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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米糕羊     逆水行周txt下载     逆水行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章 哗然(续)

    观星台,宿舍区,其中一座小院内,晚起的房彦谦正在整理草图,昨夜他夜观星象,直到拂晓时分方才入睡,观测天向时画下的星图,需要仔细分类。

    神奇的天文镜,让他跨入了从未出现过的领域,房彦谦通涉五经却不精通天文,但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面前时,由不得他不动心。

    黄州的观星台,是皇帝敕建的观星台,这里有门类丰富的天象仪器,是仅次于邺城观星台的地方,一旦错过可就再也没机会了。

    自从西汉时董仲舒提出“天人感应”的说法之后,代朝廷都对观测天象的行为严加管制,有谁敢私自观测天象,那可是会招来牢狱之灾。

    然而自从永嘉之乱以后,中原陷入数百年的纷争,无论南朝、北朝,政局动荡之际,自身难保的皇帝们,已经没有多少心思去禁止民间学者观测天象。

    所以,民间的天文学者才有了生存空间,但受限于观测仪器短缺以及知识传承的问题,许多自学成才的学者,实际上都不得要领。

    而在黄州就不一样,黄州观星台算是半开放,无论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只要获得官府允许,就能利用观星台观测天象。

    房彦谦本来只是来黄州游,打算住上一段时间便回家乡,结果一来就不想走了,因为他要抓住这难得的机会。

    朝廷现在允许京城之外的地方设置观星台,可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改变主意,周国灭隋收复河山,待得平定南朝陈国一统天下之后,皇帝和权臣的心思可就不一样了。

    天人感应,一旦出现水灾、旱灾或者地震,亦或是夜间流星划过,甚至客星出现,宰执们可是要上表谢罪的,若是灾情严重、天象异常,甚至连皇帝都要下罪己诏。

    所以一旦出现天灾和异常天象,也是朝廷各方势力明争暗斗的机会,许多人会借此机会攻击政敌,而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甚至会借机攻击皇帝失德。

    没有哪个皇帝或者权臣能容忍授人以柄、倒持太阿,所以和“天人感应”息息相关的天象观测,迟早要被皇帝或权臣再度控制起来。

    房彦谦如今虽已辞官,但不代表他不知道朝廷形势,天子如今年纪轻轻,而执政的丞相又适逢壮年,日后朝政纷争必然不断,所以双方人马迟早会想起“天人感应”这个武器。

    无论最后是谁赢了,迟早都要把观测天象的权力重新收回,限制于钦天监内。

    尤其天文镜的出现,让许多说法都成了笑柄,譬如缥缈九天的月宫,通过天文镜看去,不过是个坑坑洼洼的圆盘,哪里有仙宫的样子?

    这种反差太过于强烈,所以房彦谦觉得朝廷迟早会回过神来,禁止天文镜用于天象观测。

    出于这样的担心,房彦谦要抓住机会,赶在天文镜被禁之前,于黄州观星台观测天象,好好研究一番天文。

    细细整理了一遍,儿子房乔近前,见着儿子手里端着的饭菜,房彦谦回过神来:如今是午后,他起来后还没吃饭。

    “功课做得如何?”

    “父亲,今日的功课已做完。”说到这里,房乔有些期盼的问道:“父亲,今晚孩儿是否可以上观星台?”

    “可以,不过九点就要回宿舍睡觉了。”

    “嗯!”房乔兴奋地点着头,这几晚轮到父亲和几位同好用天文镜,所以他眼巴巴等着有机会一睹星空的绚丽美景。

    如此美景,别处可是看不到的!

    见着儿子如此兴奋的样子,房彦谦无奈的笑了笑,他来西阳之前,并不知道如何看时钟,也不知道什么是二十四小时,但在这里待久了,不知不觉就习惯了。

    因为西阳这里讲究‘准时’,赴会要‘准时’,赴宴要‘准时’,在州学讲学时,老师和学生都要‘准时’,在天文台用天文镜,也得‘准时’。

    父子俩正说话间,听得外面传来喧嚣声,房彦谦父子所住的小院,还有其他几位住客,房彦谦原以为是邻居在议论着什么,侧耳倾听发现是院外传出的声音。

    脚步声起,院门被人唿啦一声推开,声音随后响起:“孝冲,孝冲!”

    房彦谦走出房间,见着那人气喘吁吁的样子,不由得笑道:“何事如此慌张?莫非今晚多云,看不见星空了?”

    “孝冲!你…知道…不知道…,州学出…大事了!”

    “你先顺顺气,慢慢说,不要急。”

    “孝冲,今日刘…光伯在…州学讲《尚书》,这你…知道吧?”

    见着房彦谦点头,那人随后说道:“不得了了,有人质疑古文《尚书》。”

    “这有何奇怪的?”房彦谦笑道,古文《尚书》的真伪,来都有人质疑,当然他认为东晋梅赜所献古文《尚书》,确系西汉时孔安国的孔壁古文《尚书》。

    “你…哎,刘光伯被人问倒了!”

    “啊?你说什么?”

    “黄州总管司马杨济,质疑梅赜所献孔安国《尚书传》是伪作,他提出的疑点,刘光伯无法作答,后来也认为…”

    说到这里,那人激动起来:“刘光伯和刘士元,认为杨司马说的两处破绽确实没错,梅赜所献《尚书传》,是后人伪作!”

    “啊?”

    房彦谦一时间没回过神,他知道刘炫一直推崇梅赜所献古文《尚书》,认为此书为真,而如今...

    梅赜所献的书籍,《尚书传》、《尚书序》和古文《尚书》是为一体,如果《尚书传》真的是伪作,那么意味着梅赜所献《尚书序》和古文《尚书》极有可能也是假的。

    房乔在一旁听着,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他虽然还没开始学《尚书》,但也曾听父亲说过,《尚书传》、《尚书序》和古文《尚书》是为一体,结果…

    脚步声起,许多人跑进小院,围着房彦谦七嘴八舌问起来:“孝冲,这是怎么回事,《尚书传》怎么会是假的?”

    房彦谦被这种问题问得哭笑不得:“我今日未曾去州学,哪里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能是假的?怎么能是假的!”

    许多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他们之中以天文学者居多,但基本的经学知识还是有的,听到刚传来的消息,心理一下子无法接受,所以都跑来问房彦谦。

    房彦谦是经学家,此时此刻在此处,是经学家中天文最好的人,也是天文学者中经学水平最好的人,所以大家都想来问个明白。

    “诸位,诸位!房某确实不知今日州学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想来不久之后,刘士元和刘光伯定然会给出一个详细的解答,大家稍安勿躁!”

    眼见着院内众人议论纷纷的样子,劝大家“稍安勿躁”的房彦谦,内心却如同烧开的水一般翻腾起来。

    《尚书传》是伪作?刘光伯无话可说了?这是怎么回事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通宵达旦

    夜幕降临,黄州州学图书馆阅览室如往日般灯火通明,厍狄钧看着阅览室内人满为患不由得面露难色,如今外边已经开始宵禁,回是回不去了,可要想进去,怕没那么容易。

    “兄长,怎么办...”厍狄钰在一旁问道,兄弟俩和许多人一般,在阅览室外大堂翘首以盼,拿了号等着,就看看有谁离开,好依次递补。

    “等吧,反正也回不去了。”

    “这要等到何时?”

    “谁知道呢,也只能等了。”

    厍狄钧苦笑着,他身为西阳王府从事郎中,今日在幕府值守,所以没有能来州学听刘炫讲《尚书》,弟弟厍狄钰也是在州衙值守,同样没能来州学听讲。

    其实他俩想得很清楚,刘炫在西阳肯定会住上一段时间,以后有的是听讲,未曾料今日竟然出了一件大事:《尚书传》居然被人证伪了!

    厍狄钧是在午后听人说的,当时就觉得不可思议,奈何公务在身无法离开,待得下午放衙,和同样放衙的弟弟厍狄钰急匆匆吃过饭往州学图书馆赶,已经晚了。

    通宵阅览室里位置全满,还有许多人排队等候,厍狄钧兄弟见状叫苦却没办法,宵禁已经开始,他们若出现在街上,被巡城队伍拦下会很麻烦的。

    兄弟俩都是官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无论是厍狄钧的府主宇文温,还是厍狄钰的上官宇文温,都是铁面无私没私情可讲。

    厍狄钧有些后悔,如果上次发俸的时候,把一部分禄米换成钱去买古文《尚书》,如今就能在家翻阅,不过此次涉及的书比较多,还是会有没买的。

    他和弟弟两人当了官,自然有俸禄,但父亲厍狄士文看得很紧,虽然远在关中,却时不时来信警告他们不要贪污受贿,所以厍狄兄弟除了日常开支,就把禄米存起来,舍不得买太多书。

    反正可以来州学图书馆看,这在平时没错,但今日就无可奈何了。

    “这位兄台,可是错过白日辩论,今晚特地来看书的?”

    旁边一人问道,厍狄钧点点头,苦笑着回答:“奈何来晚一步,今晚是要在此打盹了。”

    “哎,在下亦是如此,来晚一步。”那人也是笑着摇摇头,厍狄钧闲得无事,索性和对方低声聊起来。

    “这位仁兄,可知今日辩论内容?”

    “不太清楚,就知道有位杨司马辩得刘博士词穷,说《尚书传》有两处疑点,一是水变道的问题,二是金城郡始置年代的问题。”

    “其他的内容呢?”

    “那就不清楚了,反正听人说那位杨司马还提出许多质疑。”

    大堂之中,还有许多人三五成群窃窃私语,谈论的都是今日辩论的内容,虽然大多数人都是道听途说,但讨论起来时依旧兴致勃勃。

    眼见着议论声越来越大,维持秩序的馆员赶紧上前提醒,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数人,他们接下来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幅幅白布做的横幅在大堂里拉起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斗大的字,人们凑上去围观,看着看着不由得惊唿:“这是,辩论记录?”

    “对,这就是今日刘博士与杨司马的辩论记录!”那几个人大声说道,“这是经过辩论双方确认过的内容,如今州学将油印了许多份!”

    “油印的纸张,是分发给在阅览室里看书的读者,离开时必须交还不能带走,又将辩论内容写在这些横幅上,是为了方便大家在此等候时观看!”

    话音刚落,人们一拥而上,围着横幅认真看起来,馆员为防止出现踩踏事故,奋力维持着秩序:“不要挤,不要高声喧哗!横幅有许多,大家慢慢看!”

    厍狄钧和弟弟挤在人群里,认真的看着横幅,越看面色越诧异,到后面已经是目瞪口呆:“竟然,竟然是这般!”

    今夜有得忙了!

    。。。。。。

    州学,学舍区一处院落,刘焯、刘炫、杨济,还有郑通、张轲、章华共六人,正借着灯火翻看手中的书本,这是今日辩论的记录,刚刚印刷装订成本。

    其内容,是由充当速记的郑通、张轲、章华汇总之后,经过刘炫、杨济两位当事人确定,然后又由主持人刘焯确认,重重校对之后才定版,然后立刻拿到求学社印刷、装订,再度回到六人手中。

    此时距离辩论结束,不过三四个时辰。

    之所以有如此速度,是因为西阳王宇文温的极力要求,今晚就要定稿,然后尽快开工印刷、装订,争取早日出版。

    速度要保证,而内容也要保证,这是要大批量出版的书籍,一旦发行出去后才发现有错漏,那么造成的恶劣影响就没办法挽回。

    杨济是无所谓,但刘炫可不敢掉以轻心,手中的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定没问题才放下心来,虽然他在最后的辩论中无言以对,但并不介意输了,他介意的是自己的言辞记载有误。

    被人驳倒是有些颜面受损,可刘炫如今满脑子想的是古文《尚书》是否真的有问题,所以他要把此次的辩论结果,尽可能让更多人知道,好让天下读书人一起加入到辩伪的行列中来。

    “抛砖引玉,杨司马所说这四个字真的不错,这本书刊行于世,想必会激起各方学者考证的热情。”刘焯合上书本,他已经反复确定内容无误,而让人惊讶的是求学社出书的速度。

    求学社工匠刻雕版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刘炫也对此觉得十分意外:“仲宗,贵社的出书速度如此之快,刘某如今算是领教了。”

    章华只是笑笑,求学社快速出版的诀窍可是秘密,他当然清楚其中蹊跷之处,张轲大概知道一些,但二人绝不会透露只言片语,如今这试印出来的书籍没问题,那么下一步就可以开始了。

    “光伯,接下来出版的书籍,会印上你和杨司马的名讳,是否可行?”

    “可。”刘炫说完,又学着河南方言口音说到:“中!”

    “哈哈哈哈哈哈!”

    在座众人闻言大笑起来,章华又向刘焯确认,是否同意以现场主持(见证)的名义,将他的名讳印上。

    “无妨。”

    章华点点头:“此书还会印上我等三位速记的名讳,可有疑问?”

    郑通和张轲没有异议,能在这本书上留名是他们的荣幸。

    之所以这么郑重,是为了凸显此书的严肃性,辩论双方、现场现场主持还有速记都留了名字,意味着对此负责,其他人暂且不说,二刘的名号,那可都是响当当的。

    说到出书,‘业内人士’章华便滔滔不绝起来,他拿出几本‘样本’,让大家讨论讨论选一个‘方案’然后正式出版。

    ‘求学出版,必属精品’这是求学社的目标,所以求学社的书籍颇具特色,尤其精品书,不但所用纸张讲究,其封面设计,还有一页双面的防伪底纹等都颇有特色。

    “世间作伪者不计其数,所以杨司马今日提出的两点质疑,某些人知道后,极有可能将流通于世的《尚书传》相关内容修改,继续混淆视听。”

    “所以,即将出版的这本书,光是有辩论内容还不行,在下的意思,还要增加许多内容...”

    “首先,得附上注解,辩论双方所引书籍内容都要包含在内,其次,要把《尚书传》附上,而涉及辩论双方言辞的书籍,同样也要附上。”

    章华把建议一条条提出来,刘焯和刘炫听着听着,眼睛不由得越瞪越大:“仲宗,这书也能如此出的?”

    “那当然!所谓引经据典,辩论时当如此,出书,亦当如此。”

    张轲拿出一本‘样本’,展示给两位刘博士:“这便是一种样式,从序、目录、正文、注解、附件、参考书籍目录、不一而足,至于附件么,既可以是节选某本书的某段内容,也可以是一整本书...”

