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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米糕羊     逆水行周txt下载     逆水行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章 鏖战(下)

    杨七带着部曲们向安州军长枪阵逼近,方才出击前部曲们的郎主杨素已经下达了命令:你们要么突破敌军活着回来,否则就不用回来了!

    部曲,是汉代兴起的军事编制分官部曲和私部曲,随着时代演化变成私兵的称呼。

    东汉末年战乱四起,地方豪族为保护自己便以军事编制部勒自己的宗族、宾客、佃农以及门生故吏组成私部曲,原先朝廷军官统帅的官部曲也渐渐私人化。

    所以部曲也是世族大姓私人武装的常用代称,那种种为豪门私属的私部曲在有的场合亦称为家兵。

    他们承袭了东汉以来私兵的传统,作战时是部曲,平时是佃客,郎主分田地给他们和家人耕种,部曲们则把生命作为报酬交给郎主,他们是郎主的家奴、财产,如同其他房产、田产般代代相传。

    三国时东吴将领凌操随孙策转战江东,后来跟随孙权在夏口与荆州刘表手下大将黄祖作战时被其手下‘锦帆贼’甘宁射死,孙权便让其子凌统继承了父亲的部曲私兵。

    如今的时代,豢养部曲私兵是理所当然的,部曲永随将帅从属于主将私人所有,儿子继承父亲的部曲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对于部曲来说郎主就是让他们去送死也没得话说。

    行军总管杨素见己方以多打多少还和对方僵持到现在实在是忍无可忍,不要说主寨连三个小寨中的一个都没拿下来再这样下去不行所以决定动用自己的部曲来解决问题。

    杨七知道现在的形势很明显只要能攻破挡在中寨面前的那个长枪阵那么距离拿下中寨就为期不远了,至于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自己和身后数百部曲同袍们的性命完全不重要。

    去年八月,他们随着郎主杨素讨伐响应相州总管尉迟迥号召起兵反叛的荥州刺史宇文胄,双方在虎牢一番激战局势胶着,当时郎主便下令让杨七带着五百精锐部曲身着重甲破敌军主阵。

    那一战他们冒着箭矢奋勇冲阵与敌军浴血奋战用高达八成的战损换来对方军阵溃散然后被己方趁势突入最终瓦解,敌将宇文胄被郎主亲率骑兵追杀一夜最后被斩于马下。

    同袍杨六脸上那一道狰狞的伤疤就是那一战留下的纪念,而杨七自己也身负重伤被创十余处全身伤疤如同蜈蚣一般纵横交错触目精心。

    不过这一切都值得,郎主立下战功受封清河郡公,立下大功以及力战而死的部曲们和遗属们个个得到丰厚奖励。

    一年时间郎主又练出了更多的精锐部曲,所以杨七对此次破阵能否成功没有疑问,那些长枪密密麻麻布阵看起来棘手但并不是没有破绽。

    如今的方法很简单,冲阵前将短枪投进长枪阵中造成杀伤和混乱然后用人命来换取冲入阵中的机会,前排同袍就算被捅中也要奋力前冲,争取让跟多的长枪捅到自己身上。

    他们身着铠甲戴着面罩、头盔护着要害部位一时半会断不了气,用双手将刺来的长枪尽量扯住或夹住,有了他们做吸引长枪的活靶子后排的同袍继续前冲。

    就算死五十人、一百人、两百人甚至是三百人也好,他们要用自己的性命为同袍换来破阵的机会,只要身后那些身经百战的同袍们能冲入敌人阵中那就是胜利的开始。

    部曲们手持盾牌和短枪,还佩着腰刀和匕首为的就是方便在人群里近战,他们身手矫健惯会攻人下盘届时如同泥鳅一般弯着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这个长枪阵就别想再稳当。

    长枪一乱后边的普通士兵也有机会冲进来届时这帮只有长兵器的安州军除了死就没有别的选择,他们造成了己方那么惨重的伤亡不会有人允许他们投降。

    尤其是这个长枪阵的主将,郎主要割下来做夜壶!

    杨七和几名同袍冲在最前面,他用手举起挡在前面的盾牌忽然受力随后响起‘咄咄’声,久经战阵的他心知这是对方射出的箭矢命中盾牌造成的效果,他略微侧过头瞄了一眼前方的长枪阵发现已经快要接近到能够投掷短枪的距离。

    就在杨七和同袍们右手倒持短枪做好投掷准备时他看见前面长枪阵中忽然走出一排人,他们人人右手拿着一个类似于小陶罐的东西左手似乎是在扯那小陶罐下边的绳子。

    扯绳子的动作很快完成,杨七眼见着他们摆出投掷的姿势便微微低头准备承受对方投来物品的袭击,他和同袍们都带着铁盔没必要将盾牌举起保护脑袋,那样的话反而会让自己的腹部以下失去保护。

    就算是没带铁盔也不会挡头,他们连死都不怕就更不怕头被打破了,杨六觉得对方不过是仍一些石块,或者是金汁什么的滚烫液体。

    金汁,将粪尿收集起来用过煮到滚烫后从城头倒下可以烫杀蚁附攻城的士兵,因为粪便肮脏伤口腐烂所以难以医治。

    ‘但在那之前我们已经破阵了!’杨六如是想。

    砰的一声一个东西撞到他的盾牌上随后一股灼热感在头上、后背上蔓延开来,杨六打算强忍着再跑几步就投掷短枪可那灼热感越来越强。

    甚至连握着盾牌的手都开始觉得烫了!

    不,是烧起来了,还有脖子上、肩膀上、还有后背全是滚烫的感觉,那感觉和火烧没什么区别,按说金汁臭味冲天可现在除了觉得越来越烫怎么没闻到臭味。

    杨六发现自己拿着盾牌的手起火了,是盾牌上缘留下来着火的黑水引起的,还有肩膀上、面颊上也有许多稍显粘稠黑水引起的火焰。

    身边传来焦味,他向右边瞥了一眼惊恐的发现身边一名同袍竟然变成了一个火人!

    不光右边,连左边的也是,不光一个两个还有更多个!

    杨六只觉得自己上半身都开始燃烧,似乎有液体顺着脖子溜下引燃全身,身上穿着的筒袖铠根本挡不住这燃烧的黑水蔓延。

    有人用手去拍着火的脖子、面颊竟然连那手都烧起来,杨六咬着牙不顾越来越难忍受的炙热感奋力前冲将手中已经烧起来的短枪掷向前方。

    孤零零的短枪落在长枪阵前没能造成什么伤害,距离还是不够近。

    然而也只有杨六能掷出手中枪,他身边、身后的同袍已经化作一个个人形火炬哀嚎着满地打滚,身后紧跟着的同袍躲避不及撞在一起后身上也烧起来。

    长枪阵里又扔出一波小陶罐,它们落在冲阵的精锐部曲人群中爆裂开来随后燃起无法扑灭的火来,有的陶罐甚至还在半空中就化作一颗颗火球。

    它们瞬间就把这数百悍卒的大部分点燃,一场无法扑灭的大火凭空在战场上烧起,一旁的征南军士兵起先不知道利害关系还跑上来帮着那些满地打滚的‘火人’灭火却无一幸免的被波及。

    杨七再也支持不住全身剧痛抽搐着倒地,那焚身之火很快便吞没了他的双眼,失去知觉前他恨恨的看了一眼那个让人手足无措的长枪阵。

    其他士兵惊恐的看着那些在焚身之火中哀嚎连连的‘火人’纷纷后退再没人敢上前,原先杀气腾腾的冲阵死士已经葬身火海,凌厉的攻势瞬间瓦解。

    安州军长枪阵里的士兵们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那一个个满地打滚的火人无动于衷,没有惊讶没有惊慌更多的是冷笑。

    因为他们早就见过西阳郡公鼓搞出来的这个名叫‘造价昂贵之大定元年试作型拉发火油弹。’

    这个被士兵们简称为‘火油弹’的凶器果然威力巨大,他们目睹过演示只是一个小小的陶罐扯去上面的一个绳索随后一扔,一头几百斤的大肥猪就烧起来了。

    果然是造价昂贵,一头大肥猪就这么焦了连块能吃的肉都没有了!

    陶罐里的黑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股怪异的味道,一烧起来连水都扑不灭,什么东西一沾上那火就蔓延到上面来除了用沙土覆盖之外根本没法扑灭。

    郡公专门挑了批人来练习投掷这个‘火油弹’说有这玩意在没什么重甲锐士能凭着厚盾突到阵内,当时看了演示后没人提出质疑如今现场看‘燎活人’的效果如此恐怖跟没人有疑问了。

    一阵阵让人作呕的焦味飘来,宇文温打了个喷嚏,看着眼前的人\\肉烧烤他眼皮直跳。

    不是因为怯场而是在计价,是为了那叮当响的铜钱,别人看见的是投出去的一个个小陶罐而他看见的一吊吊铜钱。

    ‘造价昂贵之大定元年试作型拉发火油弹’顾名思义是燃烧\\弹,还有一个属性是‘造价昂贵’。

    这是第一批投入实战的成品所以‘研发’费用也要算作成本算进去,算下来平均一个‘火油弹’的造价是四百贯。

    这次投出去了两波差不多六十个,所以有两万四千贯钱就这样木有了....

    两万四千贯,宇文温麾下两千多一点战兵按每人十二贯的抚恤金来换算也就差不多两万四千贯。

    当然他不会如此没人性的算账,因为练出两千能打的士兵能做的事要比这一百个‘火油弹’要多的多。

    “敢和我比烧钱?我烧起钱来连自己都怕!”

    ps:大家新年好!

第九章 敢欺负我,我爹来了!

    宇文温用‘造价昂贵之大定元年试作型拉发火油弹。’把征南军派来突阵的重甲锐士给一波带走了,看着一个个散发着臭味倒在地上身形扭曲焦黑恶心的人炭其他征南军士兵再支持不住向后退去。

    ‘火油弹’的秘密就是石脂水也就是后世的石油,这玩意中原不多见是宇文温从那个陈国的无良奸商王越处‘下单’订购的价格不便宜量也少。

    石油,如今的名称有石漆、水肥、脂水、石脂水等称号,大约是在西汉年代就已经在上郡高奴县(今陕西\\延\\安附近)发现这种东西能燃烧,而且用水无法扑灭。

    三年前,突厥围攻大周边境城池酒泉,守军用当地地面冒出的石漆收集起来点燃用来焚烧突厥的攻城器械威力无比,就靠着这个石漆的火攻酒泉终于守住没让敌军破城,所以这年头对于石漆(石油)可燃性的利用并不算罕见。

    未能广泛运用的问题出在‘货源’,如今中原的石漆‘货源’在西北一带宇文温没办法弄到,不过陈国国土最南端的德州九德郡(今越南荣市)毗邻的林邑国(原东汉日南郡一带)时不时有这玩意被当成‘特产’出售。

    陈国海贸发达,南下倒货的商人们时不时把这种被他们称为石脂水的玩意带一些回到京师建康当作灯油出售,有鉴于此‘居心叵测’的宇文温便让‘琉璃镜江南代理’王越收集这东西来抵价。

    当然还有其它在王越看来是奇奇怪怪的东西,他总觉得西阳郡公弄这些东西又不能吃也没什么利润放家里也占地方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宇文温让林有地带着手下小心翼翼的将石脂水粗略的蒸馏一遍得出进一步浓缩的‘火油’制作‘火油弹’,光是这个步骤就因为各种意外导致火灾损失惨重间接提升制造成本。

    为了保证安全性没用布条当‘导火索’而是用砂轮配着少量火某药做了拉发引信。

    通过点燃布条来引燃火油弹当然简单但有个问题是容易因为失火被意外点燃,这玩意要随着大军一起长途跋涉的万一出什么意外那真就是‘天谴’了。

    火油弹用小陶罐做弹体求的就是易碎但这就对平时存放不利,故而平时运输、存放时是在陶罐外套上稻草编制的袋子保护、缓冲。

    运输和存储时有专车和专人看护万一出什么意外也好处置些,当然这‘造价昂贵’的东西要是意外损坏的西阳郡公就要把相关责任人吊起来风干!

    有了拉发引信使用时一拉陶罐上的绳索有数息时间的延迟以便士兵投掷,为了制作出可靠且能正常延时的拉发引信花费的金钱也不少。

    这玩意宇文温是准备着大决战时搞一个‘大新闻’所用,如今对方提前使出了重甲锐士突阵的方法所以他也不藏着掖着立刻拿上来用。

    钱没了还可以再赚,辛辛苦苦练出来的士兵那才是无价之宝!

    。。。。。。

    杨素看着安州军阵前那场莫名其妙烧起的大火嘴角抽搐,方才督阵将官惊慌失措的跑来禀报说那突阵的五百精锐部曲就这样葬身火海一个不剩还连带着将近两三百人一起玩完。

    “继续进攻!”杨素决定不让对方有喘息的机会,就要用车轮战继续进攻直到攻克营寨为止。

    己方损失了将近六千人可对方也好不到哪里去,己方士兵还可以轮流休息对方基本是全员战斗了一个下午,再打下去安州军弓箭手怕是连拉弓的力气都未必有了。

    杨素身边将领说不如先退下来,安州军放的那场火十分蹊跷万一大军再围上去他们又如此的话....

    “他们若是能接连放火那么一开始就放了还用等到现在!”杨素面露凶光,他的精锐部曲不能就这么白白的没了,身为主将连自己的私兵都动用了那些普通士兵有什么资格说害怕!

    杨素虽然不知道那长枪阵里用的什么东西把自己的精锐给点了但以他多年征战的经验判断对方的这种手段不会太多。

    首先,别处左翼的安州军要崩盘时都没见用,说明这些纵火的东西不是充分装备。

    其次,方才这长枪阵移动到中寨前面对己方如潮士兵的围攻也没有将这纵火之物投入使用,反倒是自己派出准备决死突击的精锐才用上说明这东西的量不是多到随意使用的地步。

    还有,这玩意怕就是那长枪阵才配备有的,为的就是对付重甲突阵的步卒。

    杨素虽然没见过如此长的枪列阵但并不代表他没办法应对,派出去的五百精锐部曲就是要凭着重甲和盾牌冒着箭矢突入到长枪阵面前再不惜牺牲自己让同袍突入。

    安州军的枪是长但意味着一旦被人逼到身前就没办法招架,他们结阵光凭长枪对敌靠的就是配合一旦乱了那么更多的己方士兵就会贴上去肉搏所以枪阵可破。

    然而对方的将领似乎也察觉到这一弱点备下了纵火之物对付重甲步卒,这把火一烧怕是把己方士兵们的胆都给吓破了。

    所以杨素决定重兵攻打两翼,至于中间的长枪阵他决定用另一种办法对付,这种办法若是放在平日对方也能轻易化解可现在不行!

    。。。。。。

    宇文温迎着夕阳泪流满面,他这个‘夕阳郡公’发现自己‘又中招’了。

    现在是下午将近傍晚太阳在西边,两军对阵安州军在东而征南军在西,安州军面向西方而征南军背对西方,也就是说西边的夕阳晃瞎了‘夕阳郡公’以及一干手下的‘狗眼’。

    前方许多征南军的弓箭手正冒着箭矢在盾牌手的掩护下向长枪阵冲过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帮家伙要集火用弓箭对付结阵的长枪兵们。

    然而本阵的弓手不能和敌军对射,因为那帮家伙现在有阳光在头顶闪耀而自己的眼睛被晃得要瞎了,对付目标拉弓搭箭可眼前一片刺眼所以他们根本都没办法瞄准进行精确射击。

    其他人还好,结阵的长枪兵戴着有帽檐的藤盔只要稍微低头就不会晃眼睛,如今真的一遂宇文温的愿要单凭长枪阵硬扛对方骑兵了。

    宇文温觉得要不让弓箭手们来个盲射?由领箭手判断距离后喊出拉弓力度和角度让其他人照着做把箭射出去...可是自己从来没让他们练过这样玩纯粹是‘命中靠信仰’啊!

    对方弓箭手有盾牌做抵挡所以盲射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己方营寨敌楼少上面的弓箭手忙着压制外围更多的敌军弓箭手一时半会没法帮忙,身后中寨的寨墙已塌弓箭手也没法在方阵后制高点俯射支援。

    “所以咯,向着夕阳奔跑吧少年们!”宇文温拔刀向着逼近的敌军弓箭手们一指,中军阵号声响起,杨济带着长刀队手持藤牌冲出长枪方阵向弓箭手们冲去。

    配筒袖铠、面罩、铁盔、盾牌、近战武器?这种‘重甲’精锐近战兵我也有啊!

    征南军弓箭手在盾牌手的掩护下逼近方阵却未曾想对方竟然派出步卒突击,他们身后长枪阵更是猛地突前快步前进紧跟着刀牌手身后提供掩护。

    仓促之下放箭全部被对方藤牌挡下,他们逼近速度极快再说身后有长枪兵掩护也不用提防后边而是全力冲锋于是在第二轮箭射过之后便贴了上来。

    攻击方式及其简单粗暴,前排长刀手凭着盾牌猛地撞向征南军盾牌手死死顶住形成一堵人墙,第二排长刀手在其身后单膝跪地身子前倾一手扶膝,后边赶上来的长刀手踏着他们的肩膀然后踩着第一排同袍的肩膀向着前方高高跃起。

    半空中他们双手握刀高高扬起落地时当头一斩就将人砍做两段,更多的人用如此方法越过人墙接连秒杀借着盾牌掩护的征南军弓箭手,猝不及防之下他们被这帮不要命的凶神砍得人头落地残肢横飞伤亡惨重。

    每三名长刀手组成一个小组协同作战化作一个个绞肉机搅起腥风血雨,弓箭手们没几个佩刀的被对方这么冲进来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对方带着的骷髅面具沾上无数鲜血更是让他们心惊胆战。

    仓促间将手中弓抬起想挡却被那锋利的五尺长刀连弓带人劈成两段,一个个戴着骷髅面具的长刀手如同置身血海之中浴血奋战,刀光闪过夺命无数。

    眼见着对方竟然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杀得己方弓手血流成河,杨素放弃了一切取巧的手段决定也要用简单粗暴的方法破敌。

    车轮战,用人命堆出来!

    杨素凭着己方人多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因为他看的清清楚楚这长枪方阵整整战了一下午从头到尾都没得休息过。

    再怎么能打也熬不了这么久,所以杨素不会给对方喘息的机会甚至连吃晚饭的机会都不会给,他命令中军擂鼓让新一轮进攻开始。

    眼见着副将愣愣的看着南边不动,杨素怒上心头他最反感手下做事拖拖拉拉正要大声呵斥却听得南边传来连绵的号角声。

    他闻声向南面望去随后也愣住了。

    南方旷野上旌旗招展,一大片黑潮正从地平线上向自己这边涌来,黑潮两翼有大量灰尘扬起看样子是大股骑兵在疾驰。

    “安州军主力...这怎么可能...”杨素看着眼前的大军满脸俱是不可置信。

    己方是今日将近午时抵达浮桥守军西侧不久后展开攻击,安州军主力按理来说应该还在攻打四十多里外的樊城,就算得到这边消息立刻掉头也不可能动作这么快。

    大军拔营不是这么快就能动身的,除非他们是上午就出发了!

