都是箭箭不落空,不过史万岁的每只箭都是射中野鸭头部而宇文十五大多是射在身上。
接连败了两场新军士兵们有些郁闷但是刀法比武这一场由杨济手下的长刀高手们赢回了面子:二十人比试十六人胜。
新入伙的老兵们习惯用刀盾但依然不是这些只练了四个月双手刀法的新兵对手,史万岁怎不知道队主杨济是如何训练他手下这帮兵的。
史万岁试图挑战杨济结果在其得意手下之一的田小七田队正面前就败下阵来,杨济另一名得意手下陈米斗陈队正则是额外挑战了十名老兵全无败绩。
最后是肉\\搏,被餐餐管饱撑得膀大腰圆的新军士兵们捅枪耍大戟威猛无比但是空有一身蛮力,他们没学过套路光凭着轮拳头打人结果被身形灵活的老兵们几招就绊倒在地上制住动弹不得。
平日里壮得像头牛吃饭至少添三碗的长枪兵李石磨空有一身力气却被人耍得团团转最后被按在地上只能干嚎却无可奈何。
“还高手,看看,看看!”宇文温眼皮直跳的看着面前一帮‘高手’,这种单兵战斗力若是战场上给精锐老兵突破长枪阵近身肉搏那就只能崩盘了。
弓箭手若是用抛射攻击数量多的敌军准头差点无所谓,要是和敌军弓箭手对射互相压制讲的是一箭定生死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知道自己单打独斗有多弱鸡了么?战场杀敌得配合!别以为本将让尔等结阵是为了整齐好看!”
“你们单挑打不过,但五对五就能有胜有败,一千对一千他们别想赢,两千人结阵可以抗对面四千人!”
“今晚回去开小会作总结说心得不说出个所以然来的话本将要发飙!”宇文温对着一众如同霜打茄子的新军士兵们嚷嚷着,“比武输了还能苦练扳回来,战场上输了就全完了!”
眼见着张鱼拿着封信站在一边,宇文温宣布解散兵吩咐了身边将领一些事宜后转身走上前去问道:“府里的信么?”。
张鱼点头说是然后将信件交给郎主,宇文温将信件拆开了看了一遍后面色凝重看到后面则是冷笑一声。
“郎主,府里出了什么事么?”张鱼忐忑不安的问道。
“有人不知死活敢惦记刘掌柜,被张头领包圆了。”
“这是哪家浪荡子敢对刘姐动手!”张鱼对府上十分干练的刘彩云刘掌柜很敬佩平日里都喊‘刘姐’,听得郎主这么一说第一反应是有登徒子要对样貌不错的刘姐动手动脚结果被府里的护卫头领同时也是她丈夫张定发教训了。
“没事,你张大哥会让他们生不如死的。”宇文温把信放到一旁的火堆里烧掉,“想想看那一条龙服务下来...啧啧,还有几个家伙被抓时没来得及咬舌自尽现在应该后悔了。”
张鱼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场景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眼见着郎主施施然走向营寨赶紧跟在后边。
“还真动手了!”宇文温不住冷笑。
有人终于忍不住动手了,面对着玻璃镜那百分百的利润已经有人踏出了第一步,选的时机很好正是他和父亲领兵出征都不在安陆的时候。
玻璃镜能卖高价是因为物以稀为贵别人做不出来,关键点在工艺,那工艺说实话没有什么太复杂的工序可以说是一点就透,负责玻璃镜销售又经常外出的刘彩云免不了成为突破口。
外人不一定知道刘彩云懂得玻璃镜的制作工艺但抓了总能问出些什么来所以她肯定是首要目标。
夫人尉迟炽繁在来信中说因为事前早有查觉并布下陷阱,袭击刘彩云的蒙面人全部被一网打尽,那些没来得及咬舌自尽的由张定发负责‘料理’,综合种种迹象来看那个包下玻璃镜江南货源的陈国王越是第一嫌疑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已经被人黑吃黑了,然后别人借着他的名头引刘彩云出来之后动手抓人,根据初步的线索来看应该是江南陈国那边的势力。
宇文温认为这就是没有自己商路导致的后果,己方没有商路只能靠中间商来出货,他要带兵‘拼事业’时常不在府内当然不可能让客商上门,作为掌柜刘彩云负责具体事务这么一来频繁外出就避免不了。
刘彩云知道玻璃镜制作工艺按说不应该让她再负责销售,正所谓产销分离可宇文温手头上没有经商人才只能让刘彩云冒险外出和人洽谈生意,每出门一次就要冒一次险。
有钱大家赚所以宇文温不介意找父亲帮忙,但宇文亮就任安州总管也就三四年时间经商的门路没多少。
父亲能让人效忠并老老实实献上钱粮凭的是手中的权和手下能打胜仗的军队,真要做生意的话还得和地头蛇们商量着来,宇文温要卖东西与其多一道手续还不如直接和商人面对面谈。
长兄宇文明和宇文温一样都是去年五月初才来到安陆短短一年时间也没有什么经商的人脉,所以宇文温还得和狡诈多端的各路商人直接打交道。
现在的经营模式是宇文温每月给父亲‘分成’因为要用到总管府的路子:疏通边将以及保证王越在安州境内的安全。
对于以后的商路发展,宇文温不介意让兄长宇文明也分一杯羹,当然对于父亲问到的工艺问题宇文温每次都是装疯卖傻不了了之,这是原则没什么好说的就算是父子都不行。
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郎主!”一名男子向宇文温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宇文温认得他是自家府里的仆人。
“一路赶过来辛苦了,先休息一晚明日清晨本公有东西让你带回去。”
让人安顿好了家仆,宇文温望着南边的天空思索了一会随即开口问身边跟着的张鱼:“张鱼,你觉得陈国的水军厉害么?”
“也就那样!”张鱼想了想说道。
“很好,很好。”宇文温说完拔刀将一个木桩砍成两截。
第二十六章 战局(第二更求推荐)
第二更,第三更稍后
荆州总管府重镇上宛郡上宛城(南阳),官衙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征南军行军元帅梁士彦正和一干官员将领商议御敌事宜。
梁士彦率领的征南军在两河口一役溃败,丢失了大量辆的辎重和步卒只有数千骑兵随着他和行军总管杨素等主要将领撤回荆州州治穰城。
但穰城是守不住的,先是两河口战场以北八十多里的新野郡郡治棘阳城面对如潮的安州大军不战而降,棘阳城位于穰城东南五十多里大军行军一日即可到达。
梁士彦不认为穰城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组织起有效的城防对付安州军层出不穷的攻城器械所以当机立断率领骑兵北撤来到东北一百多里外的上宛组织守城。
上宛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城防设施比穰城强出一截,安州军要进攻上宛也要先把周边州郡拿下所以能有喘息的时间,而随后的事态发展让守军们稍微有了点时间。
荆州州治穰城被安州大军围困,穰城守将在安州军主帅宇文亮承诺不伤害百姓不杀害官员将领之后开门投降,穰城西北的要地修阳城也被襄州总管杜士峻率领的西路军拿下,至此长安前往荆楚的武关古道出口被安州军堵住。
浙州州治、浙阳郡的修阳城是武关古道的东南面出口,从长安跋山涉水而来的大军要想进入荆楚之地必须从这里通过所以是兵家必争之地。
安州军现在没多余兵力进攻长安但是堵住了这个狭长通道的出口那么长安的杨丞相要派兵进入荆州总管府只能从洛阳这边南下。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也在意料之中,但对方这一折腾下来上宛守军已经抓紧时间昼夜赶工加固城防从周边城池征来州郡兵协助守城,转眼间已到了七月。
“方才有使者从洛阳传来军情,突厥大军撤退了!”梁士彦将一个惊天的消息公布出来,在座将领官员闻言俱是一愣哑口无声。
突厥此次南下气势汹汹哪里是一时半会能够打退的,如今朝廷的应对之策是北守东攻凭着各处关隘城池防御突厥大军的进攻和对方耗,主力大军先把东边的尉迟惇和东南的宇文亮打退了再说,可现在这突厥大军竟然就撤军了?
“领兵南下进攻长安的佗钵可汗在行军途中病逝,突厥各部头领急着争可汗之位所以都带兵回草原去了。”梁士彦见众人将信将疑的样子便把内幕透露出来,众人这才回过神。
“当真是天助我也!”元帅长史郑译举手加额,他从两河口战场‘侥幸’逃生后很快便和元帅梁士彦等人汇合,也是极力主张在上宛城坚守待援的人之一。
众人对这个平日里有些怕死的长史竟然在大败之后有如此勇气刮目相看,当然其中蹊跷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好消息不止一个,梁士彦又公布了另一个刚收到的军情:“豫州总管府已平定桐柏山北麓巴蛮叛乱,数日前便派兵北上支援洛阳。”
洛阳是重中之重,荆州总管府就算全境沦陷也比不上洛阳还在朝廷手里重要,豫州总管府不救西面的上宛而先派兵北上增援洛阳也是理所当然。
“如此一来攻打洛阳的尉迟惇是待不了多久,洛阳解围指日可待。”行军总管杨素随即判断出战局即将出现的变化,这是一个对己方十分有利的变化。
“正是,洛阳之围一解大军即可分兵南下支援上宛,只要我军固守定能坚持到那一日!”梁士彦开始给在座诸位打气。
面对着安州军那威力巨大的攻城器械在座将领们没什么信心能扛多久,那个以坚城闻名的襄阳城也就守了几日就陷落了上宛怕是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如今己方有了盼头怎么着也要顶上十来天,届时北面的援兵一到安州军也只能撤退了。
洛阳的大军才是精锐中的精锐以骑兵为主,他宇文亮有几个胆子敢在上宛城外旷野和数万精锐骑兵对战,再说那么多骑兵光是袭扰粮道就能让安州军完蛋。
“诸位,安州叛逆覆灭之日为期不远,还请诸位和上宛城共存亡,若是有谁敢私通叛逆者斩立决!”郑译发挥长史本色开始给众人‘提醒’,让那些想投降安州总管宇文亮的人掂量掂量局势可别一时想不开乱来。
看着众人俱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郑译点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他已经在安州总管宇文亮这边有了保险就算上宛被攻破也一样能全身而退回到长安所以漂亮话怎么好听怎么说,当然上宛能守住最好。
‘恐怕还是守不住吧...’郑译脑海里浮现出某人那人畜无害的样子,心中叹了一口气。
。。。。。。
两河口,一座浮桥连接东西两岸,浮桥守军河西营寨某处军帐内气氛凝重,宇文温和手下一众将领正在开会,新归附的史万岁也在列,他是作为新入伙的‘俘虏头领’参与到新军里来。
先前大战后没人要的渣滓俘虏如今已被宇文温顺利地用足额的伙食以及军饷吸引来,方法很简单:让他们和新军士兵们一起吃饭聊天,让他们知道宇文温的招牌是‘诚信’。
征南军少部分顽固不化的战兵俘虏在大战当日或次日就已经被安州军‘处理’掉,能被各部将领吸收补充兵员的也早就跟着大军北上,剩下的这些百来个能打却不讨喜没人要的俘虏被宇文温废物回收。
他们有实战经验但是有性格不满军营的各种黑暗面,面对诸如克扣军饷之类将领们喜闻乐见的手段敢出声叫骂所以不讨人喜欢。
但宇文温的新军没这种问题,所以经过了几次和新军士兵的‘深入交流’后这帮俘虏们开始遮遮掩掩的想投效不做苦力或杂务,至于期间那些形迹可疑不停介绍新军诸般好处的‘托’是谁派来的那就天晓得了。
能餐餐管饱、有质量过硬的衣袍鞋子穿、不克扣军饷军法严明赏罚公正,渣滓们决定卖命给西阳郡公了。
眼见着火候差不多了宇文温便让军主陈五弟安排各幢来挑人,首先是长刀队把刀法好或者身体素质不错的选走大约占了过半人数。
接着是骑兵这边选骑射娴熟的只是人数不多也就十来个,加上头天由史万岁帮着新招纳的两百多俘虏总共将近三百人与己方已有的三百骑混合后重新分成两幢让宇文十五、史万岁分别率领。
史万岁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作为大将军统领过数千人的军队所以各项军务门清,宇文温也不忌讳对方是新降之人一咬牙把一幢骑兵让史万岁管。
如果说宇文十五那三百骑兵是宇文温的防身匕首那么史万岁的三百骑兵则是专门砍人的刀。
剩下箭术出众的便补入弓箭手而力气大的去做长戟兵,然后就是每日例行的操练、比武,尤其是步弓和骑射是重中之重。
史万岁弓马娴熟骑射技能点满所以平日里训练时作为总教头对骑兵们进行指点,另一个玩命练的则是长刀队,队主杨济手下多了将近六十人兴奋不已成日里言传身教不厌其烦的训练。
眼见着战力补充完毕众人热血沸腾就等着和朝廷大军再战个痛,刚刚去和总管司马郑万顷商谈军务回来的宇文温却给在座众人转述了安州总管的最新命令,那命令对于众人来说如同当头棒喝。
“总管让我等回安陆?!”众人听了这个消息一个个都急了眼,他们厉兵秣马休整了十来日就等着北上和朝廷大军战个痛结果被主帅赶回无战事的安陆去数蚂蚁这谁接受得了。
“明日拔营,南下到樊城之后坐船沿着汉水继续南下到郢州长寿登岸。”宇文温面无表情的说着。
“郎主!不不,统军!您得和老郎主...老总管说说啊!”宇文十五急得语无伦次,他和手下憋了许久就等着再上战场砍人眼见着己方参战的机会就这样没了实在是不甘心。
“本将去大营说什么?你阿父正琢磨着战事结束后给你说门亲事莫非要本将去参谋一二?”宇文温瞥了宇文十五一眼似笑非笑。
“那老鬼折腾个什么劲,婆娘什么时候没有啊!”宇文十五被郎主一句话带歪开始纠结自己父亲张罗亲事的头疼问题。
杨济瞥了一眼宇文温见他脸上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心里一嘀咕觉得有问题,他知道宇文温‘狡诈多端’似乎是在卖关子随即有了主意:“南边,南边也不是风平浪静嘛。”
许绍也回过神来望向宇文温想说话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知道宇文温喜欢卖关子就不去踩陷阱了,其余人等这是面露期待的看着主将。
“还是杨队主沉得住气!”宇文温眼见着气氛酝酿的差不多了便挑开话题:“陈国那帮王八蛋不安分开始动手了!”
在座众人松了一口气:有仗打就好!砍朝廷大军也是砍,砍陈国的军队也是砍,反正都是砍人谁在乎战场是南是北啊!
帐内气氛为之一松,陈五弟想了想又冒出个问题:“统军,我军这一路赶去黄州总管府路程遥远会不会来不及?”
他的这个问题也很实在,江南的陈国袭扰黄州总管府的江北各州打的是抢一把就走的主意就怕己方赶到的时候陈军已经溜之大吉坐船回长江南岸了。
面对属下们询问的目光宇文温不可置否:“肯定赶得上。”
史万岁看看宇文温思索片刻后惊疑不定,纠结了一会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莫非...莫非是梁国那边出事了?”