    刘炫拿着那‘样本’,翻了翻面露满意之色:“如此看来,今晚怕是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此是自然,如今已是宵禁,我等反正都回不去,那就来个通宵达旦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通宵达旦(续)

    深夜,西阳城内正执行宵禁,除了官府划定的夜市区域外,城中居民无论官民都不得在其余区域夜行,违令者如无正当理由,可以免费吃牢饭。

    西阳城四周城门均已关闭,而城内各主要街道及坊口处都设有巡铺,每个巡铺又兼做望火楼,各处巡铺便是一个个警戒点,又有夜巡队伍穿梭其间,构成西阳城宵禁的城内警戒体系。

    一队夜巡走在街道上,道路两旁的街坊都是一片漆黑,各处民宅都是静悄悄,百姓均已经入睡。

    走着走着,一名夜巡觉得无聊便开口问道:“哎我说,那《倩女幽魂》你们看了没有?”

    “没呢,票那么贵,买不起。”

    “贵?常乐坊偶尔有打折的,六折!!!我昨日抢到票,带着婆娘去看了,嘿嘿,就是汽水真贵,喝了一瓶却不过瘾。”

    听得这么一说,众人来了兴趣,七嘴八舌问他皮影戏好不好看,城里新开的常乐坊最近一段时间可是引起街谈巷议,大家都在传里面上演的《倩女幽魂》是如何如何好看。

    “怎么样,是不是真有妖魔鬼怪飞来飞去的?”

    “那小倩娘子真的是女鬼?”

    “那什么姥姥果然是讲话不男不女?”

    “燕吃虾真的很厉害?”

    听到最后,那人一瞪眼,满是鄙视的说道:“什么燕吃虾!那是燕赤霞!赤红的赤,晚霞的霞!我跟你们说,那戏果真有妖怪,出场时可吓人了!”

    果真有妖怪?果真吓人?

    众人闻言均是不由自主一个哆嗦,不过越是这样就越好奇,越好奇就越想知道那妖怪到底是什么样子,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皮影戏,没有真的妖怪,但看过戏的人传来传去,把大家胃口都吊起来了。

    “呐,不是我不说,只是如今大家伙巡夜,万一吓到哪个胆小的...嘿嘿!”

    “谁...谁谁胆小了!”

    有人嚷嚷起来,明显做贼心虚的样子,不过没谁敢承认自己胆小,所以一个劲的催促着:“快说,没有谁胆小会被吓到!”

    那人见着火候差不多,咳嗽一声,先从最开始说起:“我跟你们说,妖怪不妖怪的暂且不提,这戏刚开始,就能把胆小的给吓尿了!”

    “快说啊,快说啊!”

    “都听好了,一上来就是鬼哭,你们敢不敢听?”

    “...敢,敢!”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惟妙惟肖的模仿,让在场之人不由自主全身汗毛倒竖,一队人如今站在漆黑的街道上,只觉得两侧房屋黑影之中,似乎有鬼飘出来要抓自己。

    “格格格格...”有人已经控制不住,牙齿打起架来,此时此刻此地听着如此诡异的声音,任谁心里都会发毛,原本不以为然的领队见状赶紧低声呵斥:

    “行了!不要说了,继续往前走!”

    “头...我想撒尿...”

    “这点破事就吓到你了?”领队又气又好笑,“不许随地大小便,要罚钱的!前面巡铺有尿桶,憋着!”

    “这什么‘呜呜呜’有什么好怕的?,我跟你们说,若是到了春天,晚上那些野猫发情时,叫声还不知道有多渗人!”

    “想撒尿!自己摸摸裆里那玩意还在不在!”

    一行人来到巡铺,胆小的那几个转到后院撒尿,领队看了看挂钟,掏出印章,在登记簿上盖章,这是他们今夜巡逻到此的证明,日后拿补贴就全靠这个了。

    巡铺也是他们落脚休息的地方,喝上几口温水,再撒上一泡尿,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漫漫长夜,巡铺值夜正是百无聊赖之际,大家都是熟人便聊起来:“老李,你这几个兄弟怎么的?莫非方才巡逻遇见女鬼吓尿了?”

    “吓你个头!老子的兄弟个个都是胆大如斗,那是之前喝水喝多了!”

    正聊天之际,街道上传来马蹄声,巡夜们赶紧拿起灯笼、弓箭、木棒还有盾牌走到街上,见着是一辆马车缓缓驶来便围了上去:“什么人,胆敢夜行犯禁!”

    马车停住,车夫跳下车来,拿着块令牌递上前:“老李,这不又是我们么。”

    “呵,老刘,怎么今夜跑来跑去的?”领队看了看令牌,交还对方,虽然是老相识,但他不敢违纪,还是领着人去看车厢。

    阿弥陀佛,里面要是有不对劲,别怪我吹哨子!

    车内只坐着一人,见着来人笑着拱拱手:“老李,又见面了。”

    “你们这是怎的?方才从州学出来去求学社,现在又要往州学去?”

    “嗨,是去王府那里,忙着两位刘博士的事情,这不赶着拿东西给那位看么?”

    “怎么不早说!”领队闻言赶紧向手下摆摆手:“你们快让开,是去王府办要紧事的。”

    目送马车离开,几位巡夜有些奇怪:“头儿,求学社今晚忙来忙去的,在忙些什么?不睡觉了?”

    “好像是说今日上午,杨司马发现有人作假,骗了两位刘博士,这不,定然是拟定了名单,给那位照单抓人!”

    “哎哟喂,谁那么缺德造假骗人,该抓!”

    。。。。。。

    西阳王府前院书房,宇文温披着衣服坐在案前看着一本书,这是求学社刚送来的定稿,已经过刘焯、刘炫、杨济以及三位速记的校对。

    然后求学社连夜排版印刷出来,再由他来确认一遍。如果没有问题,来人一会便带回作坊,开始批量印刷。

    一如原本史上的线装书,此书和其他线装书一样是向右翻开的,内容是竖版,宇文温不是没想过按现代书籍的样式出书,奈何这想法太过惊世骇俗,所以只能顺应史潮流。

    书的内容以今日辩论双方的对话为主,然后有注解,之后有附件,也就是辩论双方引经据典涉及的书籍,这是为了方便读者翻阅。

    所以汇总下来的结果,是这本书的厚度十分可观,当然,价格也十分可观。

    面前一人,见着宇文温边看边点头,适时补充了几句:“大王,本书所附的相关书籍社里都有母版,尺寸都一样,只要照着印即可,装订起来也方便。”

    “章社长让你们印多少本?”

    “章社长让我们先印三百本,无论如何都要保证质量,争取中午前能上柜。”

    “上柜多少本?”

    “两百五十本。”

    “你们觉得只是上柜,要多久才能卖出去?或者说,这本书的由来,要如何宣传得人尽皆知?”

    “大王,届时我们会派人去州学宣传的,而且会赠送三十本给州学图书馆作藏书。”

    “理当如此,不过还不够。”

    “请大王示下。”

    宇文温放下书沉吟起来,他今晚熬夜等书,实际上是要敲定宣传‘文案’,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的经营思维,不适用于他。

    做买卖,就得有做买卖的样子,宣传,那是必不可少的!

    片刻之后,宇文温提笔在纸上写字,不过刚要动笔便停住了,他要听听手下的构思,毕竟自己亲自调教了许多年,好歹都要有些长进。

    “你们还想出什么宣传手段了?”

    “大王,某等还想出一些口号。”

    “说来听听。”

    “某便献丑了。”

    那人干咳一声,随后开口说道:“震惊!贫困学子寒窗苦读《尚书》十余载,竟被伪书骗得家破人亡!”(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耸人听闻

    衡州州治南安,城南郊外村落,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州司马周法明正指挥手下和村里青壮抓猴,一只块头异于常‘猴’的猴子,正在房舍间腾挪跳跃。

    “那边,它往那边跑了!”

    “你们几个绕过去包抄!”

    “司马,那猴子太凶残了,我们几个…”

    “拿棍子去抡!打死又不用偿命,往死里打!不要放箭,免得射到人!”

    周法明不停调度着,指挥众人去包抄那只猴子,此獠块头极大,样貌怪异,和一般猴子不同,也不知道是哪个山头跑下来的玩意。

    因为到处都是人,所以弓手不敢放箭以免伤及无辜,只是那猴子跳来跳去也确实难抓,有几人已被其抓伤、咬伤,所以大家只能是尽量将其逼到死角再想办法。

    折腾了许久,好歹把这怪猴逼到一处院落,见着无路可逃,那怪猴嚎叫着往人群里冲,正好向着周法明窜来,结果被他一棍子打翻。

    众人一拥而上用绳子将这怪猴捆了,准备带回州衙去复命,周法明将那裂开的棍子一扔,向着一旁的村老交代着。

    “你们呐,不要成日里疑神疑鬼的,一只破猴就吓成这般,传到别处,指不定传出什么事来。”

    “上官,并非小老儿胡言乱语,任谁在晚上见着这怪猴,都会以为是见到鬼了。”

    许多人围上来看热闹,倒在地上的怪猴确实样貌狰狞,不过如今被捆着,大家便敢近距离看看。

    “散了散了,都散了!往后再有什么闹鬼的,那就是猴子,知道了么?”

    “哦…”

    近日,这个村落许多村民于夜间见鬼,闹鬼之说弄得人心惶惶,闹到官府哪里,州司马周法明便带人到村里蹲点捉鬼。

    村民都说有鬼,但周法明就是不信邪,他认为是有不法之徒招摇撞骗,扮成鬼欲行不轨,所以他要当场拆穿对方的阴谋诡计。

    结果当晚真的见鬼之后,周法明有些不淡定了,从别处请来得道高僧和道士,还有各种符咒和符水,就憋着要将恶鬼斩草除根。

    结果又见了几次鬼后,大家觉得有些不对头,折腾了数晚才发现是只怪猴,大概是传说中的山魈一类野物。

    周法明领着手下回城,那只怪猴一路上引来目光无数,为了以正视听,周法明让人不停解释所谓闹鬼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进了城,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周法明特意放慢速度,让大家都来一饱眼福,免得日后再发生此类事件时,人们把怪猴当成鬼。

    看怪猴的人将队伍围得水泄不通,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书肆忽然喧闹起来:“震惊,震惊,寒窗苦读十余载,所读书籍竟是伪作!”

    “不得了了,贫困学子倾家荡产凑束,竟为恶人所骗读了假书,情绪激动之下吐血三升!”

    “血泪控诉!那个误导他人走上歧途的黑心先生!”

    让人闻之侧目的唿喊声,引得众人纷纷转过去看热闹,原本围在怪猴旁边的人群瞬间消失,周法明见状惊疑不定,让手下带着怪猴回州衙,他下了马上前一探究竟。

    好容易挤进人群来到前面,周法明发现竟然是书肆伙计在吆喝着,吸引百姓过来看新出的书籍。

    ‘混蛋,这样胡乱吆喝,我还以为是有人作恶!‘想到这里,周法明无名火起,他觉得书肆伙计太过分了,用这种耸人听闻的手段招徕顾客,有些不地道。

    “哎哎哎,你们乱嚷嚷什么呢?什么吐血三升,什么黑心先生,无凭无据乱讲话,当官府是眼瞎耳聋的不成!”

    伙计见得有人出来质疑,正要油嘴滑舌之际,却见是常来书肆买书的周司马,随即换了笑容迎上来:

    “周…郎君,您是有所不知,鄙店今日到了新书,那可是一本好书,把传了数百年的一部伪作给拆穿了!”

    “把传了数百年的伪作给拆穿了?”

    “正是,周郎君若有兴趣,可以翻阅一二。”

    听到这里,周法明眉毛一挑:“我说你们…为了做买卖,搞这种耸人听闻的宣传做什么?”

    “搞得大家还以为闹出人命了,卖书就卖书,不要弄这种花花肠子,将来要是因为这闹出事来,你们是要负责任的!”

    “哎哟喂周郎君,鄙店可不敢传谣造谣,真的是本好书,把那部伪作的真面目揭开了…嘿嘿,周郎君,请看看…”

    书肆伙计递来一本书,周法明冷笑着接过来,结果刚看到封面就愣住了:书名为《古文尚书真伪初探》。

    嚯,好大的口气!

    周法明为官宦人家出身,虽然周家走的是武臣路线,但水准以上的文学素养还是有的,他虽然不精通古文《尚书》,但常识却不缺。

    西汉时的今文《尚书》、古文《尚书》都已在永嘉之乱后失散,后来晋元帝时有豫章梅内史献古文《尚书》,经无数学者考证后认定就是西汉时的孔安国孔壁古文《尚书》。

    从那以后,数百年来,都有人质疑这部古文《尚书》,连带着《尚书传》、《尚书序》都被人质疑。

    然而这些质疑最后都被证明是信口开河,完全经不起经学名家的反驳,所以古文《尚书》肯定是真的,结果现在又有人跳出来聒噪了。

    周法明颇为不屑,觉得莫非是哪个穷酸文人为生计所迫,弄一部书出来耸人听闻,好昧着良心赚钱养家煳口?

    斯文败类,真是太不要脸了!

    想到这里,周法明没了翻书的**,正要把书扔回去,却见封面一角有行小字:“求学社出版。”

    竟然是求学社出的书?求学社居然会出这种书?不会是哪个小作坊假冒的吧?

    周法明对求学社的信誉是信得过的,且不说是那一位的产业,光是有社长章华把关,就绝不会让莫名其妙的书出版,所以…

    翻开第一页,他看起序来,这一看不要紧,直接就愣住了。

    辩论?刘炫、杨济两人在州学辩论?现场主持是刘焯?二刘都在场?

    章社长做速记?还有郑长史、张司录?这是怎么回事?

    周法明心中震惊,原先的怀疑变成了好奇,他在好奇有二刘在场的辩论,到底辩出什么结果来。

    序中已经开门见山给出答案:《尚书传》是假的。

    “是假的?”周法明震惊之际脱口而出,一旁的伙计见状笑道:“周郎君,这书可是真的。”

    “不不…不,不对啊,怎么能是假的?”

    “周郎君,若是感兴趣呢,这本书可不是一时半会能看完的,您看看这厚度,是不是?”

    “多少钱?”