    “鸣金,收兵。”杨素又瞥了一眼那血腥味四溢的战场恨恨地下令。

    眼见着敌军退走,安州军营寨处守军们欢呼的声浪冲天而起。

    灰头土脸的宇文温看着南方的安州大军松了一口气随后一把扯下头盔颓然坐在地上,他麾下的军队已经到了极限,厮杀了半天长枪兵们持续在高度亢奋的情况下作战现在已经把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

    “敢欺负我,我爹来了!”宇文温疲惫的看着西面的征南军大营喃喃自语。

第十章 疑云【求收藏求推荐】

    樊城东北四十余里的两河口下游河段,安州军为了守卫浮桥设下的河西营寨所驻扎的将近两万守军顶住了朝廷征南军五万人的围攻,血战一下午以伤亡将七千人的代价等到了安州军主力回师。

    宇文温率领的新军表现出色,原先在右翼布阵的长枪方阵英勇奋战移师中军将中寨牢牢护住为全军扛下对方如潮般的车轮战立下大功。

    但这只是开始因为营寨外边安州军和朝廷的征南军主力南北对峙大战一触即发,所以奋战一下午的安州守军怕是只有一个晚上的休息时间。

    搞不好今晚上会有让人热血沸腾的夜袭也说不一定哎!

    这是宇文温一闪而过的念头,当然他不可能脑残到带着两千多步卒去夜袭十几万人的军营,不光对方肯定有防备而且自己也没什么骑兵去冲击那绵延十余里的帐篷群能全身而退。

    他是担心敌军夜袭自己所处的河西营寨,安州守军硬扛了一下午等到了主力回援绝境逢生不免有所松懈就怕被对方有机可乘。

    河西营寨守将、总管司马郑万顷也防着对方来这一招所以做好了相应安排,由今日没有上阵厮杀的士兵值夜让厮杀了一下午的士兵休息。

    晚饭过后宇文温和军主陈五弟及各幢幢主巡查麾下士兵宿营情况,今日未参战的辅兵帮忙做杂物给同袍打下手,此次出征宇文温招募了两百多民夫来运输辎重,原先的辅兵则时刻作为替补参加作战。

    辅兵们平日里依然要进行训练,他们的训练强度可比一般的军队士兵要强得多所以是作为新军战损员额的有益补充。

    宇文温的新军原定练兵半年成军也就是说从二月开始应该是到七月份才完成操练计划,如今四个月就拉出来‘砍人’效果不错看来自己花了那么多钱粮好歹没浪费,练三日休一日的强度果然不是白熬的。

    幢主许绍向宇文温汇报了一下此战伤亡,因为有了桐柏山巴蛮的鲜血洗涤此次新军们表现出色,靠着长枪方阵不但造成敌军伤亡惨重自己却损失轻微,作战时当场阵亡连同伤重不治的一共四十人。

    “就按之前的规矩办,好好抚恤他们的家人,把名字以及阵亡原因誊抄一份留着。”宇文温叹了口气,再怎么厉害的劲旅上了战场都难免死人,连同平定桐柏山巴蛮时损失的七十七人如今已经没了一百一十七人。

    他让许绍负责后勤所以今日血战许绍领着辅兵在主寨里待命,这个小宇文温一岁的岳州刺史许法光之子如今已融入新军之中成为不可或缺的一员。

    宇文温还让许绍统计阵亡原因比如说是中箭、肉搏还是其他什么武器造成的伤亡,还那些伤重不治的士兵受伤部位以及轻伤的部位是哪里都要详细记录下来。

    还有各队主平时要注意收集士兵们各类五花八门的意见比如军服哪里容易磨损,对于伙食的满意度、后勤保障有什么意见等等之类。

    特别是平日里有什么心得也要大家提意见,但是让抠脚大汉们自己说可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于是宇文温便喜欢来‘问卷调查’。

    无聊的有“你对大周局势发展有什么看法”,正常一些的有“行军一日后你最想做什么”、“准备上阵厮杀前你最想做什么”,一般的有“你领了军饷最想买什么东西”、“列阵作战时万一内急你怎么办能憋多久”。

    许绍以及十余名会写字的士兵负责对这些意见进行记录和汇总统计,每月按照宇文温提供的格式编制‘报表’存档备查。

    作为熟读经史子集的‘文化人’许绍对宇文温的这些奇奇怪怪的做法十分不解,他觉得这些东西对行军打仗似乎没什么用处何苦如此麻烦。

    每当对方提出疑问时宇文温总是笑而不语说日后定见分晓,所以现在许绍私下向他‘求教’下午安州主力大军‘竟然’及时回援的秘辛时宇文温依然准备‘笑而不语’。

    许绍觉得这个事情很奇怪,按说安州军就算有了威力巨大的攻城器械也没可能这么快攻克樊城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来迎战征南军主力。

    他认为这才三日时间大军就攻克樊城回师,莫非是有什么更加威力巨大的器械?

    安州总管宇文亮及其一干心腹将领肯定知道内幕但许绍没资格去问,一般士兵大概也懂但在军中到处打听的话怕是要犯军纪当做奸细抓起来,所以许绍想起了一向不着调的西阳郡公宇文温。

    他吃晚饭时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认定是宇文温弄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大威力武器,便腆着脸来问内幕消息了。

    “既然自称末将了,那就得喊军职,统军,是宇文统军!”宇文温知道对方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自己企图‘泄密’的想法也是快憋不住了。

    不过他还是硬生生把要说出的话憋住了只是透露了只言片语:“日后定见分晓!”

    许绍没探出什么口风没耐何先行告退,宇文温则陷入沉思,原因不是接下来的‘大决战’而是关于自己处心积虑备下的将近一百枚‘造价昂贵之大定元年试作型拉发火油弹’已经在今日用掉了六十枚,剩下四十枚只能压箱底了。

    从不良奸商王越那里弄来的石脂水(石油)不是很多现在已经全部用光,下一批货什么时候到也没个数,所以宇文温最近一段时间想在战场上多玩几次人\\肉烧烤是没有办法了。

    但目前他纠结的是不良奸商王越的信誉问题:那混蛋竟敢放他鸽子不来收货了!

    先前负责‘琉璃镜’销售事务的刘彩云托人带口信说上月初做好的镜子王越到现在都没来付款,现在一个多月了王越连个消息都没有。

    这经销商不来进货也不来付款那宇文温的财政就会出现短缺,虽然靠着上半年积累下的钱财应付完今年没问题但这依然让他十分不爽。

    宇文温不愁镜子的销路只是觉得十分奇怪,他搞不清楚王越是被人‘黑吃黑’干掉了还是摸到了‘琉璃镜’的制作工艺故而‘违约’。

    “如果是被人看破了工艺那就麻烦了,得另寻生财之道才行...”宇文温望着夜空喃喃自语。

    。。。。。。

    征南军大营内,中军帐。

    账内灯火通明,行军元帅梁士彦、行军元帅长史郑译正在和各位行军总管商讨军务,其中核心内容就是安州军到底把樊城怎么了。

    去年七月襄阳被安州军围城数日就攻陷,朝廷总结经验教训把襄阳对面的樊城改造了一番:城墙加固并在外侧夯土加厚,在城墙后大量修建高度与其差不多的箭楼。

    为了消弱安州军那种大威力的投石器械他们要把守城的战线移到城墙后,当敌军攻上城墙时那才是大战的开始:巷战。

    城内房屋已被改造变成一个个小堡垒,有城墙在外抵挡投石器械的视线这些小堡垒不会遭到攻击,安州军要拿下的话只能用人命一个个填。

    樊城守军、水军将士的家属在开战前便强行疏散至别处美其名曰‘避难’其实就是做人质,让将士们和攻城的安州军死磕。

    襄阳失陷时过半水军老兵逃到樊城,所以后来占据襄阳的安州军再怎么操练新水军也不可能在一年时间内能与樊城水军抗衡,除非陆路大军攻破樊城否则他们的兵马应该过不了江。

    目标是让樊城能守上一个月,城在水军就在那么就能阻断襄阳那面渡江北上的水上粮道。

    以樊城为饵引得安州军主力兵临城下却一时半会拿不下,这时征南军在这两河口西侧截断安州军主力唯一陆路粮道并接应樊城守军,攻打樊城的安州军腹背受敌事小而水、陆粮道断绝事大到时粮草耗尽就会不战自败。

    这是杨丞相亲自定下的计策,一切细节看起来都那么完美无懈可击还用水攻直接把两河口浮桥破坏了,可是现在出了两件意外:浮桥西岸守军营寨没能拿下,安州军主力竟然从樊城及时掉头返回与己方对峙。

    胜败乃兵家常事所以那西岸守军营寨今日没拿下来也无所谓明日再攻打,只是安州军主力为何从樊城哪里突然掉头回来就有问题了。

    要么樊城还在己方手中那么樊城水军就能控制汉水,安州军主力无法从水路得到粮草补充,那么接下来征南军就要围绕两河口下游这条河道展开争夺不让对方能搭起浮桥输送粮草。

    如果樊城被攻破那么断粮之策就无法实施这样一来只能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对攻,接下来的问题有两个:对峙还是立刻决战?

    如果排除樊城守军有人反叛里应外合献城,安州军能在三天不到的时间拿下樊城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投入了威力更加巨大的军械。

    那玩意能用在野战么,万一两军对阵时安州军投入战场的话己方如何应对?

    现在南边消息断绝,安州军派出大量游骑四处拦截己方南下的哨探所以对于樊城那边的情况一抹黑,行军元帅梁士彦和一干行军总管倾向于求稳:对峙。

    他们粮道通畅物质充足无所谓多耗上十天半月,先探得樊城那边情况后再拟定对策,如果是急于求战那就遂了安州叛军的意对方就等着击败征南军然后赶在洛阳那边战事落幕前席卷荆州总管府。

    但是名为元帅长史实为监军的郑译可不答应这帮将领办事拖拉,他有话说。

第十一章 临战【求收藏求推荐】

    征南行军元帅长史郑译不想让战事拖下去希望朝廷大军能早日解决安州叛军,他认为仗迟早要打那么晚打不如早打,拖下去怕是丞相那边不好交代。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秋收时节快到了。

    现在朝廷、‘伪周’、安州叛军三方都出动了号称几十万人规模的军队作战,可大家心里很清楚这兵力有很多水分因为许多士兵不久前还是庄稼汉现在不过是临时动员起来服兵役而已。

    征南大军号称十五万人可真正能打的战兵也就五、六万,剩下的征召兵平日里怕是见了死人都哆嗦更别说上阵杀人了,这么多人不过是辅兵除了运输粮草和开路搭桥外没什么好做的也什么农活都做不了白白在这里浪费时间。

    如今是六月下旬到了八月就是秋收的季节若是耽误了农时怕是收成要骤减,再说这么人吃马嚼空耗一个月不是养不起但后面的损耗怎么补?

    按照正常的军中粮食供应每人每天消耗粮食为七斗,一个月就是二百斗左右去掉零头算作二石,十五万人规模的大军一个月消耗三十万石粮食连带牲口和战马那就更多了。

    在两河口如果和安州军耗上一个月就算赢了还得乘胜追击,战事顺利也许一个月能解决问题万一受阻于坚城之下又得耗时间,这一来二往的没两个月怕是不行所以又要消耗粮食。

    郑译认为存粮被大量消耗秋收又受影响万一搞出个饥荒来活不下去的农民一闹事又得派兵来解决,所以长痛不如短痛该动手就动手。

    在座各位将领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基本都做过一州刺史甚至总管所以也知道郑译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他们不认为自己会输所以对于善后的事宜也不得不考虑多些。

    行军总管梁士彦思索片刻后发话算是表了个态:“长史言之有理,若是我军在此处拖延太久万一洛阳方面战事不利给尉迟惇派兵南下届时腹背受敌就不妙了。”

    洛阳地界在荆州总管府北面中间为伏牛山隔开,如今朝廷大军正和‘伪周’尉迟惇大军在洛阳地界对峙迟早要决战。

    若是胜了倒还好说若是败了尉迟惇派兵南下乘虚而入攻打荆州总管府那么还在和安州军对峙的征南军就玩完了。

    行军总管杨素也认为就算己方想拖可安州军这边未必愿意等,他觉得对方过几日怕就要全军押上决战所以己方也没什么时间去打探樊城是如何陷落的具体内幕。

    但此次决战要慎重,因为安州军怕是又用了什么威力巨大的军械。

    去年六月底行军元帅王谊领兵在长寿城外和安州军决战结果对方弄出了巨弩射得朝廷大军苦不堪言,最后崩盘还是因为己方骑兵在冲击侧翼时被对方弄出的奇怪声响给惊了马匹导致满盘皆输。

    樊城守将们的家人都被软禁在穰城做人质他们不大可能会献城投降,所以安州军一定使了什么手段,那么对方若是在决战时使出奇怪的手段己方该如何应对便是将领们商议的重点问题。

    郑译却无心参与讨论他见将领们决定速战便放了心然后对自己的前途开始盘算起来,因为现在他的仕途又不顺利了。

    去年促成了朝廷和安州和谈之后郑译在丞相杨坚那里混得风生水起势头不错可到了今年就不行了,因为他开展‘技术服务’收受贿赂太多被杨坚知道后十分不爽。

    当然杨坚不想把帮助自己上位的老同学郑译弄得太狼狈为了保住对方的脸面只是将他架空。作为相府长史的郑译发现手下处理什么公务都不知会他,堂堂相府长史成了一个摆设。

    郑译不是傻瓜知道丞相这是表达对自己的不满于是赶紧谢罪请求免职,杨坚奉行‘水至清则无鱼’见警告的效果有了也没为难郑译依旧让他做长史只是重任什么的是没有了。

    所以郑译不甘心便想着‘死灰复燃’,他喜欢钱但没权就没有钱所以要‘铤而走险’去立功,恰逢大战在即于是主动请缨作为征南行军元帅长史一同出征讨伐肯定要反叛的安州军。

    他之所以选择这一路大军是因为觉得风险小胜率高,洛阳方面的朝廷军队要对付尉迟惇大军乃重中之重所以郑译想去也去不了那监军重任交到了杨坚心腹中的心腹——高颎手上。

    对付北面突厥大军也不稳妥就怕一个不小心给围了城或者被骑兵突袭怕是小命要完,所以郑译选择了征南军这一路。

    杨坚虽然对郑译大肆收受贿赂的行为颇有微词但也明白至少其忠心没问题所以见他主动请缨也不推脱直接任命,所以郑译兴冲冲地随军南下要有一番作为。

    特别是要找老客户西阳郡公宇文温‘叙叙旧’。

    郑译毕竟还算是杨坚的心腹所以知道朝廷的全盘计划,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这‘伪周’以及突厥来势汹汹却未必能占得太大便宜而‘趁火打劫’的安州军迟早落到丞相设好的陷阱里玩完。

    所以朝廷大军一路势如破竹攻克安陆对于郑译来说没问题,到那时他的‘商机’就来了。

    宇文亮、宇文明、宇文温父子三人作为‘反叛’的大周宗室那必定是要杀掉的,不过若是能活捉的话肯定要押往长安‘明正刑罚’那么郑译就打算在此期间把老客户宇文温‘榨干’。

    据他所知已经有人想‘预订’宇文温那传言貌若天仙的夫人尉迟氏,不过郑译对女色不感兴趣他就喜欢钱所以打算用三寸不烂之舌鼓动宇文温‘献财保命’。

    至于交了钱财之后能不能保命那就天晓得了,当然要是钱给得多宇文温想保住夫人争取个出家的机会也不是不行。

    所以呢,丞相杨坚铲除了安州叛军,郑译自己立下功劳又捞了一笔,将领们立了军功得了赏赐真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郑译盘算着待得此次平定战乱后丞相怕是要取周而代之,所以趁着还有仗打赶紧立功到时瞅准机会‘劝进’届时儿子的富贵也就有了保障。

    。。。。。。

    安州军河西营寨,宇文温在和手下开会顺便也是战前鼓气。

    方才安州军大营派来信使传达了总管宇文亮的决定:明日决战。他对于河西营寨守军的安排是钉在征南军东翼不动借以牵制对方兵力。

    原本驻扎营寨的守军为一万五千人如今剩下八千人左右,与恰好经过此处随后助战的西阳郡公宇文温麾下两千余人共计一万人由守军主将、总管司马郑万顷统领。

    信使特地交代:决战开始后除非战局走势明显否则全军不得妄动,尤其是西阳郡公宇文温!