梁国为大周属国,位于襄州南侧、安州总管府以西,国都江陵位于长江北岸时不时会受陈军袭扰。
“嗯,史万岁猜得没错,是梁国被陈军袭击了弄得鸡飞狗跳。”宇文温揭开谜底并把具体情况娓娓道来。
陈军突袭梁国国都江陵差点得手,把梁国水军打得狼狈西逃如今正在围攻江陵城。
梁国西侧大周的信州总管府治下硖州有周国的水军,他们和梁国水军汇合之后再度东进和陈国水军决战结果大败,如今陈军控制了长江正在调兵加紧围攻江陵。
硖州派出的陆路援军被陈军挡在江陵以西,梁国其他援军南下救援时被陈军围点打援击溃,江陵城如今已算得上是孤城了。
因为朝廷和安州总管宇文亮翻脸正在决战所以往常以襄州军为强力后援的梁国不可能再向襄州求援只能硬扛,不过宇文亮决定急人之所急‘主动帮忙’。
“兄长...呃,襄州刺史宇文明已经率军南下,我军的任务便是协同作战。”宇文温点出了任务,“此事不可宣扬,在樊城上船之前谁要是敢走漏风声就自挂东南枝!”
梁国是大周属国,安、襄二州将士身为大周官军自然是要拔刀相助义不容辞,至于趁火打劫什么的根本没那回事嘛!
第二十七章 江陵城外(第三更)
梁国国都江陵,城外大军围城。
攻城战已经进行了半月江陵守军也苦苦支撑了半月,他们的伤亡越来越大而城外的陈军也越来越多,如今还保持着战力的是周国江陵总管府协防的军队。
江陵城外南郊,陈军大本营中军帐内。
陈军主帅、始兴王陈叔陵站主位睥睨着下首两边的陈军将领。
“江陵内城还有多久能拿下?”他看着在场将领十分不满,围攻城池已经半月拿下了江陵外城却依然没能攻入内城。
“大王,敌方守军十分顽强,尤其是西城协防的周军...”一名将领试图解释。
“废物!”陈叔陵一声咆哮打断了他,“攻城半个月都拿不下来,尔等以为是在野游么!”
“大王息怒,对方扛了半个月伤亡惨重加上外无援兵士气也撑不了多久了,末将认为西城周军确实有些棘手。”又有一名将领出言缓和气氛。
那人四十岁左右年纪为陈国宣远将军、荆州刺史樊猛,陈国的荆州、信州就在长江南岸和梁国江陵、周国的硖州隔江对望所以此次作战都督荆信二州诸军事、兼任荆州刺史的樊猛也作为主要将领出征,先前水战击败梁、周水军也是他的手笔。
江陵城内又分东西城,西城为大周在梁国所设江陵总管所在地有周军把守战力比梁军凶悍得多所以樊猛所说不无道理。
樊猛曾在陈叔陵麾下处理军政事务算是老部下,陈叔陵见其搭话也没了继续发飙的兴趣于是话锋一转:
“黄华那边形势如何?守将要上心莫要给安州军给摸了去!”
黄华位于江陵城东四十里为江陵东面的要地,正是在那里陈军击退了梁国监利郡的援兵,但还要防着另一支重要的敌军:东面的安州总管府军队。
从北面南下的梁军已被击溃,从西面硖州过来的周军已经被陈军挡在江陵西侧,只要防着这支敌军那么拿下江陵城就是瓮中捉鳖。
“大王请放心,末将今日已派人前去督促。”右卫将军萧摩诃答道,他和樊猛均是陈国能打的将领之一如今协助始兴王陈叔陵进攻江陵。
江陵以东与襄州总管府的郢州、复州接壤,这两个地方都在安州总管宇文亮的控制之下,安州军及其下辖的襄州军主力正在樊城以北和大周朝廷的征南军激战所以一时半会抽不出手从东边过来,这也是陈国拿下江陵的大好时机。
四年前齐国为周国所灭,南边的陈国也趁势出击拿下淮河一线以及黄州总管府的江北各州兵锋一度直指黄河南岸可谓形势一片大好,然而接下来的几年在周军的攻击下接连失地,最后于两年前丢光了长江以北所有的州郡。
周国的领土已经推进到长江北岸导致陈国的形势瞬间恶化,好歹老天有眼周国那英明神武的皇帝宇文邕病逝而继位的天元皇帝宇文赟荒淫无道弄得朝廷上下鸡飞狗跳,他压制宗室诸重用佞臣把有实力的藩王全部赶到外地结果登基没两年就暴毙导致周国政局矛盾瞬间激化引发内乱。
周国内乱正是陈国的机会,可是他们没能把握住机会,去年六到八月连番出击却没有什么斩获,淮南各州均是久攻不下而黄州总管府的江北各州也只是攻下两州没能守住。
眼见着形式越来越不利陈国上下也是忧心忡忡,然而现在北周内乱又起正是他们坐收渔翁之利的时候,梁国便是其中最有把握吃下的一块肥肉。
“诸位,如今周国内乱又起正是我军机会,安州、襄州总管和周国朝廷对抗已不可能支援梁国。”陈叔陵面无表情的环视在场众将,“现在就剩困守西城的周国江陵总管府残军,尔等莫非要在城外住上一个月么!”
对于陈军来说只要攻克困守西城的周军就能拿下江陵,若是周国朝廷或安州总管宇文亮派出大军来犯己方抵挡不住的话还可以把百姓们迁往长江南岸平白多得二十多万人口,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传令下去,各部将士昼夜攻打不许停,三日内必须破城!”陈叔陵眼见没什么借口发飙也懒得废话,“破城之后大掠三日,但是三日之后破不了城孤就要杀人了!”
“大王,大军出发之日陛下曾言若是破城须得安抚百姓不能纵兵...”一名将领小心翼翼的提醒主帅,他话没说完眼见对方那阴鸷的目光随即识相的住口。
“三日内必须破城,破城之后大掠三日,但是三日之后破不了城那就十抽一以儆效尤!”陈叔陵冷冷的环视在场将领后定下命令,将领们见状只是默默点头再无多言。
十抽一,每十个人(什)随机抽一个人出来杀头,这是十分残酷的军法也只有始兴王陈叔陵这般滥杀的人喜欢用。
若是换做其他人做主帅的话将领们怎么着也要‘据理力争’一番可如今的主帅是陈叔陵那就别招惹免得祸及自身。
始兴王陈叔陵为当今陈国皇帝第二子,残忍好杀多行不义,九年前十九岁的陈叔陵受陈帝任命都督湘、衡、桂、武四州诸军事弄得百姓苦不堪言。
他来到湘州州治长沙就任之后不理政事只顾和妻妾们玩乐,有犯事或触怒他的一律扔进大牢几年都不管,州内只要是他看中的女子无论是婚嫁与否全部都抓到府内享用,就连左右手下、州郡官员的女眷都不放过。
四州官民怨声载道朝中重臣却没多少人敢吭声这都是因为当今皇帝十分溺爱的缘故,十几年来他为非作歹坏事做尽却安然无恙依旧步步高升,犯下诸多恶行被告到御前都是用一些无足轻重的处罚轻轻带过。
所以没人愿意招惹这个凶神免得无端倒霉,以其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就算当场砍杀在场将领怕也只是赔钱厚葬了事。
“智武,这可如何是好。”萧摩诃站在樊猛身边看着陈叔陵离去的背影忧心忡忡,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和对方交谈又低声说道:“真不知陛下为何派他做主帅...”。
“元胤慎言,小心隔墙有耳。”樊猛回顾左右随即低声和萧摩诃交谈着,陈叔陵此次作为伐梁主帅涉及到皇位之争不是他们这些将领所能掺和的。
樊猛字智武而萧摩诃字元胤,两人交情不错故而交谈时称呼对方表字。
“那万一要是攻破城池...”萧摩诃还是对那‘大掠三日’耿耿于怀,他觉得这种行为和杀人放火的流寇没什么区别,此次江陵要是能拿下来并守住就是陈国的国土而城中百姓便是陈国的子民如此放纵士兵怎能保得民心。
“届时再见机行事吧...”樊猛叹了口气摇摇头离开,这位始兴王可是什么事都敢做的主,他贪财贪到打起了盗墓的主意,湘州境内所有上规模的墓地全部被他派人挖了为的就是要那些陪葬的财物,甚至还拿着骸骨回家玩耍或者摆出来让人‘鉴赏’。
两年前,陈叔陵的母妃去世他到风水极好的梅岭寻找下葬地,最后竟然把东晋时名臣谢安的墓地挖开把这位淝水之战晋军总指挥的棺椁扔到一边然后将母亲下葬来个鹊巢鸠占。
相比这种事情什么纵兵大掠三日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
江陵以北十里的纪南城,城头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城外兵马环绕。
城内行宫里,梁帝萧岿正和张皇后说着话,他们是半月前陈军袭城后由江陵总管领兵护送着逃到这纪南城避难。
大周天和三年(十三年前),陈军进攻江陵突破外城,当时即位六年的萧岿便是在江陵总管的‘护送’下逃到纪南城避难,待得周军击退陈军后方才回城。
“陛下,战局如何了?”张皇后忧心忡忡的问道,方才萧岿在外和大臣们议事讨论的就是江陵战局见其回来便打听起来。
“贺拔总管说再等几日,说是暂时不利可能要往西去。”萧岿苦笑着对自己的皇后说道。
“那江陵怎么办?”张皇后闻言面色惨白,这一走何时才能回来。
萧岿摇着头颓颓然坐下,他双目无神望向南面天空沉默不语,梁国已经小的不能再小连国都江陵都丢了这那就是国不成国。
南朝梁经历侯景之乱国力衰败宗室们相互讨伐兄弟叔侄们杀得血流成河,二十七年前西魏攻破江陵把投靠魏国的梁国宗室萧詧扶植为傀儡皇帝在江陵即位仅辖江陵周边之地。
南梁经此一劫再无回天之力没过两年被大将陈霸先取而代之建立陈朝,萧詧的这个只有弹丸之地的梁国(史称西梁)沦为西魏的属国。
陈军数次渡江北上攻打江陵弄得梁国上下都已经习以为常,这期间西魏变成北周其设在江陵监视梁国的江陵总管府承担起了保护责任将陈军一次次打退。
然而这次不一样因为陈军势大而周军势弱,原本可为强力后盾的安州、襄州总管府已成叛军,梁国被陈军、叛军南北夹击已无回天之力。
“叛军也会攻打江陵么?”张皇后又问道。
萧岿想了想回答:“不可能,截止今日午时基州守将还通传叛军无异动。”基州为抵挡叛军南下或西进的要地,既然一切正常那就不必担心叛军会突然出现在江陵或者纪南城下。
此次陈军来袭,按照惯例江陵总管贺拔仲华‘护送’梁帝一干皇族以及梁国重臣来到江陵城以北的纪南城避难,现在贺拔仲华已经决定若是战事不妙的话就往西撤退进入梁国治下的平州,再不行就撤向更西侧的大周信州总管府。
反正就是不能让梁帝落到陈军或者安州叛军手里至于江陵满城的百姓那就不是考虑的重点了,这是梁国的子民不是大周的子民,贺拔仲华作为大周总管无须对此负责。
萧岿作为一个傀儡皇帝只能无助的看着别人在自家国土上交锋眼睁睁看着臣民生灵涂染而无可奈何。
“至少,你我二人还有儿女们都能逃得大难。”萧岿强打精神安慰着皇后。
“可是还有一人不在此处啊。”张皇后单手捂嘴呜咽着,“再怎么不吉利,她也是我们的女儿...”
“她...”萧岿想说什么却没法说出口只能拍拍皇后的肩膀,“国舅会照顾好她的。”
第二十八章 阿舅,怎么办?
梁国国都江陵,城东十五里处的枇杷寺,一群士兵围在寺门口和一名老和尚对峙着。
“住持,把人交出来吧,贵寺收纳女子在内不怕污了佛门净地么?”一名将领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和面前的一名老和尚说着话,他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群士兵。
“阿弥陀佛,施主请饶过她们的性命吧。”那名老和尚是枇杷寺的主持,眉毛雪白身形消瘦如同风中枯草般却站在破烂的寺庙门口挡在陈军士兵面前。
他身后是一个十五六岁的沙弥,面容青涩身材瘦弱却如同主持一般倔强的挡在众人面前,他面色发白双手紧握扫帚拼命将眼睛睁大试图和面前一群杀星对瞪。
“性命?本将又不是来杀人的,让她们都出来赶紧回家,这家家户户没有婆娘打点哪里像话嘛!”那将领贼眉鼠眼却硬挤出笑容结果笑比哭还难看。
这是一群陈军士兵,半月前陈军渡江进攻江陵,一开始兵力都用在攻城和扼守要道上所以没有袭扰周边村落
然而这一短暂的平静随着江陵城久攻不下开始被打破,陈军渡江北上虽然有舟船之力但运输数万大军补给还是稍显紧张所以江陵城周边村落成了筹集粮草的目标。
青壮们被捉去当苦力或是打造器械协助攻城,至于女人就看各部将领及其下辖士兵们的心情了,不巧的是今日光顾枇杷村的陈军将领心情不好。
因为村里的女人都跑光了,士兵们搜遍了四周的树林丘陵都没见踪影,拷问了几个村民后得知女人们全都跑到村子附近的枇杷寺里躲起来了。
枇杷寺始建于何时已不得知。因为位于枇杷村附近所以得名枇杷寺。附近除了枇杷村外还有江陵城内官员们的零星庄园院落。毕竟打点周边田地还是得有个庄子才方便许多。
“施主还请回吧,女施主们过几日自然会回家的。”住持哪里不知道对方要抓妇女们想要干什么只是装疯卖傻的尽量周旋着,这波人先前已经来了两次都是被他糊弄过去只是这次来势汹汹怕是不能善了。
兵荒马乱之际妇孺们的下场凄凉,作为佛门弟子老住持决定收容附近村落、宅院的女子以绵薄之力帮她们渡过兵灾。
南朝礼佛之风极盛故而陈军士兵虽然知道这破庙里藏着妇女却还是不太想在佛门净地触犯佛祖,只是再这样下去迟早生变。
攻打江陵城没他们的份,虽然免去了血光之灾但破城后的战利品也没了份,好容易被派来征粮有机会尝尝‘野味’却给这可恶的老和尚堵在寺外当真是急煞人也。
将军们三令五申说不许胡作非为那不过是场面话再说他们正忙着攻打江陵那有心思管这鸡毛蒜皮的破事,大伙也不过是玩玩而已泄泄火又不是杀人。这些婆娘反正都是要给人弄的那给谁弄不是弄呢!
他们觉得时间拖得久了万一给调到其他地方岂不是便宜了后来的弟兄们,所以决定不能任由这老和尚拖延必须‘当机立断’。
“老和尚,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将领眼见对方软的不吃立刻变了脸目露凶光。
“出家人不喝酒,谁管你敬酒罚酒!”小沙弥嘴上不甘示弱。
“小秃驴你说什么!”
“悟明,不得无礼!”老住持眼见小沙弥又要出言反驳立刻喝止,眼见着面前一众人等就要强行冲入寺内他将双臂一张:“佛门净地,各位施主若是要行龌龊之事就不怕下地狱么!”