    “您是老顾客了,自然是优惠价...两贯一本。”

    “买了,老规矩,记账,月结。”

    “好嘞!”(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耸人听闻(续)

    洛阳西郊,一座新城已初具规模,外廓城墙正在‘增高’,其内已变作巨大的工地,每各处区域内都有建筑在拔地而起,昔年元魏的都城旁,即将出现大周未来的国都。

    新洛阳城位于洛阳以西,横跨洛水南北,外城周长有六十余里,规模空前庞大。

    北依邙山,南对伊阙,洛水贯穿整座都城,城内将会有纵横大街十条,规划有不少于一百个里坊,还有三个大市场。

    为了营造洛阳新都,周国调动青壮无数,从今年年初动工开始算起,要在一年之内完工,届时国都将从邺城搬到此处。

    负责营建新都的,是营新都副监宇文恺,他出身武勋世家,却和喜欢弓马的兄长们不同,喜欢读书。

    尤其擅长各类将作,而如何把新都营建得完美无缺,就是他现在关注的问题。

    周国灭隋,收复失地,在不久之后,必将挥师南下平定南朝陈国,届时天下一统,那么作为国都的洛阳城,就要有磅礴气势。

    届时万国来朝,大周需要一个宏伟的都城,来衬托出天朝上国的气派。

    宇文恺知道朝廷的意图,所以领命之后不敢懈怠,亲自带人勘察现场,折腾了月余定下方案,然后就住在洛阳旧城,作为监工来现场监督新都的建造工作。

    今日他临时有事提前从工地返回洛阳,虽然身在家中但心里依旧想着工地上的事情,如今进度已经过半,但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协调。

    “阿耶。”

    稚嫩的童音将宇文恺拉回现实世界,见着儿子宇文期盼的目光,他微微一笑:“二郎,怎么了。”

    “兄长本来说今日带我上街,结果如今都不知道去哪里了,阿娘也出门了。”

    “那为父便带二郎上街走走吧。”

    “好!”

    宇文闻言雀跃不已,宇文恺交代仆人一些事务,随后带着儿子出门,几名随从紧随其后。

    宇文恺如今暂居洛阳,所以一家人都一起在洛阳住下,他难得有空陪儿子,所以今日便带着儿子逛街作为弥补。

    次子宇文,原名宇文温,结果和如今的西阳王宇文温重名,还都是‘宇文二郎’,去年小宇文温在长安碰见了大宇文温,宇文恺没奈何便把儿子的名给改了。

    ,有皎洁、明亮之意,因为如今的杞王宇文亮、世子宇文明已占了‘亮’、‘明’二字,所以一心期盼次子‘温润、明亮’的宇文恺,只能要这个“”字。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父子俩边走边说话,“阿耶,新城何时能修好啊?”

    “要到明年呢。”

    “那现在这座洛阳城呢?还能住人么?”

    “有了新城,旧城当然是要拆了,哪里还能住人。”

    “那,那不是浪费了?”

    对于儿子的问题,宇文恺不知如何回答,浪费不浪费,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情,大兴土木必然动用大量人力物力,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有施展才华的机会。

    也只有这样,才能保得家门不坠。

    宇文恺之父宇文贵为周国勋贵,去世多年,剩下宇文兄弟三人,因着‘宇文’姓氏,经常被人误以为是皇族宗室。

    虽然祖祖辈辈确实姓宇文,虽然也是从武川出来的宇文氏,但他们家真的和周国宗室没关系,奈何旁人总是有误会。

    所以大象二年的变局之中,杨坚清洗宇文宗室时,差点把宇文恺三兄弟也干掉了。

    亏得宇文恺的二兄宇文忻效忠杨坚,并在邺城一役力战身亡,用生命换来了杨坚的信任,所以宇文恺和兄长宇文善及其各自的家人才得以保全性命,由周国臣子变成隋国臣子。

    奈何时局纷乱,刚建立没几年的隋国完蛋了,大家又变成周国臣子,作为附逆之人,宇文恺兄弟能保住性命就已是佛祖保佑,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得体现出自己的价值出来。

    不然万一某天,被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仇家那么一撺掇,搞不好朝廷一道诏令,他们就会被灭族。

    即便平安无事,也得为子孙后代着想,宇文善、宇文恺两兄弟的爵位已经没了,再不想办法,想复起就很困难。

    宇文善和其他将门子弟般弓马娴熟,但很难受朝廷信任,如今赋闲在家成日里无所事事,所以‘体现价值’的重任,就压在三郎宇文恺肩上。

    所以他这么拼命在工地里四处奔波,就是要把营建新都的事情做好,得天子和丞相赏识,为自己家族赢得复起的机会。

    不知不觉间父子俩已经来到东市,这里的肆宅、邸店、店铺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其间还有许多书肆,是宇文恺为数不多逛街次数之中,来得最多的地方。

    这些书肆里,售卖山南黄州书籍的书肆生意最红火,黄州书种类丰富价格又合适,宇文恺时常派人拿着他列的书单来此购书,此次带着儿子逛街,逛着逛着就不由自主往书肆靠过来。

    他觉得带儿子来看书,好歹也能让小家伙开开眼界,知道学无止境的道理,结果宇文恺大老远就看见那间书肆面前围了一大群人。

    儿子年纪小,在这么多人中间挤来挤去不方便,宇文恺正打算掉头,却听得那边高声嚷嚷着:

    “无辜学子心力憔悴当街昏倒,是何人所做伪书犯下如此恶行!”

    “真相大揭秘,让你知道伪造书籍者的罪恶人生!”

    “一场普通的辩论,却让在场所有人痛哭流涕!”

    “爱慕虚荣的悔恨,读书人都被他骗了数百年!”

    宇文恺听着这样惊悚的言辞,不由得好奇心大涨,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丧心病狂之徒,让读书人“痛苦流涕”、“心力憔悴当街昏倒”。

    “二郎,你先回去。”

    “阿耶,我也要去。”

    “听话,此事涉及凶杀,二郎还太小了。”

    “噢...”

    仆人带着宇文打道回府,宇文恺大步走上前去一探究竟,他如今身着便服,所以没谁会特意让开,费了好大一股劲终于挤到前面,却发现是书肆伙计在兜售新到书籍。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售书就售书,为何言辞如此耸人听闻!”

    “这位仁兄莫要见怪,鄙店新到的这本书,就是揭穿某些人欺世盗名的真相!”

    “揭穿?有冤情可以告到官府,你们在此处大声喧哗,无凭无据诬人清白,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宇文恺正气凛然的质问起对方,他是勋贵出身,又常年当官,所以言谈举止间自然有一股官味,对于店家这种耸人听闻的宣传,可是憋了一肚子火。

    然而书肆伙计见多识广,对付起打官腔的自然也有一套。

    “哎哟,仁兄莫要见怪,这都是读书人的事,读书人争辩真伪,这能叫无凭无据诬人清白么?看看,看看!”

    伙计拿出一本书递到宇文恺面前,见着上面写着《古文尚书真伪初探》,他不由得一愣,随即把书推回去:“古文《尚书》真伪?是哪个沽名钓誉之辈信口雌黄!”

    “仁兄请息怒,这可是二刘校对过的书籍哟。”

    “管你是二流、三流还是...呃,你是说‘二刘’!”

    “正是,两位刘博士校对过的书,总不能说是无凭无据诬人清白吧?”

    宇文恺一把抢过那本书,他已经习惯了线装书的翻阅方式,所以很快就看到了序,看着看着不由得双手一紧:“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啊!”

    “没什么不可能的,仁兄,你看看,这是求学社出的书,看看这纸张,看看这厚度,又有两位刘博士做校书,那可是书中精品!”

    宇文恺可不管那么多,一手紧紧捏着书籍,就怕伙计将其从手中抽走,“此书价值几许!”

    “一听就知道仁兄是读书...”

    “多少钱!这本书多少钱!”

    “这不刚到的书...五千三百文。”

    “这么贵?”

    “贵?仁兄若有空可以去黄州买,那里当然便宜些,可路上的花销加起来就不止。”

    宇文恺看看手中的书,又翻了翻,越翻越是爱不释手,因为他发现书的后半部分居然附有相关书籍,奈何此次出门没带那么多钱,他平日里也没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

    一咬牙还了个价:“四千文!”

    “仁兄说笑了,小的还靠着卖书挣钱养家煳口呢。”

    又看了看书,封面那几个字分外诱人,宇文恺示意仆人近前:“你,马上回府拿钱过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二刘

    长安,城东街道上,几匹马在路边停下,其中一匹马上坐着年逾花甲的老者,是为学者刘臻,他今日要拜访好友刘讷,不过只知道对方住在城东,却不知具体地址。

    所以刘臻吩咐随从去找人问路,奈何那人什么也问不出来,看着坐在马上闭目养神的老郎主,他硬着头皮说再去问问,转头和同伴商量起来。

    “怎么办?郎主一向不问世事,虽说和刘仪同交好,可从未登门拜访过,我又如何知道刘仪同到底住在何处。”

    “呃,要不随便转转吧,差不多了就说找不到。”

    “唉,还说是好友,连人家住哪里都不知道,这都什么事啊!”

    他们的郎主刘臻,如今六十有一,平日里嗜书如命,尤其擅长两汉书,时人称之为“汉圣”,周武帝时为露门学士,待得杨坚以隋代周,成了太学学士,与学士刘讷交好。

    刘臻终日里沉浸在经史子集之中,不问世事,许多人情世故都不太懂,仆人们私底下都腹诽,说老郎主与其说是“汉圣”,还不如说是书呆子。

    既然是书呆子,那就很好唬弄,两个随从一计较,决定直接打道回府,反正回到自家府邸之后,老郎主大概也会放弃拜访另一位刘学士的想法。

    人家的住址都搞不清楚,还好友!

    随从带着刘臻绕来绕去走了一会,径直转了方向往城南前进,不久之后回到自家府邸,刘臻居然不知,命随从上前拍门,他则大声喊道:“刘仪同在家否!”

    仪同三司,是刘讷于隋国时朝廷所授的散秩,而刘臻亦授仪同三司,所以两位刘学士,同样是刘仪同,当然,如今隋国灭亡,老东家周国可是不认‘伪职’的。

    门房见着是自家郎主在外面叫门,又喊着“刘仪同”,心中惊疑不定,觉得莫非是老郎主发癔病,赶紧把大郎君找来。

    “大人!”刘臻长子出门相迎,当然,他口中的“大人”,即是这个时代“大人”的常见用法指代父母。

    刘臻见着儿子从‘刘讷家’出来,不由得惊讶道:“咦?大郎你也在刘仪同家做客么?为何方才不与为父一同出行?”

    刘臻长子无语,老父读书读得煳涂也就罢了,居然连自家府邸大门都认不出来,好容易解释清楚后,刘臻恍然大悟,看着随从责备道:“你们呐,我是要去刘仪同家,为何又转回来了?”

    两名随从赶紧告罪,刘臻摆摆手转身又要上马,长子好说歹说将其拉住,说如今要避嫌,就莫要给刘学士添麻烦了。

    “为父不过是与刘仪同谈书论经,何来添麻烦一说?”

    这只是刘臻长子的托词罢了,他也不知道刘讷家在何处,所以不希望父亲折腾,万一让自己带路,那就是自寻烦恼。

    刘臻不问世事,自从周军收复长安后,罢‘伪太学’,所以他的学士一职自然没了,当年在周国时的爵位、散秩,也不知如今朝廷会怎么处理。

    反正一年多以来就是赋闲在家,另一位刘学士亦是如此,又不好擅自离开长安,以免朝廷某日想起来时找人找不到,所以刘臻长子觉着父亲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看书为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人老了,就有些小孩脾气,老刘一个劲要去拜访‘刘仪同’,小刘一个劲劝着“改日再说”,就在两父子在自家门前较劲之时,刘学士来了。

    “宣挚!许久不见!”

    两位老友许久不见,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两人相交,除了在太学经常碰面外,一直以来都是刘讷登门拜访,今日刘讷兴致不错,寒暄结束之后便开门见山:“宣挚,我要考你两个问题。”

    “请讲。”

    “你可知金城郡是于何时始置?”

    刘臻闻言捻了捻胡须,只是数息便开口说道:“汉孝昭帝始元六年始置。”

    刘讷闻言点点头,又问了一个问题:“宣挚可知水于两汉时从何处所出?”

    这个问题有些偏,但依旧难不住刘臻,他熟读两汉书,所以很快便开口说道:“《汉书地理志》第八:成(城),《禹贡》水出其亭北,东南入雒(洛)。”

    “《后汉书郡国》一:城,有水出,入函谷关。”

    “故而水于两汉时,当出城。”

    话音刚落,刘讷抚掌大笑:“妙,妙!宣挚果不愧为‘汉圣’之名!”

    言毕,他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来,刘臻接过一看,书名为《古文尚书真伪初探》,这书是如今流行的线装书样式,刘臻并不陌生,所以他很快便看到了序。

    “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方才你也说了,金城郡是汉(孝)昭帝始元六年始置,水于两汉时,出城,那东晋梅赜所献《尚书传》里,这两处的破绽太明显了!”

    “书后有附件,你可以看看,那是梅赜所献《尚书传》,看看里面内容是不是如此?”

    刘臻翻看着手中书籍,越看越入神,有时为沉思状,有时为恍然大悟状,不知不觉中已过了一炷香时间,他长子在旁边看不下去便咳嗽一声。

    然而老刘却没回过神,小刘无奈只能又咳嗽数声,好歹让父亲想起面前还有客人。

    “这书果然不错!”刘臻赞不绝口,刘讷点头称是:“那当然,长安书肆刚把这书摆上柜台,没多久便被抢购一空,若不是掌柜为我留了一本,怕是就此错过。”

    “掌柜留书?掌柜如何知道你会看这本书?”

    “实不相瞒,我这一年多来闲居在家无所事事,又不好随意走动,所以时不时去书肆转转,故而掌柜与我相熟,这本书证得梅赜《尚书传》是伪作,店家自然要留我一本。”

    说到这里,刘讷说明来意:“刘士元托店家送来一封书信,邀我到山南黄州西阳走走,如何,是否一起去看看?”

    “山南啊...”刘臻沉吟着,倒不是担心什么,而是想起往事来。

    他是南朝梁国人,十八岁时举秀才,因为侯景之乱故而避祸江陵,后来梁国成了西魏(周国)的藩国,他被周国晋王宇文护辟为中外府记室,从此定居长安。

    晋王府军书羽檄,多出刘臻之手,后来晋王被诛,刘臻未受牵连,成为周国太学学士-露门学士,这几十年来都在做学问,却再未能回家乡。

    虽然黄州不是他的故乡,但是同在长江边上,风土人情想来也有些相似,所以...

    “大人,若是去西阳,家里囊中羞涩,恐怕...”