    宇文温在和郑万顷等一干高级将领听命时对最后这句话哭笑不得,父亲宇文亮就怕他立功心切乱来所以特地让郑万顷好好‘看着’自己。

    虽然被全军主帅点名说要‘严加看管’但他可没这么老实所以散会后便召集一帮‘爪牙’来策划次日要弄个‘大新闻’。

    与会人员为幢主及以上级别不过长刀队队主杨济也在列,会谈的主要议题就是明日如何发挥自己的特长为大军获胜添油加柴。

    新军以步兵为主所以那什么骑兵突阵然后在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就算了,长枪方阵人数也就千余人没那实力能步步推进压迫十余万大军的侧翼。

    他们所处的地方为双方大军东翼身后是河流骑兵冲不起来也不好迂回进攻,所以面临的敌兵应该大部分是步兵及少量骑兵。

    经历了今下午的战斗敌方怕是总结经验教训调来大批弓箭手对付自己,所以下次作战时己方弓箭手必须在阵中随行作为掩护。

    “所以要列出空心方阵,让弓箭手还有长刀队在阵内待命。”宇文温总结大家的想法后做出决定。

    “还有骑兵。”骑兵幢幢主宇文十五生怕漏了自己,他和手下因为无法参战在营寨里数了一下午蚂蚁此次大战在即可不想在一边发呆。

    “还有辅兵,决战时可能损伤严重需要及时补充人手。”许绍补充了一句,他觉得自己作为领兵官也要上阵杀敌,再说此次随行的不光是辅兵还有‘特殊装备’正好在大战中一展身手。

    “末将提议,将所有备用藤牌发放给方阵兵们尤其是最外围士兵。”杨济也发言说道,他认为敌军不光调用弓箭手还可能有其他远程攻击手法。

    特别是投掷短枪、斧头等杀伤力也是颇为厉害,己方士兵虽然身着两当铠头戴藤盔但列阵对敌不能随意动弹,对方只要把短枪、斧头甚至石块什么的往方阵里扔就肯定会伤到人。

    虽然己方有弓箭手配合但决战之时敌军人山人海围上来未必能压制的过来,士兵们手臂、面部、腿部俱无防护之物受到攻击后很容易受伤。

    战场之上两军厮杀之时受伤很难立刻得到救治,一旦受到重创也只能忍着时间一久就会造成无谓的人员伤亡,所以强化前排士兵的防御十分必要。

    平日操练时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前排士兵右手拿枪左手持盾防御远程攻击也不会太别扭,等到对方步兵冲上来后扔掉藤牌再用双手拿枪刺杀也无问题。

    “明日之战先看形势,不管我军胜负如何绝不作壁上观!”宇文温一锤定音。

第十二章 简单粗暴【求收藏求推荐】

    次日上午,决战开始。

    安州军主力摆开阵势军阵绵延数里,北面数里外的征南军也不甘示弱鼓角连天旌旗如海。

    太阳东升河边雾气散去,如同双方期盼的一般,安州军主力率先发动进攻。

    中央是步兵军阵,连同左翼(西翼)右翼(东翼)骑兵黑压压的大军如潮般向北缓缓逼近。

    一阵连绵号角声响起征南大军亦闻声而动,他们亦身着黑色军袍执锐披坚严阵以待,两军大纛上俱是一个硕大的‘周’字,昔日的同袍如今已成敌军,

    双方游骑率先出动袭扰对方,敌我双方在两军之间的旷野上来回追逐留下一片狼藉,大军距离渐渐接近到弓箭射程范围,弓箭手们出阵对射一番掩护各自步兵军阵前进。

    征南行军元帅梁士彦看着对面的安州军方阵颇为自得,此次己方主动选择战场导致对方的巨弩无法上场发挥使得安州军的所谓优势几乎荡然无存。

    他们所列阵之处往南约七百步左右的地方有许多水塘、湿地,这样一来安州军的巨弩排不开阵势也不方便发挥不了作用。

    去年行军元帅王谊长寿兵败后给时任左丞相的杨坚去信,在心中说到了安州军所用巨弩的种种情况,特别是其射程大约是在七百步左右。

    所以此次施行断粮之策之所以选在此处扎营的一个原因就是地形,能让南边的安州军巨弩行动不便也不能顺利的一字排开发挥最大威力。

    这一地形如今果然奏效,安州军一上来便主动进攻没有用巨弩掩护,待得两军撞在一起后那巨弩就是想再用也用不上了。

    眼见着双方军阵接近到弓箭射程范围随后就要进入肉搏梁士彦稍微松了一口气,昨夜他和一干行军总管们商议许久定下许多应对之策就是防着对方使出什么了不得的军械扭转战局,如今两军主力缠斗在一起正所谓投鼠忌器不信对方还能使出什么花样。

    正在这时一名副将来报说中军望车上哨兵探得对方步兵军阵里随行有许多马车,因为不高加之有门旗遮挡所以待得近了才得以发觉。

    “马车?”梁士彦想了想首先否决了那马车是车兵的念头,车兵虽然对付步兵还算厉害可完全斗不过骑兵,如今的时代已经没什么人用车兵了。

    再说就算要用也要早点用,趁着距离足够让马车跑起来这才有冲击威力如今双方距离如此之近用车兵就是找死,无论是车兵还是骑兵一旦冲入步兵阵中没了速度就无法逃生,四面八方都是武器砍来没人可以招架得了。

    这个问题没让梁士彦纠结多久,就在双方弓箭手还在对射时安州军阵里冲出了许多辆马车。

    但马车很奇怪,拉车的马有两匹每匹都是身披马甲从头到尾遮得严严实实,身后拉的车是四轮车其车厢遮挡得严严实实。

    车厢没有帘子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征南军弓箭手见对方冲阵虽然不知道车上是什么东西依然集中火力向马车放箭,此时双方军阵距离也就一百多步没有骑兵的施展空间只能用弓箭来阻挡了。

    一波羽箭覆盖过后无论是马、还是车厢上都插了许多箭但对方依然若无其事的向前冲,片刻后便撞入征南军大阵内弄得人仰马翻。

    忽然间马车撞阵之处爆起火光同时巨响连连接着冒起一阵阵黑烟,黑烟升起之处周围十余步内血肉模糊,征南军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军阵为之一撼。

    未等他们回过神来又有许多马车疾驰而来毫无阻挡的撞入军阵之中,因为前排士兵已经被莫名其妙的‘落雷’击中化作肉泥再无人阻挡马车向阵内疾驰。

    马车深入军阵十来步后忽然纷纷爆起火光将四周人群变成残肢断臂,第二轮‘落雷’之后征南军中央方阵士兵们眼见着对方第三波马车冲过来心理上承受不住开始惊慌。

    他们何曾见过这么简单粗暴的攻击方式,同袍们还没有和对方短兵相接就被莫名其妙爆起的火光夺去了性命,虽然身上穿着铠甲却依然避免不了脑袋崩裂口鼻出血的惨状。

    第三波马车在征南军大阵里炸开随后安州军大阵爆发出如潮的喊杀声向他们冲来,征南军士兵再也承受不住全面崩溃。

    先是所剩无几的前排然后是劫后重生的中间然后是风声鹤唳的后排,三轮巨响带来的血光之灾已经摧毁了他们的士气,溃散如同涟漪般在整个征南军大阵扩散最后形成山崩地裂之势。

    中军处,行军元帅梁士彦面色凝重的看着己方军阵里那一阵阵升起的黑烟,他原先还在思索安州军会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如今算是亲眼看见揭开谜底。

    “难怪,难怪樊城撑不了几日就陷落了。”梁士彦看着开始崩溃的大军没有做出任何应对措施却是喃喃自语。

    是妖术还是丹石之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梁士彦知道了他最想知道的答案。

    这东西要是用来攻城怕是无坚不摧吧,樊城的城墙怕就是被这些东西瞬间攻破,城内那些堡垒也是抗不住这种恐怖的威力给毁了。

    “所以不是樊城守将投敌,而是你宇文亮的手段了得!”梁士彦仰天大笑,纠结一夜的问题得到答案他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作为曾经的同袍、同事,梁士彦对宇文亮很熟悉,去年三月攻打陈国回师途中还和对方开玩笑说其人老心不老在长安‘金屋藏娇’。

    所以他知道宇文亮的能力:政务能力平淡无奇用兵也是中庸之道,但在宇文宗室里也算是矮子里面选高个,是唯一在外担任总管手持重兵的宗室。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谊君才会掉以轻心吃了打败仗最后丢了性命。”梁士彦嗤笑一声,摆摆手阻止了面色焦虑的副将请求他下令采取措施挽救局面的请求。

    去年命丧襄阳城的襄州总管、行军元帅王谊字谊君,故而大其二十五岁的梁士彦如此称呼对方。

    梁士彦已是六十六岁年纪方才那连番巨响震得他心跳加速差点背过气去,如今非但没有目睹大军崩溃的惊慌失措反倒是淡定的喝了杯水。

    一名全身披挂的彪形大汉来到他面前单膝下跪说道:“郎主,马匹已准备妥当!”

    “很好,下令...算了,不用下令他们也会后撤。”梁士彦吩咐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中军留下面面相觑的副将们。

    在那名彪形大汉的帮助下梁士彦骑上马,临走前他瞥了一眼此人说道:“梁默,一会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小的遵命!”被称为梁默的男子郑重的行了个礼。

    。。。。。。

    战场东翼,河西营寨外,已经列阵完毕的安州守军们看着眼前战局目瞪口呆。

    方才两军缓慢接近时守军主将、总管司马郑万顷还觉得要战上半日才能看出局面好坏,可未曾想己方大军一上来就用简单粗暴的手段将敌军打得崩盘。

    那马车上到底放的是什么东西竟然有如此威能!

    其余将领满脸喜色的议论纷纷而郑万顷却不由自主的瞄了瞄右翼的长枪阵,具体说是长长枪阵里的一个人:西阳郡公宇文温。

    作为总管宇文亮的心腹之一郑万顷知道一些外人所不知道的秘辛,尤其是关于这个总管次子宇文温的事情。

    去年为安州军击败朝廷大军立下无数功劳的军械:“八牛力之拖曳式三弓合一绞车弩”、“跨时代之长射程重力式抛射砲”、“极西罗马之扭动力直瞄弩砲”、“布朗运动之药发泼猴”就是工匠们按照宇文温的指点所制。

    尤其是那个“跨时代之长射程重力式抛射砲”硬生生就用两日时间把固若金汤的襄阳城给破了,当时郑万顷在后方听到这消息之后还怀疑是信使传错话了。

    世人不知道宇文温的功劳还传什么总管儿子‘一虎一猫’当真可笑,结合宇文温出使长安在大殿之上直接撩拨丞相杨坚怒火还能风平浪静后来更是全身而退回到安陆,这可不是什么运气能解释清楚的。

    别的不说,能把总管司录厍狄士文那个不识人间冷暖的‘面瘫’憋得无可奈何也算是手段了得。

    郑万顷原为南朝人士梁朝末年随父亲入西魏,后来西魏变北周也就成了大周臣子,在长安时郑万顷和隋国公杨坚交情不错但这不是他投靠杨坚背弃大周的理由。

    他感念周武帝宇文邕的知遇之恩决定为大周尽忠,所以上司宇文亮决定起兵反杨他没有任何异议就摇旗呐喊,如今看着总管的两个儿子表现不错心里也放心了许多。

    遥望天空郑万顷心中惆怅不已:‘若是先帝在天有灵看着这大周时局也不知有何感想...’

    宇文温忽然打了个喷嚏随后东张西望了一会确认没什么怪蜀黎盯着自己便恢复正常,他手下新军摆开了‘凸’字形空心方阵连同弓箭手、战车、长刀队都收纳其中如今大家正在围观大战。

    “统军,我军是否要出击?”军主陈五弟看着己方局势一片大好兴奋异常,眼见着安州军即将碾压朝廷大军他热血沸腾希望能一同追击。

    “先等中军号令,没有郑司马的号令就不能擅动。”宇文温心情极好,他觉得大胜在即自己的新军也没必要急吼吼的冲去抢人头还不如老老实实做后备军。

    虽然面上镇静可宇文温心里却纠结得要紧:‘父亲,你这种用法把火某药都用光了这样真的好么?我可没办法再去弄来大量的硫磺了啊!’

    他时下顾不得心疼只能安慰众人:“还得以防万一嘛,要是征南军来个反扑什么的我军再上场不迟。”

第十三章 诈败

    大周朝廷派遣的征南军在和安州叛军决战中被对方的‘杀手锏’击溃,兵败如山倒。

    征南军中央军阵的步兵们吓破了胆丢盔卸甲往北逃,身后是如潮的安州军在追击,安州军主帅、安州总管宇文亮在中军处看着局面十分满意身边将领们也是喜上眉梢。

    这什么轰天雷果然厉害!

    三日前安州大军兵临樊城下将城池围的水泄不通,第二日上午直接就用轰天雷攻破了两处城墙,回想起那日的动静许多人还是记忆犹新。

    巨响过后砖瓦横飞原先完整的一段城墙瞬间就变成残垣断壁城墙上的守军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安州军从缺口蜂拥而入遭到城墙后的箭楼袭击一时间进退两难还是靠着轰天雷一下把几个扼守要道的箭楼拔掉。

    城内各处守军刚开始还想负隅顽抗结果被轰天雷吓得魂不守舍,当最初几个小堡垒被清楚后大部分守军都投降,安州军凭着轰天雷的威力大军只花了一日时间便将樊城拿下。

    拿下城池后将领们在城内四处巡视不由得为其备战准备工作佩服不已,对方把城内改成一座座小堡垒若是没有轰天雷帮忙那不光伤亡大增就连拿下樊城最快也得一个月以上。

    樊城水军没想到战事变化的如此快还没来得及和襄阳水军对阵老巢就被端了,如今整条汉水上已无路可去没耐何只得一起投降。

    江南岸的襄州军得了信号立刻渡江北上与主力汇合,昨日将俘虏们分别看押后安州军主力立刻拔营北归结果正好碰上征南军抵达两河口西岸。

    对方进军速度如此之快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同时也让人为己方差点濒临绝境捏了一把汗,若是大军围攻樊城久久不下而两河口浮桥又被征南军主力切断到时陆路粮道断绝,水路因为樊城水军的存在又无法接济江北到时就真的不战自溃了。

    虽然能争取在两河口抢搭浮桥但上游的征南军也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在河西岸拉锯战弄上数日都没得进展的话军心也会大乱。

    安州军将领们觉得这轰天雷真是个好东西,不光攻城厉害就是野战也犀利无比,方才征南军中央军阵被轰了三轮就崩溃己方只要一路追杀过去就能大获全胜。

    将征南军主力大军一举歼灭后荆州总管府各州哪里还有能力抵抗,届时安州大军兵临城下怕是对方都不战而降了。

    安州总管宇文亮对轰天雷的表现也是颇为满意,从而对次子和陈国做生意的事情也没那么不安了。

    今年一月中旬次子宇文温找到他说要和陈国商人做生意希望总管府这边能通融通融,刚开始宇文亮是十分排斥的,边将们手脚不干净和江南陈国有来往赚些小钱他知道,只要是做的别太过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家里老二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也要和陈国商人做生意,宇文亮作为襄、安、黄三洲总管府的实际控制者要对边禁做个表率结果自己家人却犯禁这事情传出去总是不好听。

    宇文温信誓旦旦说会有惊喜宇文亮便要看看是什么惊喜,于是某日在郊外真就被‘惊喜’了,那就是轰天雷。

    眼见着一座瓦房被其中点燃的木桶炸成一片废墟后宇文亮第一想法就是拿来攻城,有这玩意在那些一般州郡的城墙肯定不堪一击。

    因为这木桶里的什么火某药成分里需要大量硫磺还有什么硝石,而宇文温一直强调说可以找陈国商人进货所以宇文亮为了这‘轰天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因为他控制的三州总管府地界上的硫磺和硝石产量很少只能从外地购买。

    只要能不断攻城略地取得军功那手下有什么看法也是微不足道的了,将领们需要一个能带来胜利的主帅,刺史们需要一个能保住他们地盘的总管,所以被人腹诽‘知法犯法’也就无足轻重了。

    ‘那小子脑子里到底还有什么鬼点子?’宇文亮时常心里嘀咕。

    “总管,大局已定不如全军压上,多抓些俘虏总好过让他们逃回州郡负隅顽抗。”将领们积极请战希望一鼓作气将征南军全歼,对方人数众多怕是荆州总管府的大部兵力都在里面只要这里一口气解决了剩下那些守城的老弱病残就不足为惧了。

    宇文亮听得手下将领的提议有些意动但他总觉得敌军的表现似乎有些不对劲,他们的表现太弱了虽然己方的震天雷确实够厉害但也不至于连最起码的组织抵抗都不做就全军溃败。

    行军元帅梁士彦是宇文亮的老相识所以他不觉得这个元帅是个样子货,方才他用千里镜粗略看了下征南军大阵发现对方被轰天雷轰了三轮后说崩溃就崩溃,各部将领似乎没怎么阻止反击任由士兵们向后逃去。

    ‘诈败’这是宇文亮当时脑海里闪过的一丝念头,但他随后又否认了这一点觉得对方也许真是被轰天雷吓破了胆,如今在身边将领急切的目光下宇文亮终于做出决定:“全军出击。”

    不过他稍微慎重了些让各部将领注意不要光顾追击还得防着对方设下埋伏,同时还留下一只骑兵作为后备以防不测。

    中军号响,安州大军全部压上追击溃败的征南军,一胜一败间相互追逐厮杀。

    追击的先头部队已经穿过征南军营地,那里满地都是钱粮布帛但追兵们不屑于顾因为战前将领们三令五申不许贪图钱财贻误军机。

    等得约有三分之一的安州军穿过营地后忽然两边火箭纷飞落入征南军营地随后燃起冲天大火将安州军一前一后断开,前方左右丘陵后边突然出现大批伏兵一齐杀来将前端的安州军围住。

    营地中的许多安州军士兵葬身火海后续的安州军被火海阻挡救不了火海北面的同袍,许多士兵从着火的营地里往回跑其中一些人竟挥刀向四周同袍乱砍。

    “有奸细,他们是征南军的奸细!”这帮假冒伪劣一边砍人一边大声嚷嚷着,火光冲天晃花了许多人的眼睛被这些人混在人群中贼喊捉贼导致后续赶来的安州军士兵也被误导。

    双方本就是大周官军身着黑色军袍所以初一看上去没什么区别,被这些人突然一搅加上面前的冲天大火导致安州军开始混乱起来。

    被砍死的假冒伪劣很多但被自己同袍误伤的安州士兵更多,原本士兵们对各自什的兄弟很熟悉但追击途中难免各什各队混在一起就多了许多生面孔,加上有居心不良的人混在人群中到处指着人说对方是奸细于是一场大混战爆发。

    最先挑起纷争的征南军士兵已经伤亡殆尽可他们造成的混乱却蔓延开来,许多安州士兵目睹同袍被人砍死便红了眼想当然以为对方是从火海里冲过来的敌军于是挥刀相向。

    火海前安州军士兵们开始自相残杀乱作一团,在后督阵的安州总管宇文亮见状命令各部将领赶紧上前镇压他认为这不过是一场意外导致的混乱只要应对得力就能平息。

    但是当一名将领慌慌张张的跑来汇报一件事时宇文亮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战场上刚缴获的战马中大部分都是拉车的劣马,就连被击毙的许多敌军骑兵都是老弱病残。

    “有陷阱!”宇文亮回过神来,他想到突然冒起的大火将己方大军截成两段、说溃散就溃散也不组织反击的大军,对方似乎是在诈败!

    安州大军左翼丘陵地带忽然号声连连,原本已经溃败的征南军骑兵如潮般向安州军左翼冲来,宇文亮在中军看得清楚随即面色凝重:“果然是有后手,不过尔等休想占得便宜!”