“老和尚,你让还是不让!”陈军将领如今就等着冲入寺内抓女人没心思和对方磨叽,但终究是顾及到这是佛祖的‘地盘’尽量不想拔刀砍人。
一老一小两个和尚就这样堵在寺庙门口意图力挽狂澜。
寺内,破落的大殿内挤着许多衣裙破旧的妇女。听着寺外传来的动静她们个个抖若筛糠,期间还掺杂着一些男子似乎和某些女子是夫妻或亲戚关系。
为数不多的男子个个手拿锄头木棒等物品面色苍白的看着殿外。大祸即将临头他们不想眼睁睁看着妻子、女儿、女眷们被糟蹋就只能用命去搏了。
“阿舅,弄好了...”角落里一名年轻的女子怯怯的向身边一名中年男子说话,她身上衣物与其他女子无异却因为右侧面颊上那触目惊心的一大片红斑显得面目狰狞让人无法看清样貌。
“快收好,把手擦干净。”中年人低声向女子说道随即让她把手上一个红彤彤的小玩意收好,女子拿着那东西的手也染上一片红色随即在墙上抹了抹擦去。
“阿舅,怎么办...”那女子听着外面的动静面色苍白浑身不住地颤抖着,一只手紧紧地扯着中年人的衣角。
“九娘,一会要是不对头就从后边的破墙翻出去赶紧跑,别往城里去一直往东,跑得越远越好!”中年人手中握着一把匕首面色凝重,“记得不要洗脸!”
女子闻言眼眶发红刚要说话却忽然听得周边一阵惊叫抬头望向殿外却看见不大的寺庙院子两边墙壁已经翻进来不少士兵向大殿里冲来。
躲在殿内的妇女们一下子炸开了惊叫着四处逃散,她们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也知道自己落到对方手上会有什么下场。
寺门外正和陈军对峙的老住持听得身后寺内传出的尖叫声面色一紧转头回望,他这时才知道对方派人包抄翻墙入寺,就凭自己师徒二人是没法挡得住的。
那名陈军将领眼见计谋得逞面露喜色一把将老住持推开领着手下就要冲进去却被对方死死抱住腿:“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
“让开!”他一脚把老住持踢开狞笑着就要继续前进却被其身后的小沙弥一扫帚抽中面门。
“狗贼!尔等死后定然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小沙弥见师父被打出手红了眼随即偷袭并破口大骂。
那将领未曾想对方竟敢动手猝不及防之下被打得鼻孔流血狼狈不堪恼怒之下让手下上前把这小沙弥拿下,可小沙弥身形灵活如同泥鳅般躲过众多扑上来的士兵直接冲到他面前一脚踢中裆部。
这一脚把陈军将领踢得满地打滚两边士兵看傻了眼有机灵点的吆喝着上前去扶场面一片混乱。小沙弥趁乱扯起老住持的手往庙里跑。
事已至此他们师徒已无法保住那些躲到庙里避难的妇女。眼见着一场不堪之事就要上演小沙弥便要带着师父退进寺里从后墙逃走。寺前围着一群人水泄不通他们也只能从破烂不堪的后墙逃命了。
“砍死他,砍死他!”痛得满地打滚的将领双目发红的看着那一老一小的背影嚎叫着,一众士兵蜂拥而入冲到寺内,有个别傻不啦叽的愣头青真就去追和尚,但更多的则是喘着粗气扑向殿内已经开始被人‘瓜分’的妇女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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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寺北面数里外的长湖边,一群陈军士兵正在林间围坐一起闲聊。
长湖位于江陵东北侧呈长条形为东西走向,东西之间长约一百多里。这队士兵的任务就是在此放哨警戒有可能从北面汉水处的汉津沿着古运河乘船入湖南渡登岸的梁国汉津守军。
“队正,那什么运河听说老早就淤塞了用得着兄弟们在此吹冷风么。”一个士兵嘟囔着。其余几个士兵也是抱怨着。
“那有什么办法,队主如此安排尔等莫非敢不从?”那名队正也是一肚子牢骚,队主让他领着手下来这里望风防御那基本不可能出现的敌军自己却带着人到枇杷寺快活去了。
一名士兵咽了咽口水向南边的枇杷寺望去,那边似乎开始嘈杂起来,另一人望了望呸了一声:“他们自己在那里弄婆娘快活得紧!”
“算了算了,一会回去好歹也得弄一把,虽然是用过的好歹也能泄泄火不是?”
队正话音刚落周围一众人等哄然大笑,他们是最底层的士兵平日里军饷总是被上官层层克扣连自己都吃不饱更别说娶媳妇了,唯一的指望就是随军出征时能够沾点便宜弄几个婆娘玩玩。
长得怎样不重要只要不是老妪那么年纪如何也不重要,只要是女的就行。若是运气好能扛回家做媳妇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我说他们几个去湖边钓鱼的怎么那么久都没回来!”队正望了望北面数百步外的芦苇荡,半个时辰前他派了些人去芦苇荡处湖边钓鱼直到现在都没消息回来。
芦苇荡正好遮住了湖面。他们在树林里看过去只见一片白茫茫的芦苇其中哪有半点人影。
“莫非是遭殃了?”一名士兵惊疑不定的看着芦苇荡,其余人等也是悚然一惊。
梁国弹丸之地若不是有周国的江陵总管府帮忙护着早就被己方给灭了,梁军都是怂货不假但手上有刀总能砍人,那北面汉津守军若是真的过来了杀几个人那倒有可能。
至于袭击己方大军后路那断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就那么些人还能怎的!
队正闻言有些焦虑开口说道:“快,你们几个拿着家伙过去看看,其余的立刻警...”
戒字还没说完一支箭飞来命中他的面门,其余士兵眼睁睁看着队正倒地还没回过神便被泼来的羽箭一个个射倒在地,有机灵点的就地一滚手脚并用试图往南跑。
然而他们刚跑出几步就停了下来,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人包抄了后路,身后芦苇荡里窸窸窣窣走出许多人来个个弯弓搭箭,有几个全身湿漉漉似乎是刚从水里出来手上拿着滴血的尖刀。
“饶命啊大爷!”这几人不傻眼见着就要完蛋赶紧跪地磕头乞求刀下留情,对方也不废话一拥而上把他几个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远处那庙里是怎么回事?闹哄哄的莫非在做法事?”一名身着明光铠的年轻将领走到他们面前问道,一名陈军士兵刚要开口说话却见芦苇荡里又涌出许多士兵来,甚至还有人牵着战马。
“队主正在寺庙里办事...”那名陈军士兵结结巴巴说完随即被芦苇荡里走出越来越多的人马给弄得目瞪口呆。
“办事,莫非是阪依佛门?”宇文温看着远处那被树丛环绕的寺庙微微一笑,“大伙都利索些,准备动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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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是官军来了!
树林里几名女子正惊慌失措的向东面跑去,她们刚从枇杷寺后墙侥幸逃出但也只是暂时逃出而已,因为身后还紧跟着许多陈军士兵。
士兵们一左一右包抄着对方,枇杷寺以北是一个东西走向的狭长湖泊对方逃无可逃所以只要堵住左右(东西)迟早都能得手。
一名女子步伐凌乱不慎摔倒在地,刚挣扎起身便被随后赶到的陈军士兵扑倒随后开始撕扯衣物,听着那凄惨的求饶声以及男人放肆的笑声另几名逃命的女子更加惊慌失措。
她们本就是弱女子比不上当兵的男子身手,一场追逐没过多久她们就依次被人追上扑倒就剩最前头的一名姑娘还在跌跌撞撞的跑着。
但她已不可能跑掉了,右边包抄的一名士兵已经堵住了她往东跑得路线而左边包抄的士兵已经赶了上来,面前树木渐渐稀疏远远看去是一片湖面也已经无路可逃。
姑娘最终还是被追上扑倒在地,眼见着两个如狼似虎的士兵一人抓手一人拖腿将她转过来惊恐地挣扎并叫喊着:“不要啊军爷!”
一名士兵喘着粗气就要去扯她的衣物却猛然愣住了:“竟然是个丑八怪!”
只见那姑娘右侧面颊上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斑看上去似乎是胎记,好好的一张脸有了这胎记就如同一碟菜里多了一泡屎让人倒胃口。
另一名抓着姑娘手的士兵见状叫骂着就要推开他:“闭上眼还不是一样!你不上老子上!”
“少来,说好的我先上!”先前那人一把推开对方的手,“反正是女的。老子先爽一爽!”
面有红斑的姑娘双手被人死死抓着眼见那个正在撕扯自己衣物的男子笑容狰狞。他一双通红的眼睛让人看了不寒而栗。在其脑后后高高的天空上,夕阳的余晖将漫天云彩染成红色,在她眼里看来就如同即将泼到脸上的鲜血般。
“把她脸盖上,老子看了就没胃口!”
一张破布盖了上来,姑娘双眼一片漆黑耳边传来的是喘气声、不远处女子们的哀嚎声还有更多男子的嬉笑声。
眼见着即将遭到蹂躏她绝望的喊着不要,忽然间几声奇怪的声音响起随后小娘子觉得按着自己的手猛地松开,那个撕扯自己衣物的人似乎倒在一边,又有更多的声音响起。林间男子们的笑声在一声声惨叫中消失。
“郝大胆,你的箭法还是那么烂啊!说好射头的结果射中的是哪里?”耳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还有许多的脚步声,是越来越多的脚步声,似乎有许多人从湖畔踩着草丛往自己这边过来,伴随着脚步声还有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
“统军,这不是怕伤着人呢么嘿嘿。”
“呐,解释就是掩饰,再怎么解释也掩饰不了你瞄头射胸的破烂箭法啊郝幢主!”
‘听着似乎是官军,是官军来了!’姑娘如是想,眼见着就要遭殃却得人相救喜极而泣她扯开盖在脸上的破布一骨碌爬起身抬头看去。只见许多全身披挂的士兵正向自己走来。
一名身着明晃晃盔甲的年轻郎君离她最近其身边跟着一个同样穿着铠甲的男子手里拿着把弓,姑娘刚要说些什么却看见面前地上一个男子胸口插着箭血如泉涌那模样十分恐怖随即尖叫一声双眼发黑昏过去。
“统军。这些坏胚一个都没跑掉!”一名士兵向那个年轻将领禀告,另有一些士兵跑去安慰那些衣衫不整的妇女,听说是官军来了她们好歹稳住了情绪。
“很好,郝幢主、杨队主你们领着人摸上去,十五你领着手下去外围包抄不要让人给跑了!”宇文温下达了命令,他身边是弓箭幢主郝大胆。
全身披挂的郝大胆、杨济和宇文十五行了个礼各自领着士兵向南边面摸去,宇文温抬头看了看被夕阳映红的漫天彩霞随后让一个士兵过去传令:“让陈军主他们动作快点,天要黑了!”
“郎主...统军,这姑娘好像昏过去了。”张鱼看着那个昏倒的姑娘说道,宇文温低头一看却心中一震:‘我去,丑的可真经典哎!’
那姑娘右侧面颊上有一大片红色胎记将整个人的面容渲染得狰狞异常甚至连她大致的面貌都遮掩了过去。
‘也罢,丑成这样我扶起来总不会有哪个嚼舌根的回去乱说话。’宇文温如是想便弯下腰小心地将那个丑得可以和传说中丑女无盐媲美的姑娘扶起来。
他总觉得对方脸上那一大片红色胎记有些奇怪刚想用军袍去抹抹却见她睁开了眼睛,那姑娘眼见一个男子扶着自己惊叫一声往一旁躲开。
姑娘正惊慌间回过神想起是对方救了自己便不顾一切的抓着他的衣角喊着:“将军,救救民女的舅舅!”
“舅舅?”宇文温看看这个面上有狰狞红色胎记的年轻姑娘又看看她抓着自己衣角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
枇杷寺外一片污秽,陈军士兵们正在对抢来的妇女们施暴。
一名小沙弥被绑在树干上承受着鞭挞,他被马鞭抽得伤痕累累却不住地破口大骂:“狗贼,尔等如此行事来世定为猪狗!”
“小秃驴,你倒是嘴硬得要紧!”那名领兵闯寺的陈军将领刚解下裤子,听得那个名叫悟明的小沙弥叫骂怒极而笑阻止了试图上前掌嘴的手下随即狞笑一声:“老子今日让你破戒!”
他面前是一个被按住双手衣衫狼藉的女子,自己的裤子已解正准备来一把现在却改了主意,他要让这个踢了自己裤裆一腿的小沙弥来破戒:
“小秃驴,你跟着那老和尚清汤寡水的怕是没尝过荤腥吧,老子大人不记小人过今日这女子就便宜你了!”
悟明闻言睚眦俱裂,两个士兵将他解了下来按着双手押到那名女子面前并开始扯僧袍。
“你要是敢不上的话老子就把她活剐了,出家人造下如此罪孽倒要看看是谁来世定为猪狗!”
正在挣扎的悟明闻言楞了一下浑身僵硬,那将领见他如此模样笑逐颜开:“大家伙都看看,这就是枇杷寺高僧的德行,都好好记着他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士兵们看着被强按着往女子身上趴的小沙弥哄堂大笑,那些正在被凌辱的妇女不明所以也是愣愣的盯着那小沙弥。
林间有十余人从北面缓缓走来,他们个个微微低头让人看不清面貌不过看身上服色应当也是陈军士兵,有几个正在‘行乐’的士兵向他们打招呼却是嗯嗯啊啊含糊不清的回着话。
大部分人都被即将上演的‘枇杷寺高僧戏民女’的戏码吸引反倒是没有注意这些个行迹有些可疑的同袍。
地上那名女子满眼是泪拼命挣扎着想要躲开即将压到自己身上的小沙弥却被周边人死死按住,悟明双眼发红忽然咆哮一声随即双肩一扭任由关节脱臼接着猛然前倾摆脱束缚,他冲向前用头将那个将领撞倒随后张开嘴一口咬向对方祸根。
“啊啊啊!”陈军将领猝不及防之下被他咬个正着疼的满地打滚,双腿拼命蹬着这个不要命的小沙弥却被他紧咬着不松口两人搅在一起。
一边的士兵见状急了眼冲上来拼命撕扯着悟明试图将他扯开,但这小沙弥就算被打得鼻青脸肿也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眼见着自家将领面色惨白裆部渗血一名士兵急了眼抽刀就要砍向小沙弥。
一只羽箭破空而来射中他的面门,哐当一声手中刀落地他也随之倒下,变故突起四周陈军士兵还没回过神来便接二连三的被冷箭射倒,待得他们起身慌慌张张系腰带时已经晚了。
先前低头过来的士兵戴上可怕的骷髅面具并拔出背后长刀冲了过来大杀特杀,有心思活络的想挟持妇女做挡箭牌却被一一砍翻在地。
外围的士兵见状心知不妙赶紧向西面逃去,他们心知这帮杀过来的凶神肯定就是长湖东北侧的梁国汉津守军,附近数里外的枇杷村还有其他同袍在驻扎所以只要能逃到那里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然而左右疾驰而来的十几名骑兵完全碾碎了他们的希望,在跑得最快的几人被射倒之后其余士兵选择了投降:“爷爷饶命啊!”
片刻之间,方才还在枇杷寺外大展淫威的这股陈军士兵便被包圆,被他们凌辱的妇女们见是‘官军’来了个泣不成声随即有大胆的红着眼扑上前去撕咬着已被五花大绑的那些畜生们。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回荡在枇杷寺上空,那名陈军将领被小沙弥悟明咬断命根血流如注在地上哀嚎着打滚,“噗”的一声悟明将口中之物吐到地上疯狂的笑着:“狗贼,如今看你还如何行凶!”