    刘臻长子提出了很实际的问题,他不可能让父母独自前往黄州,所以一大家子人也得跟着去,那么到了人生地不熟的西阳,一家人的开销怎么办?

    “无妨,刘士元在信中说,他会承担相应费用,况且...”刘讷缓了缓,继续说道:“况且黄州书肆急需校书之人,宣挚精通两汉书,不怕没事做。”

    “黄州书籍在长安热销,大家有目共睹,长安书肆聘请校书之人,每月薪酬优厚,而黄州书肆则尤在其上,凭此收入,一家人必定衣食无忧。”

    “刘士元在黄州如鱼得水,而刘光伯亦已抵达黄州,就我们算在西阳无所事事,和这两位谈书论道,岂不快哉?”

    刘臻不通世事,家中的柴米油盐从不过问,所以他脑子里根本没有想过一家人在黄州如何生活的问题,但是一说到能和闻名天下的‘二刘’谈书论道,瞬间就精神了。

    见着老友心动,刘讷趁热打铁:“宣挚!刘士元与刘光伯并称‘二刘’,我两个也是‘二刘’,既然二刘在黄州西阳,那另两个二刘去西阳,又有何不可?”

    “大人,若是去西阳,就怕官府这边不好办。”刘臻长子再次提醒,父亲虽然赋闲在家,但毕竟也算是‘附逆’贰臣,要是不辞而别,就怕有小人嚼舌。

    对于这个问题,刘讷已有计较:“此事自然是要向官府报备的,不过想来问题不大。”

    “雍州牧和黄州总管是伯侄,想来不会有什么意见。”

    “再说了,那个臭不可闻的郑译,之前一年多都能在黄州暂居,我等又有何不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王

    长安城东郊,灞桥东侧,即将远行的人们,在此和亲友告别,灞水畔柳树林边,一支由三十余两马车组成的车队正整装待发,往来行人见状不由得侧目。

    这支车队规模不小,虽然随行人员均身着统一服饰,但不像官府或军旅的队伍,大部分人没有着甲,却都带着弓箭和佩刀、长棍,看样子是哪家大户的部曲,即将护送郎主或者家眷出远门。

    几位送别完毕的路人,见着如此情景不由得好奇,其中一人有些疑惑:“这官不官民不民的,又是四轮马车,莫非是山南商队?”

    “答对了一半,既然是四轮马车,那就肯定是山南的车队,不过这可不是商队。”另一人卖了个关子,见着别人摸不着头脑,索性把答案说了出来。

    “这是山南黄州的镖队,看见每辆车上的小旗了么,都写着个‘镖’字呢。”

    “镖队?这是做什么的?”

    “收人钱财,帮人押送货物呗,你就当他是收钱做护卫的队伍就行了,当然,人家不光送货还送人,沿途顺带帮忙送信。”

    听得他这么一说,众人恍然大悟,这年头出趟远门不容易,若是官员或者大户还好,能养得起许多护卫,保得自己一路平安,而一般人则尽量避免出远门,否则很容易从此杳无音信。

    尤其那些小商贾,为了获利不得不冒险长途跋涉,一般是相互结伴而行,但即便如此,也很容易在半路上出事。

    对外要防剪径得强盗,以及防范沿途遇到的各种不怀好意之人;对内,还得防备伙伴下毒手,免得凶手回来后谎报说自己半路失足坠亡或者溺毙。

    而远在他乡的人们,要想给家乡的亲人或者别处的友人写信,还得等机会托人送信,涉及人情往来多有不便,如今有了镖行,倒是会方便许多。

    “这镖行的收费,想来不会便宜吧?”

    “那当然,不过也值得不是?从关中长安到山南东边的黄州西阳,那么远的路,人家也不容易的。”

    “这么远啊!还拉着这么多货物,一个来回可不得数月之久?”

    “哪里,西阳和武关道中的上洛城之间通水路,尤其是回程,在上洛旁的丹水上了船,一路顺流而下入汉水再入长江,没多久就能抵达西阳了。”

    “西阳啊...莫非是独脚铜人所在的那个西阳?”

    “那可不是怎的,我跟你们讲,都说那独脚铜人嗜吃人肉,可依我看就不是那回事,黄州猪多,所以这位是嗜吃猪肉,什么火腿、腊肠、肉松,黄州多得很!”

    “如此说来,长安城里店家买的那些火腿、腊肠、肉松,都是黄州的?”

    “当然,还有黄州布和黄州书,不然你以为镖行运往长安的货物是什么?”

    “黄州书?就是这几日闹得沸沸扬扬什么‘震惊’、‘真相大揭秘’、‘血泪控诉’的黄州书么?”

    “对啊。”

    镖队不远处,三名男子正在官道边交谈,又有十余名男子牵着马在旁边休息,看样是这三人之中有人要随着镖队前往山南,临启程前与相送之人话别。

    “为兄此去邺城,也不知能否如愿,二郎带着叔去黄州,万事要小心,叔有何事,一定要与你三叔说。”

    “是,兄长。”

    “是,二叔。”

    王二郎王颁,即将启程去邺城,他细细交代着三郎王诸般事宜,而已逝王大郎的次子王,将随同三叔去山南黄州西阳。

    “兄长此去邺城,可有几分把握?”

    “不知道,但无论如何,都要争取到机会,待得大军挥师南下,即便只做普通士卒,我也要做先锋渡江,冲进建康城,为父亲报仇!”

    一说到为父亲报仇,兄弟俩情绪有些激动,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身为儿子,哪怕只有一口气,也要复仇!

    王颁与王,是南朝梁国名将王僧辩的次子和三子,昔年侯景之乱,湘东王萧绎在荆州起兵讨伐侯景,王僧辩为其麾下大将,立下战功无数。

    王僧辩率军收复建康,侯景被迫出逃,最后为部下所杀,侯景之乱结束,湘东王萧绎于江陵即位称帝,并以江陵为梁国国都。

    立下大功的王僧辩深受信任,镇守建康,其三子均留在江陵,算是做人质。

    后来西魏攻破江陵,萧绎身亡,王僧辩与诸将在建康拥立萧绎之子萧方智为帝,齐国乘人之危大军压境,威逼梁国立被齐国俘虏的宗室萧渊明为帝。

    围绕此事,梁国内部矛盾爆发,镇守京口的陈霸先忽然进攻建康,未做防范的王僧辩兵败身亡,没过几年陈霸先接受禅让建立陈国,是为陈太祖。

    当时因为江陵失陷而被掳至长安的王颁与王,听到噩耗之后嚎啕大哭,几次哭到昏死过去,杀父之仇,他们记了三十多年。

    王僧辩有三子,大郎王,西魏进攻江陵时受命守城,城破之后随名将王琳逃亡齐国,后来在齐国去世,留下夫人李氏及幼子王相依为命。

    二郎王颁,卧薪尝胆一心要为父亲报仇,于周国出仕。

    三郎王,在长安长大,年少时好游侠,到了二十岁成了长安大侠,被兄长斥为不学无术,随后知耻而后勇,发奋读书。

    短短两年便通五经,博闻强记,为世人称为博物,又通晓兵法,二十二岁时,被周武帝引为露门(太学)学士,武帝每有疑问,王都能为其决断。

    区区两年的读书时间,年轻的王,便获得了许多饱学之士羡慕不已的露门学士一职,王家两兄弟一文一武,憋着股劲要为父亲报仇。

    适逢周国平齐,兄弟俩找到寡居的长嫂李氏和侄子王,接来长安居住,就等着周国平陈,届时父仇得报。

    结果造化弄人,大象二年的变乱,让兄弟俩成了隋臣,周隋两国多年交锋,陈国在江南坐山观虎斗,眼见着报仇无望不说,还愈发倒霉起来。

    二郎王颁在蜀地为官,结果前年年底形势忽变,周军攻入长安,身在长安的三郎王成了附逆贰臣,今年周军攻入蜀地,王颁也成了附逆贰臣。

    王毕竟是做学问的,所以不得朝廷赏识大不了在家看书,然而王颁一心要投军伍,就是为了日后平陈时能随军出征,眼见着虽然命保住了,却不太可能得从军平陈,急得王颁团团转。

    此次率领周军平定蜀地的主帅席毗罗,对王颁还算是比较看重,所以写了封信让他带着到邺城去找门路,而王则决定带着侄子王去山南黄州。

    眼见着时辰将至,三人在柳树下告别,王颁骑上马,领着随从向东疾驰而去,要前往洛阳过黄河去邺城,王带着侄子王,以及各自家属一道随同黄州镖队前往西阳。

    王与王来到一辆车旁,向着车上一名女子行礼:“嫂嫂,一会就要出发了,路上有何不妥之处,尽管与三郎说。”

    李氏还礼:“三郎辛苦了,叔,一路上要听你三叔的话。”

    “是,母亲。”

    王答道,他性情淡雅,平日里不喜多言,所以方才二叔和三叔交谈,他也是听的时候居多,平日里不随意结交朋友,就喜欢看书。

    李氏见着儿子从行李内拿出本书,不由得叹了口气,儿子喜欢读书是好事,可如今若不是靠着亡夫两位弟弟照应,她一个寡妇哪里能如此轻松。

    王颁要去邺城,而王受定居黄州的刘焯邀请,要到西阳去校书,他知道王久仰‘二刘’大名,所以王说动李氏举家搬到西阳暂居,让王能在二刘门下求学。

    李氏不知道这一去祸福如何,毕竟长途跋涉的凶险常有耳闻,但是见着这所谓的镖队声势浩大,想来能保得路上平安,所以渐渐安心下来。

    王和长嫂说完话,见着侄子在看书,不由得想起当年自己的模样,走上前去问道:“叔,所看何书?”

    “三叔,侄儿看的是《古文尚书真伪初探》。”王答道,自从三叔将这本书给他,便看得入了迷,毕竟这本书最近在长安的名声可是很大的。

    “到了西阳,叔便可见识一下黄州州学的图书馆,尤其那个通宵阅览室。”

    “三叔,那通宵阅览室,果然有长明灯?”

    “当然有,去了便知,三叔虽然没去过,但刘士元总不会骗人的。”

    信都刘焯刘士元,其实和王没什么交情,昔年周国平齐之后,两人倒是见过几次面,但也就是点头之交,所以刘焯光凭一封信,无法让王去西阳。

    之所以有今日之行,完全是王处于自己的判断和想法所做决定,周国收复长安后,他就一直赋闲在家,因为做学问的缘故,不担心被周廷清算,也暂时不打算掺和那些破事。

    什么破事?当然是宇文氏和尉迟氏之间的破事,以王的眼力,看不出两家之间有问题才怪。

    是先躲起来,等两边决出胜负之后再出仕?虽然稳妥,但太没意思了!

    王有抱负,想要有一番作为,所以他读书可不是为了做学士,否则也不会读那么多兵书,他虽然不及兄长王那般勇武,但同样想征战沙场。

    不能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又如何?想当年,梁国将军陈庆之,手无开弓之力,然后呢?

    他认为不一定需要匹夫之勇也能建功立业,只要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即可,所以,当此时局扑朔迷离之际,正是自己一显身手的好机会。

    前提是要投对人,否则就是明珠暗投。

    那个人是谁?原本不知道,但最近有了眉目,原因就是刘焯的来信:王和刘焯没交情,对方是如何想到给他写信的呢?

    因为王这一年多来常去书肆转,一来二往便和掌柜相熟,他知道一定是远在黄州的刘焯,通过掌柜得知自己不得志,故而特地写信相邀。

    然而,实际上邀请他的未必是刘焯,而是另有其人。

    王很快便想通其中关键,这个人看起来似乎比较合适,但具体行不行,还得见了本人观其言行举止再说。

    “起~~~镖~~~勒~~~~”

    随着镖头的一声大喊,镖师们吆喝着准备启程上路,王坐上马车,透过车窗看向南方,似乎要透过绵延的群山,看到遥远的某个地方。

    郑译这种人人避之不及的臭马骨都敢买,我一个称为附逆贰臣都勉强的人,想来并无大碍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惊喜

    “金城郡为汉昭帝时始置...唉,朕为何就没能想到呢?”

    “官家每日为国事操劳,当然无暇去找《尚书传》的破绽。”

    “此书甚好,朕当让满朝文武传阅!”

    望仙阁内,陈国皇帝陈叔宝感慨着,他坐在榻上翻阅着《古文尚书真伪初探》,孔贵嫔在一旁沏茶,沏的自然是‘西阳春’。

    最近一段时间,陈叔宝的心情都不怎么好,他下令建造大皇寺,内建七级浮图,为了彰显皇家气派,特地调集各种名贵木材,其中便包括旃檀,结果还没建好就意外失火化作灰烬。

    陈叔宝还没来及追责,就有不识好歹的大臣上表,说这是上天示警,劝他励精图治、远离奸佞。

    远离奸佞?陈叔宝深以为然,所以把上表的‘奸佞’砍了,只是大皇寺未能如期完工让他颇为郁闷,心情一直不好,直到昨日孔贵嫔的义兄孔范送来‘惊喜’。

    《古文尚书真伪初探》,是周国江北黄州书肆新近出的一本书,其上记录了不久前在黄州州学一场辩论的内容,辩论的结果让人震惊:东晋豫章内史梅赜所献孔安国《尚书传》是假的。

    陈叔宝刚看到这本书时,第一反应是有人吹毛求疵,意图用质疑古文《尚书》的办法哗众取宠,毕竟数百年来,不时有人以此方法试图闻达于天子。

    持着怀疑的想法,陈叔宝随意翻了翻,结果很快便被书中内容吸引住,辩论双方的质问和反驳十分精彩,现场情景跃然纸上,让陈叔宝如同身临其境。

    那位质疑古文《尚书》真伪的杨司马,在最后的质疑中提出了两个问题,让经学名家刘炫刘光伯无言以对,而陈叔宝看到这里,也不由得浮想联翩:

    二刘之一的刘光伯,当时的表情想来很尴尬吧,朕不能亲眼所见,真是一大憾事!

