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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米糕羊     逆水行周txt下载     逆水行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二章 心思

    一处戒备森严的小屋内,晋王杨广呆坐不语,他被没有被五花大绑,也没被带上手镣脚镣,除了不能出去,他自由得很。

    作为俘虏,他有自杀的机会,如果觉得嚼舌太痛,可以考虑解下腰带往房梁一抛,然后自己挂上去一了百了。

    想死很容易,但杨广不敢,那个邾国公宇文温指天发誓过,如果他敢自尽,就会来个犬决,让自己的遗体化作饿狗肚中食,再变成粪便排出来。

    肉和骨头都没得剩,永世不得超生!

    杨广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哆嗦,他从没听过如此恶毒的刑罚,每当自杀的念头冒出来时,一想到要化作狗屎那念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即便不自杀,苟活一段时间后也难逃一死。

    周国不可能放过他,要么被押到长安当众砍头,要么被押到邺城当众砍头,反正都是个死,在大庭广众下屈辱的死去,还不如...

    自杀的念头再次冒出来,而宇文温说过的话又回荡在耳边:“呐,到长安之前你不许自杀,到了长安之后爱嚼舌嚼舌,爱上吊上吊,想怎么死都行。”

    念头消散,杨广决定再苟活几日,他被布袋罩着骑在马上被人带到这里,虽然不知是在何处,但能确定是往长安走。

    既然还没到长安,那就再多呼吸一口人世间的气息,多活一日是一日。

    也许...也许会有忠勇之士冒死前来救人,对的,不是所有人都恬不知耻的投降,一定会有人来救孤!

    想到这里,杨广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稻草,虚无缥缈的希望,是他活下去唯一的信念,可是想到自己亲手所写的那些文字,心又沉了下来。

    宇文温逼他写的内容,可以说是封信,信的大意是“恳请”四弟杨秀,要其率兵攻入关中复仇,这倒没什么,关键是把除了河东、洛州、豫州以外的军政大权,都“托付”给四弟杨秀而不是三弟杨俊。

    信中说,他因为长安大败心灰意冷,决定循入空门,所以将大义交到“最受父母疼爱”的四弟杨秀手上,让各总管听令。

    简而言之,这是离间计,离间蜀王杨秀和秦王杨俊的关系。

    杨广不是傻瓜,当然不愿意写,奈何宇文温扬言准备好了十几个精壮的男子,准备和他“玩游戏”,若是敢自杀,玩尸体也不在乎。

    无耻,卑鄙!

    杨广在心中咒骂了无数次,但最后还是屈服了,不过他留了个心眼,写信的时候故意变换笔迹,要让四弟看到信后发觉不是自己的笔迹。

    他们兄弟之间有过书信来往,只要将历年书信拿出来比对笔迹,那么大家就都知道这封信是假的。

    计划很好,但赶不上变化。

    当一个壮汉贴在身后喘气时,杨广屈服了,老老实实重写,同样的内容写了二十次,宇文温核对过这二十张纸上的笔迹都相同无误后,才放过他。

    杨广随身携带的私印被搜出来,在这二十张纸上用了印。

    一想到日后自己的弟弟会因为这封信起误会,两人争权夺利导致人心大乱为周国所趁,杨广心如刀绞,欲哭无泪之际,宇文温又让他写了一首诗。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诗句平浅简易,情态缠绵凄凉,含蓄蕴藉却言短意长,是一首好诗,杨广很奇怪宇文温为何要让他写这首诗。

    重点就在宇文温为何要经过他的手,来写下这首诗。

    诗肯定是给人看的,杨广不觉得宇文温想留着自己看,那么就是给别人看,那个人是谁?

    既然要用到他的笔迹,那么就是要给认得出他笔迹的人看,而那首诗,说的是怨妇,若他被杀了,变成未亡人的王妃大约就...

    无耻之徒!你竟然敢对孤的王妃起心思!

    杨广急得在房里走来走去,他琢磨出来了:宇文温定是看中他的王妃,打算用这首诗当做引子,到晋王府去骗得信任,然后寻个机会诱出府掳走。

    掳走做什么?当然是....

    无耻之尤,无耻之尤!

    一想到自己的王妃很可能中计,被宇文温骗到手后每日承欢胯下...他就恨不得将宇文温扒皮抽骨,这是男人的尊严,是可忍孰不可忍!

    门外传来脚步声,杨广猜测是宇文温来了,毫不犹疑拔下自己的发簪,将其紧紧握在手中,准备要和进来的宇文温同归于尽。

    房门被推开,进来两名甲士一左一右将他挟持住,动弹不得的杨广狠狠盯着门口,随后愣住了。

    数人走了进来,为首中年人和他父亲年纪差不多,而旁边跟着的却是一名六七十岁的老者,又有两名年轻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正是宇文温。

    “杨广,真的是杨广!”