耳边传来阵阵惨叫声,他抬起头看去却是一名‘骷髅人’手持长刀在陈军士兵中左突右闪,长刀刀刃光耀射目令人心寒,刀光闪过激起阵阵血花,那人犹如一名沐浴着鲜血的修罗在翩翩起舞。
悟明双臂脱臼躺在地上挣扎着昂起头他要亲眼看看这些陈军士兵命丧黄泉,那人来到悟明身边看看他满是鲜血的嘴又看看那名将领先是愣了愣随后蹲下来。
“不要动,我帮你接上!”那男子按住悟明肩膀,只见他手上连番动作噼啪几声过后小沙弥双臂已经活动自如。
“你是护法金刚么?”悟明看着那人沾满鲜血的骷髅面具愣愣问道。
“我是人。”那人取下面具,却是长刀队主杨济。
“带我去,带我去杀光那帮狗贼!”悟明扯着杨济的手嚎啕大哭,双目发红面露疯狂:“他们害了师父性命,他们害了师父性命我要让他们都下地狱!”(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准备动手
枇杷寺内大殿里,住持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小沙弥悟明扑在他身上嚎啕大哭。
住持先前阻挡陈军士兵入寺欺凌妇女极力周旋终究是独木难支,被徒弟悟明扯着往寺后跑时眼见妇女们即将惨遭蹂躏心中不忍上前阻止意图让妇女们逃过一劫却被红了眼的士兵们乱刀砍死。
宇文温率领麾下新军由江陵东北百里外汉水上的汉津通过据传淤塞难行的古运河南下奇袭,他们进入江陵东北的长湖在枇杷寺北数里外登陆,救下了被陈军施暴的妇女们。
“人死不能复生,小师父还请节哀。”杨济站在一旁低声说道,大殿外士兵们进进出出清理地上血迹。
方才陈军士兵从两侧翻墙入寺搅得小小寺庙鸡飞狗跳,有眼尖的从寺后破墙外逃但大多数人却被堵在寺里,有少量男丁试图反抗均惨遭毒手。
“住持大慈大悲要以一己之力挽救她人免遭涂炭,想必已登西天极乐还是早日入土为安吧。”杨济见悟明哭的肝肠寸断安慰道。
他通过悟明断断续续的哭诉得知其是住持师父捡回来的孤儿,当时住持还是云游僧便带着小悟明四处行走,直到数年前来到枇杷寺恰逢原住持——现住持的师兄重病不起,弥留之际师父接过了住持之职支撑着这座小小的枇杷寺。
枇杷寺离城近却未得城内香客青睐香火不旺平日里也就枇杷村及附近零散居民上香礼佛,庙小年久失修原有的和尚均已离去后来仅得老住持和小沙弥悟明两个,世事难料遇到兵灾现在老住持已去最后剩下悟明一人。杨济让几名手下协助悟明将老住持尸身清理干净移至偏房以便择日下葬。
寺外。宇文温站在树下看着面前几个噤若寒蝉的陈军俘虏:“说吧。想怎么死?”
那几个俘虏只是不住地磕头哀求他饶命,张鱼带着个面有红斑的姑娘来到一边,宇文温瞥了一眼那姑娘然后对面前俘虏说:“这位姑娘的舅舅尔等可知道下落?”
“不知道啊。”
“拉到林里砍了!”
“别,别啊军主!”那几个俘虏见对方如此‘杀伐果断’吓得魂不附体,他几个绞尽脑汁想了想说有几个男子护着数名妇女从寺后破墙逃跑,具体情况得找当时追出去的同袍问。
宇文温让他们从活着的俘虏里找了半天好歹找到个当时追杀出去的人,结果问来的结果是逃出去的男子俱已被砍死。
“阿舅!”红斑姑娘闻言哭喊一声,面色惨白单手捂口身形一晃勉强站住。宇文温见状心中一声叹息随后说道:“既然杀了人,尔等就偿命吧!”
“饶命啊军主!”一众人等浑身抖若筛糠哭喊着磕头,有一人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后说当时有一男子挥舞匕首让他们无法近前,最后他们追着往西北方向跑了一段眼见着追不上就放箭射人,那男子滚落沟壑也不知是生是死。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根稻草,那红斑姑娘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宇文温,宇文温见状索性好事做到底对张鱼说道:“张鱼,你找几个人领着这位姑娘去认尸,要是遇害的那几个都不是的话就让这厮带路去沟壑里找!”
“还有,本将是统军不是军主!现在尔等就祈祷佛祖保佑那人没死吧!”
宇文十五眼见郎主忙完一桩事便近前插话:“统军。这帮陈贼一个都没跑,妇女们如何处置?”
处置的意思有两种:一是放人二是继续‘扣押’。因为他们此次南下就是突袭可如果把人放了万一走漏消息那可就不妙了。
枇杷寺在江陵城东,如今围攻江陵的陈军主力就在江陵城外,而枇杷寺南十余里外的江津也有大批陈军,万一走漏了风声两边的陈军一齐发难那就真是焦头烂额。
宇文温自然是知道其中利害关系不过他却已有了计较,先是让士兵们将妇女们召集在一起好言相劝说己方是前来攻打陈贼的官军现在要屯兵枇杷寺严加防守提防陈贼反扑,诸位娘子还请速速归家以免被战事累及。
有心思单纯的女子闻言就要起身离开,可更多的人看了看四周后却沉默下来,因为她们看到了从寺庙北面涌出越来越多的士兵,甚至还有骑兵。
枇杷寺北过了长湖之后东北几十里外是梁国的汉津戍,她们听对方自称官军于是俱认为这些人是在那里戍守汉津的官军如今顺着多处淤塞难以行舟的古运河南下增援江陵。
女子们如此想故而哪里肯顺了眼前年轻将领的‘好意’归家,眼下兵荒马乱的逃回毫不设防的村里还不如就留在这重兵把守的枇杷寺要安全得多,对方之前救了自己应该不会做什么龌龊勾当。
别的不说,万一回到村里遇见陈军的游兵散勇那不是又往火坑里跳,所以众人只是沉默了片刻有胆大的便要求留在枇杷寺里避难,那些刚开始起身要走的妇女见状也回过神停住脚步要留下来。
眼见着宇文温轻描淡写地将一众如同惊弓之鸟的妇女就这般留在寺庙,刚到一边的史万岁颇为佩服,他一路过来目睹了这些妇女刚遭遇兵灾的惨状知道此时若是要是强留对方在寺内必定引起一阵哭闹,届时虽然也能压住但总免不了弄得鸡飞狗跳。
为了防止走漏风声自然是不能放人但和女人讲道理那是讲不通的更何况这帮女子刚受了惊吓,结果宇文温来这么个欲擒故纵反倒轻松解决问题。
解决了琐碎事务,宇文温召集了麾下新军一众将领商讨军务,也就是此次他们通过古运河快速南下的目标。他们此次南下走的是汉津到江津的古运河,这条运河于春秋时期为楚国组织人力物力开凿,最初目的是连接楚国郢都也就是现在江陵以北的纪南城和汉水上的汉津后来延伸到江津,这样可以沟通长江和汉水方便大量运送粮草北上。
古运河从春秋时开凿到了三国末年渐渐淤塞,晋国灭吴后镇守襄阳的大将军杜预鉴于这条旧水道淤塞难行便组织人力疏通进一步改善了长江和汉水之间的水运情况。
梁国在汉水西岸的汉津设有汉津戍,一来防止汉水东岸的安州军渡河西进登陆,二来防止襄阳水军沿着汉津的古运河南下径直冲到长湖西端的江陵城外。
从杜预疏通水路到现在已过了三百年古运河无人疏通又渐渐淤塞,但惦记着梁国的安州军依然记得这条水道,经过多次派细作勘察发现在夏秋雨季之时河水暴涨若是此时行船依然勉强能走。
所以在此次南进‘抗陈援梁’主帅宇文明的安排下,宇文温带着新军于樊城登船后顺着汉水南下到了汉津径直进入古运河继续南进直接闯入长湖然后在长湖南岸枇杷寺附近登陆。
至于汉津戍的梁军是如何被宇文温兄长宇文明说服的那就不管他们的事了,两兄弟各有分工如今宇文温顺利登岸下一步的目标就在眼前。
“诸位抓紧时间休息,准备动手了!”宇文温将刀尖径直指向舆图某处斩钉截铁地说道。
“得令!”众人异口同声回答。
“史幢主,你们这晕船症状如今好些了么?”
史万岁和数百新入伙的前朝廷军士兵不习水性,此次一下子乘船走了五百多里水路被晃得七晕八素刚登岸时一个个都站不稳脸色发白。
上岸后到现在过了半个时辰史万岁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眼见着即将开展下一步行动他的骑兵能大展雄风也是心情激荡:“末将无碍,大伙就等着南下杀敌立功!”
率领骑兵急行军突袭敌军一战破之痛快非常,坐船奔袭最后换马破敌倒也有趣!
“很好,陈军主和许幢主安排人手驻防此处并准备干粮,其余人等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后行动!”
众人又应一声后纷纷退下,宇文温四处巡查士兵们的休整情况走了一圈后却见张鱼领着那满眼泪汪汪的红斑姑娘近前。
宇文温问过得知红斑姑娘的舅舅并未被陈军士兵当场砍杀而是逃出去后被弓箭射中滚落沟壑,只是张鱼领人在沟壑处寻了许久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眼见着那姑娘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宇文温只得好言安慰:“令舅吉人自有天相,想必受伤不重躲到别处去了,待得陈军退去定会归来。”
“如今正是兵荒马乱之际其她女子俱已在寺中安顿,姑娘请安心住下有官军在此必不会让乱军袭扰。”
“多谢将军。”红斑姑娘行了个礼。
宇文温见对方情绪稍微平静了些便试着问其是否是附近村中人士,若是有其他家人的话须待明日相聚。
“民女家住江陵城中,陈贼来袭时正好和阿舅在城外,眼见贼军围城没处可去只得躲在枇杷寺。。”
眼见着对方又开始抽泣宇文温恨自己话多只得继续安慰:“无妨,官军不日就能赶走陈军,待得江陵之围解除自然能回城。”
好说歹说总算让这位当代无盐女心情缓和入寺休息,宇文温看着对方的背影不住腹诽:‘用得着躲躲闪闪么,说个话都低着头怕我看上你是怎的。’
他抬头看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随后招招手让张鱼近前:“如何,划了一天船如今可还有力气?”
“回郎主,小的浑身都是力气!”张鱼朗声说道。
“很好,今夜就看你们的本事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日落时分南归人
暮色中,江陵城东南二十里外长江北岸的江津戍,陈军营地里亮起点点灯光。
一身酒气的始兴王陈叔陵打着饱嗝在随从的簇拥下向一处大帐走去,临进大帐时他摆摆手其余人等见状识相的退下。
作为此次攻打江陵的主帅,陈叔陵按理应当坐镇江陵城外陈军大营而不是每晚都到这江津戍歇息把酒言欢,若是别的将领敢如此荒唐定然被朝臣们骂的狗血淋头,然而这对于陈帝极为宠爱的陈叔陵来说完全不是个事。
他连强抢民女、杀夫夺妻、开棺抛骨那种令人发指的事情都做了无数次哪会在乎这种繁文缛节!
帐内奢华享受之物一应俱全,陈叔陵踱入帐内一双沾满泥土的战靴径直踩在大帐内铺着上好的地毯上,他站立不动张开双臂任由仆人上前将身上盔甲一一卸下随后坐在榻上让人脱靴去袜并端来热水泡脚解乏。
一名仆人站在身后小心翼翼的帮他按着肩膀,陈叔陵闭眼享受了一会开口说道:“把美人带过来,今晚照旧!”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也不可一日无女人,这便是陈叔陵的人生目标,女人他已经不缺了可权力还不够,他那同父异母的大哥陈叔宝已经做了多年的大陈太子,令他不爽的是日后就要对这个窝囊废俯首称臣。
“建康那边今日送来的消息,陛下又病了。”帮他按肩膀的仆人低声说道。
“能撑多久?”陈叔陵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听得仆人说似乎病情稳定他再不做声,端坐帝位的父亲健康已经开始恶化眼见着没几月好活而自己却依然没能争到太子之位他急了眼。
陈叔陵无法无天惯了这十余年来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也不知有多少言官弹劾却依然平安无事靠得就是父亲的庇护。要是父亲龙驭宾天让那个软弱无能的陈叔宝即了位那么他陈叔陵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沉默片刻他忽然睁眼骂出声来:“孤比他好多了。为何立他做太子!”
父亲已经老糊涂了执意要把皇位传给太子陈叔宝所以陈叔陵决定快刀斩乱麻一了百了。父亲夺了侄子的皇位可没顾忌什么叔侄之情所以他决定‘循例’。
自己那被夺去皇帝之位的堂哥是个废物所以没资格坐皇位,自己那大哥也是个废物所以也没资格坐皇位,那位置理当由他陈叔陵来坐!
故而陈叔陵决定抓住攻打江陵的这个重要机会为自己登上皇位扫平障碍,大陈自从建朝以来数次派兵攻打梁国国都江陵俱是无功而返,若是他能够率军攻克江陵便能立下国朝第一大功。
待事成之后然后他便带着大军以班师的名义正大光明的乘船顺江东下回到京师建康然后突然发难冲入台城夺了皇位,有赫赫军功在手、有锋利钢刀在手看谁还敢聒噪!
如今北朝正是内乱斗得昏天黑地之际,自己夺位就算引起政局不稳但有信心在北朝结束内乱前坐稳皇位,当了皇帝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看谁还敢说三道四。
“孤端坐大殿之上时。倒要看汝是如何磕头求饶的!”陈叔陵喃喃自语道,一想着日后自己领兵冲入台城皇宫后看着匍匐地面的太子陈叔宝那抖若筛糠的样子他心里就快意非常。
正当他忿忿不平时帐外传来声音说人已带来,听得这个消息陈叔陵坐起身来精神亢奋:“带进来!”
军营里按军法来说不许带女人但这对陈叔陵无效,不但带着婢女还带着‘暖被褥’的美人,而现在即将被带上来的美人便是他弄来的新宠。
不过先进来的却不是女子而是个衣衫褴褛的男子,那人脚拖镣铐双手被反剪绑在身后嘴里堵着破布,浑身散发着酸臭味如同刚从猪圈里拖出来一般。
押着男子进来的两名仆人从后面各自一脚踢向其双腿膝盖让他跪倒在地然后拿出绳索将其牢牢捆在一根木桩上,片刻之后两名婢女扶着一名身着绫罗绸缎的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面容颇为清秀有若江南山水般透出淡淡素雅,只是面色苍白双目无神一头青丝随意挽成个发髻,她步伐飘浮进入帐内之后先是看见陈叔陵随即双眼一黯。然后她又看见了地上的那位衣衫褴褛的男子便有泪光在眼眶里打转。
原本奄奄一息的男子也瞥见了这位女子,他那浑浊无光的眼睛瞬间圆瞪被堵着的嘴巴发出‘荷荷’的声音似乎是要说着什么却说不出口。他拼命挣扎着却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陈叔陵走到那女子面前一把揽到怀。
“大王不要啊!”那女子哀求着扭脸躲避却被陈叔陵一番狂吻,男子见状痛苦的挣扎着却无法起身。
“自己脱!否则孤便就让你夫君吃刀!”陈叔陵一手捏着那女子下巴笑着说道,他的笑容配合着端正的样貌看起来温文尔雅但却在此时此地显得狰狞非常,看样子那女子和地上的男子是夫妻。
女子瞥了一眼地上被捆着的男子惨笑一声如同木偶般将身上衣裙除去,就在剩下贴身衣物之时被陈叔陵扑倒当着男子的面**起来。
男子睚眦俱裂想要扭过头去却被人强按着头颅‘观看’,他想闭上眼睛却被人用手强行撑开眼皮目睹眼前的龌龊,他眼睁睁的看着妻子身上衣物被陈叔陵撕扯光,眼睁睁看着陈叔陵趴在其身上抽动,眼睁睁的看着陈叔陵一阵哆嗦后停下喘息。
“孤很满意你的女人,不错,不错!”