    杨司马提出的两个质疑,陈叔宝是第一次听说,这本书里附有相关书籍内容,他看过之后不由得拍案叫绝,只恨当时提问的不是自己。

    一向以做无忧天子为宗旨的陈叔宝,最喜欢和文人学子饮酒作乐出巡游玩,奈何总是有不识好歹的大臣如同乌鸦一般在耳边聒噪。

    当年那个令人生厌的章华,陈叔宝是连名字都不想提起,此次他又见到了这个名字,是在这本《古文尚书真伪初探》中,但陈叔宝却没有觉得厌恶。

    “章仲宗在周国黄州书肆做社长,倒是如鱼得水,若是当年他能如此,朕又何必赶他去做市令?人呐,贵有自知之明。”

    陈叔宝感慨着,孔贵嫔为他端上一杯茶,适时奉承着:“官家仁厚,不然换做别国,以章仲宗的臭脾气,怕是早就被流放千里之外了。”

    “那是自然,朕一向宽厚,若不是那些人不识好歹,朕又何尝想杀人?”陈叔宝很享受孔贵嫔的奉承。

    正说话间,贵妃张丽华走了进来,望仙阁是孔、龚二贵嫔的居所,若按往日,陈叔宝会在自己所住临春阁召见张丽华,今日之所以在此,是因为陈叔宝有个‘惊喜’要让爱妃感受一下。

    天气炎热,张丽华身着薄绸,隐约间傲人身姿若隐若现,美艳不可方物,她缓步上前向陈叔宝行礼:“臣妾见过官家。”

    “爱妃,这是如意车,来,试乘一下。”

    陈叔宝笑吟吟说着,张丽华闻言看向前方一物,那东西有两个轮子,看上去似乎是给人坐的,只是结构有些怪异,似乎坐上去也不会很舒适。

    见着官家满脸期待的样子,张丽华虽然心有疑惑,但也不会违拗官家的心意,她提起长裙坐上如意车,还没来得及发表感受,却见陈叔宝按动了车上一个机关。

    咔嚓声响起,张丽华的手腕、脚踝被机关扣住动弹不得,正惊讶之际却见官家示意在场宫女回避,而孔贵嫔则掩口而笑,走上前来弯下腰,转动着如意车侧面一个摇把。

    机括声起,如意车居然动起来,让张丽华由垂足而坐的姿势,慢慢变成仰面而躺的样子,四肢舒展开来如同一个大字。

    “官家,官家这是?”

    张丽华一开始有些惊慌,随后便反应过来:这是官家要玩新花样。当然,她心思细腻不会点破,反倒是欲迎还拒,做出惊慌失措、奋力挣扎的样子,看上去让人忍不住要疼爱一番。

    陈叔宝见着爱妃如此模样,不由得兴趣大增,走上前摩挲着尤物,随即宽衣解带压了上去,而随着孔贵嫔不停转动摇把,如意车又有了动静。

    张丽华惊觉自己身不由己,用从未想过的动作迎合着陈叔宝,她自己甚至都不需要动,如意车就能带动自己‘敦伦’。

    很快就有了感觉,两人在如意车上纠缠着,风雨声隐隐约约传到外间,侍立的宫女们听在耳边不由得面色一红。

    张丽华受陈叔宝宠爱已有十余年,按说这样的场景宫女们不陌生,只是如今明显听得出里面两位兴致高涨异于往常,看来是孔贵嫔的义兄孔尚书献上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让官家欢喜异常。

    风雨声戛然而止,宫女们不由得松了口气,阁内,如意车停止了动作,其上两人却意犹未尽。

    有赖于南洋香药,望仙阁内香气扑鼻,而在这气味之间,又有一丝暧昧的气味,那是风雨过后的味道,能让人回味无穷。

    “官家...臣妾...唔...”

    陈叔宝再度发起冲刺,孔范献给他的‘惊喜’太棒了,让**空前高涨起来,一旁的孔贵嫔见状再度掩口而笑,弯下腰继续转动着摇把。

    不知过了多久,陈叔宝恋恋不舍得离开爱妃,躺在一旁的榻上,张丽华在孔贵嫔的搀扶下离开如意车,一头撞入陈叔宝怀中,不住嗔怪着:

    “官家...方才羞杀臣妾了...”

    “哈哈哈哈!有了如意车,爱妃更加让人回味无穷!”陈叔宝一手揽着张丽华,一手揽着孔贵嫔,心满意足开怀大笑着。

    孔范所献如意车,正中陈叔宝心意,昨日他便和孔、龚二贵嫔试用过了,对效果十分满意,而今日借助此车,他和最宠爱的张丽华又找到了新感觉。

    “孔尚书处处为朕着想,真不愧为肱骨之臣!”

    孔贵嫔闻言大喜,她的义兄孔范绞尽脑汁要讨皇帝欢心,就是为了圣眷不衰,她虽然不知道这如意车是义兄从何处得来,但皇帝既然喜欢,那她固宠的目的就达到了。

    “官家!若是家兄得知官家赞许,可是要激动得感激涕零。”

    “孔尚书献如意车有功,朕可不能小气,赏钱一百万!”

    “多谢官家!”(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惊喜(续)

    西阳王府,后院书房,嗯嗯啊啊的女声若有若无,值此艳阳高照之际,某人居然敢明目张胆白日宣那什么,不仅如此,甚至连门都没有关。

    “大王不要啊!啊,啊,啊...”

    “来,寡人要用力了!”

    “大王,别,别...慢些、慢些...”

    “不要乱动!”

    “大王啊...啊...”

    房内正中间,杨丽华在一个奇怪的装置上垂足而坐,如同坐在一堆刺上,不住的扭动着身子,口中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异常暧昧。

    宇文温正她旁边转着那装置上的一个摇把,眼见着杨丽华挣扎着要起来,他冷笑一声:“不许起来!时间还没到!”

    “大王...”

    “忍忍,习惯以后很舒服的...”

    按摩座椅,跨越时代的发明,有手动挡和水力驱动挡两种模式,这个时代人们不太清楚‘椅子’是什么,所以宇文温将其称为“如意车”。

    如意嘛,一开始不就是痒痒挠,那么帮人按摩颈、肩、背、腰的按摩椅,又装了两个轮子如同轮椅般,叫做如意车又有何不可?

    当然,居心叵测的宇文温,故意发展出了另一种‘如意车’,如今想必已被孔范送入陈国皇宫里,陈国皇帝陈叔宝和宠妃张丽华大概正‘玩’得不亦乐乎。

    想到这里,宇文温心中嗤笑:你有丽华了不起么,我也有丽华!

    房中术的境界,你们这种只会玩器械和小药丸的永远不会懂!

    “大王!时间到了,到了!”

    杨丽华瞥了一眼旁边的座钟,见着已过二十分钟,如蒙大赦般提醒起夫君来,这如意车有许多机关,说是能帮人‘按摩’,但她可受不了同时有许多‘手’在身上揉来揉去。

    刚坐上去就觉得不对劲,宇文温一转起摇把,杨丽华吓得马上就要起来,还是在宇文温的‘威逼恐吓’之下,苦着脸坐在如意车上熬。

    其实她是在体验,因为这是新‘产品’,发明者宇文温要评估一下这东西的市场价值,所以先让人‘试用’,看看评价如何再决定是否投产。

    “大王...”

    “嗯?”

    杨丽华赶紧改口:“二郎,这如意车,妾觉着还不如让人来捏...按摩比较好。”

    “真的么?那么多按摩点,坐上去应该蛮舒服啊?”

    “二郎,有钱人家,养了丫鬟、侍女,不但可以端茶递水,也能按摩捶背,还能暖被,可比这如意车划算多了。”

    “这样啊...”

    见杨丽华起身,宇文温便坐在如意车上,侧室所说其实他之前就已经想过,只是觉得自己若是做出如意车,想来有钱人会因为稀奇所以愿意掏腰包。

    结果妻妾三人试用之后,都觉得此物不妥,既然连杨丽华这位见多识广的前皇后、太后都说不行,看来确实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养兵耗资巨大,他一直在想办法找利润增长点,甚至不惜制作假黄金首饰和山水奇石,若不是道德底线还在,甚至都要去贩毒。

    但还是有些不甘心,作为‘不正常人类’,他当然能接受按摩椅的概念,但如今看来,这个时代的有钱人可能还真是喜欢仆人来按摩。

    说得没错,小丫鬟可是‘多用途’,有事丫鬟干,没事干丫鬟,如意车,果然还得是‘如意车’才会有销路么?

    想到这里,宇文温叹了口气:可是我不想被称为成人情趣用品大王啊!

    杨丽华见着宇文温坐在车上陷入沉思,便附身转起摇把来,咯吱咯吱的声音中,宇文温开始转换思维,盘算着若是做成人情趣用品生意,‘钱途’会如何。

    宇文温之所以有如此奇怪的念头,纯粹是被他便宜小舅子杨广气出来的,杨广在西阳被他关了一段时间‘留种’,结果两名陪睡居然都怀上了,这极大刺激了便宜姊夫。

    便宜小舅子夜御两女,他也是夜御两女,结果小舅子战果丰硕,而杨丽华和萧九娘除了上次之后,肚子就再没了动静。

    宇文温其实无所谓,毕竟在他看来儿女已经够多了,而这年头妇女临盆就如同过鬼门关,所以宇文温不希望妻妾轻易冒险,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段日子杨丽华一有空就去庙里烧香,祈祷佛祖保佑那两位陪睡能生下男丁,为弟弟杨广延续血脉,宇文温对此有些不爽,又不好发作,所以东想西想之下,想到了杨广的一个‘轶事’。

    在原本的史里,继位后的杨广据说荒淫无度、喜欢处女,但是这些未经人事的雏儿,对男女之事各种不适,让杨广十分扫兴。

    后来有能工巧匠献‘御女车’,能将坐在其上的女子固定住,然后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御女车都能带动其作出各种动作,给杨广来了个惊喜。

    御女车后来改进成为如意车,这就是宇文温的灵感来源,当然这只是野史,也不知真实与否,不过他决定加以改进,作出古代版的按摩椅。

    结果现在看来,如意车的‘御女’属性才会让人有购买**,不过在这个时代,会有人明目张胆到商铺里买情趣用品么?

    换句话来说,如果有店铺明目张胆贩卖情趣用品,掌柜的怕是会被官府以“有伤风化”的罪名投入大牢吧?

    杨丽华见着宇文温唉声叹气,决定给他一个惊喜:“二郎?”

    “嗯?”

    “《古文尚书真伪初探》的销量统计出来了。”

    宇文温闻言来了兴趣,《古文尚书真伪初探》可是他寄予厚望的商品书,迄今已销售一个多月,如果市场反响好的话,他的新规划就能继续进行了。

    “销量如何呢?”

    “迄今已印刷一万一千三百五十六本,其中有一千本是作为赠品,剩下的书均已销售一空,扣去成本,净赚五千九百一十八贯。”

    “也就是每本书能赚五百二十一文左右。”

    说到这里,杨丽华有些兴奋:“二郎,这本书太赚钱了!”

    “此是特例,刚好挠到读书人的痒处罢了,若是寻常书籍基本不可能。”

    虽然知道不可能每本书都能如此赚钱,但宇文温还是很高兴,赚了将近六千贯钱,若是拿去买马,按堪用战马二十贯一匹算,能卖三百匹了。

    若以优良战马一匹一百贯计,能买六十匹。

    三百匹堪用战马,或者六十匹优良战马,在北方产马地区不算什么,可是在不产马的长江流域,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所以宇文温决定再接再厉,继续想办法在书籍上做文章。

    杨丽华察言观色,觉得宇文温似乎在憋坏水,纠结片刻之后鼓起勇气劝道:“二郎,房中术的书籍,始终不是正道。”

    “嗯...嗯?”宇文温反应过来后差点没背过气去,转头瞪着杨丽华:“莫非你以为我是那样的人么?”

    既然杨丽华没叫自己“大王”,他也就没有自称“寡人”,见着杨丽华讷讷,他只觉得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魂淡!老子还没有沦落到要靠小黄书发财!

    “我!一定要搞出个大...惊喜,让那些钱多得没处花的读书人往外掏钱!”(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这样也行?

    西阳城,刘炫宅,赴宴归来的刘炫,坐在书房里发呆,他面前案上放着一个木盒,盒子里有几张流通券,面值为二千一百匹布,还有铜钱若干。

    按着如今的黄州布价,流通券若折算成铜钱大概是一千一百二十余贯。

    这是他从《古文尚书真伪初探》一书获得的‘分成’,按着每出版一本提成一百文计,这一个多月下来,求学社出版了一万一千多本,所以他就‘分成’了一千一百多贯。

    分成就有一千多贯,这样也行?

    又喝了一杯茶,刘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提笔开始换算起来。

    周国的太学博士,为下大夫(品秩正四命、四命),太学助教,为上士(品秩正三命、三命)。

    其中,下大夫每年俸禄(禄米)一千石;上士每年俸禄(禄米)五百石,而他手上的一千一百贯钱能买到多少粮食呢?

    如今黄州市面上,一石普通稻米价格大概是三百文到三百三十文之间浮动,按一贯钱能买三石米计,刘炫这笔钱,能买三千三百石米。

    接近上大夫(正六命、六命)官员级别的俸禄水平(每年四千石),也就是正六命州刺史俸禄的级别,这可比当太学博士还要挣得多,而刘炫先前连太学助教都不是。

    户数不过五千户的州为正六命州,这已经是小州,但州再小其刺史就是刺史,这可是刘炫做梦都不敢想的位置,结果他就辩论了一场,便得了接近正六命州刺史一年的俸禄。

    这要收多少年的束才能攒够三千三百石米?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刘炫家境不怎么样,所以时不时得为柴米油盐烦恼,而如今,他再也不用为伙食操心了,即便是五百文一石的好米,他这一千一百贯也能买下至少二千石粮食。

    一家人在西阳定居,即便加上仆人按二十口计,每人每月耗粮二石,全家一个月大概耗粮四十石,若有两千石存粮,也足够吃五年。

    当然,日常生活开支也要用到钱,仆人们每月的工钱也得有,可能以后还得增加仆人,但即便从这两千石里扣掉折算成钱帛的粮食,刘家至少今明两年都不用愁了。

    再想想不久前,自己在家乡的拮据日子,刘炫有些恍惚。

    他学问出众但仕途不顺,后来没有正经官职所以不算官员,每年的租调都是要交的,所以自己的收入不多,只能靠收学生教授学问来补贴家用。

    在家乡辛苦一年,竟然抵不上那半日辩论的收入?