    安州军左翼涌出大批骑兵向来袭敌军冲去双方先是骑射最后两股洪流狠狠撞在一起激起无数尘土,漫天尘雾中有更多的敌军骑兵从冲出来径直向安州军步卒碾去。

    因为全军出击追杀败兵的缘故安州军如同一只咬住猎物的大蛇全身拉直,如今咬着猎物的脑袋被大火截断而其余的前半段身躯发生混乱又遭到敌军骑兵的突袭。

    猝不及防之下安州军士兵没能组织起有效防御被撞得东倒西歪人砍马踏之下血肉横飞,这一股骑兵如同一把利刃般捅到安州军的要害处将其拦腰斩断。

    安州军左翼骑兵仓促间无法阻挡越来越多的敌军骑兵只能眼睁睁看着又有数股骑兵冲入己方侧翼,征南军骑兵在队形因为追击而散乱的步卒中如入无人之境肆意冲杀,其中最先冲阵的一股骑兵竟然已经从安州军左翼杀到右翼透阵而出。

    就在他们准备再跑出一段距离再掉头继续冲杀之时迎面撞上一波箭雨被射得人仰马翻,幸存者定睛一看竟然是战场东翼的安州河西营寨守军列队出击。

    “大新闻哎!”宇文温站在长枪方阵中军的战车上看得清楚不停冷笑,方才众人都以为大局已定之时没想到会有如此逆转的情况发生。

    征南军在诈败,引得安州军追击后突然发难焚烧营地将追兵断做两截随即反扑。

    一直在战场东翼的安州河西营寨守军随即在主将郑万顷指挥下全军出击支援己方军阵,其右翼由宇文温指挥的长枪方阵得以独自行动。

    四个空心长枪方阵成凸字形排列其中有许多四轮马车并驾齐驱,上面站着的弓箭手借此在不用出阵的情况下向四周放箭。

    “一路向西,推过去!!”宇文温看着迎面冲来的敌军骑兵大声下令,号角声响起箭如雨下。

第十四章 乱军之中(上)

    安州军以轰天雷击溃朝廷的征南军,然而在随后的追击中落入对方陷阱遭到反扑,双方混战在一起。

    征南行军总管杨素率领着麾下两千骑兵冲入安州军阵奋力厮杀,安州军骑兵均在左翼(西翼)被征南军骑兵一部拦下如今他们面对的只是队形散乱的步兵再无人可挡。

    按照战前制定的计划,大部分精锐士兵均埋伏于宿营地后侧而打头阵的骑兵也大多是老弱病残和只能拉车的劣马,主力骑兵集结在战场西侧的丘陵后埋伏。

    为的就是防止安州军在两军对垒间使出什么威力巨大的东西导致局面崩盘,这是一个诈败之计就是要引得安州军光顾乘胜追击掉以轻心之时中途伏击。

    如果安州军没有什么惊人的手段只是和己方对阵厮杀的话也没什么,对方要是击溃了己方以征召兵为主的中央军阵也是要一路追杀届时一样中埋伏。

    万一安州军无能和己方征召兵们战得昏天黑地也无法击溃的话那么到了下午己方吃过午饭的战兵就投入战斗,到时看对方如何抵挡。

    作为分工,杨素率领骑兵从战场西翼切入阵中搅乱安州军阵型,有上万骑兵冲击就算敌军有十万之众也不过是土鸡瓦狗。

    “宇文亮果真是大手笔,也不知道他去哪里弄来的这种手段。”杨素望着南面的安州军帅旗嗤笑一声,突击安州中军的任务有别人做他只负责促使安州大军崩溃。

    扪心自问若是己方没有做出诈败的应对之策一上来就把精锐战兵顶在前边那么刚才那几轮爆\\炸下来真的会全军崩溃,所以杨素对那爆\\炸是如何引起的十分感兴趣。

    这和去年三月在长安城发生的‘隋国公渡劫’事件十分相似,那时杨素在附近亲耳听到了那惊天动地的动静,看见了袅袅升起的黑烟。

    那一幕和今日战场上所闻所见十分类似,杨素自然是对坊间传言得沸沸扬扬的‘渡劫’说法嗤之以鼻,他认为应当是某种丹药之方的效果。

    到了四月初天元皇帝遇刺身亡据闻当时也有雷鸣声在现场周围响起让附近前来救援的巡城兵马惊魂不定,刺客正是借着这机会潜逃得无影无终。

    对于幕后真凶到底是谁杨素无所谓,反正这宇文氏的天下他不准备效忠所以大周完蛋与否与他无关,他在乎的是建功立业享尽世间荣华富贵。

    若是能探得安州军手上的秘方如法炮制出许多这玩意到时横扫天下又有何难,皇帝他不做得但与国同体的世代勋贵那倒是可以争一争。

    所以他要在这里把安州大军击垮作为自己飞黄腾达的又一块基石,去年在荥州他阵斩了大周宗室、荥州刺史宇文胄凭着这份功劳挣得了清河郡公的爵位。

    今日杨素要再进一步凭着战功挣得国公的爵位,所以一切指望就在安州军主帅、杞国公宇文亮身上,他希望宇文亮能抗住己方骑兵的冲击逃得一命。

    那么他就有机会在乱军之中追杀宇文亮,如同去年追杀宇文亮的堂兄宇文胄一般将其逼到死路,然后自己亲手碾碎对方绝地反击的希望最后砍下其首级。

    冲锋间,杨素看见前方一名安州军将领正在组织士兵结阵,不用多想便弯弓搭箭将其射杀,即将组织起来的士兵们没了主心骨随即溃散开来。

    安州军侧翼遇袭有些慌乱但并未崩盘,突入阵中的征南军骑兵任务就是尽可能的制造恐慌阻止反击,那些试图召集士兵的安州军将士是他们首要的冲击目标。

    目的就是要制造雪崩,让一个队崩溃再让一个幢崩溃接下来是一个军崩溃,那些往身后逃的士兵会连带起其他人的恐慌情绪导致跟着跑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就如同雪崩一般再也无法阻止。

    北朝军队骑兵很多这种战术用起来得心应手所以杨素领着三千骑兵在安州军大阵中冲起来得心应手直到前方出现了一片结阵前行的士兵。

    那军阵规模不大却是长枪如林,杨素对这情形很熟悉:那就是昨日下午硬抗了无数次围攻依然屹立不倒的安州军河西营寨守军长枪阵。

    本来可以在傍晚拿下的营寨因为对方表现神勇的缘故迟迟未能攻陷结果拖到了安州军主力到来便再没机会,他的五百精锐部曲为了攻打这个长枪阵却未待接近就全部当场阵亡,杨素很想亲自突破这个长枪阵把其主将首级砍下来当夜壶。

    “绕开长枪阵不要和他们纠缠!”杨素不是愣头青一见仇人就红着眼上去拼命,作为行军总管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骑兵冲透安州军大阵后还得跑上一段合适的距离然后调头继续冲阵。

    要赶在对方骑兵上来阻止前回冲锋直到把安州军击溃,所谓兵败如山倒就算这长枪阵再能打区区千余人的规模还能力挽狂澜不成。

    破空之声响起一波箭雨向杨素及其率领的骑兵泼来,尽管骑兵人马均着甲但还是造成了伤亡。

    “对方结阵前行的时候还能有大批弓手掩护?”杨素喃喃自语随后定睛一看却见长枪阵里簇拥着许多马车上面站着弓箭手正不停向己方射箭。

    “原来如此,也算是煞费苦心了。”杨素身上插着几只箭却不以为然的笑笑,他穿着的铠甲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射透的,虽然对方有些让人恼火但没必要纠缠。

    所以他依然决定绕开因为麾下的骑兵没时间和对方死磕,在其命令下骑兵们分成左右两股要绕开面前的长枪阵。

    就在征南军骑兵们分成两股要从长枪阵两翼绕过去的时候阵中马车上的弩炮开始发飙,他们射出的火焰弹将左右两翼骑兵的头阵点亮,一股大火瞬间在骑兵群里烧起来。

    后继骑兵眼见前方同袍连人带马烧起来纷纷向旁边跑去,有的骑兵靠长枪阵近了些结果被长枪兵突前几步一枪捅下马来。

    骑兵们绵延不绝的从长枪阵两边掠过被阵中弓箭射倒不少人时不时爆起的火焰又将骑兵们点燃,待得他们掠过长枪阵来到旷野处准备掉头时已经损失了将近上百骑。

    “郎主,这些长枪阵若是放任不管万一让他们进到军阵里怕是会借机组织人手结阵,到那时战事胶着恐怕...”杨素身边一名面上有道狰狞伤疤的部下小心翼翼的提议。

    “嗯。”杨素看着长枪阵目露寒光,方才他一心立功不想和对方纠缠如今看来不解决是不行了。

    要是让长枪阵聚拢起安州士兵就会越聚越多最后变成一大坨,到时就算己方大军压过来也是一时间难以取胜。

    己方诈败之计是以损失过半战斗力为代价实施的,先前被安州军手段弄得魂飞魄散的士兵一路狂奔没那么快收拢,再组织起来投入作战效果也不一定好。

    征南军如今反扑用的是五、六万的战兵人数上不占优势所以必须阻止对方结阵重新收拢士兵,杨素看看安州军大阵内其余几股冲阵的己方骑兵咬了咬牙做了决定。

    “杨六,你领着八百骑在长枪阵周围袭扰。”杨素说完停顿片刻,“不要让他们前进,也不要让其余士兵向他们靠拢!”

    “得令!”被称作杨六的刀疤脸丝毫犹豫领命策马离开去召集属下。

    “等到大军杀到时倒要看看尔等如何招架!”杨素看着长枪阵面露狰狞,他认为这长枪阵厉害可为了对付骑兵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停下来结阵。

    有骑兵在周边骚扰他们要时时提防就别想动,只要把其他士兵驱散开来长枪阵也没办法聚集起更多的人防止局面崩盘。

    杨素带着余下千骑继续冲击安州军大阵,杨六则率领八百骑兵开始在长枪阵附近游走。

    。。。。。。

    站在阵中战车上的宇文温将千里镜从面前拿开随即冷笑一声:“敌军骑兵分出一部分似乎是想缠着我军。”

    “他们以为我等结阵只能原地固守。”军主陈五弟闻言不以为然。

    “方阵前进,向西继续前进!”

    号角声响起随后各方阵中号声此起彼伏,结阵的长枪兵们开始向西移动,结阵移动这是新军平日里天天练的科目所以实战时移动起来不但速度快也能保持阵型。

    新军排的是空心方阵所以不光弓箭手还连同杨济率领的长刀兵也一同囊括在阵中,至于宇文十五率领的三百骑兵则是留在河西营寨里待命。

    游走在外围的敌军骑兵见长枪阵移动后开始蠢蠢欲动,他们策马做出要冲阵的样子想迫使面前方阵停下脚步防御,而然此时新军方阵里的马车开始有了变化。

    “弩炮准备!”

    每个方阵里簇拥着的马车上辅兵们纷纷将车上的一座座扭动力弩炮上弦,这是宇文温特地打造的车载弩炮为的就是随军移动提供‘远距离输出’。

    和去年用马鬃制成扭力弹簧的弩炮相比这批车载弩炮的扭力弹簧是用动物肌腱制成所以威力更大,当然价格也更贵。

    “传令宇文十五,骑兵上马随时准备出战。”宇文温下完命令后望向阵中旗帜发觉都是低垂不展,于是扭头问了一句:“一直都是静风?”

    “启禀统军,末将方才一直观察确实是静风。”幢主许绍在一旁说道,他和宇文温一般全身披挂相互之间也以军职相称。

    这是他第一次身处大阵之中上战场而且一上场就是‘大场面’,看着四周一片人潮无数厮杀声响彻天际许绍不由得热血沸腾。

    这才是金戈铁马,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之地!

    宇文温见他神情激动呼吸急促兴奋不已只是微微一笑随即大喊一声:“上甲型弹!”

第十五章 乱军之中(中)【求收藏求推荐】

    杨六领着骑兵游走在安州军长枪阵外围试图拖延对方行军速度同时将其他企图接近的安州军士兵驱散开,眼见着对方阵型开始向西北方向移动他命人跟上去用骑射骚扰。

    对付结阵的步兵若是用骑兵强行冲阵的话损失会很大而且效果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惯用的战术就是让骑兵在军阵外围游走逼迫对方保持阵型从而无法动弹。

    等到己方步兵清除了周围敌军之后再群起而攻之这才是取胜之道,若是对方人多人多势众也不用急,逼着他们在野地里蹲上一两日届时没有水没有粮军心大乱也迟早要散。

    对方若是派兵出击要是人数少就是送菜若是人多的话骑兵就远远跑开等得有破绽就冲上来咬一口,如此耗上数日对方被骚扰的烦不胜烦也就快要完蛋了。

    步兵和骑兵对战胜不能追败不能退只要有一次疏忽就会遭受灭顶之灾,陈国的军队就是这样一次次被大周的铁骑打崩。

    陈国大军喜欢集结在一起抱团取暖那么周军就会故意败退引得对方步步深入导致粮道冗长届时骑兵就去断粮道,若是陈国大军分路进攻就会被骑兵们一个一个吃掉。

    陈国没有强大的骑兵所以每次所谓的北伐到头来都以失败告终,陈国江北的城池就是这样一次次被大周攻下来,陈军野战完全抗不住周军骑兵的骚扰。

    杨六的任务就是缠着面前的长枪阵让他们无法及时支援安州军大阵,等得己方大军把安州军打崩了到时人潮一涌而上他们再能打也没用。

    现在对方开始移动所以骑兵们便冲上去用骑射骚扰,反正对方士兵密密麻麻结阵瞄也不用瞄直接往人群里放箭肯定能射中人,就这样不停的磨下去直到己方大军获胜。

    不光杨六如此想他麾下的骑兵也是如此想,但对面的安州军长枪阵却开始动作了,只见长枪阵中如林的长枪忽然放平随后马车上的大弩向他们射出许多物体撞在地上、人或马身上后散发出阵阵白烟。

    “一百多步的距离,这弩的射程好远。”杨六看着对方军阵马车上的大弩出了神,他是头一次见有人把大弩放在马车上使用。

    普通骑弓的有效射程也就四五十步,一般步弓的有效射程在八十步左右,对方的大弩有一百多步的射程那么己方骑兵的骑射似乎起不到什么骚扰作用。

    这大弩的弩臂看上去似乎很短也不知道这么短的弩臂怎么能有如此大的射程,他原以为对方会发射什么纵火之物可如今看来却是制造烟雾,莫非以为凭着烟雾掩护就能阻止己方骚扰?

    白烟弥漫开来被其笼罩的骑兵们起初还没什么可没多久就觉得不对劲了:双眼刺疼喉咙也如同火烧般疼痛难忍,似乎那白雾里有什么刺激性气味让人的眼睛睁不开每呼吸一下嗓子就一阵疼。

    就连胯下的战马也有些不对劲起来,它们不停嘶鸣着躁动不安似乎身上黏着什么让其难以忍受的东西,随着对方大弩不断发射的物体爆裂开白雾越来越浓。

    又过了一会许多骑兵痛苦的掐着喉咙或者捂着眼睛跌下马来,而战马们也愈发躁动不安有的不听主人驾驭四处乱跑有的则是四蹄一软直接倒地。

    “白烟有毒!”杨六第一反应便是如此,他想不通有什么东西毒性如此之大竟然能让人瞬间丧失战斗力,眼见着长枪阵里大弩不停发射这种奇怪的东西形成片片白雾他赶紧领着属下远远避开。

    距离一拉长安州军长枪阵便加快速度向西推进,杨六见状领着骑兵左右包抄却又被随着军阵移动的马车上大弩发射的东西熏倒一片。

    还没接敌己方就已经损失了将近一百骑,杨六眼见着对方越走越远心中焦躁一咬牙下令骑兵左右包抄用骑射阻止对方继续前进。

    他认为只要马一跑起来不在白雾里待太久那么中毒不会太深所以没什么不能忍受的,况且那些白雾持续时间不是很长只要凭着损失过半能将对方遏制住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一切到杨六坐骑中了一记大弩射来的东西之后全都变了,他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做痛苦同时也明白了这白蒙蒙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不是什么毒药而是寻常可见的石灰,而且是生石灰。

    生石灰一碰到水就会发烫甚至能让水滚起来,杨六见过人不小心掉到生石灰池里的惨状也稍微吸入过少量生石灰粉尘所以对这种感觉有些熟悉。

    但是已经晚了,他的坐骑被那大弩射来的石灰弹打中虽然没有受到太大的直接伤害可随后喷出来的生石灰粉喷了坐骑和自己一身。

    战马跑动起来会全身出汗,汗水碰到生石灰立刻滚烫起来,杨六虽然身着铠甲可双眼是无法防护的还有呼吸是无法避免的,所以他和胯下战马全部中招。

    双眼火辣辣的再无法睁开,每呼吸一下嗓子就如同被刀割一般疼痛难忍,胯下战马痛苦的嘶鸣着忽然马失前蹄栽倒在地将背上主人向前甩出数米远。

    杨六挣扎着想起身却无法呼吸痛苦的掐着自己的脖子满地打滚试图要扯出个洞以便能顺利地呼吸,他不甘心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去,不甘心这样屈辱的死去。

    他有一身力气和身经百战历练出来的武艺,有着精湛的骑术箭法以及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然而今日却连这可恶的长枪阵都没摸到边就倒下了。

    即将失去知觉前杨六忽然想起了昨日下午率领五百部曲徒步冲击长枪阵的杨七,他切实感受到了葬身火海的杨七当时的感受是怎样的不甘。

    ‘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策马冲阵划算...’这是杨六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

    “不要看了,那帮人倒地后就起不来了。”宇文温瞥了一眼被己方生石灰弹消灭了大部敌军骑兵冷笑一声,身边的陈五弟和许绍则是看着那一大片白雾目瞪口呆。

    他们知道生石灰遇水会发热却从没想过在战场上能如此用来杀敌,更想不通那生石灰弹怎么能如此迅速的形成一大片烟雾笼罩敌军迅速生效。

    将近七八百的骑兵被己方石灰弹袭击数轮竟然损失了三百多看样子也没心思继续袭扰,这时在河西营寨待命的宇文十五领着三百骑兵已经冲出营寨向他们杀来故而全都调转马头往西边撤去。

    征南军骑兵一直对身后的河西营寨有所提防只是未曾想己方将近千骑会被莫名其妙的白雾造成重大杀伤,如今腹背受敌加上主将阵亡无心恋战径直往战场西翼疾驰同己方骑兵汇合去了。

    “暂停射击!”宇文温看着几枚射空的石灰弹有些心痛,那玩意造价不菲自己花了好大力气才做出来,参战伊始可得省着点用。

    单纯的石灰弹打到目标身上不会产生太大的尘雾,宇文温是利用石灰弹里那不是很靠谱的压缩空气罐瞬间放气才达到了造雾效果增强杀伤力。

    人和马冲入生石灰雾中裸露而湿润的眼睛首先中招然后是呼吸道受到灼伤,剧烈奔跑中的马匹呼吸量大所以受损更加严重。

    原理简单做起来复杂生石灰粉要磨细压缩空气罐要给力,为了确保射出去的甲型弹每发必‘喷’还要有可靠的触发和延时双重机关。

    因为涉及到这些‘高科技含量’所以一枚甲型弹(石灰弹)平均造价一百贯,方才这一番开火少说有四、五十枚甲型弹被弩炮发射出去,换算成钱的话要有五千贯左右。

    所以缺骑兵的宇文温现在打仗就是在烧钱用一贯贯铜钱砸人,此次作战若是胜了还好可以用战利品来补偿要是败了自己可就破产了。

    特别是父亲宇文亮攻打樊城和方才在两军对阵中所用的轰天雷,效果惊人可费用也惊人已经花光了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硫磺和硝石,换成铜钱的话将近五万贯。

    这半年来出售琉璃镜的收入瞬间又花得七七八八,宇文温比任何人都要期盼此次作战己方获胜否则这些花出去的钱就和扔到水里差不多。

    收拾心情后他站在战车上用千里镜环顾战场情况,看着看着眉头紧锁。

    “局势不妙,方阵继续前进。”宇文温面色凝重,己方大阵被数股敌军骑兵冲击已经开始不稳若是不尽早采取措施稳定军心怕是迟早要完。

    安州军右翼骑兵追着败兵冲得太快被对方营地的大火阻断一时半会回不来,左翼骑兵没办法阻止一拥而上的敌军骑兵袭击不要说支援就是自身也被纠缠着无法离开。

    已经有安州军士兵开始畏畏缩缩的往南退,眼见着再这样下去不行所以宇文温决定往北前进振奋士气。

    他们左翼由总管司马郑万顷率领的河西营寨守军已经擂鼓以壮声势告诉安州士兵们有援军加入战斗,许多队形散乱的安州士兵纷纷围拢过来以其为核心重组防线。

    “统军,是否让宇文幢主支援中军?”许绍忽然冒出一句话,宇文温闻言悚然立刻往大阵中军方向望去,只见一股征南军骑兵正向中军帅旗处冲去。

    “斩\\首战术...”宇文温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中军帅旗下是安州军主帅同时也是他父亲宇文亮坐镇之处,若是被对方袭击怕是万事皆休。

    “传令下去让宇文幢主支援中军。”宇文温看了一眼中军方向下了决定,“方阵转向,往北面推进!”