话音刚落那女子已是泪流满面而男子闻言额头青筋暴跳,他以为煎熬已经结束可还有第二次,接着陈叔陵平躺在地毯上让婢女搀着那女子做到其身上:“自己动!”
“大王,求大王放了民女夫君,民女愿意做牛做马。”女子泣不成声。
“坐上来,自己动!”
男子苦苦的目睹着眼前这一切,看着妻子被人挟持坐在陈叔陵身上屈辱的动着他痛苦的甩头挣脱挟持不停的以额撞地,砰砰声起原先已经结痂的额头复又皮开肉绽血流满面。
这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上演,他只得一次次地无助的看着陈叔陵当着自己的面****妻子,他想过死却被陈叔陵用妻子的下场威逼:“你若是敢自尽孤便让她去做营\妓!”
男子正痛苦见听得面前陈叔陵舒服的哼了一声,自己妻子坐在他身上微微一颤便软了下来被婢女搀着,整个过程陈叔陵一直盯着他面露嘲讽之色,眼见着又过一轮便冷冷一笑:“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便是你得罪孤的下场!”
“继续,哈哈哈哈!”
。。
江津戍陈军营地外旷野,几名陈军巡逻哨兵正坐在树下打盹,远处传来马蹄声他们抬头看去却是数十人骑着马缓缓向己方走来,正要上前盘查却见每匹马上都横放着一个人正不停的挣扎。
长发覆面身着女装,看上去似乎是女子,哨兵见这阵势大约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们是今日外出去周围村庄抓人的同袍,前几日去捉的都是男丁拉去做苦力了今日捉的自然就是女人了。
今晚就算是残羹剩饭也罢兄弟们总算是能开开荤了!
陈****制继承宋、齐、梁三朝旧制,普通士兵世代军户地位低下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每月那本就少得可怜的军饷和粮食又被层层克扣有得剩就不错了,所以不要说媳妇就算是女人都是没得想头的。
不过如今随军出征抢来的民女将领们吃肉啃骨怎么说他们这帮大头兵好歹有碗汤喝,所以对于这些带着女子回营的同袍他们潜意识地放松警惕。
一名小头目想对着这些接近的人打招呼看过去却发现似乎一个都不认得,不太像是今日出去打秋风的同袍们。
“莫非是离得太远加上天色昏暗看不清了?”那头目嘀咕着却未多想,江津为此次大军北上攻打江陵的江北港口,大营里集结了各部兵马每日里进进出出的有多股人马自己记不全倒也算是正常。
梁国能苟延残喘到今日也就是靠着周国的江陵总管驻军护着,眼下江陵城被己方大军围困,那些能打的周军被困在城里也没几日好蹦跶了所以江津戍的守军虽然有防守之责也没几个人会认为会有哪路援兵救得了江陵。
那头目正想着却听得已经近前的骑兵里一个将领打扮的人指着他喊道:“你们几个在这里干什么!”。
语气十分傲慢听带着北方口音不过头目没做他想因为这种口气他太熟悉了:那些当官的王八蛋就是这样颐指气使!
陈军里多多少少也有些北方出身的将领所以那头目不打算撩拨虎须现在听得对方发话赶紧挤出笑容说他们是派到大营外巡逻的哨兵,眼见着对方策马近前他愈发的表现得恭敬。
“兄弟们辛苦了,今夜人人有份!”宇文温微微一笑,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俯视着面前陈军士兵。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身后宇文十五、杨济以及史万岁等人不动声色的策马围了上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逆流而上
江津南侧一条河流从长江分流向东南方向蜿蜒而下,河边一个土堆上数名陈军士兵正在烤鱼,他们是江津戍陈军大营派到外围警戒的哨兵防的是有人渡河偷袭。
位于长江北岸的良港江津为兵家必争之地其间设有江津戍,此次陈国就是先偷袭拿下江津戍控制江津随后调动大军登陆进攻江陵。
“河那边有动静?”一名正吃着鱼的士兵抬头望向河面,其他人闻声也向河边望去只见暮色下河水潺潺流着而对岸旷野上也未见什么可疑人影。
“你个雀蒙眼疑神疑鬼什么!”另一名士兵笑骂着,见其还在东张西望伸手要抓他手中烤鱼结果两人打闹起来。
“都在这河边喂了十几日蚊子结果连个人影都见不着,梁国那帮废物哪里还有胆过来偷袭!”
一阵嬉闹过后再没人关心河边是不是真有什么不对,对于这些哨兵来说这里四处蚊虫叮咬苦不堪言成日里被盯得满身包哪里还有心思尽忠职守。
漫长的河边长着许多芦苇密密麻麻如同帷幔一般,张鱼口衔尖刀静静的趴在芦苇丛里看着二十余步开外的这伙陈军士兵,眼见对方警戒松懈他向身后轻轻招手,只见水面上点点黑影没入水中。
黑影飘忽不定如同一条条大鱼般在河里逆流而上,张鱼等着黑影全部游过此处后望望河流上游不远处的大片汪洋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向前游去。
江津南有夏水古称沧浪水,分江水东出流经监利郡后折向东北入汉水。楚国开凿沟通汉津、江津的古运河就是于江津之南的夏水入长江,古运河半途经过江陵东北方向的长湖,经长湖东端往西可直接抵达江陵及楚国郢都(纪南城)附近。
凉风阵阵夜色降临。大江之水浩浩荡荡奔流东去,江津边船舶系泊处的岸上亮起无数灯火犹如满天繁星落在长江北岸,离江津码头数十步的江面上忽然冒出许多黑点。
“小鱼儿,还以为你离了襄阳一年多把水中的本事都忘了。”一名男子游在张鱼身边低声说道,他俩连同身边数十人均是慢慢向江岸边靠拢。
“刘哥,我这在梦里都能游水呢。”
“小鱼儿,这玩意纵火当真有威力?”那男子问道。一只手轻轻摩挲着胸前挂着的一个小罐。
“刘哥你要是扯了绳子就连水都浇不灭变火人了。”张鱼原来嘴里衔着的尖刀已插入腰带故而能开口说话,他回望了身边一片黑影又补充说道:“一会大家可仔细些,此次成功与否就在我等表现了!若是烧了陈军粮草那就是头等大功!”
“小鱼儿跟着宇文统军长了见识。这说起话来一套套的。”另一人搭腔道,这些人言语间和张鱼颇为熟捻因为他们都是襄阳水军士兵,方才一起从夏水逆流而上躲过数个陈军哨位潜入长江。
张鱼是襄阳水军老卒老张头从江边捡回来的,在水寨里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故而大家都认得。老张头战死后张鱼和李队正一家过。一年前李队正战死,襄阳城破时张鱼砍得逼水军南下送死的大官人头换得赏钱全部交给李队正遗孀抚育其幼子,他自己则投入西阳郡公宇文温麾下。
“大伙先在江边歇歇,喘口气再过去。”张鱼低声招呼着同袍游到江边,长江此处岸边陡峭他们攀着石壁在水中休息,这一路逆流而上其间数次潜水对体力的消耗颇大。
趁着片刻的休息一名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张鱼:“小鱼儿,听说在宇文统军帐下不光管饱还每月有一贯钱拿?”
“那是,本事越多拿得越多。郎主再过几月就要去长江边的巴州做刺史,到时操练水军肯定得招人手。”张鱼的样子神秘兮兮。稍后又补了一句:“这话你们可别往外传喔!”
“知道知道,我等不会外传。”听着张鱼的话许多人眼睛一亮,襄阳水军在宇文使君的整顿下克扣军饷的事情少了待遇也改善了,可比起在宇文统军手下当兵那还是差了许多。
宇文总管、宇文使君、宇文统军是普通士兵们对宇文亮、宇文明、宇文温这父子三人最直截了当的称呼,宇文总管统帅安、襄、黄三州总管府,宇文使君是襄州刺史,宇文统军则烧钱练了个新军。
这次随宇文统军的军队南下大伙在闲谈间听说对方士兵的待遇好得有些难以置信:管饱,每人每月平均一贯钱,阵亡了还有十二贯钱的抚恤,现在听得‘自己人’张鱼都这么说不由得心动。
现在听张鱼说这宇文统军要到那什么巴州做刺史就是也变成宇文使君还有意练水军,大伙想着反正宇文使君和宇文统军亲兄弟不说两家话给谁卖命不是卖命所以起了到巴州投军的心思。
正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们觉得水军里的同袍们那么熟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和自己人说那就不是外传了嘛。
现在这一仗便是表现的时候!出发前宇文统军说了若是阵亡了也有十二贯钱的抚恤,光凭这一点就值得卖命了。
一众人想着立功不由得干劲十足,休息完毕后他们沿着江岸向上游江津泅去,岸边地势陡峭上有树丛在江边水面黑乎乎树影的掩护下他们不着痕迹的前进着。
长江水势湍急但在江岸边缓了不少,逆水泅渡对于襄阳水军出身的他们来说完全不成问题,一群人如同过江之鲫般慢慢接近江津岸边。
岸边泊着许多战船就在眼前但他们浮在水中没急着靠近,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暗哨之后他们小心翼翼游上前去,这些战船就是目标。
“按说好的分成几队,大伙都仔细些,把这些船点了!”张鱼低声说道。
有人张望了下发现数艘大船吃水颇深,商议片刻后判断有可能是还没卸货的运粮船,张鱼决定由他这队来负责。
“可惜,要是弟兄们都来了就能齐上前去放火把他们烧个精光!”他望着不远处的江中沙洲语气惋惜的喃喃自语,那沙洲上桅杆林立聚集了不知道多少战船。
陈国水军的主力战船并不是泊在长江北岸的江津而是在这江中沙洲边,其上有城寨名曰奉城为扼守长江上下游的要地。
沙洲东北为长江北岸的江津,沙洲西南为长江南岸的马头岸,两处俱是长江上重要的码头,陈国大军从马头岸登船过沙洲在江津登陆江北,而陈国水军战船大多系泊在沙洲上以便控制江面。
“都仔细些,动手!”
江津边上系着的战船上值夜的士兵不多,陈国水军连番打败梁国和周国的水军如今已是称霸长江江面有鉴于此水军士兵们恐怕不认为还有敌国水军敢从水面偷袭。
张鱼和几名同袍如同泥鳅般在水中穿梭来到一条大船边,待得确认船上没动静后他们口衔尖刀如同壁虎般徒手攀了上去,因为要在水里长时间游的缘故张鱼等人俱是光溜溜腰间围着个鼓囊囊的腰袋除此之外只有兜裆布遮挡。
寻常人从水中攀船多多少少会弄出声响其中最难避免的是离开水面时的各种水声,不过这些问题对于襄阳水军中这些老手来说不算什么,接着江水拍击船体激起的一阵阵有规律的水声他们顺利的登上甲板。
船舱内值守的一个陈军士兵刚回过神来便给率先冲入的张鱼一刀摸了脖子,这个倒霉蛋未来得及呼喊便捂着喉咙倒地死去。
摸船,这是双方水军常做的勾当,自己去摸船不仔细被人戳死叫活该,守船时打瞌睡给人摸上船割了头颅那也叫活该。
干净利落的解决了值守士兵,张鱼等人从腰带里掏出用油纸包裹好的纵火之物将船帆点着,眼见着火光泛起他们抓着桅杆揽绳荡过旁边另一艘战船。
飘在水上的木船随着江水微微起伏着有些晃悠可这在张鱼等人面前和平地没什么区别,他们自幼在水上讨生活玩命就算走在摇摆不定的船板上也如履平地。
“你们干什。唔。”船上值守士兵见有人出现在甲板上大惊之余发话结果话未说完被一刀抹了脖子,张鱼等人没有耽搁立刻依样画葫芦将船帆点起。
其余几条船陆续亮起火光,被点着的船帆如同火炬般烧起来,岸上驻扎的陈军士兵见状沸腾了:“走水了,走水了,哪个王八蛋在船上弄火!”
锣声响起,许多士兵慌慌张张提着木桶向江边冲来试图灭火,虽然这不是水军的主力战船但真要被一把火烧了那军法谁也吃不起。
“有人,船上有人在放火,是敌袭!快报告将军!”慌乱间总算有人发现情况不对声嘶力竭的喊起来。
张鱼站在一艘已经烧起来的战船上看着面前人头攒动的岸边冷笑,回顾四周,江津岸边泊着的船已经有过半烧起来而且蔓延之势愈发明显。
“这样你们就不能靠岸了。”张鱼回顾江中沙洲,借着火光映照他看见那里人声鼎沸似乎有几条战船已经开始解缆。
但热闹的不止此处,岸上江津戍北面喊杀声忽然爆发其间掺杂着人马嘶鸣似乎有骑兵冲入大营。
“郎主,这把火一定要把陈贼烧得干干净净!”张鱼望着北面喃喃自语,在先行入水的同袍连声催促下纵身一跃跳入江中消失不见。(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火烧江津戍
江津戍,陈军大营辕门处,宇文温率领着麾下骑兵撞开门卫踏入营中,江边亮起的火光映红了他的面庞。
方才宇文温领着骑兵们扮成陈军模样一路拔掉游动哨驮着‘妇女’们不动声色接近南边的江津戍,待得来到大营辕门附近面对守军盘查时那些妇女们突然发难。
这都是长刀队士兵扮成的妇女,凭着精湛刀法三两下便砍翻拦在门前的陈军士兵,他们动作迅速的搬开拒马等障碍之物将试图关门的士兵们砍得落荒而逃。
远远跟着的骑兵们策马冲来,猝不及防之下大营内的陈军士兵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这些胆大妄为的敌军骑兵分成几股径直向大营深处冲去,而其中一股由宇文温所率领的骑兵目标正是大营中囤积着大量粮草的粮仓。
“粮仓,去粮仓那里。粮仓在哪里?”突袭大门得手的宇文温兴奋地喊着,此次南下袭击的目标就是这江津戍,确切来说是江津戍里囤积的大量粮草。
根据细作探得此次陈军攻打江陵其大军粮草大多囤积于江陵东南二十里处的江津戍,所以此次宇文温率军乘船从古运河南下的袭击目标就是这里堆积如山的粮草。
江南军队历次进攻江北的江陵时其东南侧的江津必须拿下,无他,良港尔。
江陵城南侧江岸也能靠船但是不便装卸货物例如粮草、马匹,江津是长江北岸有名的良港所以即使陈军在江陵南边‘抢滩登陆’奇袭之后也要拿下江津以方便输送粮草。
有鉴于此,梁国于江津设江津戍驻扎守军,此次陈军袭击江陵拿下了江津戍便将其用作中转码头囤积着大量用船运来的粮草。
“统军,粮仓在那边!”一名骑兵伸手指着某处,宇文温顺着方向望去眼睛一亮。
粮草囤积之处很好认。十余座如同小山般的简易粮仓暴露了它们的位置,时值晚饭之际大营中士兵们都零零星星的聚在各自营帐外烧火做饭哪里反应得过来,宇文温领着骑兵一路冲杀转眼间便来到粮仓边。
“放火,来个火龙烧仓!”