    刘炫有些茫然,又有些惊喜,虽然西阳王宇文温似乎没打算举荐他做官,但如今给他的待遇比起之前可真是天壤之别,别的不说,他可以光明正大的靠学问挣钱。

    学生的束,可比不上书肆给的‘分成’,而此次出书的分成可不止这一轮,《古文尚书真伪初探》会继续出版,那么他的提成还会源源不断。

    这还只是一本书,求学社及其他黄州书肆和学者之间还有很多合作方式,校书有酬劳,自己为各类典籍出注解,可以和书肆那边签订‘分成’契约。

    甚至还可以将自己的着作交给对方出版发售,既可以是‘分成’,也可以是‘买断’。

    ‘买断’是黄州书肆特有的合作方式,意指双方评估一部着作的价值,书肆将费用一次性付给作者,然后这部书出版之后是赚是赔,都和作者没关系,适合对自己着作销量没底的作者。

    刘炫对自己很有信心,所以他打算在黄州大干一场,将平生所学及心得都编撰成书,靠着黄州书肆的雄厚实力将其出版,让天下更多读书人看到他的着作。

    想到这里,他将流通券收好,然后拿出信笺开始写信。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先来黄州的刘焯想到了他,他自然也会想到别人。

    。。。。。。

    总管府衙,几乎要被案牍“劳形”的宇文温,与前来汇报军务的总管司马杨济交谈着,趁着佐官不在,两人忙里偷闲谈起私事。

    “不是寡人嗦,你那两千多匹布的分成,好歹存一些吧,没有些家底,日后急用钱怎么办?”

    “有大王在,自然有借钱的地方。”

    “有恃无恐,怪不得这几日到处请客,很阔气嘛杨公子!”

    “大王说笑了,‘公子’二字,下官可担不起。”

    公子一词,古来有之,只是如今的用法和明代不同,宇文温之前爵位还是郡公时,其身份和年纪,倒是配得上“宇文公子”的称唿,不过说到杨济的话,还得是‘当年’才能被人称唿为‘杨公子’。

    吏员捧着一堆公文进来,两人停止交谈,待其放好公文离开之后,谈话又继续进行。

    见着这堆积如山的公文,杨济劝谏:“大王,何须事必躬亲?虽然大王年富力强,但总要习惯用人。”

    “练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呐,不精通基层事务,往后极易为胥吏所欺,再说了,宰相必起于州郡,勐将必发于行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州县,不临台阁。”

    “可幕僚的培养亦非一朝一夕,大王平日里总是亲力亲为,万一临机应变需要左右独当一面,一时间哪里能撑得起来?”

    “培养?怎么不想培养?只是总管府的吏员非寡人亲随,若是他日寡人调任别处,总不能把一大帮人都调过去吧?”宇文温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还是得考虑实际情况。

    严格来说,无论是总管还是刺史,其长史和司马都是朝廷任命的,为的就是监视和分权,如今不过是情况特殊,所以宇文温能指定杨济做自己的总管司马。

    但这样的情况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他还年轻,往后的宦海生涯里迟早要调任别处做官,亦或是被调回京城当京官,到时候不可能把自己用惯的官员一起带走。

    正所谓技多不压身,能靠得住的就只有自己,对于如今的宇文温来说,还有王府幕僚这个选项。

    王府幕僚,除非被罢职或者请辞,不然是要跟着藩王(府主)走的,所以苦逼的刘文静,成了继杨济之后又一个宇文温的包身工,经常加班加点忙个不停。

    还有从事郎中厍狄钧亦是如此,这才是宇文温培养的‘左右’,但他们作为王府幕僚佐官,是没办法插手总管府衙事务的,所以宇文温在总管府衙成了办公狂人。

    他年轻、精力旺盛、脑子又灵活,还有杨济、宇文十五、许绍、郝吴伯、郑通这几个‘爪牙’帮忙,宇文温把黄州总管府的军政大权牢牢抓在手中,积极种田练兵备战,就等着下一轮副本的开启。

    “陈国呢,迟早是要完蛋的,虽然不知道朝廷何时动手,但寡人不会闲着,你也不要闲着。”

    宇文温拿出一本记事本交给杨济,示意对方边看边听他说。

    “《古文尚书真伪初探》畅销,这算是偶然,但寡人从中看到了商机,酝酿了一段时间之后,总结了几个想法,你来参谋参谋。”

    “当然,这记事本上所写只是初步的想法,有什么看法或意见尽管提。”

    杨济浏览了一遍,为宇文温的构思震惊,不由得脱口而出:“大王,这样也行?”(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这样下去不行

    西阳城北,西阳王府湖畔庄园,一处院子内,刚放衙的西阳王宇文温正看着地上一大圈线缆,这是刚从湖里捞出来的实验线缆,名为防水电报线。

    长十里,铁线为芯外裹杜仲胶作为绝缘胶,造价为一里六百贯,所以这一大圈所谓防水电报线,花了宇文温一万贯。

    这是什么概念?按如今米价,一贯钱能买二石好米,那么一万贯钱就能买两万石米,足够虎林军五千人两个月的口粮,结果现在打了水漂。

    电报线浸水试验,到今日只有三百一十二日,沉在湖底的电报线无法传递信号了,费了好大劲捞上来一看,外层的杜仲胶皮已经多处腐烂,内里的铁线明显生锈。

    没有了杜仲胶绝缘,铁线直接和水接触便导致漏电,所以铁质电报线两端自然无法传递电报信号,而电报线的防水性能若不行,那么就意味着电报‘水线’无法实用化。

    中午时还和杨济高谈阔论、谈笑风生的宇文温,如今如同霜打的茄子没了精神。

    他一直有野心,始终幻想着有朝一日将有线电报实用化,随后纵横天下,但却被血淋淋的现实教做人:自己的技术水平差得太远。

    有线电报,顾名思义是靠电报线来传递电报信号,所以要有实体的电报线,那么铺设电报线的问题就必须考虑:走陆路还是水路?

    陆路,要么用电线杆拉线,那么随时都有被人破坏的可能,不说别的,光是缺铁缺铜的沿线村民或路人都可能随时起歹心。

    要么埋在地下,麻烦也不小:线路维护起来很麻烦,而有心人一样会弄断埋在地下的电报线,更别说埋在土里要面临被水浸泡的问题。

    反正电报线都要做防水处理,那还不如走‘水线’,也就是让电报线沉在江河里,一来不易被人破坏,而来不需要竖电线杆或者挖沟布线。

    只需要船只载着电报线沿着江河一路铺设即可,当然基于各方面考虑,每隔一定距离需要一个中转站,一来是方便排障,二来方便更换线缆。

    尤其长江流域,譬如从中游的西阳到下游的建康,水路大概是一千三四百里,电报线走‘水线’的话,其安全性有保障:长江的水那么深,蟊贼就算想偷搞破坏也没法捞起来。

    又比较隐蔽,不像用电线杆拉线那么显眼,宇文温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自己从西阳偷偷拉一条电报线到建康,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控制长江流域地区。

    将来周国平陈统一中原,他光是靠着电报线传递各地物价,凭着未卜先知的本事四处调货低买高卖,肯定能变成新一代‘陶朱公’。

    这一切的前提,是做出耐用的防水电报线,橡胶是不用想的,所以宇文温首先想到的是漆、桐油,用防水油布包裹铁线做成防水电报线。

    但成本太高而效果差强人意,所以进一步的改进是用杜仲胶。

    因为研究压缩气体科技的关系,宇文温已有大片杜仲园,所以杜仲胶的数量还是能保障的,好不容易做出十里长的防水电报线,他还以为能在湖底撑上两三年,结果一年不到就完蛋了。

    一万贯打了水漂不说,接下来还有一个更郁闷的消息。

    电报研究小组发现,随着电报线长度的增加,电报线两端的电信号出现越来越明显的延迟,经过无数次试验后估算出一个可能:

    如果西阳和建康之间长达一千三四百里的电报线铺设成功,从西阳向建康发送一百字的电报,大概两三个时辰后建康那边才能接收完毕。

    其次,若要维持这么一条电报线,需要的电池数量将会十分惊人,其成本还得另算,如果要估算出一个总费用的话,西阳到建康的电报线(单线),至少要花费九十万贯。

    这笔钱,大概能买优良战马九千匹,按一名骑兵配三匹马的配置,可以凑出机动力超强的精锐骑兵三千。

    三千精锐骑兵又是什么概念?

    初唐,行军总管李靖率领三千唐军精锐骑兵出马邑闪击突厥,于阴山大破突厥颉利可汗,杀万余人,俘虏十万余人。

    三千精骑,那可是一把锋利的战刀,若运用得当,足以扭转战局。

    想到这里,宇文温有些恍惚:九十万贯啊!我真有那么多闲钱,吃饱撑的不拿来养骑兵反倒去拉电报线?

    好吧,有线电报确实是神器,但是要出实用化的防水电报线...寡人做不到啊!

    一旁的林有地见着宇文温发愣,小心翼翼的问道:“郎主?”

    “嗯?嗯,总结,你们要好好总结,写成报告交上来。”

    “是!”

    一万贯打了水漂,宇文温心里在滴血,虽然他经常烧钱,但好歹都有成果,不像这次是打水漂,但他没有责备手下,因为这不是对方的责任。

    长距离的电报线会出现信号延迟现象,宇文温琢磨着这大概是电报线的电阻问题,要想解决就得加电压,一千多里长的电报线需要很大的电压。

    靠电池来堆电压很费钱,所以要上水力发电,可即便真能做出实用的水轮发电机来,却极有可能因为电学基础不行,三天两头电死人,一死就死十几个。

    或者电报线改用低电阻的铜线,然而一千多里长的电报线那得要多少铜?

    实用化的长距离电报线路,需要电学、化学的支撑,很明显,此时的宇文温根本没技术能力撑起来。

    区区黄州总管,靠着做买卖的利润养五千兵还行,要建一条千里长的电报线根本就是妄想,除非是朝廷出面主持建设,但宇文温不会蠢到把这种神器交出来。

    绳索,是要套在别人脖子上,而不是让别人套着自己脖子。

    宇文温转身走出院子,看着天色,他又陷入沉思:这样下去不行,得改变思路了。

    时间不早,再不动身回城,城门就要关闭,不过宇文温一开始就打算今晚在庄园里过夜,只是为了改变思路,怕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有线电报是个无底洞,看不到实用化的希望,两年来一直停留在实验室阶段,但宇文温不甘心,哪怕是再花上十年、二十年,他也要摸索出来。

    我还年轻,日子长得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有多苦?

    虎林军军营,某处小校场,一场激烈的蹴鞠比赛正在进行,和众所周知的蹴鞠规则不同,这个校场里的蹴鞠比赛,对阵双方各有一个门。

    蹴鞠,这种运动从很久以前便在中原出现,一如角抵(相扑),原本主要流行于军营,是群体性的对抗竞赛,虽然现在已经渐渐演化出观赏性的蹴鞠表演,但虎林军的蹴鞠还是强调对抗性。

    虎林军的蹴鞠规则,和时下常见的蹴鞠规则完全不一样,分上下半场,共计九十分钟,两队球员分别身着黑、百裆,每队十一人,包含一个‘守门员’,除了守门员之外,谁都不能用手触球。

    主裁判一名,边裁两名,每队有三名替补名额,两次黄牌等同一次红牌,球员被赶下场后没得替换,反正就是后世的足球规则。

    受限于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蹴鞠所用的球不可能是空心皮球,而是用羽毛填充的皮球,球员自然不可能身着短衣短裤还有脚穿足球鞋,一切都是这个时代的‘特色服饰’。

    为了防止将士们蹴鞠过程中受伤,该有的护膝、护肘必不可少,小腿上都绑着护腿。

    近现代足球运动,穿越时空来到这个时代,始作俑者宇文温,如今正坐在看台上观看比赛,和其他高声呐喊助威的观众不同,他有些沉默寡言。

    因为这几日想着如何点开有线电报科技树的缘故,搞得有些急火攻心,正所谓“宝宝不说,宝宝心里苦”,他无法找人倾诉,只能一肚子火自己熬,所以熬到现在嘴唇起了几个泡,

    能不说话他就不想开口,然而...

    “传!传!传!传球啊混蛋!对了!对...射!射门!射...哎呀!!”

    一脚近距离抽射,守门员扑救不及,眼见着球就要进了,结果却是擦着门框飞过,看台上一片惊唿,宇文温情不自禁喊起来后,又疼的直咧嘴。

    “大王上火了?”一旁的李石磨问道,今日是他麾下的将士组队,身着白色裆和身着黑色裆的新兵营新兵对抗,所以亲自到场助威呐喊。

    “是啊,这不都燎了几个泡。”

    “大王,平日里还请少吃些肉食,毕竟鱼生痰肉生火。”

    李石磨讲话依旧是大大咧咧的样子,宇文温倒不介意,毕竟和这样性格的人交谈没那么累,当然这指的是心累。

    “这不关吃肉的...哎,哎哎,偷袭啊!”

    新兵队守门员开球,一脚就把球踢到中场位置,身材高大的麦铁杖得了球,施展飞毛腿,带着球飞快向老兵队球门冲去。

    麦铁杖长手长脚,身形却十分灵活,如同猴子般闪过对方许多球员的拦截,很快就冲到对方禁区,然后分期一脚踢去,守门员做出了判断进行扑救,结果...

    麦铁杖一脚竟然踢空了!

    用力太勐,麦铁杖身形不稳一个趔趄,和对方守门员同时倒地,球骨碌碌滚到一边,双方球员见状奋力冲上来抢球,却被新兵队的张定和一脚踢到旁边。

    人影晃动,新兵队斛斯万善冲上来补了一脚,结果近在咫尺却把球踢中门框,正当观众惋惜的时候,又一名新兵队的球员一个头槌把半空中落下的球顶进球门。

    “球进了!”

    新兵队球员围着进球队员高声欢唿起来,裁判吹响口哨:“二比二!”

    “今年的新兵不错啊,你抢到了几个?”宇文温问道,李石磨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就两三个,他们许多人都去了战锋队。”

    “一上来就玩命?不会是你们骗去的吧?”

    “大王,末将等哪里敢诓骗。”另一旁的田正月笑道,“这些主动投军的,大多是想出人头地,而只有风险最大的战锋队,才有机会立下大功。”

    “想也不行,新来的哪里轮得到他们去玩命。”

    宇文温因为嘴疼所以哼哼着,虎林军的战锋队是破阵先锋,伤亡率极高但立功几率也高,装备精良还是双饷,所以不缺人,新来的只能当替补,等前面的死了或者负伤失去战斗力才有机会上。

    “话说...嘶,话说回来,战锋队是宁缺毋滥,身着重甲还要徒步冲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那些豆芽菜你可别选进来!”

    “末将不敢乱来,战锋队的例行考核,是最严格的!”