    己方大部分是步兵距离中军又远乱军之中行进速度快不起来等赶到那里菜都凉了,宇文温决定下注搏一搏:父亲,你可要挺住啊!

第十六章 乱军之中(下)

    安州大军中军处,主帅、安州总管宇文亮看着向自己冲锋而来的敌军骑兵屹立不动,身边士兵层层环绕准备迎接敌军冲击。

    宇文亮不打算躲也不能躲因为他身边就是帅旗,帅旗在军心在帅旗倒军心散就算是他战死在旗下只要能保住帅旗那战局还有翻转的可能。

    经过初期的慌乱后宇文亮冷静下来,对方用诈败之计引得己方上当攻势受阻可付出的代价也是过半兵力溃散,要收拢溃兵得花时间就算再次将他们投入战斗效果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所以己方只要站稳阵脚顶住敌方伏兵的反扑那么局面依然能够扭转过来,因为对方能投入反击的兵力也多不到哪里去。

    同为大周官军各自军队的构成都差不多:作为骨架的战兵加上凑人数的征召兵。此次交战双方都号称有十几万兵力可实际上能打的战兵也就五到六万左右,其他的不过是临时征召的庄稼汉。

    对方敢用诈败之计那么作为诱饵的肯定大部分是征召兵,能投入反击的无非是五万左右的战兵其中至少过半是步卒,宇文亮看见了北面大火知道是对方纵火将己方先头部队隔断所以在那边埋伏的应当是大部分的步卒。

    依次推断向安州军本阵冲击的就是一到两万左右的骑兵,只要能抗住冲击就能稳住局势伺机反攻,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中军仍在。

    确切的说是中军帅旗仍在。

    战场上厮杀士兵们都是看着旗色行动特别是战况不利的时候中军帅旗屹立不倒是士兵们最大的士气支撑,战况胶着之际若是本军帅旗倒了或是后撤了那么对士气的打击将是灾难性的。

    五年前大周发兵攻打齐国拿下重镇晋州城随后齐国皇帝高纬率领大军反扑围城,守城周军情势危急周武帝宇文邕也率领八万援兵及时赶到双方展开大战。

    齐军初战不利前线士兵稍微后退了些结果齐帝高纬这个昏君见状要先行撤退结果前线齐军瞥得大旗后退士气瞬间瓦解全军奔溃,周军乘胜追击一路追杀势如破竹最后齐国没挺上几个月就完蛋了。

    宇文亮当时就在军中目睹了齐军的溃败过程所以记忆犹新,作为常年带兵作战的将领他也知道中军大旗不可轻动的道理于是决定要坚守阵地。

    他知道己方左翼骑兵不过是暂时被对方骑兵纠缠住而士兵们经过了初期的恐慌后也会站住阵脚,对方只有用骑兵冲击中军阵要么击杀自己要么砍断中军帅旗才有一锤定音之效。

    甚至自己死不死都不要紧他们只要把大旗弄倒就能造成安州军士兵全面恐慌:敌军已经攻下中军阵大势已去了!

    如果此时自己上马撤离不光帅旗被放倒也跑不了多远,对方骑兵速度已经上来自己就算策马想跑也跑不掉了。

    “本总管誓与帅旗同存亡,诸位奋力杀敌!”宇文亮下定决心大喝一声随即拔出佩刀向迎面冲来的敌军骑兵一指,围绕在中军外围的弓箭手不顾即将冲到面对前的骑兵拼命拉弓放箭。

    奋力冲阵的征南军骑兵冒着箭雨疾驰而来,他们有的中箭坠马有的马前失蹄倒地身亡但更多的依然奋勇向前以血肉之躯撞向挡在面前的安州军士兵。

    他们要为身后的同袍开路即便面前的是挺着长枪列阵的步兵也丝毫不惧,最先撞阵的骑兵被长枪捅中却依然凭着惯性连人带马数百斤的重量冲到阵中将安州士兵撞得血肉横飞。

    羽箭射在身着重甲的骑兵身上除非命中要害否则无法阻挡他们冲锋的脚步,悍不畏死的先锋骑兵一个接一个冲入安州军阵型中激起腥风血雨。

    冲锋而来的征南军骑兵用了数百骑的代价生生将数千步兵密集布阵的安州中军撞出了一个大口子,后继而来的骑兵循着缺口踏阵眼见就要冲到帅旗下却被奋不顾身扑上来的安州军士兵用身躯组成的人墙拦住。

    突袭的征南军骑兵不怕死但护卫中军的安州军士兵也同样不怕死!

    骑兵很厉害是不假但只要能把对方的速度粘滞下来就有反扑的机会,作为护卫中军的士兵同样有着必死的信念,一个个士兵们奋不顾身的向对方战马扑去尽管随后就被马蹄踏成肉酱也毫不犹豫。

    只要能黏住骑兵,同袍们会为自己报仇的,只要大军获胜总管会重重抚恤自己家人的!

    他们是安州总管的精锐部队,总管府优先分给他们田地免去家里的劳役,只要总管在那么家人就依然能过上好日子,如果总管死了大军败了那么所有的一切就没有了。

    以生命为代价,安州军士兵硬生生的扯住了征南军骑兵的冲锋速度,骑兵们眼见着速度慢下来骑在马上根本无法抵挡两边涌上来的步兵也红了眼拔出佩刀下马肉搏。

    安州军帅旗就在二十步开外,对方主帅就在二十步开外,此时不拼命更待何时!

    他们疯狂的步行冲击面对安州士兵迎面砍来的刀锋不躲不避,任由对方砍中自己随即反手一刀砍向对方用一命换一命的方式保持突击速度。

    他们开始冲击安州军大阵前就抱着必死决心: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没有时间纠缠没有时间犹豫,只要在对方周围士兵反应过来救援之前能杀掉对方主帅砍断帅旗那么全军覆没于此都是值得的,凭着这股悍勇之气下马肉搏的征南军骑兵们继续向着近在咫尺的安州军主帅突进。

    当先一人身中十余创满身是血披头散发却双目发红奋力砍杀,宇文亮看着那人颇为意外因为他认得对方。

    梁默,行军元帅、郕国公梁士彦麾下精锐部曲头目也是一名勇冠三军的猛将,随着梁士彦征战十余年无论是攻城先登还是冲锋陷阵都是身先士卒。

    一名安州军士兵挥刀砍向梁默肩膀刀锋却顿在其铠甲上无法动弹,梁默也不多话直接用头猛地一磕将其脑门撞得血花四溅。

    又有两名士兵一左一右挥刀向他砍来,梁默任由对方砍向自己肋部凭着铠甲硬生生吃下两刀随即舒展猿臂将两人脖子扯住往面前一撞双双头部受到重击即刻昏死过去。

    眼见着手中长刀已经砍断梁默一把扯过一名安州军士兵当做石头举起来砸向围上来的其他士兵,在他的带领下马步战的征南军骑兵突破了安州士兵的包围向帅旗下的宇文亮冲来。

    “连你都派来,郕国公算是下血本了。”宇文亮哈哈一笑随后大喝一声:“把梁默的人头砍下来!”

    话音刚落宇文亮身边的精锐部曲投入战斗,他们是郎主的私兵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梁士彦有精锐部曲同样的宇文亮也有精锐部曲。

    “挡我者死!”梁默状若疯癫面对一名敌人袭击不躲不闪硬吃了一刀之后猛然弓着身躯抱住对方的腰将其当做盾牌用肩膀抵着奋力向前推进。

    不管对方有多少刀砍在背上,不管身上铠甲已经多处受损即将崩裂,梁默以必死之心奋力突进。

    护卫宇文亮的部曲们挡在郎主面前奋力挥刀向这头人形凶兽砍去,数把长刀透过铠甲砍在对方身上却依然阻止不了其前进脚步。

    借着梁默吸引火力其余征南军士兵奋力冲上前和护卫宇文亮的部曲们战成一团,双方人数越战越少而距离宇文亮也越来越近。

    梁默的左手手臂被砍伤创口见骨却借此将对方一拳打倒,他的面前再无别人只剩下提刀冲来的安州总管宇文亮,任由长刀刺进自己腹部之后梁默面露疯狂扯住宇文亮握刀的手随即一个头槌撞向其头部。

    砰的一声血花四溅,梁默额头撞破鲜血淋漓宇文亮带着头盔却被撞得头昏眼花

    “郎主让我砍下你的首级!”梁默大喝一声将刺进自己腹部的长刀拔出高高挥起就要向半坐在地上的宇文亮砍下,旁边忽然冲来一个中年人将宇文亮撞开随后替其承受了那一刀。

    梁默见一刀落空要抽刀再砍却被那人用双手紧紧抓住刀身,其人年纪颇大虽然力气不如梁默却不顾双手被割将刀身一扭硬生生从梁默手中夺下长刀。

    “想要过去得除非我死了!”

    眼见梁默要扑向旁边的宇文亮那人大喝一声随即抱住对方双腿将其扯倒在地滚作一团,趁着机会宇文亮起身后退被两名赶上来的士兵护在身后。

    梁默左臂没力肉搏处于下但他疯狂的用口生生咬下中年人手臂上一块肉,趁着对方手劲一松又是一个头槌要将其撞得头昏眼花。

    然而中年人同样疯狂他自知力气不如对方竟然不躲不避也用头与其对撞,数个回合后终于体力不支被梁默一把掐住脖子。

    满脸是血头昏眼花的梁默因为被中年人纠缠错失先机,宇文亮已得到赶来支援的士兵保护再无法靠近。

    身后同袍伤亡殆尽赶来中军增援的安州军士兵越来越多其他骑兵还未冲入中军,如今已不能将宇文亮首级砍下更是不可能全身而退那么梁默决定再杀一人陪葬。

    “老狗,去死!”他双目猩红手上就要用力把中年人喉咙捏碎。

    破空之声响起,梁默只觉得脑袋一痛随后全身力气散去,视线偏转他看见一群安州骑兵向自己所处中军冲来当先一人手持骑弓似乎是刚射完箭的样子。

    那人约十五六岁年纪与这个差点被自己捏碎喉咙的中年人面貌有些相近。

    “就差一点点...”梁默倒在地上不甘的喃喃自语,就在即将失去知觉前恨恨的望了一眼被士兵簇拥着的安州总管宇文亮。

第十七章 白雾车

    宇文十五一箭射死掐着自己父亲脖子的敌军士兵之后策马靠近己方中军,他受了郎主宇文温的命令率领手下三百骑兵前来保护主帅、安州总管宇文亮。

    “是十五么!”宇文亮站在帅旗下喊着,他看着这批骑兵接近颇为意外因为这是自己次子宇文温的宝贝骑兵。

    眼见着宇文十五在马上行了个礼宇文亮刚想问宇文温及其麾下新军在哪里却听得身边部曲焦急的喊着:“郎主,又有敌军骑兵冲过来了!”

    “结阵,结阵保护中军,保护主帅!”将领们声嘶力竭的大喊着组织士兵们结阵迎接敌军骑兵冲击,宇文十五抬头望去只见上千征南军骑兵正向己方冲过来。

    他们人马具甲杀气腾腾不用多想肯定是向着中军冲来意图击杀安州军主帅宇文亮,宇文十五没有丝毫犹豫一声唿哨领着手下三百骑兵转向对方离开前喊了一声:

    “老郎主,十五奉小郎主之命前来助阵!”

    那名为了保护宇文亮和梁默肉搏弄得满头是血的中年人对着宇文十五的背影大声喊着:“兔崽子给老子活着回来不然扒了你的皮!”

    宇文十五听见父亲的喊话也不回只是摆摆手什么也没说,身后骑兵排成“八”字形以他为矛头径直向迎面而来的征南军骑兵冲去。

    征南行军总管、荆州总管吐万绪领着骑兵以锥形阵犁开乱作一团的安州军大阵向着面前数百安州骑兵冲来,其身后就是安州的中军阵。

    “螳臂当车!”他嗤笑一声示意副将吹起号角准备迎战,只要己方将这两、三百骑兵碾过那么随后已经被冲击过一次的安州中军阵就完全没有办法抵抗了。

    按照战前部署吐万绪和行军元帅梁士彦部曲梁默各领一千骑分成左右两翼一齐突击安州大军的中军阵,方才冲阵时吐万绪所处的右翼被安州骑兵阻截耽误了时间,但他一点也不失望反倒战意昂扬。

    因为他已经远远看见安州中军阵的防御阵型已经残破不堪,方才梁默率领的骑兵冲阵功亏一篑但也将对方士兵大量杀伤,现在就是吐万绪及其手下骑兵补刀的大好机会。

    吐万绪知道再也不能拖下去了,己方所用诈败之计虽然成功但隐患也不是没有,若是不能尽快击杀安州军主帅宇文亮顺便砍断中军帅旗那局势有可能翻转。

    不,是已经开始翻转了。

    吐万绪一路冲过来发现起初十分慌乱的安州军士兵开始结成许多小股部队,他们停止逃跑而是试图正面抵抗己方骑兵而且人数越来越多。

    再这样下去己方冲入大阵的骑兵速度会越来越慢,再耽搁下去不撤退就会陷入步兵包围再也出不来,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击溃安州大军的中军。

    这也是战前就定好的策略,诈败之计再怎么成功也不能一口气吃掉安州军大部所以要靠击杀对方主帅引发全军崩溃。

    吐万绪不认为自己会输,他从军数十载征战南北练成一只精锐骑兵现在无论谁横在面前都不可能挡得住。

    就在双方距离越来越近时吐万绪弯弓搭箭准备先用骑弓射一箭然后拔刀迎接对冲,可就在这时他发现对方骑兵拿起的不是骑弓而是一只棒状物。

    “装神弄鬼!”吐万绪冷笑一声,因为去年朝廷大军在郢州长寿城外和安州军决战时骑兵被莫名其妙的巨响惊扰导致全盘崩溃,所以此次冲阵他们把坐骑的耳朵都给堵住了。

    他认为对方故技重施故而未曾放在心上就等着距离再近些就放箭,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就如同一阵风刮过耳边。

    然后吐万绪觉得自己左肩似乎接连被两只长枪狠狠刺中而胯下马匹头颅也迸出血花溅到脸上,接着坐骑一沉他跟着向前一栽径直撞到地面上。

    咔嚓一声他只觉得自己腰间一痛随后腰一下部位再也没了知觉,恰巧此时面朝敌方骑兵方向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视线里从自己身边冲过的手下骑兵身上绽放出朵朵血花纷纷坠马。

    ‘这是怎么回事?’吐万绪面色痛苦心中冒起巨大的疑惑,他实在想不明白对方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自己麾下身经百战的骑兵还没和敌方用骑弓对射就倒下二十余骑,他转头看去敌军忽然向左右两侧拐弯后撤让出中间的十余辆车厢低矮的小马车来。

    敌军骑兵把后背让给了自己就等于是自寻死路,己方骑兵速度已经起来只要径直冲过去对方就是个死可就在敌军骑兵拐过那些呈一字排列的马车后忽然间车厢冒出白烟相互之间成一大片白雾。

    ‘一阵雾也想阻挡我军铁骑。’腰骨断了的吐万绪躺在地上意识开始模糊,他强打着精神要撑下去,他要亲眼看着己方骑兵冲入中军阵将宇文亮斩首如此才能瞑目。

    他觉得这阵白雾就算有毒也不可能把瞬间冲过的骑兵弄倒,然而事实上看到的是己方骑兵冲入那阵白雾中随即战马嘶鸣人仰马翻,迷雾蒙蒙中已经有将近上百骑兵坠马而后引发更大的伤亡。

    骑兵集群冲锋并不是密密麻麻靠在一起而是前后左右间都保持一定距离,这样可以避免前排骑兵坠马或者坐骑倒地时不会妨碍到后边骑兵继续冲锋。

    就算前排骑兵有坠马的后边冲上来的人若是不能躲避通常会不顾伤者径直踏过,至于这样会否导致同袍丧生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然而这突然形成的雾墙硬是让冲入其中的骑兵全部完蛋,再后一些的骑兵堪堪拉住缰绳将坐骑扯住却丧失了速度停了下来然后陷入了绝境。

    他们的两翼是安州军步兵,虽然阵型散乱的步兵不能和已经冲起来的骑兵当面对抗但是要一拥而上对付原地打转的骑兵那是再轻松不过。

    安州军步兵从两边一拥而上用手中长枪乱捅,骑兵们再厉害也只有两只手,一千骑兵在冲锋时遭受迎头重击连带倒在雾墙里的不过百来骑,可由此带来的连带影响导致过半骑兵被如潮的步兵淹没。

    ‘完了...’这是吐万绪在自己头颅被己方慌乱的骑兵踏碎前最后一个想法,他那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立下不朽战功的雄心壮志也一同被马蹄碾碎。

    面对越来越薄的雾墙少量的征南军骑兵心有余悸从两边拐过试图继续向前冲却,他们为了躲避雾墙导致速度慢下来不少结果被候个正着的步兵们缠住,有四百余骑兵奋力突围仓皇逃跑。

    雾墙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终,宇文十五领着手下们掉头又向被步兵围着的敌军骑兵冲去收割人头。

    他右手握刀借着坐骑的速度向一名徒步逃亡的征南军骑兵冲去,刀锋划向对方脖子随后一凝似乎被什么东西阻滞了一下但又立刻挣脱束缚重获自由,鲜血四溅一颗人头滚落地面。

    尘土飞扬,两只数量对比悬殊的骑兵对冲却没有如同周围安州士兵所料般引发惨烈的对撞,这只安州骑兵用奇怪的手段将对方杀得人仰马翻。

    “小心点把车子拖回去,那什么铳都收好了要是弄丢了自己赔钱给统军!”宇文十五向周边打扫战场的属下嚷嚷着,他扬了扬左手拿着的‘金属棍’随即小心的将其查到鞍前的枪袋里。

    突入大阵的敌军骑兵已经完蛋,四周都是目瞪口呆的己方士兵所以宇文十五等人放松不少。

    “幢主,这什么什么铳到底有多贵啊?”一名队主笑眯眯的拿着那连珠铳策马近前问道,“若是郡公能给每人多配一杆那我等还会怕谁!”

    “郡公?叫统军,如今正在战场上砍人得叫郡公做统军!”宇文十五指着那人笑骂着,“一杆两百贯,哪来那么多钱人手一只,再说这打完十五发就嗝屁了你以为是什么东西还一人两杆,这什么什么铳叫做大定元年......”

    他憋红了脸都念不出完整名字随即一咬牙:“反正叫做骑兵铳就对了!”

    另一名队主策马近前接下话茬:“这是大定元年试作型气动力骑兵连珠铳,铳长五尺三寸备弹十五粒可连发有效射程七十步,七十步范围内前十粒铅弹能将筒袖铠的前胸打穿。”

    他说完后微笑着对周围同袍补充了一句:“宇文统军说了,总共二十杆骑兵铳谁要是没死却弄丢了得赔两百贯外加小黑屋待上一夜......”