粮仓乃防火重地,陈军大营别处亮起灯火可这粮仓一带连个火星都见不到可这难不倒宇文温等人,一名骑兵小心翼翼的掏出个瓷罐将其底部绳索扯下随后奋力一掷。那瓷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随后落在一个粮仓上,还未滚落到地只听‘嘭’的一声瓦罐中爆出火焰瞬间将粮仓一侧点燃。
‘剩下的几个火油弹换这么多粮草也算值了。’宇文温欣赏着火油弹的威力心中感概,身边骑兵们纷纷从马鞍边布袋里抽出早就备下的火把策马向已经烧起来的粮仓冲去。
正所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此时天刚黑下来乌云遮月东南风起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机,陈军士兵先是被江边燃起的战船吸引了注意力未曾想北面竟有胆大包天的敌人冲了进来,大家当兵无非是混饭吃第一反应就是躲结果让其直接冲到粮仓放火。
火趁风威,风助火势,时值夏秋之际兼十余日来无雨四处干燥,火头一起借着风势立刻蔓延开来。宇文温领着骑兵在粮仓周围驱散着试图接近的陈军,眼见着火势已成再难以扑救他唿哨一声领着人往外冲去。
“统军,我们去做什么?”一名骑兵跟在身边问道,眼见着此次袭击的目标达成他也是兴奋异常。
“做什么?踏营!”宇文温面色通红的说着,这一把火成功点起来后江津戍堆积的粮草肯定要完,他要打草搂兔子连同营地一起点了。
。。
史万岁策马疾驰在陈军大营,手中马槊挥舞如风将一切挡在面前的士兵挑飞。
他自幼习武弓马娴熟尤其擅长骑战对用槊颇有心得,身后紧随着的骑兵有他开路压力少了许多一路冲去将躲闪不及的陈军士兵碾得血肉模糊。
‘可惜。杨队主不擅骑战而我步战差他太远。’史万岁稍微分了神,脑海里想起那个浓眉大眼的长刀队主杨济。
两河口一战征南军大败。逃跑不及的史万岁躺在尸体里装死意外暴露,情急之下他拔出匕首意图挟持安州长枪阵主将宇文温却被手持长刀的杨济来了个猫玩老鼠败得一塌糊涂。
投降宇文温之后史万岁也曾私下找杨济比试刀法却毫无例外的惨败,实力差距之悬殊让从军征战多年的史万岁对自己的武艺几乎失去信心。
原以为杨济是武技无双的人物未曾想对方竟然不擅长骑战,不说用槊就是骑射也差的让人不忍直视,这一长一短比较下来史万岁总算是找回了信心。
“幢主,前方有敌军骑兵!”一名骑兵在他身边喊道。史万岁闻言望去大叫一声来得好,他也不躲避领着麾下骑兵来了个对冲。
一槊荡开对方马槊随即槊杆一扭,槊头一抖划过对方喉咙,人马擦肩而过对方随即跌倒地面,史万岁拍马前行又是一槊格开接踵而至的马槊随即槊尾回旋一扫将对方打落马下。
手中马槊势头已衰。眼见着第三名骑兵挥刀冲到眼前史万岁侧身让过随即右手拔出佩刀就势一划,血光溅起对方化作两截。
鲜血溅了史万岁一身也激起了战意,他一手持槊一手握刀引领着麾下骑兵继续前行将匆匆拦到面前的敌军砍得人仰马翻。
四周喧嚣声越来越大,大营南侧火光冲天,史万岁转头望去只见粮仓处已经燃起熊熊大火,此次奇袭已然得手,粮仓被烧围攻江陵的陈军主力必然军心大乱。
“诸位,杀个痛快!”史万岁高声大喝领着骑兵向大营深处冲去,粮仓已烧,接下来就是要碾碎陈军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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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十五领着骑兵数量比己方多得多的敌军士兵惊慌失措的四处奔逃他痛快异常。
“可惜,马槊使得不利索要不就能像史幢主般四处冲撞耍威风了。”宇文十五拿着骑弓一箭将一名试图制止士兵溃逃的将领射杀。
他是宇文家的家生子从小陪着郎主宇文温长大,飞鹰走狗什么的再熟悉不过也称得上是弓马娴熟,郎主以前同一干贵族子弟外出打猎也时常需要他这个‘心腹仆人’助阵压一压对方随从的气势,可宇文十五从来没练过马槊故而骑战用的是较短的长枪。
郎主以前也练过马槊技法毕竟身为宇文宗室不练骑战武艺难免为别家所讥,不过自从见识过了新归降的史幢主所使出的槊法后宇文十五觉得郎主的槊法也是半桶水。
若不是那混蛋天元皇帝乱来然后遭报应暴毙,按惯例郎主迟早要出镇地方带兵作战,届时集发小、仆人、部曲、心腹为一身的宇文十五自然也要护卫左右,按这步骤来说本来是有大把时间练习马槊。
手持马槊驰骋于万军之中撞破军阵直取上将首级这是宇文十五的梦想,如今时间仓促没耐何只能先把还算熟练的骑射加强,万军之中一箭射死上将也是威风无比但比起近身一槊将其戳翻还是逊色了许多。
想到骑射宇文十五不由得联想到府内护卫头领******,这人马匪出身有一手好箭法尤其那连珠箭神乎其神,宇文十五苦学了数月好歹学得连珠三箭命中靶心,可比起张头领相同时间内连珠五箭后一支劈掉前一支的箭法来还差得太远。
准头且不论光说这射箭速度当真惊人,按照郎主的说法:这手速都能比得上单身宅男搓火球了!
宇文十五不知道什么是宅男什么是搓火球但是当真佩服张头领的骑射,正走神间忽然听得旁边人提醒:“幢主,统军过来了!”
抬头望去火光冲天的粮仓那边一队骑兵策马过来,领头之人正是他的郎主宇文温,骑兵们汇聚成势陈军士兵们无人可挡。
“张鱼一把火烧掉了江边战船,对面沙洲奉城的水军无法过来靠岸救援,你这边如何了?”宇文温问道。
“郎主。统军,前方有个大帐里边说不定有哪个敌将。。”宇文十五斗志满满,马槊用不利落可用刀一样能砍人。
“走着,那厮要是没跑本将就捅他个对穿!”宇文温哈哈一笑从随从手上接过马槊领着骑兵们向远处的大帐冲去,第一次踏营就有机会杀敌大将当真是老天开眼。
今年六月杨丽华给他生了个儿子后好歹有机会单独领兵出征,桐柏山巴蛮是鱼腩不值一提,两河口接连两日大战他身处步兵长枪阵里‘防守反击’也没得策马杀敌,如今总算有了机会放无双了!
身先士卒是宇文温一贯宗旨所以此时他一马当先提着马槊领着骑兵踏营,宇文十五知道自家郎主骑战半桶水怕出意外紧紧跟在身边护卫。
就在宇文温秒杀了几个杂兵感觉良好之际只见对面大帐边冲来数骑,当先一人披头散发光着膀子连盔甲都没有手提一杆马槊杀气腾腾的策马向他们疾驰而来。
感觉良好的宇文温判断对方是仓促应战的什么大将心中一喜突前迎战:“陈贼,纳命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半桶水
宇文十五知道自己郎主宇文温骑战半桶水遇见猛将多半要完,为防万一顾不得抢人头嫌疑拉弓放箭却被对面冲来的陈将躲开,冲在前面的宇文温眼见双方已经接近趁机舞起马槊戳去,双方马槊对冲槊头相撞他只觉得虎口发麻心道不妙。
‘硬茬!’他心中如是想,自己的槊法真的是半桶水,欺负杂鱼可以但要对上骑战勇将自己就是杂鱼。
从年初到五月他有时间略微‘升级’自己的马槊骑战技能但是兴趣寥寥,一来马槊份量极大须得双臂力量足才能舞动如风这需要日积月累的长期练习,二来他自恃有高效杀敌的黑科技武器:气动力骑兵连珠铳。
结果连珠铳故障率太高而现在遇到了硬茬只能“躲闪看幸运”了,此次对冲那陈将手中马槊直接将宇文温的马槊荡开又顺势戳来迅猛非常,他半桶水的槊法瞬间露陷只是堪堪挡过电光火石间陈将已近前也不用槊而是直接拔刀横砍。
宇文温手忙脚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亏得身后骑兵护卫严密一槊刺去将对方佩刀格开方才躲过一劫。
那人胯下战马神勇异常奋力撞开接连冲来的数骑驮着主人往一边转去,被戳穿虎皮大失脸面的宇文温热血涌上头拍马赶去要‘补枪’。
宇文十五见状叫声苦吩咐手下一部分去拦截其余陈军骑兵他领着剩下骑兵去支援宇文温,刚才那一幕让他惊出一声冷汗若是宇文温被一刀砍死那么他唯有自刎谢罪了。
‘不行,得赶紧拉着郎主撤,反正粮仓烧了大功告成就别折腾了,万一出什么事来可不妙。’宇文十五心中如是想。
宇文温双目发红追着面前陈将,他愈发觉得对方是大鱼所以理所当然要被自己干掉。正所谓里霸道的“此宝合该我得!”所以你的人头也是合该我得!
眼见着双方愈来愈近到了马槊的攻击距离那人猛然一拉缰绳转身来了个‘回马槊’将手中马槊向宇文温胸膛捅来,熟读各类‘演义’对‘回马枪’、‘杀手锏’再熟悉不过的宇文温早就防着对方来这一招,他眼疾手快直接用手中马槊将其荡开随即策马上前依样画葫芦拔刀就砍。
对方未曾料这鱼腩武将竟然能挡住杀手招愣了一下,其胯下战马已被扯住原地打转无法走动眼见长刀照着面门砍下来没耐何踏着马镫往外一躲半边身缩到外侧。
宇文温一刀砍空还没来得及收回刀势那陈将猛地起身扑过来一拳打在他脸上随后纵身扑来两人撞做一处跌落马背滚入眼前大帐之中,后边跟着的宇文十五等人心中叫声苦赶紧跳下马来想着跟上却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几名陈军拦住。
“去死!”右眼眶青了一圈的宇文温咆哮着随后一拳打在那陈将太阳穴随后被其蹬开,未等对方起来身形灵活的宇文温先起身飞起一脚向其扫去。
“啊哒!”他怪叫一声后这一脚正好命中对方头部可那人吃了一腿竟然纹丝不动双目圆瞪看着他咧嘴一笑随即双手抱住脚奋力一甩。宇文温被这一甩飞到旁边径直将一个卧榻撞烂。
那陈将喘着气起身还未站稳宇文温却从堆烂掉的卧榻中窜出瞬间冲到面前,他先是扔出手中一块烂木板骗得对方躲闪随后又是怪叫一声后飞起一脚再度扫中对方头部。
这一脚力道之大直接将陈将扫倒,宇文温落地后再度跳起在半空中弯曲手肘凭着体重下落对其腹部来了一个‘肘击’直接命中。
陈将受此重击口中喷出些物体洒落周边俱是些饭菜,一股酒馊味迎面扑来将宇文温熏得够呛他顾不得被喷满脸菜渣咆哮着一个左勾拳击中对方面颊将这挣扎起身的陈将再度打倒在地。
“回马槊是吧!”宇文温奋力骑在对方身上一手掐着对方喉咙一手抡拳狂揍,他骑战半桶水可是肉搏能力却是实打实的强,新兵营二月份开练宇文温全程陪练别的不说光是每日早晚各一次的长跑就没落下。
加上喜闻乐见的什么俯卧撑、仰卧起坐、单杠引体向上他的力量和耐力可不像骑战技法那般鱼腩,为了促进‘官兵关系融洽’每次军中比武他都参加,由一开始的被两三招制\服到后面变成“肉搏小能手”。
“来啊,来啊!来战个痛啊怂货!”
“盔甲都不穿光膀子来战。你特么以为自己是许褚裸衣斗马超啊混蛋!”
陈将的年纪看上去约三十岁左右比宇文温大许多,他未曾料到这鱼腩武将贴身肉搏起来竟出乎意料的厉害猝不及防之下被打得鼻青脸肿,好容易将对方从身上推下去可随后又如同疯狗般扑上来。
陈将情急之下一个直拳打过去却被闪过,宇文温就势抓住这满是毛的手臂来了个过肩摔将其摔了个四脚朝天随即扑了上去,连踢带打又是手肘又是膝盖混战了片刻之后那陈将鼻青脸肿看上去比青了一边眼眶的宇文温惨了许多。
宇文温肉搏再次占了上风一拳重重命中对方面部再度将其打倒在地,眼见着对方躺在地上全身瘫软无力反抗趁着这一间隙四处张望试图找到武器来砍人,然后他便发现这大帐中有些不对劲。
一个用被单挡着身子疑似不着片缕的女子正站在帐中看着他俩,那女子披头散发眼眶发红面上两道泪痕未干瑟瑟发抖似乎是被他俩疯狂肉搏的战况吓呆。
那女子身边脚下是一个衣衫褴褛倒在地上满脸是血的男子。蓬头垢面浑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状的臭味。
‘我擦男女通吃啊!’这是宇文温的第一反应,此情此景让他觉得大帐的主人是个男女通吃的混蛋。接着第二反应是鄙夷:出征竟然还带女人!
宇文温的新军里只有‘专业人士’没有闲杂人等具体就是只有男人没有女人,他最讨厌将领带着女人行军打仗:这是玩命哎你特么还玩\女人!
玩\男人更加不行!谁那话儿敢乱‘捅’老子教他做人!
走神只是瞬间的,宇文温瞥了一眼这两位莫名其妙的观众便继续寻找武器,他的佩刀已经没了要砍人头只能找别的替代,眼见一旁刀架上放着吧镶金带银的宝刀想也没想便冲上去一把抽出刀来转过身就要砍人却发现那披头散发的陈将踉跄着起身往外跑去。
“纳命来!”他大喝一声冲上去对着陈将就砍,眼见着刀锋就要落下却硬生生停住因为对方挟持了那名女子挡在面前。
“啊啊”那女子被停在面前的刀刃吓得双腿发软泪如雨下想哭却张着嘴哭不出来只是干嚎。一边地上那名状似‘潇洒哥’的男子看着眼前情景急得以头撞地。
宇文温下意识的不想伤害无辜故而在千钧一发之际收住了刀势,虽然那女子自己不认识加上这身造型约莫是什么随军营\妓但他还是下不了手,就这一瞬间的犹豫那陈将把女子向前一推撞到他怀中。
他抱着女子倒在地上手中刀一时没握紧跌落开来狼狈间推开女子就要去拿刀却被陈将趁机冲上前一脚踩住他的手:“蟊贼,竟敢来袭营!”
“孤不杀无名之将,报上名来!”鼻青脸肿的陈叔陵看着脚下之人冷冷说道。方才一连串肉搏他被打得几乎毫无招架之力原以为此命休矣未曾想老天开眼让他反败为胜。
陈叔陵作为陈国皇子中少有的勇武之人在十六岁时就因为骁勇善战被封为都督独当一面,论起弓马娴熟和马槊技法足可媲美一流战将然而十余年的放纵生活毁掉了这一副好身躯。
他喜欢酗酒经常通宵达旦的一边喝酒一边观看歌舞、杂耍,府里妻妾成群******这种毫无节制的酒色生活掏空了陈叔陵。
曾经舞动如飞的马槊开始变得沉重,曾经百发百中的箭法已经没了准头,曾经轻松拉开的强弓已经变得陌生,胯下战马依旧疾驰如飞可陈叔陵走起路来已经发飘。
“说,你叫什么名字?”陈叔陵弯腰捡起宝刀,踩着对方的脚又使了把力,他对这个竟然打得自己狼狈不堪的小子起了兴趣否则按平日里的作风可是懒得问对方名字。
孤可是大陈始兴王,碾死个蚂蚁用得着问名字么!