    老者大声说着,面露喜色,杨广看去,发现是自己认得之人——梁士彦,按着先前收到的消息,此人做了内应,协助周军攻破长安。

    “反复老贼,你不得好...呜呜呜!!”

    嘴巴被堵上,杨广再也不能诅咒眼前诸位,宇文亮看着这位被俘的隋国晋王,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宇文温在西岳庙附近设伏,本意是要拦截隋军骑兵,尽量阻碍华州和洛州方向的联系,结果守株待兔之际却抓住了一头肥牛。

    虽然识破杨广身份的是独孤凌云,但我家二郎也是好样的!

    “郕公怎么看?”

    “杞公,邾公做得好,没让消息泄露出去,趁着别处隋军不知此事,可以浑水摸鱼。”

    宇文亮点点头,转身问宇文温:“二郎的想法呢?”

    父亲没有问近在咫尺的自己,宇文明眼神有些黯然,宇文温注意到这一点,也不避讳自己应该是“堂弟”,识相的抬了一抬:“兄长怎么看?”

    “对对,大郎怎么看?”

    宇文亮没注意到场面的微妙之处,虽然对外而言次子是“侄子”,但如今他没管这么多,直呼宇文温为“二郎”,也是不把梁士彦当外人的意思。

    “孩儿觉得,二郎先前让杨广写的信很有用处,可以离间杨秀和杨俊的关系,”

    宇文明没把弟弟当堂弟,收拾心情缓缓说道,他也有着自己的见解,“别处不说,可以借着杨广的名号,赚得郑城。”

    “兄长,何不赚开潼关?”

    宇文温明知故问,此事真要可行他早就做了,不过如今要抬一抬兄长,只能如此了。

    “若赚得潼关,隋军必然反扑,届时若要据守,不说驻军要多,渭口要不要防?蒲津要不要防?兵力分散,很容易被河东隋军偷袭得手。”

    “那大郎的意思?”

    “父亲,贪多嚼不烂,孩儿的意思是至少拿下郑城,最好也拿下华阴,以便拱卫长安,并与同州武乡互为犄角,一防蒲津,二防潼关。”

    “以华阴与潼关隋军对峙,对方大败之际未敢轻举妄动,我军也能有时间修整,若占了潼关,隋军必然反扑,一旦河东隋军强渡蒲津登岸,届时潼关腹背受敌,一样要撤军。”

    宇文明仔细研究过如今形势,他说的也是稳妥之道,宇文亮听得长子说中了心事,自然是不住点头,梁士彦也深表赞同,不失时机的夸了一句:

    “虎父无犬子,杞公有两个好儿子啊!”

    “哪里哪里,二郎已过继亡弟,郕公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这般说。”

    正所谓互相吹捧,宇文亮言语间再次强调没把梁士彦当外人,又看了看面色铁青的杨广,他率先走出门外。

    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杨广,宇文明跟着走了出去,看着弟弟的背影,他心中叹了口气。

    和父亲一起率军攻入关中,袭击长安得手,烧死杨隋太子杨勇、重臣高熲,隋帝杨坚毙命,击退隋军的反扑,他累积下来的功劳已经很大了。

    然而这些功劳在弟弟的映衬下,却变得黯然无光。

    击杀卫王杨爽,火烧广通仓,伏击同州刺史李浑得手,说降延州总管独孤楷,还有领兵伏击意外捉到晋王杨广。

    灞桥大战,隋军崩溃是因为广通仓被烧军粮接济不上,外加延州军袭击同州武乡威胁后路,这两样宇文温都有份,比起靠着大军正面攻防的宇文明,宇文温冒险孤军深入敌后立下的战功更加显眼。

    还好,捉到晋王的不是二郎,不然...唉...(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气量

    河南,荧州州治荧阳,周国行军元帅尉迟惇率军驻扎于此,他亲自指挥周军攻打西面的虎牢关,并分兵南下进攻豫州总管府的隋军。

    虎牢关如今依旧为隋国控制,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国的优势已经越来越大,因为豫州州治悬瓠已经易主。

    去年年末,山南周军在杞国公宇文亮率领下,走武关道攻入关中,袭击长安得手,隋帝杨坚、太子杨勇均已不在人世,消息传出之后周军将士雀跃不已,但被切割包围的豫州隋军却不知道。

    待得传国玉玺以及隋帝玉玺被送至邺城,周军有了这两方玉玺在招降书信上用印,射入悬瓠之后效果出众。

    悬瓠被围已有数月,眼见着西侧荆州方城久攻不下,北侧荧州、汴州为周军占据,外无援军的窘境之下,天子、太子身亡群龙无首,悬瓠守军开门投降。

    消息传至荧阳,周军将帅松了一口气,而好消息接踵而至:在荆州方城下的隋军,对峙了许久未能前进一步,无奈之下退往洛州,至此,豫州之地悉数重归周国。

    “诸位再接再厉,攻入洛州拿下洛阳,隋国灭亡为时不远了!”