    “坏了要不要赔?”一名骑兵怯怯的问道。

    “铳在就行了。”宇文十五没放在心上,说完后他想了想环顾四周大声吆喝:“谁的铳坏了就举手,就是还有铅弹可是扣扳机发射不去的那种。”

    话音刚落骑兵们纷纷举起了手,原本还笑逐颜开的宇文十五瞬间蔫了。

    。。。。。。

    战场北部,原本烧成火海的征南军营地已经熄火,大群原先乱成一团的安州军士兵如今集结在一个长枪阵两侧,在他们面前是一大片虎视眈眈的征南军士兵。

    先前追击败兵冲过营地结果遇伏还被火海隔断的安州军一部被伏兵围杀伤亡惨重但依然苦苦支撑着终于等到了己方的支援,只是在他们之间还有大批精锐的敌军士兵阻隔。

    安州军的长枪阵正是统军、西阳郡公宇文温麾下新军所排出的‘锐士’方阵,他们在此处乱作一团的安州军即将崩溃前及时赶到聚集士气将大火扑灭,然后准备和征南军伏兵们战个痛。

    一个要救一个要拦所以瞬间爆发血战,首轮肉搏战过后征南军在长枪阵前损失惨重被迫后退,安州士兵因为己方强力援军的到来重新燃起了斗志。

    双方剑拔弩张就要开始第二轮而宇文温站在长枪阵中军里看着面前的敌军纠结不已,旁边的幢主许绍正怂恿他上火油弹杀敌。

    “用那玩意对付面前这帮鸟人太浪费了。”宇文温想想火油弹的造价再想想杀伤目标的性价比真是心疼得直哆嗦。

    那玩意他打算留着在下一次大战中作为翻盘杀手锏使用,此次出征截止目前为止已经把带出来的各种‘高科技’武器用得七七八八,宇文温烧钱烧得钱包都要瘪了再也不能装大户摆阔气。

    还有一个是给宇文十五率领的骑兵配上的黑科技武器“大定元年试作型气动力骑兵连珠铳”,造价为每杆连珠铳两百贯装备数量为二十杆。

    威力很大可故障率很高持续作战能力太弱在战场上基本属于一次过事后再装填的用品,光是一个只能说堪用而不能说合格的储气瓶就要花一百贯宇文温已经没有那么多钱和产能给骑兵们多配些这种玩意。

    骑兵铳通过储气瓶放气发射弹丸但气瓶用完后光是打气就要打上大半天,‘平均无故障射击次数’极低平均每十一发就坏需要修理。

    综上所述这东西完全是半成品类似于‘最终决战兵器’,想要弄出个神机营光从财政角度来说根本负担不起。

    这是林有地领着‘机加工部’利用水力钻床花了四个月时间加班加点弄出来的神器,其间废品无数成品率低花费甚巨,为了能在大战之中搞个大新闻宇文温‘违反科学规律’强行让骑兵们装备了这种半成品。

    还有别出心裁的‘拖曳式白雾车’,能将车厢上装着的生石灰瞬间喷出形成‘雾墙’让穿过其中的敌军骑兵中招倒地,每辆造价三百贯。

    这次出征宇文温把能实战的所有高科技武器都带上了因为形式很明显:钱可以再赚,只要安州军能击败朝廷大军那就家宅平安,所以大军不能败,宇文温也决不允许大军败!

    “他们先打得过长枪阵再说。”宇文温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敌军步兵面无表情,摆出姿势准备大手一挥下令进攻:“传令...”。

    话还没说完被张鱼一把撞开,就在他脑袋一摆的同时一只雕翎箭擦过他面颊从原先面部位置飞过。

    雕翎箭钉在身后的马车车厢上,被张鱼撞倒在地的宇文温看着那颤抖不已的箭杆双目发红:“全军进攻!”

第十八章 反推

    史万岁放下手中强弓看着安州军长枪阵遗憾的叹了口气随即从人墙上跳了下来,方才那一箭差点就射杀敌军长枪阵主将。

    “史万岁,你不是自夸射术了得百发百中么。”身边一名队正冷笑着说道,“难道没射中?”

    “末将...在下失手了...”史万岁呐呐而言。

    “废物!”

    周围一阵奚落声传来史万岁握着强弓的左手上青筋暴露随后消失,他不住苦笑着:“末将...在下让大伙见笑了...”

    “史万岁,你现在不是大将军而是和我等一般是普通士卒,别成日里末将末将的!”队正抛下一句话就再未言语。

    对面安州军响起的号角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看见安州军开始向己方前进。

    “拦住他们,元帅有令敢退者格杀勿论!”督阵将领们高声喊叫着,他们见己方士兵明显对安州军的长枪阵有畏惧心理赶紧施压。

    “再顶一会,等大军骑兵破阵安州叛逆们就完蛋了!”

    史万岁将弓箭收好,拔出佩刀看着前方逼近的安州军战意满满,他看着长枪阵中军大旗默默下定决心:‘方才给你躲过了一箭,此番定要亲手砍下你的脑袋!’

    ‘然后就能凭着军功重新拿回爵位!’

    六月上旬史万岁的官职还是大将军、爵位太平县公,然而突如其来的变故改变了这一切:皇帝的岳父司马消难勾连‘伪周’丞相尉迟迥企图在长安城发动兵变要策应西进攻打洛阳的伪周军。

    兵变还在策划中就被丞相杨坚扑灭,这原本和史万岁没什么关联可他交往甚密的好友、大将军尔朱绩却陷了进去。

    虽然丞相手中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史万岁和谋逆事件有关但史万岁还是因此被夺官罢爵即将发配西域边疆做戍卒,恰逢朝廷任命老上司梁士彦为征南行军元帅他便上门毛遂自荐愿意作为军中普通一兵随军南下立功赎罪。

    梁士彦知道他的能力不错所以向丞相杨坚求情让其争取到一丝机会,但也就这一次南下平叛的机会如果没有建功那就老老实实去边疆喝西北风。

    史万岁不甘心,他并未参与谋逆却因此丢掉了军职和爵位所以想着要‘死灰复燃’。

    所以刚才鏖战之中他要施展百步穿杨的箭术射杀安州军长枪阵里的主将,因为此处是平地没有制高点到处都是人头攒动所以他好歹说得队正让几个同袍搭成人墙随后自己爬上去借机狙杀对方将领。

    但那也只有一瞬间的机会,长枪阵里随行战车上有弓箭手躲在车厢后四处瞄准专射己方出头鸟,史万岁运气很好刚一攀上人墙就看见长枪阵里几个将领模样的人围着中间一人。

    一百步的距离对于史万岁来说不在话下他毫不犹豫的瞄准对方面庞放箭结果被其身边一人推开功亏一篑。

    正走神间史万岁听得四周一片慌乱抬头看去竟然是安州军长枪阵内战车上的大弩发射许多奇怪东西在己方人群中冒起阵阵白雾。

    然后许多被白雾笼罩的征南军士兵们双手捂着喉咙面色痛苦的倒下满地打滚,对面的安州军随后擂鼓前进掩杀而来。

    面对着士气越来越旺的安州军他们已经快支持不住了尤其是那步步推进的长枪阵完全没办法突破,如今对方借着毒烟开路更加势不可挡。

    白雾很快便散去但已经把征南军士兵的士气消磨大半,安州长枪阵在两翼其他同袍的掩护下踏着鼓点步步前进将任何敢阻挡的人捅倒在地。

    但这不是退缩的理由在督战将领的监督下征南军士兵爆发出最后的勇气,弓箭手奋力拉弓和长枪阵内战车上的敌军弓手对射以一换一甚至二换一的代价压制着对方。

    更多的士兵找来盾牌连成一排组成盾阵迎向安州军的长枪阵,他们身后是手持短兵的同袍就等着贴近了长枪阵便冲上去肉搏。

    一时间聚集在安州军长枪阵面前的人越来越多,士兵们就等着一次大爆发用血肉之躯突破对方的长枪阵。

    就在双方即将接触时长枪阵先爆发了:十几名膀大腰圆身着两当铠的安州军士兵走出队列,他们将手中陶罐上的绳索扯下后立即将其向征南军人群中间扔去。

    十余朵火焰在人群中升起刹那间一个火海就这样出现在双方交战之地,蔓延开来的焚身之火之中无数人全身着火哀嚎着四处逃亡然后又引燃了其他人,密集结阵的征南军士兵瞬间被蔓延开的大火吞噬。

    不远处被部曲环绕指挥作战的征南军元帅梁士彦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大火,先前被包围的安州军残余士兵连同包围着他们的征南军士兵亦是哑口无声的看着那冲天大火。

    就连安州军长枪阵两翼的士兵们也看着这场或发愣,单就火势而言这还比不上之前营地里那场截断安州军的大火,但葬身火海里的人却要多上许多。

    因为那些征南军士兵正在密集结阵准备硬抗长枪阵已经到了人挤人的地步,这一把火下去不知道有多少人化作灰烬。

    火势渐渐消去一阵阵让人恶心的气味迎面扑来,无数人看着眼前惨状又闻到这股焦味更是控制不住干呕起来,

    “想吃人\\肉么?”宇文温看着面前恶心一幕面无表情,身边的许绍和陈五弟面色惨白的看着他摇摇头。

    作为一手促成如此惨状的罪魁祸首宇文温丝毫没有后悔,没有后悔将火油弹全部用掉,没有后悔用如此残酷的手段取了上千人性命,没有后悔面对眼前的一个个人形焦炭。

    方才在阵中那一支差点得逞的冷箭射醒了他,让他从患得患失中醒悟过来,宇文温想起了长安城里因为患得患失导致行刺杨坚失败的赵王宇文招。

    猎物还没到手就想着怎么个吃法,自己没有这个资格东想西想!

    此役万一安州军败了就全完了,朝廷大军一路南进那些昔日笑面迎人的安、襄、黄三州官员迟早要翻脸,其他人皆可降唯独宇文亮、宇文明、宇文温父子三人不能降。

    去年二月底在大殿上要和昏君宇文赟同归于尽的勇气哪里去了?五月到北江州刺史衙门杀人夺权的勇气哪里去了?八月在长安街头要和杨坚同归于尽的勇气哪里去了?

    赚了几个小钱就放不下了,莫非要等着家破人亡、妻子沦为他人玩物再后悔么?

    宇文温对于自己先前的患得患失感到极度反感所以他决定全力以赴:“擂鼓,全军突击。”

    “不投降的杀,敢反抗的杀,挡在军阵前的全部杀掉!”

    鼓点声响起,长枪阵应声而动,长枪兵们踏着鼓点声缓缓前进,挡在枪阵前的征南军士兵被他们毫不留情的捅翻在地。

    征南军士兵方才与这密不透风的长枪阵交战先是被诡异的白雾弄倒一片,又被那让人心惊胆战的纵火手段烧得七零八落如今对方径直反推过来他们再也抵挡不住了。

    朝廷赢也罢输也罢和他们再无关系,反正无论是谁掌权还得靠他们这些当兵的卖命,自己毫无意义的死在这里那家中老小怎么办?

    长枪阵突破重重阻截前进带动了两翼的安州军士兵,整个战线仅仅是刚开始遭到了征南军的凝滞随后便在长枪阵的率先前进下全面突破。

    兵败如山倒,督阵的将领们再也阻挡不了士兵们的溃逃,他们在安州军的逼迫下溃不成军调头向北跑去。

    征南元帅梁士彦声嘶力竭的指挥部将们阻止颓势,他想不明白这安州军到底有什么高人指点能弄出如此多的手段来。

    今日决战为了防止对方可能存在的大威力军械他和总管们定下诈败之策,起先一切进展顺利把安州军追兵前锋连同其右翼的骑兵截住动弹不得。

    随后投入的两万骑兵开始进行第二步:斩首和搅乱安州军大阵,用一万骑缠住安州军左翼骑兵后另有精骑分数股冲入安州军大阵搅得天翻地覆,然后就是两千骑分左右两路直接冲击安州中军斩杀敌军主帅宇文亮。

    但是现在全部失败了,率先冲击中军是他的部曲头目梁默率领的一千骑兵,梁士彦远远看见他们在不要命的冲击已经攻入中军帅旗下最后却没了动静。

    然后是荆州总管吐万绪的左路一千骑兵,还没冲到中军时就莫名其妙的被一阵白雾挡住随即溃散。

    行军总管杨素等人领着数千骑兵冲入大阵里四处搅动效果刚才是还不错,可自从河西营寨守军出动后局势就变了。

    他们将慌乱的士兵们聚集在一起,原本即将奔溃的安州军大阵如今又重新稳定下来,那个长枪阵更是一路北上试图支援那些被包围的安州军士兵。

    长枪阵在进军途中己方骑兵不停骚扰企图迫使对方停下脚步,结果其阵中随行的战车上大弩发射出的东西制造出大量白雾导致骑兵损失数百无心恋战。

    他们一路进军一路凝聚大量士兵随行,己方骑兵压力巨增被慢慢逼出了安州军大阵,而长枪阵逼近到这里后不但聚集了被大火和己方死士搅得人心涣散的士兵更是一举将伏兵们打得伤亡惨重。

    “宇文亮,你到底还有多少手段没使出来!”梁士彦不甘心的看着远处模糊不清的安州军帅旗喃喃自语,他不甘心就这样败在武略平平的庸才宇文亮手上。

    若是没有这什么白雾,没有这层出不穷的纵火手段他怎么会面临如此局面,虽然现在看起来双方杀得难分难解可作为一名老将梁士彦知道己方败了。

    诈败之策就是险中取胜,如今己方所有手段都用尽却未能一举击溃对方那么接下来的反扑就无可奈何了,因为对方应该还有襄州那边来的援军。

    双方混战在一起而己方不能取胜也无法后退,对方的援军再投入战斗己方就必败无疑,

    行军总管杨素领着骑兵在安州军阵左突右冲却渐渐被将领凝聚起来的安州军士兵挤出外围,眼见着安州军大阵渐渐稳定他不由得急躁起来。

    回头看看北面只见己方伏兵已经溃不成军,罪魁祸首就是那个长枪方阵。

    “早知如此,方才就应该当机立断!”杨素咬牙切齿的喃喃自语,之前由他的部曲杨六率领的骑兵骚扰长枪阵失败,对方竟一路北上去支援安州军被伏击士兵。

    昨日就是这个长枪阵让自己损失惨重,未曾想今日又让这个长枪阵坏了好事!

    杨素已经注意到这只队伍打出的旗号,其上‘宇文’二字赫然可见,安州叛军里姓宇文的只有三人:宇文亮及其长子宇文明、次子宇文温。

    他知道安州总管宇文亮坐镇中军所以长枪阵应该是宇文明、宇文温其中一人率领,按说就任襄州刺史的宇文明不该在此所以应该是那个不成气候的宇文温在阵中。

    宇文温去年七月底到十月中旬在长安滞留,杨素听坊间传闻此人成日花天酒地、放浪形骸兼之说话不过脑行事不着调成日里惹是生非,此时此地实在难以置信是这个废物在领军。

    “总管,总管!”一名骑兵面色惊慌的向杨素大喊着,“安州的援军到了!”

    杨素闻言抬头望去只见安州军左翼后方扬起了大片尘土,那是骑兵集群奔跑时常见的景象,只是犹豫了片刻他便下达命令:“全军撤退!”

    “可是未得元帅命令就撤退,事后军法...”有骑兵小心翼翼的提醒着,未听号令就擅自撤退这可是大罪。

    “有什么事本总管一力承担!”杨素当机立断,一名合格的将领必须在战局已经明了的情况下就做出决定没必要等到最后输得一塌糊涂才后悔。

    对方的援兵已经来了己方必败无疑,他认为在己方必输的情况下留在战场上继续厮杀是毫无意义的,既然败了那就要尽可能把精锐兵力保住尤其是骑兵。

    在杨素的喝令下骑兵们离开战场调转马头向北疾驰而去,就在此时征南军中军处响起了撤退的号角声,看来行军元帅梁士彦也与杨素有着同样想法。

    回望安州军的援兵,杨素苦笑一声仰天长叹道:“本来,是可以在敌军援兵赶来前解决宇文亮的啊....”

第十九章 史万岁?你是史万岁?

    史万岁面向下趴在地上诈死,无数安州军士兵从他身上踩过去也依然一动不动。

    方才安州军用了耸人听闻的手段纵火将己方士兵烧成焦炭时史万岁侥幸逃得一命,他原想着后撤与己方大部队汇合可已经来不及了对方军阵已经推进到面前,敢起身跑的话就会被射成刺猬。

    敌军的援兵来了而且还是骑兵,朝廷大军眼见着就要败了再想反败为胜机会渺茫,所以史万岁决定先浑水摸鱼等战场平静下来再找机会溜人。

    至于以后怎么办他心中一片茫然:大军溃败自己再跑回去又能如何,安州军攻城器械威力巨大己方败兵就算想守城也未必守得住,。

    父子二人为大周效忠多年未曾想临了临了竟然要给对大周居心叵测的外戚、隋国公杨坚卖命,史万岁只叹天意弄人。

    五年前大周灭齐他的父亲在和齐军作战时阵亡,作为功臣之子史万岁继承了太平县公的爵位继续为大周效命。

    原以为在英明神武的先帝宇文邕带领下大周一统天下太平盛世即将到来而自己也能过上富家翁的日子,结果即位的宇文赟却是个昏君不到两年就把大周弄得人心涣散。

    老天有眼把这为非作歹的混蛋收了可对于登基的小皇帝史万岁实在提不起效忠之心,所以小皇帝的外公杨坚执掌大权史万岁也无所谓,唯一纠结的是无辜被连累丢了爵位他咽不下这口气。

    “统军,是我方援军来了!”

    “大局已定,征南军这回无力回天了。”

    “统军,是否让方阵停一下?”

    “好吧,让士兵休息一下。”

    安州军长枪阵缓缓移动着,正当史万岁走神时耳边传来说话声,他知道自己已经处于长枪阵的某处空隙中,也知道自己听到的说话声大概就是从长枪阵主要将领口中传出来的。

    他趴在地上本就把脸对着南方,轻轻的睁开眼待得适应光线后看清楚了眼前景象:大约五步外几名将领打扮的男子围着一个同样是将领打扮的年轻人。

    那人约十五六岁年纪,看周围人一股笑容可掬的样子那他应当就是指挥这长枪方阵的主将。

    ‘十五六岁么,想当年我第一次上战场也是十五岁啊...’史万岁想起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时的情形,就在这时忽然手上一痛却是一个士兵正好踩着他的手停下。

    因为一时走神他没能忍住疼痛动了动手结果被对方发现:“咦?有人装死!”

    史万岁心中叫苦随即一咬牙猛然爬起身,见着敌方主将及身边一干人等都没反应过来把心一横:‘你我无冤无仇,要怪就怪自己在战场上掉以轻心吧!’