“我的名字蝼蚁不配知道。”宇文温忍着被踩着的右手掌传来的阵阵剧痛说着,眼见对方胜券在握准备挥刀砍人的样子他的左手缓缓的往腰间摸去。
“鼠辈,连名字都不敢说!”陈叔陵狞笑着把刀举起对着脚下之人的咽喉,他打算割开喉咙这样一来鲜血会涌入气管让对方呼吸不畅痛苦的死去。
竟敢来袭击江津戍,竟敢耽误孤的好事,若是为此兵败江陵误了大事你担当得起么!
“我说我说!”
陈叔陵握刀就要动手时却听得对方开口说话于是略微迟疑了一下,结果这一迟疑却出了变故:对方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根短棒对着自己。
“反派死于话多!”
话音刚落,只听噗嗤数声响起,血花四溅。(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不眠之夜
即将挥刀砍杀宇文温的陈叔陵眼见他手上铁棍对着自己心道不妙立刻躲闪却被其中射出的东西击中,面上一阵剧痛传来随即不由自主捂着脸后退几步。
宇文温一个鲤鱼打挺跳起径直一头撞来把他撞倒,双方抱作一团又厮打在一起,骑战半桶水的宇文温如今肉搏却不落下风和对方这个年纪和力气明显大自己的敌将斗得势均力敌,两人竟然就相互‘纠缠’着倒在地上谁也奈何不了谁。
“十五,你死哪去了!”宇文温情急之下大喊着,帐外人影晃动传来兵器撞击声似乎是两帮人正在对砍其间依稀传来宇文十五的叫喊声:“郎主,小的马上就来!”
“你到底是谁,报上名来!”陈叔陵咆哮着,他面上一片血肉模糊双目发红显然已是对宇文温杀意满满,“孤。”
话未说完只听咣当一声一个铜壶砸到他头上将其砸得头破血流,那陈将和宇文温瞬间愣住望向砸壶之人发现竟然是那名只用被单遮挡身躯的女子。
“恶贼,去死啊!”那女子哭喊着吃力的举起铜壶又砸了陈叔陵一下那咣当之声清晰可闻。
“贱人,贱人!”陈叔陵满头满脸是血咆哮着,他双目发红脸上青筋暴跳愤然发力将‘纠缠’着自己的敌人推开随后爬起身一拳将那女子打翻。
“孤要把你扔到乞丐堆里。啊!”陈叔陵话未说完被宇文温飞踹一脚踢翻在地,两人正要再战只见大帐两端被掀起呼啦啦各冲进来一帮人。
“郎主!”宇文十五眼见宇文温眼眶青了一圈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战场之上要叫统军’领着手下往前冲。
“砍死他们!”宇文温也是双目发红,弯腰捡起他那把发弹完毕的‘指挥官型气动力连珠手铳’当做锤子就要上前拼命却被几名部下赶上前来挡住。
“杀,把他们都杀了,那个竖子留口气。孤要活剐了他!”陈叔陵也是暴跳如雷,两帮人正要火拼却听得外边人喊马嘶,热浪袭来。
抬头一望帐外火光冲天,先前被袭击大营的骑兵在各处点起的火种已成燎原之势,顺着东南风一路向北烧来,其势汹汹其焰滔滔威不可挡。
眼见再逗留此地怕是要被火烧个透。两帮人顾不得死磕不由分说拼命扯着自家主将往两边走,宇文温顾不得保持温文尔雅的形象破口大骂:“先把那个自称孤的混蛋砍死再走啊!”
“夫君,夫君!”
耳边传来女子的哭喊声,宇文温循声望去却见那名女子正哭喊着拉扯地上衣衫褴褛的男子试图要往外拖,那男子被捆在一根木桩边又哪里是区区弱女子能够解开的。
他想起方才女子袭击陈将的那一幕心中一叹随后大声喊道:“把那个。呃。那两个人一起救了!”
宇文十五闻言望了望那名女子苦着脸嘟囔着想说什么却被宇文温瞪了回去,他派人上前搀扶女子连同地上男子解绑转移到大帐之外。
一阵热浪袭来明晃晃的火光将只有左眼能看见东西的宇文温晃得眼花缭乱,他的右眼眶越来越肿视线越来越差了,左后手忙脚乱的将其扶上马他眼角余光望去大帐另一头那名陈将满脸是血在众人的护卫下也是狼狈逃窜。
“统军!”史万岁领着骑兵奔驰而来不住大喊着,他见陈军大营乱作一团。粮仓、各处营帐已被点燃正要退走却见其余骑兵未曾撤退担心同袍身陷重围赶紧循声前来支援。
眼见着宇文温安然无恙他松了一口气接着就看见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被宇文十五扶上马,又有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也被其他人用马驮着。
‘这女人。莫非是看上了?’史万岁心中惊疑不定随后看看宇文温,宇文十五在一边嚷嚷着:“赶紧撤再不走就晚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赶紧护卫着眼睛肿了一边的宇文温向北边冲去。
一路上俱是奔走嚎叫的陈军溃兵,他们毫不费力的回到辕门处驮上据守此处的长刀队同袍扬长而去,马蹄点点激起尘土无数,他们身后是化成火海的陈军大营,冲天大火四处肆虐已非人力所能扑灭。
与此同时,枇杷寺西南数里外。
枇杷林间道路上一群骑兵正疾驰前进。他们是江陵城外陈军大营派出的援兵,心急火燎的赶往江津戍救援。
江津戍燃起的大火映红了天空让西北二十里外江陵城外陈军大营里的士兵们也能清晰看到。江津戍是关系己方大军作战成败与否的要地现在遇袭怎么着都要救援一下。
但救的不是粮草因为火已经烧起来等他们赶过去什么都完了,他们要救的是陈军主帅陈叔陵,确切的说是始兴王陈叔陵。
始兴王陈叔陵颇受陈帝溺爱,他出镇各州十余年无恶不作却安然无恙凭的就是陛下的庇护,陈叔陵数次犯下令人发指的罪行被不怕死的言官告到御前最后却是不疼不痒的处罚,反倒是那些敢鸣不平的朝臣事后均被陈叔陵打击报复。
陈叔陵作为攻打梁国的主帅本当坐镇江陵城下督促大军攻城可是却夜夜留宿江津戍寻欢作乐。这种事诸将也只能捏着鼻认了可如今江津戍遇袭粮草被烧没了倒是其次最主要是陈叔陵如何。
江陵外的陈军大营若是没有派出援军救援而陈叔陵死了那么陛下不会放过相关将领,若是陈叔陵没死那么他本人也不会放过相关将领。
救不救得成且不论但姿态要做足故而援军是必须派的,可敌军袭击江津戍很可能在半路设下伏兵拦截援军所以这支夜行骑兵是否能顺利抵达江津戍还是个问题。
江陵到江津戍有两条路,近路是沿着江岸远路要绕行枇杷村一带,慎重起见他们决定绕远路但依然小心翼翼就怕有伏兵。
以防万一骑兵们分成数股前后相距数十步依次前进免得被半路上突然冒出来的陷马坑、绊马绳给弄得全军覆没。若是遇到伏兵的话好歹后边的能有时间应对。
他们提心吊胆的穿过枇杷林眼前豁然开朗已是一片平地,方才提防着树林里有伏兵的陈军将领刚松了一口气却
凭着月色看见前方黑压压一群人横在眼前,人群里密密麻麻竖着许多长枪似乎摆的是长枪阵。
对方是己方‘期盼已久’的伏兵却‘正大光明’的列阵于最不适合伏击骑兵的开阔地带,陈将心中诧异之际不由得战意燃起:“突击,碾碎他们!”
陈军骑兵正集结队形意图冲击伏兵可道路两旁忽然有人起身向骑兵们投掷东西,那东西猛然间爆发出刺耳的啸叫声将战马们惊得不住嘶鸣瞬间失控。
伏兵们爆发出如潮的喊杀声竟提着长枪快步前冲将忙着制止坐骑团团打转的陈军骑兵淹没。
。。
江陵城外陈军大营,被东南方向火光震撼的士兵们在各自什长的呵斥下回帐歇息。
“不许喧哗,不许传谣,全都老老实实回去睡觉!”营地里无数巡逻队穿梭各处叫喊着弹压这帮惊弓之鸟,“周军战船袭击沙洲奉城,如今已被我军击败放火烧船,谁也不许妄言!”
凭着这些巡逻队的四处巡视原本已有不稳的陈军大营好歹平静下来,可中军大帐里的各位将军们就没这么从容了。
“看来是江津戍被人放火烧了!”右卫将军萧摩诃眉头紧锁,其余诸将面色凝重,江津戍里屯着大批粮草看着这东南方向的冲天火光傻瓜都知道是给敌军放火烧了。
江津戍不光屯着粮草也是江北的一处重要码头、渡口,此次攻打江陵大军围城还特地在江津戍驻扎重兵以备万全,谁知道提防了半个月后还是给人点了!
长江沙洲上驻扎着水军主力,有他们的兵力增援那么敌军不可能攻占江津戍所以放火烧粮后撤退是必然的,己方派出的援军完全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但援军不派不行即便是知道对方肯定在半路设有伏兵拦截也还是要派,考虑到时候诸位将军的官途所以就算肉痛也得派人做做样子。
“此次军情紧急,各部将领必须看好下属若是有人妖言惑众斩立决!”宣远将军樊猛环顾在场众人后说道,此次陈军攻打梁国江陵,始兴王陈叔陵是主帅他是副帅,陈叔陵每夜都会在江津戍过夜所以实际上负责江陵城外陈军大营事务的就是樊猛。
“也不知粮草。呃,明日我军该如何应对?”一名将领迟疑的问道,如今江津戍被烧不知粮草损失多少,虽然大营尚有些许存量可现在江陵城还没拿下再拖下去军粮供应不上怕是军心大乱。
最坏的情况是对方占领了江津戍断了大军后路,那样一来恐怕己方进退两难最后只能缴械投降,再说袭击江津戍的敌军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会不会还有其他敌军潜伏在己方附近。
“江津戍有重兵把守,江中沙洲驻扎着我军水师以为策应,对方要袭击必然藏匿行踪人数不会太多故而江津戍定然不会失守!”樊猛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一来是说服其余将领二来也是为自己打气,如今战局瞬间恶化他作为副帅必须冷静。
“明日一早全力攻城,必须一日内拿下江陵!”他思索片刻后下达命令,“组织人手立刻在江边搭建栈桥!”
樊猛下定决心放手一搏,不管江津戍情况如何只要能在短时间内拿下江陵那么大军就有翻盘的机会,若是明日拿不下江陵那就要撤退免得将数万士兵断送在江北。
只是陈军将领们对于明日是否能攻下江陵却没有底,对他们来说今晚是个不眠之夜。(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君臣之义
江陵以北十里处的纪南城,南侧城墙上人头攒动,大周江陵总管贺拔仲华在随从的簇拥下看着南面天空那若隐若现的火光出了神。
那里大约是江津戍附近看样子似乎是遇袭被人放火烧了,根据细作探得的消息江津戍应该是陈军的屯粮之地,如此一来对于护卫梁帝暂居纪南城的周军来说却是个‘坏消息’。
“总管,莫非是信州援军的手笔?”一名部将兴奋的问道,陈军围攻江陵近半月而己方的援兵迟迟不来导致大伙士气愈发低落,如今看着样子肯定是援军奇袭烧了江津戍。
贺拔仲华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依然望着那火光,此时此景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却无法说出口:因为那不可能是信州派来的周军所为,唯一可能就是东面的安州叛军西进了!
‘朝廷不是派出征南大军南下了么怎么会让叛军抽出兵力打江陵的主意?’这是贺拔仲华疑惑之处,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那是一个让人不敢去想的可能:莫非征南军败了?
朝廷和安州孰是孰非贺拔仲华心里清楚得很,他知道杨丞相想干什么但完全无所谓:宇文家的天下他自家不成器的儿孙胡乱折腾眼见就要没了,贺拔家没理由陪着送死!
所以做好江陵总管这个名为保护实为监视梁国的职务是贺拔仲华十分上心的事情,待得他日杨丞相登基称帝凭着些许功劳至少能保住贺拔家的荣华富贵。
今年六月初战事重开,安州总管宇文亮这个‘反复小人’趁着伪周丞相尉迟迥派兵攻打洛阳也趁机起兵叛乱,贺拔仲华事前已得丞相密令知道朝廷派出征南大军南下清剿安州逆贼。现在算算两军应该已经分出个高下了。
但是双方战场在荆州总管府境内。梁国地界与其之间隔着叛军控制的襄州消息不通所以短时间内不知战况如何。丞相先前对他下达的命令则是守住梁国。
具体来说是守住梁帝萧岿以及一干皇子、重臣不要让他们落入陈军手中,也不能让他们落入宇文叛逆手中,现在江津戍遇袭说明安州叛军已经行动了,看样子江陵城接下来不是落到陈军手中就是落到安州叛军手中。
如今摆在贺拔仲华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护送’梁国君臣西撤进入大周境内,江陵城是否守得住已经不是优先考虑的问题。
“总管,梁国大将军陈世武求见。”一名传令兵前来禀告。
贺拔仲华问对方有何事要来面见,传令兵回复说这陈世武见南边江津戍有异动便前来请缨说要领兵南下袭击陈军大营,希望能得江陵总管许可。
“不准!”贺拔仲华毫不犹豫的让他去回绝对方。这个陈世武今日傍晚带着纪南城北面基州的援军来到城外说是要支援守军,他派人盘查了许久才放入城中如今对方又要有动作总是有些可疑。
“陈将军说他自带本部兵马南下无须总管派兵援助,因涉及夜间调动兵马为防误会特来通传消息。”
“通传消息?”贺拔仲华闻言嗤笑一声,作为江陵总管,他的第一职责是监视梁国君臣第二职责才是保护梁国所以平日里梁国君臣见了他都是唯唯诺诺,若不是杨丞相对梁帝萧岿十分友好他都懒得在其面前装模作样。
如今这陈将军的作态似乎有些嚣张竟然不是来‘请示’而是来‘告知’,所以贺拔仲华决定让他过来‘耳提面命’一番让对方知道谁才是决策者。
片刻之后全身披挂腰挂佩刀的梁国大将军陈世武带着两名随从在传令兵引领下走上城墙,他们恭敬的行了礼后陈世武便要开口说话却被贺拔仲华打断:“今夜不许一兵一卒出城否则军法从事,尔等退下吧!”
弹丸之国的所谓大将军算什么东西也敢对上国总管不恭!
陈世武想要说些什么,看着贺拔总管那冷冰冰的面容原本要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吞回肚子。他僵了数息艰难的躬身行礼:“末将领命。”
贺拔仲华身边随从看着面前这不知好歹的梁国大将军也是面露鄙夷,在他们看来要折腾这小国将军和摆布一个下人没什么区别。
寒光一闪血光溅起。原先还是恭恭敬敬的陈世武忽然拔刀向近在咫尺的贺拔仲华砍去,贺拔仲华躲闪不及被一刀砍死,另一名亲信也随之命丧陈世武刀下。
“陛下有旨,诛杀奸相杨坚党羽贺拔仲华!”陈世武提着血淋淋的佩刀指着在场众人,城墙下黑影中涌出许多手持弓弩的士兵将城头上的周军射倒在地,在他们的掩护下又有一些手持刀枪的士兵沿着台阶向城头冲来。
“梁国是大周属国不是他杨坚的藩国!陛下受先帝之恩绝不与奸相同流合污!”陈世武冷冷的看着眼前一众人等,“不想死的就举手投降!”