    “当然要严格,若是上了战场,战锋队突阵突不进去,就轮到你带人去突!”

    “末将领命!”

    。。。。。。

    军营一隅,宇文温正在新兵宿舍巡视,上半年入伍的新兵,在试训期结束后自行退出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都咬牙坚持下来熬过了新兵期。

    根据各自的表现和能力,这些新兵被分到各部之中,有的是长枪兵,有的是步弓手,有的则是加入战锋队做候补,再有几日他们便要搬到正兵的营房,腾出宿舍给下一拨新兵。

    “张定和,你媳妇如今放心了么?”

    “回大王,家里那口子是头发长见识短,嗦嗦的懒得理她。”

    “不管不行,沙场之上刀箭不长眼,你媳妇的担心也没错,日后要出征前,到庙里多烧烧香。”

    “是,大王。”

    宇文温正与新兵张定和等人闲聊,他虽然公务繁忙,但总会抽出时间来军营转转,今年的新兵也能经常见到他,所以交谈起来并无拘束。

    张定和是长安人,家境普通甚至有些拮据,他想出人头地所以一心要从军,而媳妇希望过小日子,总觉得丈夫从军太危险,小两口自然时不时闹别扭。

    “女人嘛,就是喜欢耍小性子,你有空带她去城里转转,看看皮影戏什么的就好了。”

    “大王,常乐坊的票价很贵的。”一众新兵抱怨着,他们当然想去看皮影戏,虽然一个月军饷也不少,但要存着给家里,所以一个两个都变得扣门起来。

    “常乐坊时不时有打折优惠,你们多关注一下嘛。”

    宇文温习惯性开始揽客,正说话间见着麦铁杖提着个水罐走进来,浑身都是草药味,不由得起了兴趣:“麦铁杖,是谁生病了?”

    “啊,大王,这是麦某熬的熟水。”

    “熟水?”宇文温有些莫名其妙,一般来说‘熟水’指的是烧开过的水,可麦铁杖提着的水罐里肯定不是一般的开水,不然那股草药味是怎么回事。

    见着宇文温好奇,麦铁杖解释起来,他是岭表始兴人,而岭表一带也即是中原所说‘烟瘴之地’,常年湿热多雨,许多外地人来到岭表容易水土不服。

    当地人经常找些草药来煮水喝,主要目的就是祛湿祛火解暑,麦铁杖自幼生于斯长于斯,当然也习惯了这种饮食习惯,而用草药煮的水,就叫‘熟水’。

    麦铁杖来到西阳投军,这习惯一时半会改不掉,在西阳附近找些草药,又到市场找人买些,自己时不时在军营伙房拿这些草药煮‘熟水’喝。

    虎林军伙房用的是沼气灶,所以不介意士兵在允许范围内时不时开小灶,麦铁杖就这么自煮自饮,未曾料却救了几个人的急。

    同期入伍的新兵之中,有几个不太适应西阳的气候,尤其那位射术不错的斛斯万善,因为本就有些水土不服,加上训练强度大,有一段时间卧病在榻,汤药无效。

    麦铁杖见状一琢磨,觉得类似于外地人在岭表水土不服的病情,所以把‘熟水’分给斛斯万善饮用,又有医生精心治疗,没多久斛斯万善就恢复如初。

    “这么神奇?”

    “大王,某等喝了麦兄弟煮的熟水,确实是渐渐觉得身体清爽,再不觉得难受。”

    斛斯万善现身说法,但宇文温有些不信,见着几位士兵拿碗接了熟水,他便上前让麦铁杖倒了一碗。

    “大王,这熟水很苦的。”

    面对麦铁杖的提醒,宇文温不以为然:“苦?有多苦?”

    开什么玩笑!当年,不加糖的正宗王老吉凉茶我都喝得下!

    想到这里,宇文温心中一亮:莫非这岭表熟水,就是后世广东凉茶的前身?我如今上火弄得满嘴泡,正好祛火!

    不由分说,他一口喝了半碗,然后喷了出来:“好苦啊!你这放了黄莲还是什么东西?”

    麦铁杖有些尴尬,他已经事先提醒了,结果这位逞能不听,如今还能说什么?

    “麦铁杖,你煮的熟水果真能祛火祛湿?”

    “大王,麦某不敢胡言乱语蒙骗大王。”

    宇文温看了看碗里剩下的熟水(凉茶),犹豫片刻随后一饮而尽。

    这算什么?麦老吉?(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苦涩

    “阿娘,我不喝!”

    “听话,喝了喉咙就不痛了。”

    “我不喝!”

    “棘郎听话。”

    “我就是不喝!”

    “不喝?阿娘就要打手心了!”

    “打手心我也不喝!”

    后院里,尉迟炽繁正威逼利诱儿子棘郎喝凉茶,几个小家伙最近吃小零食吃得太欢,不同程度上火,尤其雀哥和棘郎最为严重。

    喉咙痛、嘴唇起泡且不说,晚上睡觉时明明有些凉,但小家伙都嚷嚷着热,睡着了不时踢被子,苦了奶娘一晚上没得睡,不停帮小郎君盖被子。

    爆米花,油炸藕条,还有各种小零食确实吃多了容易上火,尉迟炽繁决定控制小家伙们的饮食,结果几个成日里哭闹,如同夏天的知了一般烦人。

    眼见着这样下去不行,尉迟炽繁便想到了一招:宇文温常喝的‘岭表熟水’,唤作‘凉茶’的汤饮,据说祛火效果出众。

    前不久的重阳节,作为上官的宇文温接连数日宴饮,大鱼大肉大吃大喝,吃到后面开始上火,然后喝了那凉茶,隔日便祛火了。

    效果之好,让尉迟炽繁颇为心动,府里伙房煮了凉茶,几个小家伙喝了之后果然祛火,就剩下雀哥和棘郎梗着脖子不喝。

    因为凉茶太苦了。

    年纪小的在各自母亲威逼利诱下老老实实喝凉茶,而这两位就没那么好煳弄,喝了一口之后觉得苦涩异常,就再也不愿意喝。

    昨天下午,杨丽华板着脸拿着戒尺‘啪啪啪啪’打了几次后,雀哥抽泣着喝完一碗凉茶,结果今天起来喉咙就不痛了。

    而尉迟炽繁昨日有些心软,由着棘郎的性子没有强灌,结果今日起来,儿子喉咙依旧肿痛,见着杨丽华管教儿子有方,尉迟炽繁急了眼。

    “你喝不喝!”

    “不喝!”

    正所谓慈母多败儿,尉迟炽繁想到这里不由得狠下心,扯着儿子的手‘啪啪啪’打起来,小喇叭随后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不许哭,喝!”

    “不…不喝…”

    ‘啪啪啪’

    “呜呜呜呜…”

    “喝,马上喝!”

    母子间正较劲,一名侍女惊慌失措的从外边跑进来:“主母!郎主过来了!”

    哭声戛然而止,棘郎闻言有些紧张,他有些怕阿娘但更怕阿耶,阿耶真要拿起戒尺,可不会像阿娘这般装模作样假打。

    尉迟炽繁也开始紧张起来:“快,棘郎快喝,你阿耶打起手来可疼了。”

    咕咕咕几声过后,棘郎苦着脸把凉茶喝完,然后不停咂舌:这凉茶实在是太苦了。

    刚把碗放好,宇文温便出现在门口,见着阿耶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棘郎如同老鼠见到猫,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阿耶方才进后院的时候,好像有人在哭?”

    “啊…是小家伙在哭吧…呵呵。”尉迟炽繁赶紧打圆场,宇文温发飙的时候打起儿子屁股来,可是真敢用力的,她做阿娘可心痛得紧。

    “小家伙?我刚才一路上没听见别处有谁在哭。”

    宇文温走进房内,在妻儿身边坐下,看着那空空的碗十分满意:“棘郎喝完凉茶了?”

    “阿耶,孩儿喝完了。”

    “嗯,不错,凉茶苦不苦?”

    棘郎闻言想说“不苦”,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坦白:“苦,这凉茶真的好苦。”

    “确实很苦,阿耶一开始也喝不下。”

    “真的吗?”

    “真的,不过良药苦口利于病,棘郎要记着这句话。”

    “嗯。”棘郎点点头,阿耶也觉得凉茶苦,那么他就觉得心里好受一些。

    见着夫君没有发作,尉迟炽繁心里松了口气,一家人开始闲谈起来来,其乐融融,尉迟炽繁为宇文温生的嫡次子,如今已睡着,所以就没有抱来。

    前不久的一次‘偶遇’,宇文温见识了麦铁杖所煮岭表熟水的效果,喝过之后次日立刻祛火,虽然效果显着但他没有轻易在家中‘推广’。

    一怕小孩子喝凉茶太多会影响身体发育,二怕喝这种不明来路的凉茶导致自己身体出问题,所以要慎之又慎。

    麦铁杖拍着胸膛保证他煮的熟水(凉茶)绝对没问题,而宇文温则将煮凉茶所用草药,都拿给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过目,确定没问题之后,他才敢放心饮用。

    同时也适量给孩子喝一些凉茶以便祛火,但又不能太频繁。

    两个儿子如今正是熊孩子的年纪,喜欢吃零食故而容易上火,当父母的有得头痛,只能看情况灌凉茶,但宇文温不是虐童狂人,所以只要儿子听话,他也不会滥用‘家法’。

    说了一会儿话,见着宇文温有心事的样子,尉迟炽繁让儿子出去自己玩,待其离开之后,关切的问起来:“二郎,有何事不顺心?”

    “唉,为夫刚从玉竹院过来…”

    宇文温开始倒苦水,如今的他年纪轻轻,却要为女儿的婚事发愁了:他的继女宇文娥英,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

    当然这个时代女子的婚龄比较低,不能以后世的标准来要求,宇文温虽然私下里不时吐槽,但应该承担的责任依旧要承担。

    这个时代乃至近代,婚姻制度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自由恋爱那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没有父母首肯,未经媒人撮合,男女敢私自结婚或者同居,那就叫“淫奔”。

    淫奔的后果很严重,女方不能入男方宗祠,也就是不会被男方家族承认身份;男方则会被千夫所指,舆论会认为他道德败坏。

    宇文温当然不想继女闹出丑闻,所以身为继父,也一直在很努力的操办女儿婚事,找了金牌媒婆去说媒,结果折腾了许久都没收到好消息。

    媒婆倒是很努力,各地的青年才俊都了如指掌,但说破了嘴皮子都没能说成。

    西阳王的招牌,且不说含金量如何,但至少是过得去的,奈何许多人家都说高攀不上,这话听在宇文温耳里要多刺耳有多刺耳。

    高攀不上?特么要是我的亲生女儿,怕就是‘不胜荣幸’了吧!

    “二郎,娥英的年纪,好歹不用太急,请媒人慢慢说亲,总能有合适的。”

    “合适...唉”宇文温不住叹气,如同瞬间老了十岁,按辈分来说宇文娥英和他是堂兄妹,如今却是父女,杨丽华按原先的亲属关系来说是他堂婶,如今...

    那又如何?昏君!谁让你打我老婆的主意,哼哼!

    “二郎,不如请舅公帮帮忙?”

    “父亲?”宇文温灵光一闪,这个时代媳妇称唿公婆是“舅姑”,尉迟炽繁的建议不错,他可以尝试走走父亲宇文亮那边的路子。

    宇文亮如今拼命拉拢各方权贵,想来有个联姻的由头会很愿意帮忙,不过这样一来,宇文娥英的婚姻,其色彩就有些功利了。

    可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哪个不是如此?自由恋爱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宇文温和尉迟炽繁的婚姻便是如此,结婚前双方几乎都没见过几次面,为了家族的利益,奉父母之命成亲,这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代价。

    男人还好,娶了正妻还能纳妾,女人嫁错郎,就只能耽误一生。

    宇文娥英嫁不出去么?当然嫁得出去,关键就在‘嫁得好’三个字上,作为正牌的大周公主,却无法以真面目见人,母族是罪大恶极的逆贼,更加不能泄露身份。

    现在的宇文娥英,只是西阳王宇文温的继女,还是侧室带来的拖油瓶,这样的出身比庶女还要低,那些名门大族哪里会让自己的子弟娶如此女人?

    嫁给一般人,宇文温又不乐意,他再怎么说也不能作践自己的继女,也不能作践自己的身份,所以这事情还有得头痛。

    看着碗里那残留的些许凉茶,宇文温嘴里泛起一丝苦涩,当年和杨丽华那一场‘误会’,爽过之后便有了责任,所以他责无旁贷。

    想到这里,宇文温没有来冒出个邪念:换个思路,莫非这是老天爷在暗示,让我走母女路线?(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苦涩(续)

    安宁寺,香客如潮,吕岳上完香之后转身离开,他作为陈国商人,在异国他乡度过了重阳节,不能与亲人团聚只能到庙里烧香许愿,祈求佛祖保佑自己和家人平平安安。

    自从初夏起到现在,吕岳已经在西阳待了数月,而何时能够回家却依旧遥遥无期。

    黄州的商机很多,各处商贾想要发大财,就得有人定居西阳方便时刻进货,毕竟有些货物紧俏的很,慢了半拍很可能就抢不过别人。

    别的不说,光是前不久求学社出版的《古文尚书真伪初探》,若不是吕岳读过书,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发财的机会就抓不住了。

    他在求学社进了两百本《古文尚书真伪初探》,随后立刻运到建康,按着前几日收到的消息,天子也拿到了这本书,朝会之上让群臣传阅,散朝之后各位贵人们便派人买书,他进的这两百本书瞬间售罄,利润是进价的十余倍。

    在西阳进货的陈国商人不止他一个,贩书回去卖的人也不止他一个,大家光是靠《古文尚书真伪初探》,就赚了一笔快钱。

    西阳的书肆连书都能做成畅销货物,吕岳十分佩服,如今天下闻名的经学名家‘二刘’都在西阳,那么意味着时刻都会有畅销书出现。

    但不是谁都能抓住机会,首先得要识字,第二是要能大概估计书籍的畅销程度如何,这不是一般伙计能做到的。

    贩卖货物不一定要认得太多字,因为做买卖不一定要定契约,尤其是和老关系做买卖,人情比契约要可靠得多,但是做书籍买卖就有些特别,所以只能由吕岳亲自出马。

    他冒险在敌国经商,经过数年的努力已经在西阳有了人脉,能够较快的拿到各种货物,而东家那里暂时无人可以替代他,所以吕岳还得在西阳‘定居’。

    每年在西阳定居的时间,已经超过在陈国居住的时间,除了元日的前后一段时间之外,吕岳和家人团聚的日子越来越少,在西阳越来越忙。

    有的同行和他情况相仿,甚至有人已经把家人带来西阳‘暂住’,但他却不能如此,只能在西阳养了外室打发时间。

    不是吕岳不想念妻儿,只是全家人都在西阳的话太危险了,因为他还身负另一个职责,那就是为陈国刺探军情。

    换而言之,他是陈国细作,稍有不慎就会被一锅端,所以吕岳不敢让妻儿在此跟着自己冒险。

    周国黄州总管、西阳王宇文温,行事与别人不同,居然敢半公开和敌国经商,而周国朝廷竟然当做不知道。

    但这位又不会为了赚钱无底线,是一手拿钱一手拿刀,有谁敢不老实,做了经商以外的事情,宇文温还真就敢下毒手。

    吕岳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以经商为掩护的陈国细作不止他一人,而如今,已经有很多人被周国官府抓了。

    或许还有人隐藏得比较好,但吕岳从未试图寻找‘同伴’,派他当细作的人是东家,朝廷有没有派人来,他是不知道的。

    朝廷会派人来么?不会,对于黄州的情况,天子大概不会在意,也只有自己的东家,才会如此忧国忧民。

    东家对他有恩,所以只能冒险在西阳刺探周**情,凡事要慎之又慎,因为西阳王宇文温在城里的耳目眼线到处都是。

    “客官,您点的菜上齐了。”

    “再上两碟素鱼。”

    “是,请客官稍候。”

    一间素膳馆包厢内,吕岳看着满案素膳却没有动筷,片刻后敲门声起,是随从领着一名中年男子到来。

    “吕兄,好久不见!”