    他决定挟持敌军主将自己才有机会逃跑,能不能逃出去是一回事但拼不拼是另一回事,至于下一步怎么办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这时面前突然跳出一个皮包骨手持匕首向他窜来,史万岁一心要抓敌军主将没心思与其纠缠便不打算躲避以吃下一刀的代价继续突进。

    然而那皮包骨似乎看透了史万岁的想法,手中匕首虚晃过后三窜两跳贴了上来一脚向其裆部踢来,史万岁见状不得不扭动身形躲开。

    他觉得自己就算被刀捅到胸膛也能捱,可那话儿被踢中了是个人都忍不住。

    史万岁正打算往前冲可那皮包骨身手不错在他面前飘来飘去纠缠着,就这么耽搁了一下身边已经呼啦啦围上一群士兵个个拔出刀对着他。

    “逆贼,方才一箭没有射中算你走运!”史万岁心知万事皆休随即破口指着那年轻将领大骂。

    “王八蛋,刚才的冷箭是你放的?!”宇文温看着面前这个指着自己破口大骂的汉子一愣随即冷笑,方才他在阵中差点被一只‘穿云箭’给秒了导致自己最后‘爆种’。

    现在那鸟人竟然还敢装死来刺杀自己,宇文温觉得自己是不是看起来人畜无害所以被人惦记上了当软柿子捏。

    “逆贼!莫要以为安州能猖狂...”史万岁决定临死前骂个痛快。

    “给本将拿下!”宇文温懒得和对方废话直接下令来个痛快,士兵们闻言便围上去捉人。

    然而史万岁凭着一把匕首左右招架竟然就逼得士兵们无法上前,正当他抱着侥幸心理要冲向这个年轻主将时一人挡在面前。

    “拿刀,莫要说我欺负你!”

    话音刚落一把刀扔在史万岁面前,他低头看看刀又看看那人不由得双眼发红随即握着匕首冲了上去:“休要小看人!”

    史万岁不愿意被对方如此小觑决定就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一些,对方年约二十五六岁身形一般看起来不像是力大如牛的人物,况且双手持长刀却站得如此之近在他看来就是找死。

    贴身近战匕首可比什么长刀有利的多!

    然而史万岁没能在对方手上过几招便招架不住方寸大乱随后被其一脚踹翻,那人手持长刀按理说贴身近战施展不便可不知用的什么刀法竟然将全身护得水泼不进。

    “拿刀,莫要说我欺负你!”

    史万岁见对方如此蔑视自己一股热血冲上头来咆哮着冲上前去要拼命,他不想分出什么身负就要同归于尽所以不打算躲闪就要硬吃几刀然后贴上去用匕首乱捅。

    结果对方如同耍猴般不断挥刀将其耍得团团转最后还是一脚将他踹翻。

    “拿刀,莫要说我欺负你!”

    第三次听到这句话史万岁气得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了依旧抓着匕首向前扑上去然后还是没过几回合便被一脚踢翻,匕首跌落一边。

    “拿刀,莫要说我欺负你!”杨济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下败将第四次说出这句话。

    所谓猫玩老鼠不过如此。

    史万岁自幼习武弓马娴熟擅长骑战,步战玩刀的话一般人也抗不住他的一身力气可如今眼前这浓眉大眼拿长刀的明显更胜一筹。

    眼见着近身对抗为人戏耍,他从地上爬起后也不拿刀而是大叫一声一头向对方撞去却被两边士兵一拥而上打倒按在地上。

    “玩个匕首都玩不顺溜有脸学人刺杀!”宇文温走到面前低头看着他开始放嘲讽。

    披头散发的史万岁奋力昂起头看着面前之人正要破口大骂却听得号角声此起彼伏,那号角是从南面传过来的随后无数欢呼声如潮般传来。

    “是中军帅旗,总管往这边来了!”

    “大军压上来了,征南军完蛋了!”

    “是骑兵,是襄州的骑兵,他们在包抄!”

    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欢呼声,史万岁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随后全身软了下来:败了,朝廷大军还是败了,这一败不光征南军大部分兵力完蛋,恐怕荆州总管府大部也保不住了。

    史万岁任由士兵将自己架起来没有任何反抗,他双眼无神的看着那年轻人再无言语。

    “刚才那么嚣张...莫非你是郕国公手下的那什么梁默?”

    听得对方问话史万岁惊讶不已:郕国公梁士彦手下那个十分能打的部曲头目梁默名气竟然传到安州军一个普通将领耳边了?

    他先前注意到长枪阵的人数规模要是连着弓箭手什么的算在一起大约也就两千至三千人之间,如此犀利的军阵看样子其中士兵不像是府兵所以按常理来讲领军将领的军职大约也就是下辖三千兵力的统军一类。

    统军官品为正五命,这一级别的将领可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不说话那就算是了,你,回去劝你家郎主赶紧投降吧,逃回穰城死守是守不住的就算是跑到上宛都没区别!”

    上宛是这个时代对于南阳的称呼,为东汉光武帝刘秀起家之处也是传闻中三国时代诸葛卧龙躬耕之地,为荆州总管府除了州治穰城外另一处要地。

    史万岁闻言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话来他发现对方把自己误认是郕国公梁士彦手下部曲头目梁默。

    “走吧!”宇文温示意士兵们把面前这人往阵外推,“本将说放就放不会有人放冷箭,不过你要是走不快被骑兵给砍了那就阿弥陀佛了。”

    史万岁纠结了一会还是没有冒名顶替:“在下不是梁默。”

    “哦,那就当做是吧,去和你家元帅说赶紧投降。”宇文温没有被对方的实话实说‘感动’,他觉得对方敢诈死行刺怕也是梁士彦手下部曲,精锐的那种。

    先前那一箭在差点让他丧命的同时也敲醒了自己:自己没有资格患得患失!

    一个莽汉杀了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放回去‘扰乱军心’借此体现安州军的‘宽大政策’,若是行军元帅梁士彦投降的话那对杨坚的伤害可是加倍的。

    眼见着对方士兵将自己往长枪阵外推,史万岁回头看看阵外漫山遍野正在乘胜追击的安州军挪不动脚步心中悲凉:自己还能去哪里?

    母亲早已去世而年初妻子便病故了,他没有一儿半女已然是孤身一人,也没脸回去找梁士彦求对方再给个机会。

    “史某没脸回去,还请将军给个痛快!”他自知已走头无路转身向宇文温说道。

    “屎某?是史某吧,本将见你射得一手好箭杀了可惜回去劝劝同袍们不要挣扎了,兄弟们为大周效力了那么多年何苦为奸臣杨坚卖命。”宇文温摆摆手,“败就败了哭喊着让给个痛快是怎么回事,莫非杨坚是你恩人竟如此的忠心耿耿?”

    史万岁只是沉默不语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一边的陈五弟、张鱼觉得奇怪而杨济和许绍见状却望向宇文温,眼神十分‘暧昧’。

    ‘看什么看以为我不知道么...’宇文温被这两位盯得浑身不自在腹诽不已,他大约猜出了面前这人的心思:无路可走却不想自杀索性把命交到自己手上,说白了就是想认命投降又抹不下面子。

    他见对方箭术好像很不错的样子觉得招募了教士兵练箭也不错便切换到招揽模式:“嗯,你箭术不错?正好我军缺弓箭教头,不如屈就一二如何?”

    “多谢将军不杀之恩!”史万岁单膝跪地抱拳朗声说道,“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宇文温,西阳郡公宇文温是也,如今战场之上叫统军即可。”

    史万岁闻言心中惊讶不已,此次朝廷大军南下要的就是宇文亮、宇文明、宇文温父子三人的人头,没曾想竟在战场上给这宇文亮次子宇文温给打败了。

    他曾听坊间传闻说这宇文温在长安时是个浪荡富家郎君行事完全不着调是个废物般的人,没想到却有如此厉害的军阵。

    “还未请教壮士姓名?”

    “在下史万岁,原为大将军、爵位太平县公因罪被发配军中效力。”

    在场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冷气他们还以为面前这人充其量不过是哪个将领的部曲未曾想竟还是个大将军,这可是正九命的官品级和自家的郡公品级相同。

    宇文温也愣住了,不是因为那什么官职爵位而是因为名字。

    “史万岁?你是史万岁?”

    史万岁闻言点头说是随即问统军有何吩咐,宇文温看着他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你被罢官夺爵不是应该去敦煌做戍卒了么来这里做大头兵干什么?”

第二十章 胜利

    宇文温看着面前已被招揽的史万岁有点发呆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好运气弄得有些不敢相信:史万岁,历史留名的猛将,隋初四大名将之一的史万岁被他招揽了。

    他差点喜极而泣仰天长叹:‘老天有眼,我这一仗烧了差不多十万贯钱总算有好收成了啊!’

    凭着后世的历史知识宇文温知道史万岁的来路:长于骑射,好读兵书,十五岁跟着父亲从军为大周效力。

    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史万岁因为受大将军尔朱绩谋反牵连被隋文帝杨坚罢官夺爵赶到敦煌当戍卒,先是给经常孤身一人深入突厥腹地抢劫的戍主看不起,然后他就单人去抢劫突厥部落用实际行动让戍主认同并成了好伙伴。

    然后两个好基友便经常快乐的结伴深入突厥腹地几百里去打劫,武力值之高吓得向来是去中原打草谷的突厥部落没人敢拦,史万岁用不断打劫突厥部落的行为打响了‘敦煌戍卒’的名号。

    后来隋军反击突厥由隋文帝的姐夫窦荣定为主帅,史万岁到军营前自荐得以随军效力,两军主力在大草原上‘追逐嬉戏’了几次后双方都有些撑不下去于是来了约定:单挑定胜负。

    隋军主帅窦荣定和突厥的阿波可汗都心痛手下伤亡于是约定双方挑一名勇士出来对砍以这次单挑结果定胜负,史万岁作为隋军勇士一上场就把突厥勇士秒杀,阿波可汗被其勇武震惊不敢再战随后双方议和。

    隋朝开皇二十年,突厥步迦可汗领兵南下袭扰中原与隋军主力撞上,步迦可汗探得隋军主帅乃大名鼎鼎的抢\\劫犯‘敦煌戍卒史万岁’便惊恐不已立刻往回跑结果被隋军衔尾追杀伤亡惨重。

    光辉事迹很多反正很给力,关键点是史万岁后来在唐、宋两代是有资格配享武庙的历代名将之一。

    宇文温这只穿越蝴蝶扇起的风把原本应该到敦煌当戍卒打劫突厥部落的史万岁给刮到这荆襄之地两河口边,然后借着安州军击败朝廷大军的东风宇文温糊里糊涂的将其招揽到麾下。

    “在下因罪被罚原本是要被发配西域边疆,恰逢大军南下想着立功赎罪就如此了...”史万岁见宇文温许久不说话便主动打破尴尬局面。

    宇文温瞟了杨济一眼发现这‘同类’对于方才还被其‘调戏’的大汉竟然是名列史书的名将诧异不已,平日里总是一副世外高人荣辱不惊样子的杨济如今也是目瞪口呆。

    他也不想说什么‘获奖感言’点点头让杨济把对方‘接管’:“史将军暂且先跟着杨队主吧。”

    史万岁见对方称呼自己将军不由得苦笑:“在下已是白身,统军如此称呼当真是羞杀了。”

    “无妨,大丈夫能屈能伸嘛!”宇文温知道史万岁的一些事迹,这家伙能打并且能领兵打胜仗不假,但他不是完人也有缺点:略微贪财,在战场上洞察秋毫但为官上就太粗枝大叶了。

    史万岁十五岁从军跟着父亲上战场跟着周军和齐军交战,史万岁看了看战场形势后让左右拿来百姓衣服换上。换衣服意味着要跑路,当时两军交战正在不相上下之际所以别人觉得奇怪他便说此役周军必败。

    然后周军果然败了,史万岁及左右因为衣服换得早所以浑水摸鱼溜出战场保得小命一条,由此事可知其战场观察力之强可见一斑。

    隋朝平定陈国一统中原史万岁凭军功步步高升,云南一带蛮族反叛他领兵讨伐一路势如破竹蛮帅爨翫投降后为了保命便拿出大量宝物行贿,史万岁便‘笑纳’了宝物让爨翫留在当地而不是押送京城。

    也许是事情做得太糙走漏了消息,回军途中经过益州时史万岁笑纳的宝物被蜀王杨秀盯上要‘分成’,也不知史万岁是怎么想的竟然把宝物全都扔进江里来个一拍两散,杨秀面上没说却因此‘惦记’上了这个不识好歹的史万岁。

    第二年蛮帅爨翫复叛,蜀王杨秀趁机向父皇告发史万岁受贿之事结果隋文帝杨坚发飙要砍人后来经劝才将他削职为民过了一年后才恢复官爵。

    但是史万岁在官斗上还是不开窍最后招惹了妒贤嫉能的权臣杨素,隋文帝刚好废掉太子杨勇心情极度暴躁结果被杨素轻飘飘几句话撩拨起心中怒火将前来为同袍战功鸣不平的史万岁给咔嚓了。

    看着这个精通战斗却不通官斗的汉子宇文温倒觉得让他跟着自己有些屈才:“史将军,家父安州总管帐下正值用人之际,不如...”

    未待宇文温把话说完,史万岁行了一礼:“统军宽宏大量放过在下一条性命,愿效犬马之劳!”

    “郎主,郎主!”宇文十五领着三百骑兵策马近前大声嚷嚷着,他完成了宇文温所交付保护中军的任务回来复命,顺便争取命令去抢人头。

    “说了多少次在战场上要叫军职,是统军!”宇文温训斥了一声,他见宇文十五猴急猴急的要跟着大军去追杀大溃败的征南军便想起了重要的事情。

    “那宝贝呢,全部交上来才能去抢人头,总共二十杆要是人在铳没了你就自挂东南枝!”宇文温决定保险起见把骑兵铳都回收,这帮家伙是人来疯抢起人头来不顾一切万一弄丢几杆那就亏大发了。

    其他的什么火油弹、甲型弹都是一次过的用品唯独骑兵铳能重复使用,虽然故障率高得惊人但好歹能修。

    见着骑兵们把骑兵铳如数上交宇文温放了心,因为没钱配多一个储气罐的缘故这气动力骑兵铳算是打完十五发铅弹就哑火的东西所以现在也用不上了。

    宇文十五对于骑兵铳的威力很满意,听得宇文温问起效果如何他和一干手下说的是天花乱坠其中颇有夸大之词:什么一铳过去人马俱烂,什么铳声犀利活活把一匹马吓死之类当真是耸人听闻。

    “也就是说敌军骑兵前排的二十来骑被你们撂倒然后把后边的骑兵给绊倒,有小部分骑兵被拖车喷出的白雾弄倒吓得后边的原地打转才给我军士兵扑上去活撕了的?”宇文温知道自己心腹仆人德性所以说出的话一针见血。

    眼见着宇文十五不好意思的嘿嘿干笑他又问道:“有多少杆坏了?”

    “只有一杆是好的...”

    “去吧,别光顾着砍人又给什么莫名其妙的伏兵给劫了。”宇文温无力的挥了挥手让骑兵们去杀敌,兀自郁闷的靠着马车思索着科技树点歪的问题。

    ‘二十杆,每杆十五发铅弹一次过结果还给我坏了十九杆。’他好容易高涨的情绪深受打击,气动力骑兵连珠铳这种实战时高达95%的故障率怕是离实用化还有很远。

    借着水力钻床林有地等人花了一个月成功做出了长铳管于是宇文温让他们赶工生产了二十杆配给骑兵用,现在实战过后看来要大规模列装不过是一场梦。

    这东西果然是实验室产品没可能大规模运用,主要是结构复杂容易出故障而且没有橡胶导致漏气问题一直存在。

    因为气罐漏气问题解决代价惊人导致所有的甲型弹、能喷生石灰烟雾的拖车造价昂贵可靠性又差,甲型弹是靠气罐把生石灰粉吹成雾的石灰弹原理和拖车类似,这两个玩意平时存放时都要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作。

    甲型弹和造雾拖车使用有限制必须在敌人处于风向才能发威否则被风吹过来自己要完,他这大半年折腾出来的东西在理想状态下威力还行但隐患也很大。

    但是宇文温别无他法,这年头骑兵才是王道可荆襄之地四面皆敌又没有什么产马地好的战马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所以为了能在短时间提升战斗力只能花钱买‘挂’。

    现在是运气好没有在运输、存储途中出意外可运气永远不会站在自己这边,所以经过这一场价值数万贯的战地试验宇文温出了一个残酷的结论:大部分的‘高科技’武器都不适合批量投入实战,继续烧钱毫无意义。

    望着疾驰而过的己方骑兵他喃喃自语:“骑兵...奈何没有产马地啊...”

    宇文温决定停止制作不稳定的火油弹、反骑兵战车和气动力骑兵连珠铳,那沉甸甸的铜钱还是拿去买马练骑兵,数万贯钱砸下去足够练出来近千骑兵,这可比‘高科技武器’能做的事情要多得多。

    这年头一匹堪用的马少说万五钱也就是十五贯还未必是战马,一般的战马至少在二万钱也就是二十贯以上,上品的战马要数百贯若是极品的千里马等神驹级别的要数千贯,而那种四、五千钱的劣马是没办法用来充数做战马的。

    按一匹马二十贯来计要有一千骑的规模买马费用为两万贯,考虑到伤病、战损或者要玩什么昼夜日行疾驰三百里突击的骑兵战术得配副马也就是备用马,按一比一翻倍要有一千匹副马总共两千匹也就是四万贯。

    这只是先期投入,每匹马每日消耗粟米可不少,骑兵的军饷和粮食消耗也要算在内,要是想玩高大上的具装甲骑光是一副马铠的费用就不菲。

    钱能赚可战马有钱未必买得到,上述各类战马的马价对于无马源地的安州军来说还是有价无市,说来说去不想买‘挂’还是得想办法去弄马。

    “统军,我等是否需要追击?”军主陈五弟请示道,他见己方已经获胜局势大好可统军宇文温却在走神便有些担心。

    宇文温看了看战场形势随后下了决定:“就让辅兵幢去吧,好歹热热身。许幢主你可得盯紧点别让那帮家伙乱杀俘虏。”

    “末将领命!”许绍也不废话激动的领着麾下那些辅兵提着武器打落水狗去了,接连两日大战辅兵们都作壁上观如今好歹有机会狐假虎威也是兴奋异常。

    “其他人都仔细些,别又给人翻盘了!”