    荧州州衙议事厅内,尉迟惇正和诸将商议军务,虽然身为行军元帅,但是他却未处于上首,因为那里有一个地位更高的人在。

    确切的说,不仅仅是地位更高,而是位极人臣。

    丞相尉迟迥亲临荧州,带着天子的旨意犒劳大军,历时将近七年的等待,周国终于有机会收复河山,白发苍苍的尉迟迥,自然也是喜上眉梢。

    “杞国公攻入关中收复长安,搅动隋国腹地,如今豫州已平,只要拿下洛阳,便可进逼潼关,我军收复关中之地,隋国便大势已去,诸位切不可懈怠!”

    “末将愿为国死战!”

    众将齐齐行礼高声说道,尉迟丞相亲临,自然没人敢大意,再说如今周国形势一片大好,傻瓜才会耍小花样影响丞相对自己的观感。

    大象二年那场变乱后,是蜀国公尉迟迥一手撑起周国半边天,在场诸将原本就是站在尉迟迥这边阵营的将领,当年响应号召起兵反杨,终于熬到现在看见了大获全胜的曙光。

    待得朝廷收复河山,复国之功必然大加封赏,封妻荫子触手可及。

    王爵是不用想了,但是公爵及其以下是肯定的,国公、郡公、县公能者有份,接下来是县侯、县伯、县子、县男、乡男,大家凭军功进位,功劳大的还能荫庇儿子。

    如果军功少爵位低也不要紧,南朝行将就木,待得大军渡江南下,依旧有机会建功立业。

    想到这里,众人俱是兴奋不已,军议完毕纷纷散去,厅内只剩下尉迟丞相及尉迟元帅。

    屏退左右,确认无人“旁听”之后,尉迟迥一改先前温和的态度,开口问道:“四郎,你到底在想什么?”

    尉迟惇迎向父亲,目光没有躲闪:“孩儿想稳妥一些。”

    “稳妥?你当为父老糊涂了?嗯?!”

    尉迟迥起身,走到儿子面前盯着对方:“在虎牢关前拖延时间,你到底在想什么!”

    “孩儿,要为尉迟家考虑。”

    “为父还没死,尉迟家轮不到你做主!”

    “父亲!父亲...百年之后,让尉迟家的子孙如何自处?”尉迟惇没有被父亲的气势吓倒,“复国之功,功高难赏,尉迟家以后该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尉迟迥盯着自己的儿子,如同一头猛虎盯着耍阴谋诡计的狐狸,对方的心思,早已被他看得明明白白。

    “你是不是想坐山观虎斗,让宇文亮在关中和隋军苦战,斗得两败俱伤之际再入关中?”

    “是!”

    儿子的直率出乎尉迟迥意料,他深吸一口气再问:“若是宇文亮撑不住败退,隋国稳住局势那该如何?大好局面,就被你给毁了!”

    “毁便毁,宇文家丢掉的江山,与我有何干系?”

    啪的一声,尉迟迥抽了儿子一个耳光,面颊被打肿的尉迟惇,倔强的看着父亲:“父亲,莫要自欺欺人了,小皇帝迟早会成年,到时还政还是不还政?”

    “尉迟家已经势成骑兽,退一步粉身碎骨,进...”

    “住口!”尉迟迥青筋暴跳,一把扯着儿子的衣领,“你要做什么?嗯?让天子禅位么?你想让为父做皇帝,你来做太子?!”

    “父亲!父亲顾及舅甥之情,孩儿理解,可是尉迟家的子孙,难道不是父亲的血脉么?尉迟家这么多年来,已经够对得住宇文家了!”

    “够了!没有太祖,尉迟家不过是武川镇一破落军户,不要说你,为父连个媳妇都没钱娶!”

    “如今不一样了父亲!您儿孙满堂,个个锦衣玉食,是不是要到满门抄斩之际,化作一缕冤魂去找太祖伸冤!”