城中亮起点点火把汇成一条条火龙涌向皇帝行宫行进间依稀传来人马嘶鸣声,周军将领们见状大惊失色:“你们竟敢造反!”
“造反的是奸相杨坚!”陈世武看着他们面露杀意,眼见着己方伏兵已冲上城头来到身边他大喝一声:“既然不投降那就一个不留,杀!”
。。
寝宫,禁军正在和数倍于己的士兵对峙,双方拿着火把剑拔弩张互相怒目对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体其中有攻打寝宫的士兵但更多的是协防的周军士兵。
“陈贼许了尔等何种好处,竟然丧心病狂到胆敢谋逆!”禁军将领指着这些试图冲击寝宫的士兵破口大骂。
行宫外围已被对方突破,因为事发突然负责外围防御的周军伤亡殆尽,如今陛下带着后宫娘娘以及皇子公主们就躲在寝宫中再也无路可逃。身为梁帝近卫他们决意以命相搏。
面前这些士兵似乎是今日傍晚由大将军陈世武从北面基州带来的援军。在城门外经过一番检查后方才放进来。原以为是心向陛下的忠勇之士未曾想现在竟然冲击寝宫。
一名身着锦袍手提宝刀的男子在几名近侍的簇拥下分开禁军士兵来到前排,他面色平静的环顾眼前一众冲击行宫的士兵开口说道:“朕即天子,尔等为何勾结陈贼坏我大梁河山,如此恶行可对得起江陵城中抗敌军民!”
士兵们看着这位梁国皇帝默不作声既不前进也不后退,梁帝萧岿见状正要继续感化‘乱兵’却见对方人群中忽然分开一道,一名身着铠甲的年轻将领顺着这条临时出现的通道来到士兵前排。
“官家,外臣并非陈贼内应。”年轻将领抱拳行了个礼缓缓说道,如今对皇帝的称呼有陛下、至尊、天子、官家、官、主上等。其中‘官家’适合别国臣子称呼而‘外臣’是臣子对别国天子的自称,。
‘外臣,莫非是安州那边。’萧岿心中暗道,梁国的主要将领他都记得却毫无面前之人的印象所以对方应当不是梁国人。
“将军是何人?”
“官家,外臣大周襄州刺史宇文明。”年轻将领再次行了个礼,“昔年,先帝平齐时于邺城宴请陛下,外臣有幸侍奉先帝左右得见和曲起舞一幕。”
四年前大周伐齐并一举灭之,周天子宇文邕在邺城接见了前来道贺的梁国皇帝萧岿,宇文明作为宗室子担当皇帝近卫侍从于宴会上护卫左右算是和萧岿有一面之缘。
“邺城。”萧岿似乎想起了一段往事不由得失神。
那年。他作为大周藩国的皇帝到故齐国都邺城觐见大周天子宇文邕,起先宇文邕虽然对他以礼相待却对不是很重视。后来经过几次交谈后宇文邕改变了态度对这个藩国皇帝亲近起来,一次酒宴上相谈甚欢宇文邕一时兴起甚至亲自弹起琵琶为萧岿献上一曲。
见宗主国天子如此自降身份萧岿自然不敢大意赶紧起身就着琵琶曲跳舞免得事后被周臣进言说自己大不敬,对方既然说起此事那么应该确是侍卫天子左右的宗室贵族子弟。
“原来是宇文使君,不知为何率军攻打行宫?”萧岿平静的看着眼前之人说道,说实话他对这个人没有印象但是一听名字便知道对方是什么来路。
宇文明为杞国公宇文亮长子现任大周襄州刺史而宇文亮、宇文明、宇文温父子三人如今正起兵反对大周的辅政丞相、隋国公杨坚。
“外臣奉安州总管宇文亮之命领兵南下助梁国击退陈军。”年轻将领平缓的说着,如同在陈述一个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军并无恶意,方才清除奸相杨坚党羽惊动了官家,外臣万死不辞。”
“奸相?使君何故如此出言不逊?”
“杨坚受先帝之恩不思报国却借辅政之机以外戚身份把持朝政屠戮宗室意图不轨,陛下莫非认为此人乃大周忠臣?”
这纯粹是无聊的口舌之争,萧岿当然知道周国辅政丞相杨坚想干什么但他一个小小藩国皇帝又能如何,梁国大势已去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宇文邕,那个即将统一天下的雄主却在数年前正值壮年时突然病故,继位的太子宇文赟和他那英明神武的父亲相反可以称得上是荒淫无道把好端端的周国弄得人心涣散。
去年五月宇文赟‘龙驭宾天’周国一时间暗流汹涌,梁国将领们纷纷暗地请命发兵策应反杨的尉迟迥、宇文亮,一来可为大周尽忠二来可为梁国抓住机会扩大地盘。
但是萧岿知道隋国公杨坚非池中物,他认为尉迟迥、宇文亮、王谦斗不过这位把持大周正朔占据关中的权臣,所以小小的梁国玩不起火。
恰逢杨坚派使者送来信件其间颇有威吓之意故而萧岿最终压制住将领们的意见决定坐视不理,不过战事进展出乎萧岿所料,除了益州王谦兵败身亡外相州尉迟迥、安州宇文亮竟然站稳了脚跟和周国朝廷分庭抗礼。
两头大象争斗倒霉的是他们脚下的小草而梁国就是那丛小草,萧岿自知光大梁国已是水中月镜中花所以只想将这弹丸江山维持下去,能多维持一年是一年也算对得起梁国列祖列宗。
杨坚对梁国颇为友善想必他执掌天下大权后梁国的国祚还能再多延几年,但是这杞国公、安州总管宇文亮对梁国的态度却完全不知好坏,只是如今形势不由人了。
“宇文使君意欲何为?”萧岿直接切入重点,他一个小国君主事到如今已是砧上鱼肉了。
“官家,外臣此次领兵南攻陈贼是为全君臣之义,还请官家亦全君臣之义!”
君君臣臣,大周为宗主是君,梁国为藩国是臣,大周保护梁国是为君臣之义,梁国效忠大周亦为君臣之义。(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护卫们
枇杷寺外宿营地,某处营帐内灯火暗淡,在月光下透过黑压压的树林远远看去里面似乎‘魔影重重’。
前半夜率兵袭击江津戍陈军大营的宇文温如今肿着右眼眶颜面尽失的坐在帐内让军医帮忙消肿,李石磨等人围在一边如同做错事的小孩子般低着头。
因为这几个糙汉弄巧成拙把宇文温的伤势弄得更严重了。
先前袭击江津戍陈军大营时骑战半桶水的宇文温被自称‘孤’的陈将一拳打在右眼眶肿起来,平安回到枇杷寺宿营地后宇文温觉得右眼都快睁不开了便急着让担当随身护卫的李石磨打水来敷一敷。
然后这帮糙汉拿来热水用手帕帮着统军敷眼睛,宇文温也没想那么多便从了结果淤血情况更加严重整个右眼眶愈发肿起来,待得军医赶来时他的右眼已经肿得完全看不见了。
“淤血要先用冷水敷才能止血!”杨济在一边哭笑不得地说着,宇文温那‘心腹仆人’宇文十五方才回来时忙着安顿麾下骑兵故而没在身边伺候,平日里负责照顾宇文温的张鱼领着襄阳‘水\鬼队’袭击江津戍还没回来结果就弄出个笑话。
出现淤血的时候要用冷水(冰水)敷以便止血防止淤血范围扩大,一天后再用热水敷促进淤血消散吸收,李石磨等人经验不足算是好心办错事。
“没事,吃一堑长一智嘛!”宇文温也哭笑不得,谁让他定下规矩在新军中不许任何人包括他带仆人和部曲,没了贴心会伺候人的家伙在只能靠这帮糙汉了。
所谓以身作则宇文温也没额外从府里带护卫跟着自己。除了那个开始长肉的排骨精张鱼外跟在身边的都是一个什的新军士兵。张鱼玩刀技术不错主责是保镖顺带承接‘勤务’。宇文十五则完全负责麾下骑兵在军中不算是仆人。
“如果将领要额外带人保护自己的话那就说明他对自己麾下军队没信心,既然主将对士兵们没信心那士兵们为何要对主将有信心?”
这是宇文温和手下将领交流时说的话,源于他和杨济十分痛恨的‘家丁制’,说的就是明代那种武将身边的‘家丁’,连带着对部曲制也没好感。
部曲的战斗力要强于一般的士兵这是事实但只适用于群雄割据的小规模冲突,若是发展到了争天下的国战那么部曲制会扯后腿。
很简单,部曲是将领们的私产他们不太会为了国战拿自己的私产去拼命故而进攻的积极性不高毕竟谁打得狠谁吃亏,换到现代来说你会用全部积蓄去炒股赚了上缴可亏了自己承担?
正是因为部曲制的缺点。历史上北朝末年已开始实行府兵制并在隋、唐得到发扬和壮大走向辉煌然后随着均田制的瓦解穷途末路,宇文温的这只军队目前是募兵日后决定‘顺应历史潮流’不走回头路。
“不知者无罪,大伙下次作战可得多捅翻几个敌人抵过。”宇文温无所谓护卫们毛手毛脚,他铁了心要贯彻自己军中无部曲的规矩所以要让将领对麾下士兵有信心,要让士兵知道将领对他们有信心。
新军的主要作战方式是长枪结阵对抗步骑,讲的就是守纪律敢拼命被步卒围攻被骑兵冲击敢硬抗,结果指挥作战的将领们都有部曲环绕护卫并备好马匹随时准备逃命这种做派让士兵们怎么想?
更何况长枪阵的作战方式对于指挥方阵的将领来说方阵就是他最大的保障,你连自己的方阵战斗力都不相信那就不要做了赶紧走人,士兵技能不好可以强化训练不是将领带私兵保护自己的理由。
将领要和方阵共存亡,宇文温要和自己的兵共存亡所以谁敢带私兵谁就滚蛋没得商量。就算是除他外唯一有能力带部曲的‘官三代’许绍入伍也是孤身一人。
听得统军发话说没事,好心办错事的李石磨等人如释重负。他们满脸愧疚的东张西望试图做些什么事弥补自己的过失。
“大家伙怕是都渴了,去打水来喝吧,记得要烧开过的水。”杨济看着眼前一帮榆木脑袋也是无奈,宇文温给军医治疗瘀伤坐了这么久这些汉子没一个想起来端水。
一个榆木脑袋急吼吼的拿着水罐出去打水其余的又呆若木鸡般站着不动,眼见着军医处置完毕告退离去而护卫们无动于衷,杨济心中苦笑一声随即起身过去帮宇文温卸甲,那帮糙汉见状才回过神来呼啦啦一声围了上去。
他们总想着弥补方才犯下的过失心情急切异常如同群猪拱食般将宇文温团团围住甚至把身手了得的杨济都挤了出去,宇文温哭笑不得地任由糙汉们七手八脚的‘拆掉’身上铠甲,此时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扔进男人窝里的弱女子般被人蹂\躏。
心中不停的念着以身作则,宇文温任由对方将自己‘扒\光’,看着李石磨毕恭毕敬端上来的一杯毫无温度可言的凉水他面无表情,旁边看不过去的杨济干咳一声提醒:“晚上喝凉水怕是要拉肚子,还不拿去温温。”
目送满脸愧疚的李石磨提着水罐离去宇文温苦笑着说道:“至少这份心是没得说嘛。”他看似在说服杨济实际是试图说服自己,被选作护卫的士兵们不会伺候人但积极性极高一有风吹草动就把将领们围得水泄不通。
军中不许有部曲,考虑到将领们迟早担心的没有部曲在战场上就没有人愿意保护自己的顾虑,宇文温用军法来解决,他规定队主及以上将领可以指定一个什跟着自己做护卫平时起居警戒都跟着,但这个什隔一段时间就要更换免得被发展成变相私兵。
将领若是有自己的仆人、护卫那么在军营外止步不得随军出征,没有战事的话将领出了兵营带着仆人们想干什么就请便。
军法:无论是临阵、行军、还是在兵营里,队主及以上将领遇袭而护卫什救援不利导致对方身亡那么该什共十个人皆斩,若临阵时将领们未得号令擅自撤退甚至临阵脱逃则护卫什人人可提刀杀之。
队主以上可以从辅兵里选一个人当勤务兵也是隔一段时间就要换,宇文温除了张鱼这个勤务兵外就是随机选一个什跟着自己,将领们都要靠军中士兵保护人身安全。
宇文温和杨济正说着一些军务忽然间问道:“本将的样子很好笑么?”他发觉围在身边的糙汉们一个个低着头双肩不停抽动似乎是在强忍着笑意。
“没没。呃。咳咳咳。”壮得像头牛的李石磨支支吾吾的说着可那样子明显已经快忍不住笑了,统军如今眼睛肿了一边如同大小眼看上去模样滑稽实在是憋不住。
他们都知道嘴上经常喊打喊杀的宇文统军其实脾气不错还时常和士兵们嬉笑怒骂故而亲近许多,别的不说光是吃饭时都和士兵们在一起打饭那是让人佩服不已。
统军是宇文总管的儿子还是什么‘夕阳郡公’,这般高高在上的富贵郎君都能和他们一起作息那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军法是严苛但也没将领欺负士兵克扣军饷这可比别处军队好上不知多少倍!
宇文温看着这帮演技拙劣的糙汉完全无语,杨济不想再看着这帮家伙笨手笨脚服侍人要暂时顶了勤务的职责却被赶去查看长刀队伤兵没耐何只得告退,没一会宇文十五入帐禀告一件事情:他们从陈军大营里救回来的那对夫妻上演了一出生离死别。
“那女的要自刎?”宇文温听了几句眉头一皱。
“刀子被夺下来了,如今两人正抱头痛哭呢。”宇文十五一脸同情。
宇文温想想在大帐中那女子衣不遮体而那男子被捆在地上的样子故而琢磨着莫非是什么龌龊的‘夫\前犯’,他为这对苦命鸳鸯的命运唏嘘不已,去年若不是自己奋力反抗觊觎妻子的昏君宇文赟那么这种悲惨而屈辱的命运便会在他身上重演。
“问问他们是何方人士,待得战事平息就让他们回家吧。”
宇文十五却说问过对方只道非本地人,从口音判断似乎是随军北上的陈国人,宇文温闻言有些好奇便让人带这对苦命鸳鸯过来。
片刻之后二人被带了进来,对方一见宇文温便跪地磕头:“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如今历经艰辛总算苦尽甘来,大姐莫要想着寻短见。”宇文温做起思想工作来,“贤伉俪似乎为江南人?此次我军南下不日即可击退陈军,不知日后有何打算?”
女子只是低声啜泣而那男子则面色黯然:“草民已无家可归,大江南北已无区别。”
宇文温闻言却没有回话他定定的看着那名男子过了一会才开口试探性的问道:“王掌柜?”
那名男子闻言浑身一震随即抬起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宇文温,片刻之后方才发声:“郡公?”
“货款呢!”宇文温差点脱口而出好歹忍住了,面前的这个男子竟然是放他鸽子的陈国商人王越,又一个化成灰他都认得的王八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