第二十一章 俘虏

    “统军,不知贵军成军了多久?”史万岁小心翼翼的问道,他目睹了宇文温这个长枪阵的作战过程其表现十分犀利,可如今看来有许多不明之处。

    首先是武器,史万岁熟读兵书自己也领兵多年知道长枪结阵对付骑兵颇为有效,可像眼前这般用长得闻所未闻的长枪结阵步战却是第一次见到。

    其威力也很直观:己方,不,应该说是征南军步兵很难突破这密密麻麻的长枪林,史万岁目睹了几次同袍冲击长枪阵的过程感觉对方长枪兵似乎训练有素配合得也不错所以想知道他们到底成军多久。

    “从今年二月开始到现在就算是四个多月吧!”宇文温不打算瞒什么,这可是他耗费许多心血和钱粮打造出来的军队,虽然还是稚嫩了些。

    他新军的建军模板是十三到十六世纪欧洲的瑞士方阵,但目前的这个‘锐士’方阵还有很多不足,最重要的一点:瑞士方阵是进攻型的方阵,而自己这只新军说得好听些还只是防守反击型。

    瑞士方阵进攻前先派出有经验的老兵(约占总兵力的三成)分成几股去搅动敌阵,待得撕开破绽后方阵兵便徒步冲击一举突入敌阵杀敌,按这个标准来说宇文温的‘锐士’方阵还差得很远。

    “才四个月?”史万岁闻言有些不可置信,他也练过兵知道光是让那新兵分清左右都至少要一个月,队列能站得像样些怕是也要两个多月,对方的兵练了才四个月就有如此效果当真有些可疑。

    “练三日休一日。”旁边的杨济补充了一句,他先前也是对宇文温这种闻所未闻的训练强度有些担心,可如今事实说明了一切。

    史万岁闻言更是目瞪口呆,按照他的经验来说敢这么操练士兵怕是迟早弄出兵变来,再说如此大的训练强度士兵哪里吃得消光是饭量怕是要翻番。

    杨济见他的表情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又补充了一些内容:“军饷平均每人每月一贯,管饱。”

    “......”史万岁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这年头普通士兵的军饷也就每月四五百文左右再说还免不了上头将领的层层克扣,对方开出平均每人每月一贯的军饷还管饱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纵然他自己领兵时对手下士兵不错也实在想不通发这么多军饷干什么,有这么多钱来刺激士气还不如去练骑兵,他自信有数百骑兵在手可比这两千人能打得多。

    别的不讲,这两千步兵可敢去冲营?可能日夜急行两三百里奇袭敌军要害?说难听点万一战事不利光靠两条腿跑都没地方跑。

    “买马不易啊。”宇文温猜到对方在想什么无奈的摊摊手说道,他知道史万岁这种擅长骑兵的将领看不上步兵方阵也不想辩解太多,毕竟要是有充足马源的话骑兵才是王道。

    史万岁这才回过神来:安州叛军,不,安州军的地盘确实不好弄到充足的战马,看来宇文温练步兵长枪阵倒也说得上是因地制宜。

    他回想起昨日在军中听到的传言:行军总管杨素昨日攻打安州军河西营寨时就是连番败在一个长枪阵面前,连其精锐的部曲数百人都折在里面。

    当时史万岁听到后还有些不相信认为己方未能得手是因为安州军奋力死战的结果,凭着长枪阵就让人接近不得当真有些耸人听闻。

    结果今日一战果然真就这样,他还想问那白雾和莫名其妙纵火的是什么东西不过考虑到是新降之人问多了怕是不好故而没再开口。

    ‘败在他的手下也算是心服口服了。’史万岁如是想。

    “嗯,说到这里,你可知道昨日领兵攻打我军营寨的杨姓将领是谁?”宇文温忽然想起了昨日的一个未解之谜,他一直很在意那个将领是不是那个后来的隋朝权臣杨素。

    听得史万岁说是清河郡公杨素,宇文温满脸遗憾心中吐槽:‘杨公密宝的藏宝图哎...’

    听得北面己方士兵喊声震天宇文温望着那里眼睛发亮:“说到战马,买是不好买不过眼下不就有了?”

    众人向北面看去,只见己方骑兵已经开始包抄溃败的征南军士兵,战事眼见着就要尘埃落定,接下来就是分战利品的时候了。

    。。。。。。

    两河口边的大战经过半日时间终于决出胜负:朝廷的征南军大败。

    大战伊始安州军凭着秘密武器‘轰天雷’把征南军大阵炸崩然后一路追杀,追到半路中了征南军诈败之计前锋陷入混乱而安州大军的中军差点被对方骑兵突破成功来个‘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杀做一团进退两难最后是安州河西营寨守军参战凝聚己方士气,统军、西阳郡公宇文温麾下长枪阵表现出色不但救援了北面被伏兵围困的己方士兵还将伏兵打崩将局面扳了过来。

    原先冲入安州军大阵搅动的征南军骑兵面对聚集起来的步兵阵渐渐站不住脚被挤了出去,及时赶到的襄州军骑兵作为安州军的援军投入作战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征南军骑兵在行军总管杨素的当机立断下撤退保存了实力但步兵再无回天之术接连崩溃。

    战场东侧为河流西侧为旷野,襄州军骑兵从西侧向东一个大包抄就把大部分征南军士兵给兜住,对方没想什么便直截了当的扔掉兵器投降。

    士兵们大部分是被临时征召来的平民百姓,他们先前作为诈败的主角已经被吓过一次惊慌失措的跑了数里才被将领们收拢,在对方督促下好容易鼓起勇气回头支援己方战兵结果局面崩盘再度被袭击哪里还有心思抵抗。

    能打的战兵损耗过半加上被安州军长枪阵那耸人听闻的杀人手段震慑无心再战,大局已定面对如潮的安州军士兵他们也无可奈何地投降保命。

    行军元帅梁士彦等将领率领骑兵撤走,行军总管吐万绪、李威及将近数十名督将阵亡,大部分步卒、车马以及财物都成了安州军的战利品。

    至于缴获的兵器、铠甲、马匹、粮食多不胜数,虽然征南军营地被当做隔断一把烧了个精光但重要辎重均已提前转移结果正好被安州军接收。

    与去年长寿之战相比虽然安州军让敌军骑兵连同几个重要将领逃了但也有资格称得上是大捷,经此一役朝廷在荆州总管府地界的主要战力烟消云散各州郡城池的防御力量薄弱除非有外援否则无法抵抗安州军的进攻。

    大捷之余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大问题:俘虏们怎么办?

    砍头筑京观这种血腥无比的事自然是不能做,对方大部分是平民老百姓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山蛮或人渣这样做的话只会让安州军名声大损。

    所以连带着什么坑杀、溺毙等手段都不能用,拿下了荆州总管府之后还得靠百姓们种田耕地,更何况要是不分青红皂白杀人那么就会民心尽失。

    所以按照‘惯例’俘虏大约有几种处置方式:改编、补充兵员、劳役、驱使、遣散、关押。

    此役俘虏了这么多人算是‘大丰收’,但是俘虏都养起来也没那么多粮食所以要有相应处理。

    有战场上投降的将领及其麾下士兵被改编入安州军‘戴罪立功’,其他被俘虏的则分类解决。

    俘虏分两种:战兵、征召兵,战兵里面的部曲之类不能用又不能放的那些要‘处理’掉剩下的都是服服帖帖的普通士兵,参战安州军各部将领从里面选人补充兵员。

    征召兵都是普通老百姓,一部分按照这个时代的惯例被留下随军作为壮丁做苦力、运送辎重,大部分老弱病残则是遣散回家。

    关押什么的没那么多地方所以参照之前几项处理,安州总管宇文亮做了个决定:除了一部分骑兵派出去做追兵外大军其余各部休息一日顺便把俘虏消化。

    眼见着就是抢战利品和俘虏的时刻安州军各部将领摩拳擦掌,此战立下大功的长枪阵主将宇文温更是使出吃奶的力气让史万岁带队去招降其老部下。

    这年头什么兵种最给力?是骑兵!征南军中有史万岁原先的许多老部下大多是骑兵,眼见着黑压压一大片俘虏史万岁不管里面有没有熟人总觉得要拉老伙计一把于是毛遂自荐要帮宇文温‘招降纳叛’。

    求之不得的宇文温带着陈五弟、宇文十五、杨济兴冲冲的跟着史万岁去俘虏营抢骑兵了,他的新军战法有些特别尤其长枪兵不适合用现成的俘虏来补充兵力索性去招降骑兵和刀牌兵,当然弓箭手也是可以的。

    作为骑兵的配套,战马也是得多要反正不管够不够分先抢了再说,就在宇文温领着手下冲进俘虏营准备开抢的时候他忽然在某处愣住了。

    “陈军主,你带着其他人去挑俘虏,十五留下。”

    陈五弟和杨济摸不着头脑的带着史万岁继续去抢人,宇文温四下张望一轮之后扯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宇文十五往俘虏群中挤去。

    看守俘虏的士兵起先还想跟着这位安州总管次子免得出什么意外不过被婉拒,宇文温这么做的原因是他遇见熟人了。

第二十二章 熟人

    宇文温在俘虏群里遇到的熟人可谓是化成灰他都认得,这家伙和他有许多‘业务’上的来往相互间交情不错所以他在一群灰头土脸的俘虏中间认出了对方:相府长史、沛国公郑译。

    当然郑译如今的职务是征南行军元帅长史不过也快“失业”了因为征南军已经兵败如山倒只剩溜走的残余骑兵和完蛋没什么区别。

    “郡公,在下只是迫不得已被任命为元帅长史随军出征,还请手下留情啊!”郑译披头散发涕泪横流的站在宇文温面前哭诉,说到后面就要跪下被宇文温示意宇文十五给扶起来。

    宇文温尽量摆出笑脸试图让已成惊弓之鸟的郑译平静下来,他在人群里一眼就认出了穿着百姓衣服目光躲闪的老相识随后装聋做哑的找个借口把他带到僻静角落‘详谈’。

    “老哥什么话来,小弟与老哥乃忘年之交怎会做出割人头这般残忍之事。”宇文温觉得老天爷让他俩‘相遇’必然别有深意所以决定把握机会。

    郑译字正义但一点也不正义反而十分贪财,无原则揽权就是为了更好地收受贿赂,他自幼便在皇宫和大周奠基者宇文泰的儿子们玩耍长大按理说应该对大周忠心满满可事实证明完全不是这回事。

    周武帝宇文邕觉得郑译这个发小节\\操不错便让他陪伴太子宇文赟,结果他便和一干小人围着宇文赟这浪荡子转只要能哄得对方开心什么下三滥手段都使得出来。

    幸得当时周武帝宇文邕在位这帮人不敢太放肆还帮着太子宇文赟装好人,可等得宇文邕病逝宇文赟一登基后本性暴露他们也跟着助纣为虐起来。

    各种龌龊之事罄竹难书,反正这郑译后来投靠杨坚帮助其篡权是铁打的事实,要是按照伟光正的视角来看把郑译这个佞臣给砍了没什么可惜的。

    不过宇文温另有想法,因为他知道郑译这种人既然能背叛周武帝宇文邕背叛周宣帝(天元皇帝)宇文赟又背叛小皇帝宇文阐,那么总有一天也会背叛未来的隋文帝杨坚。

    宇文温不会放弃这个在杨坚身边安插钉子的机会,所以他要尝试着触发‘隐藏任务’:深海在长安。

    郑译有才但不能强国,弓马娴熟却不能上阵杀敌反而搞音乐倒是十分在行,所以放他回去没什么后患否则若是那种三国贾诩类型的人反正不能收心干脆一刀过。

    说服郑译就范的策略是欲擒故纵,宇文温假意要带郑译去父亲宇文亮那里‘把话讲清楚’然后为他投奔安州做铺垫讨个一官半职,大家是好哥们怎么着也得照顾照顾嘛。

    郑译自然是不会答应,先不管安州总管宇文亮会不会给他个一官半职最要紧的是自己一家老小都在长安要是给朝廷知道他投靠了安州叛逆怕就是满门抄斩的结果。

    “若是小弟独自领军的话说放也就放了,可如今家父领军这军法森严小弟若是把老哥放了万一半路给哨探游骑截了去就万事皆休。”宇文温看起来很纠结。

    然而郑译一点也不纠结他见宇文温口头松动知道对方有意放自己走人哪有不抓紧救命稻草的道理,一个劲拍着胸脯保证万一路上被安州军再捉了绝不会透露关于西阳郡公放人的只言片语。

    宇文温说还是不妥,如今安州大军全面占优骑兵们在旷野里四处游荡截杀朝廷的细作,就算老哥你守口如瓶可顶不住一碰面就被人给射杀了,所以还是去见家父比较好。

    “小弟保证家父会给老哥一份稳当体面的官职!”宇文温也是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郑译急得满头大汗他家中上下几十口人都在长安是不可能投奔安州做什么官,今日乱军之中他的贴身部曲被冲散若不是倒霉给急着逃命的士兵拖下马他早就溜之大吉何苦换了百姓衣裳躲在俘虏营里浑水摸鱼。

    如今为了能逃出安州军的‘魔掌’保得家人安全郑译决定豁出去了:“在下家眷都陷在长安真的不能在杞国公手下任职,若是郡公能放在下一马定然感激不尽事后必有重谢!”

    说完已是声泪俱下就要跪地磕头却依旧被身边的宇文十五给搀着,见火候差不多了宇文温便露出‘真面目’让郑译写一封效忠信留底。

    他的托词是以防万一,有了这个效忠信万一私放郑译的事情泄露他可以凭着这信在父亲面前挽回局面,郑译不是傻瓜知道宇文温这是在要挟自己回长安后为其做事。

    但郑译还是毫不犹豫的写了,现场没有笔墨但是他还有‘满腔热血’直接咬破手指从衣服上扯下一片布来了个血书顺便按血手印,

    他的人品不好但学问不打折扣效忠信一气呵成洋洋洒洒数百字,其内容引经据典文采飞扬却肉麻异常极尽鼓吹之事宇文温匆匆瞥了一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收好。

    “十五,去准备一下。”宇文温面露‘决绝’随后让宇文十五去牵马过来,待其走后只剩下他和郑译一小一老两只狐狸。

    郑译为了保命明知道这是陷阱也不得不跳了,写了这封信还画了押就意味着信一旦曝光他就倒大霉,对方捏着这个把柄可以‘拜托’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事情一做了就没有回头路,所以郑译决定一回长安就在杨坚面前请罪要将效忠信之事全部招供,他不会蠢到被这种把戏给束缚住做安州叛逆的内线。

    他把宝都压在杨坚这边眼见着老同学火候快要到了就等着便宜外孙‘禅让’改朝换代,那有人傻到不坐顺风船反倒上一艘破船。

    为了保命写效忠信这种事大节有亏所以往后他怕是要靠边站,不过不要紧只要过上一两年风头过了凭着老关系还是有机会卷土重来。

    宇文温也不会蠢到以为凭一纸效忠信就能让郑译老老实实听命于自己,要想让人心甘情愿的做内线只有两种办法:把柄和利益。

    一张纸算不上有效的把柄,利益的话他口说无凭对方也不会信,所以他要加料:“小弟某日在某处遇到某妇带着某小娘子和某女仆。”

    郑译听了摸不着头脑心中嘀咕:‘你遇到女人看对眼就上看中人家女儿就聘看上女仆就买回来跟我说什么呢?’

    “某妇托小弟寻人向丞相的夫人报平安。”宇文温点出题外之意。

    郑译连声说没问题然后过了片刻之后惊出一身冷汗随即目光呆滞的看着宇文温嘴巴一张一合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他知道对方说的是谁:特地点明了‘向丞相的夫人报平安’就意味着所说三人是消失将近一年的太后杨丽华、小公主宇文娥英、女官阿奴!

    “小弟有一门生意想和老哥合计合计....”

    郑译惊疑不定的看着宇文温实在搞不懂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他一直认为宇文温是不着调的浪荡富家子脑子有问题可现在越来越看不透了。

    去年七月他作为使者到安陆和宇文温接触过觉得对方是废物,说话口无遮掩说什么也不经过脑子,在长安时大殿上面君无缘无故的招惹丞相杨坚都不知道图的是什么。

    在长安的日子里宇文温除了入宫值守外就是成日里花天酒地还招惹是非,作为安州总管的次子来长安做人质朝不保夕所以郑译认为宇文温在长安放浪形骸不过是苦中作乐到是能理解。

    还能怎么着,作为家中出继的次子别指望继承父业只能被父兄送到长安当人质,扪心自问郑译觉得若是换做他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郑译觉得对方也就这样:做事不着调,不成气候。

    但是现在看起来这小子有点不对劲好像一直都是在装,让人觉得他无能放松警惕然后冷不防就捅一刀,现在想想那濮阳郡公次子宇文智及搞不好就是中了他的圈套被反咬一口,还是一口咬死的那种。

    郑译弄不清楚对方是怎么把太后杨丽华给搞定的,作为丞相杨坚的心腹他知道杨丽华并不是如同外界所说的被逆贼毒害而是在去年十月失踪是被人掳走了。

    他还知道丞相对这个宇文温起了疑心,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这个小子做的但种种迹象表明西阳郡公还是有嫌疑结果现在对方果然就‘不打自招’。

    此时此地郑译对宇文温的评价瞬间刷新:这小子真会演戏!

    “丞相可好?丞相夫人可好?不知博安侯和杨家二郎可还好?”宇文温装疯卖傻说要帮‘某妇’打听一些事情。

    郑译脑袋乱成一片浆糊只能对方问一句答一句,问来答去只知道对方说某妇思念父母兄弟故而托人四处打探,尤其是有许多话要和母亲说。

    他不是傻瓜知道杨丽华肯定在宇文温手上至于两人是什么关系那就‘呵呵’了,宇文温一直强调向丞相的夫人报平安就是给他一个‘商机’前提是瞒着丞相杨坚。

    丞相怕夫人独孤氏那是天下皆知,独孤氏想女儿杨丽华也是丞相心腹们皆知,他郑译若是手上有条线能和失踪将近一年的杨丽华搭上那么这等于会让独孤夫人另眼相看。

    只要不弄出什么大篓子把丞相给‘点’了那么靠着独孤夫人在一边吹风那他郑译至少能保底,所以宇文温是把一个发财的机会塞到他手里。

    ‘这生意就算掉头也要做啊!’郑译心中狂喜觉得前途一片光明,什么兵败之责都无所谓了只要有独孤夫人这大后台在谁敢把他如何。

    狂喜之下稍微冷静了一下他怕对方胡编乱造正要说什么时手上忽然多了个东西。

    “这些程仪就是小弟的一点意思意思,有劳老哥捎句话想必丞相夫人听了十分欣慰。”

    “当然当然!”郑译眼见着峰回路转笑得眼都眯起来了。

    宇文温也是笑得眼眯眯,他侧室杨丽华确实是想远在长安的父母了而自己也想在长安找个人‘开展业务’所以方才急中生智来了这么一出。

    丞相夫人独孤伽罗为了女儿杨丽华吃了不少苦算是母女情深,这要是有了女儿消息还不得寝食难安想着多了解些情况,所以作为母女沟通管道的郑译能有这母老虎护体算是赚了。

    **oss杨坚的克星是他夫人独孤伽罗如果郑译能让这母老虎认定是好人那等于在杨坚面前上了保险再怎么衰也衰不到哪里去。

    躲在一边的宇文十五眼见着两位相谈甚欢都开始勾肩搭背了识相的干咳几声随即牵着马过来,郑译换了身衣服骑上马在宇文十五和几名骑兵的护卫下鬼鬼祟祟的离开营地向北疾驰而去。

    宇文温看着那几个消失在地平线上的背影微微一笑:“先是帮传消息,然后传着传着就不由得你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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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介绍:
余文穿越到北周时期,化身宗室贵族西阳郡公宇文温,娶得如花美眷。 按历史轨迹妻子即将被皇帝强占,随后皇帝更是因此杀夫夺妻,而不久后篡位建立隋朝的隋国公杨坚也将对宇文一族举起屠刀。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余文决意反抗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逆水行舟。 隋国公,听说你要造反? 天地良心啊杨广老弟,你们家倒霉我也不想的。 李爱卿,你家李建成和李世民怎么又打起来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昏君,把天下交出来!逆水行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逆水行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逆水行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