    “罗兄,好久不见!”

    房内剩下主宾二人对坐用餐,吃的是西阳有名的素膳,谈的却不是生意经,而是当前各种小道消息。

    “吕兄,有新情况,黄州的养猪场开始大规模杀猪了,我打听了一下,没见哪家豪商大规模进火腿。”

    吕岳沉吟着:“大规模杀猪…猪肉腌制火腿需要时间,腌好了之后亦能放很长时间,或许是一次性大量制作,等着年底过节销售?”

    “但杀的猪太多了,有的猪刚长了一年,块头也不到,商家若不是收到什么风声,怎么敢提前杀猪做准备?”

    “你是说…周国极有可能在年底动兵南侵?”

    “很有可能!”中年男子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重阳节之后,似乎安陆往来西阳的驿使多了许多。”

    “年底事多,情有可原,不过周国连年用兵,年初方才平定蜀地,年底又要用兵,会不会太过了?他们有必要这么急?”

    “谁知道呢?或许是独脚铜人手痒了,要到江州偷鸡摸狗也说不一定。”

    吕岳放下筷子,思索着同伴带来的消息,陈国如今丢了江南郢州,但收复了淮南州郡,周国若要动兵,大概会是兵犯淮南。

    周国黄州总管府位于陈国淮南州郡西侧,搞不好届时会出兵侧击作为牵制,那么如此看来,独脚铜人宇文温说不定真是在备战。

    “吕兄,前年山南周军进攻隋国时,就提前下了大订单,让黄州这边杀猪杀鸡准备军粮,如今黄州的养猪场大规模杀猪,看来就是对方大规模备战的前兆。”

    “可我观察过虎林军,没发现有何异常。”吕岳和同伴分享着消息,“我派人打听过,那些军属没有提起说丈夫、子弟准备要出征。”

    将士要出征,其亲属自然会知道,那么平日里与人闲聊时会不经意透露相关信息,譬如买菜时会特地多买些好吃的,亦或者提前办什么事。

    许多将士数日内频繁到柜坊存取钱,就是一个明显的征兆。

    西阳城的柜坊如今生意兴隆,许多人都到柜坊存钱吃利息,而军人便是柜坊的一大客户群体,吕岳观察许久之后总结出一条规律:

    如果突然在短期内,许多军人频繁到柜坊存取钱就如同安排后事般,这就意味着他们要上战场玩命了。

    然而这个月他并没发现有这种情况发生。

    中年男子沉吟着:“想来即便是要动兵,也没那么快,当兵的大概会在出征前才会交代后事。”

    “所以我的看法,可能是独脚铜人又想出什么新花样,变个法子把猪肉弄得好吃?”

    若是别处,这种想法很可笑,但在西阳可就不一定了,许多人都知道独脚铜人宇文温想法很多,经常有好点子变着花样赚钱,所以中年男子对吕岳的想法没有反驳。

    “吕兄,我…我说句不好听的,我俩在这里冒险刺探军情,可即便把军情传给东家,东家再上报朝廷,朝廷会在意么?”

    吕岳闻言哑然,这个问题他不敢去想,但实际上答案很明显,他的东家关心国事,自己掏腰包派人来周国刺探军情,可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会关心么?

    如果天子真的操劳国事,哪会整日里饮酒作乐!

    看看,看看独脚铜人,成日里种田练兵,磨刀霍霍向猪羊,如果天子能有独脚铜人这般励精图治,陈国还会有如今危如累卵的局面么?

    “尽人事…尽人事吧,好歹东家对我俩有恩不是?”

    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昔日喝起来芳香扑鼻的香茗,如今吕岳只觉得满嘴苦涩,他作为一个商人,于公于私都想为国效力,昔年有郑国商人弦高退秦师,如今有…

    奈何,奈何!

    想到这里,两人情绪低落,草草吃完饭后互道珍重,一前一后离开素膳馆,隔壁包厢内,吴明吃了口素鱼,示意手下近前。

    “继续保持监视,暂时不要动他们。”

    “头儿,为何留着这两个细作?”

    “我且问你,隔壁老王对你媳妇意图不轨,你怎么办?”

    “头儿,你没事吧,我还没媳妇呢。”

    “我这是举例子!说说,你该怎么办?”

    “砍死他!”

    “然后呢?又搬来一个老王怎么办?”

    “啊?那…那我再砍死他!”

    “光砍人那怎么行,隔壁老王杀不绝的,所以呢,如果你隔壁的老王是个天阉,那就不用砍了,让他占着隔壁不挪窝,新的老王就住不进来。”

    “头儿,你说的我听不懂哎。”

    “听不懂?这两位是细作不假,但他们的行踪我们都了如指掌,又都是窝囊废,只要上头不下令,那就留着,不然抓了的话,对面又派来几个狡猾的细作,你不觉得这样很累的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张牙舞爪

    秋风起,蟹脚痒,西阳城郊牧场,西阳王宇文温正在伙房看螃蟹,刚从湖里捞出的一只只大螃蟹,张牙舞爪的向他示威,但改变不了即将化作美味的命运。

    得益于大冶监的充裕铁产量,铁锅如今已成了军中极为方便的炊事用具,烧水开得快,做饭也能省下许多柴禾,又不容易磕坏漏底。

    行军锅,尺寸有数种,有专门烧开水的热水壶,也有开小灶的小铁锅,宇文温面前的便是小铁锅,在炉火的加热下,锅里的水很快烧开,所以螃蟹的末日就到了。

    宇文温对小铁锅的加热速度很满意,示意随从开始煮螃蟹,他看了看怀表,随后转到一旁的马厩看宝贝战马去了。

    战马,是重要的战略资源,在内燃机车大规模普及之前,是战争中敌我双方必不可少的伙伴和骑乘工具。

    宇文温这些年来想尽办法攒马,但攒来攒去也没有攒出设想中的上万匹战马,毕竟基于多种原因,不是有钱就能如愿的。

    马厩一隅,马五正领着人给战马修蹄,宇文温没有贸然上前打扰,以免惊了马匹造成人员伤亡,毕竟若是被马踢中人的要害,不死也残。

    马蹄的修整颇为繁琐,修蹄者首先不能引起马匹的敌意,哄得对方顺从后撅起马腿,修蹄者随即用两只脚夹住马腿,让马掌向着自己,然后弯下腰用各类工具修蹄。

    马的马蹄和人的指甲一样会不停生长,原本起着保护马掌作用的马蹄,长得太长、畸形都会影响马匹的行走以及奔跑,所以定期给战马修马蹄,是马夫的日常。

    这种事当然不需要宇文温来做,但他倒是很关心自己手下马夫的技艺,如果说战马就是后世的坦克,那么马夫或养马人就如同后世的机械师。

    一个技术好又有职业道德的马夫,可以把战马养得膘肥体壮,奔驰如飞;而一个不负责任的马夫,能硬生生养死一匹千里马。

    本来就缺马的宇文温,当然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所以在提高马夫待遇的同时,也定下了严格的惩罚制度,谁敢虐待马匹,他就虐待谁。

    养马是一门技术活,宇文温不太在行,所以他把自己的马都交给了‘专家’.

    世代牧户出身的马五,对于养马、医马和训马有着丰富的经验,所以宇文温愿意掏钱‘买’经验,马五这些年‘帮、传、带’培养了许多合格的养马人,宇文温也不吝于赏赐。

    如今的马五,比起当年壮实了许多,娶了媳妇有了小家庭,日子过得滋润,原本就乐呵呵待人的马五,如今愈发满面春风起来。

    马五正忙着给一匹战马修蹄,宇文温没上前打扰,而聚精会神的马五也没注意到大王就在不远处。

    给马匹修蹄得站着夹住马腿,然后弯着腰修蹄,时间久了腰很累,一匹马有四只蹄,修起来是个力气活,马五好容易弄完,放好工具后,仔细给马儿穿上蹄套。

    一如人要穿鞋保护脚掌,马匹的马掌也要保护,所以给马儿穿上草编或者皮革制的蹄套,是在正常不过的行为。

    等一下,好像有哪里不对劲,马蹄铁呢?怎么不给马掌钉上马蹄铁?

    这个问题,宇文温不是没想过,然而他发现了一个事实:为了保护马掌,在其马蹄底部钉上“u”形铁片,在后世已经是常识,而在这个时代,还不普遍。

    春秋战国时的人们就已经注意保护马掌的问题,当时采取的措施,就如同给人穿上鞋子一般,让马匹穿上护蹄,这种措施一直延续到现在,而至于马蹄铁,则并不是流行的做法。

    之所以说并不流行,指的是在中原,宇文温观察了许多年,发现有的战马马蹄确实钉有类似马蹄铁的玩意,但更多的战马是‘光着’马掌,大不了穿着草编或者皮革所制护蹄。

    给马掌钉马蹄铁可以有效减轻马蹄的磨损,为何这种做法没有流行?

    宇文温有些疑惑,后来大概琢磨出一些门道:要么是觉得用马蹄铁太奢侈,要么就是人们没那意识。

    考虑到各种因素,宇文温对于马蹄铁的问题沉默了许多年都没提,即便是现在,都没打算‘推广’马蹄铁,因为他不想自己找罪受。

    马蹄铁是骑兵的威力倍增器,自己骑兵少,极有可能悲催到‘以步制骑’,若是对方骑兵的战马都‘换装’了马蹄铁,那一旦打起仗来自己会更加危险。

    反正无论有没有马蹄铁,数百年来大家都是这么打仗打过来的,所以宇文温抑制住了自己的“发明欲”,暂不打算推广马蹄铁。

    他转出马厩,来到牧场草地上,那里有几匹马悠然自得吃着马槽里的草料,十余人在旁边忙碌着。

    “大王,马匹准备好了。”

    “铠甲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

    “给战马披上。”

    一套马铠(具装铠)被人从库房扛了出来,几个马夫开始给一匹战马披上铠甲,披挂完毕后就是具装甲骑,这个时代的重骑,冲击力非常勐。

    具装甲骑的马铠,包括面帘、鸡颈、当胸、马身甲、搭后,另外还有作为装饰用的‘寄生’。

    面帘是马头前侧的护甲,鸡颈是脖甲,当胸是马匹的胸甲,马身甲顾名思义就是披在马身上的铠甲,搭后即是马鞍以后马身的护甲。

    装饰用的‘寄生’,可以看做是一把半开的折扇,倒插在马鞍后侧的马臀上方,看上去异常拉风,但无防护作用。

    宇文温不能理解这个时代的军人对‘寄生’的审美,他觉得既然要拉风,还不如山寨波兰鸟毛…波兰翼骑兵,好歹羽翼般的寄生看上去都显得正常些。

    但是波兰翼骑兵的假翅膀是安在骑兵背后,宇文温觉得自己的骑兵若是如此装扮,搞不好真被人当成是鸟毛骑兵。

    “大王,具装准备完毕。”

    马在披甲,而人也在披甲,几名随从正在给宇文温披甲,这套铠甲和他们之前见过的所有铠甲不同,甚至连甲叶都没有。

    此铠甲名为‘四分之三甲’,奇怪的名字,胸甲看上去如同鸡蛋壳,是完整的两块大铁片连接而成;手臂甲、大腿甲是一条条铁片铆接而成,看上去一节节的像只虾。

    兜鍪看上去稍微正常些,但也和寻常兜鍪样式不同,不是甲叶串联起来的,而是几块铁片铆接而成。

    手甲连铁手套都有了,每个手指都能活动自如;腿甲直接用皮带和胸甲链接,一直覆盖到护膝,膝盖以下无甲,为厚厚的猪皮长筒靴。

    全身披挂的宇文温并没有跨上具装战马,具装战马的耐力测试由其他人来进行,而他要测试的是四分之三甲。

    每副铠甲造价逾百贯,全重四十余斤,未来将是虎林军战锋队的冲锋铠,但前提是能通过各项测试,证明对得起那昂贵的造价,然后优化工艺,尽量降低造价,不然根本无法大量装备。

    “大王,可以开始了。”

    宇文温挥舞着一根铁锏,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看了看正午的阳光,忍着全身上下的闷热感,向另个同样装扮的随从点点头:“好,跑完这一圈,一起吃螃蟹!”(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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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介绍:
余文穿越到北周时期,化身宗室贵族西阳郡公宇文温,娶得如花美眷。 按历史轨迹妻子即将被皇帝强占,随后皇帝更是因此杀夫夺妻,而不久后篡位建立隋朝的隋国公杨坚也将对宇文一族举起屠刀。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余文决意反抗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逆水行舟。 隋国公,听说你要造反? 天地良心啊杨广老弟,你们家倒霉我也不想的。 李爱卿,你家李建成和李世民怎么又打起来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昏君,把天下交出来!逆水行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逆水行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逆水行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