    父子针锋相对,对峙了不知多久,尉迟迥黯然坐下,尉迟惇趁热打铁:“父亲,宇文亮如此冒进,无非是想着招降纳叛,纠集那些墙头草,日后与父亲对抗,不如...”

    “不如什么?”尉迟迥再度盯着尉迟惇,“你,手上有十余万大军,还要靠这种手段,只会让人耻笑!”

    “耻笑?耻笑又如何,反正宇文亮资质平平,无甚特别之处,即便朝廷及时援助,他能在关中站稳脚跟就不错了!”

    看着满不在乎的儿子,尉迟迥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还说为了尉迟家,你的气量,就只有这么一点?”

    “猎物尚未到手,就想着如何分肉,结局就是空欢喜一场!”

    “宇文亮孤军深入,突破武关道收复长安,你,领着十余万大军顿足于虎牢关外。”

    “宇文亮在关中苦苦支撑,你,领着十余万大军数羊,放着洛州不管。”

    “这让别人怎么想?尉迟四郎无能,尉迟四郎只会阴谋诡计,只会拆台、掣肘,无能之辈!”

    “为父年事已高,百年之后,文武官员是愿意依靠无能的尉迟惇,还是依靠宇文亮?”

    “糊涂,你糊涂啊!”

    当头棒喝,让尉迟惇无言以对,黯然答道:“孩儿知道错了。”

    尉迟迥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儿子:“你说宇文亮资质平平,不能在关中站稳脚跟?这是细作冒死从渭口入河漂流而下,刚刚送来的消息。”

    “广通仓被烧,延州总管独孤楷投降,延州军夺了同州武乡,导致灞桥之战隋军溃败,长安之围已解,宇文亮,站稳脚跟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

    尉迟惇有些不敢相信,看着纸条上的内容,面色发白,他以为宇文亮不过是侥幸夺取长安,待不了几个月就会灰溜溜败退,结果...

    “知道是谁烧了广通仓,是谁说降独孤楷?宇文亮是不怎么样,可是他家的二郎...你的侄女婿,不是庸才!”(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

    将近午时,宇文温下了马,在灞河边驻足远眺,看着不远处的灞桥渐渐入了神,这座新修建没几年的石桥,在原本历史里会成为文人墨客UU小说的一处著名景点。

    灞河两岸有柳树,这是修建灞桥时种下的,每当有人从长安出发往东去,亲友们都会送行到灞桥才分别,并折下桥头柳枝相赠。

    久而久之成了习俗,名为“灞桥折柳”。

    如今是春天,柳树开花,微风吹来柳絮飘舞,宛若飞雪,是为“灞桥风雪”,宇文温身处处于“风雪”之中,静静看着灞水潺潺北流。

    天空中许多飞鸟掠过,那是南下过冬归来的燕子。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宇文温念着某诗句,语气有些落寞,独自在灞河边发呆,张鱼等人在十余步外等候,不敢打扰他的沉思。

    作为救火队,宇文温原本的任务是协防上洛,护住武关道,保证关中周军的后路通畅,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奇袭广通仓得手,之后的“剧情”就没按剧本走了。

    灞桥之战隋军溃败,关中的残余隋军已无法和长安的周军抗衡,宇文亮父子的第二次豪赌大获全胜,现在是收手的时候了。

    广通仓被烧,关中的大粮仓就只有长安的太仓,不但要供应周军还要供应长安百姓,现在还得加上“反正”的前隋军,后勤压力陡然剧增。

    关中战事还会继续,而农时已到不能再耽搁,周军组织百姓进行春耕,但是能否顺利等到秋收是个问题,太仓存粮未必能撑到秋天,粮草都得靠山南从武关道输送,远水解不了近渴。

    人太多了所以要分流,一部分百姓和军队要前往山南就食,百姓自然是关中百姓,而军队,则以周军为主。

    山南周军主力大部在关中,如果把大量归降的隋军派往山南,有爆发兵变被人鹊巢鸠占的危险,把这些兵留在关中“戴罪立功”是最稳妥的办法。

    出门在外,家中不能不留人,虽然宇文亮已经安排好诸般事宜,但没有姓宇文的坐镇,终归是个不小的隐患,所以返回山南的周军,非黄州军莫属。

    平定关中、陇右甚至还有蜀地,都有很多仗要打,然而表现出色的宇文温,才刚进入状态就要结束演出了,圆满完成救火队的任务,那就得继续去当守户之犬。

    是父亲偏心么?

    也许吧,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实,宇文亮必须在关中主持大局,而山南总得有一个姓宇文的守着,既要提防江南陈国偷鸡摸狗,也要防着朝廷做小动作。

    周、隋两国的战争局势出现重大突破,长安易主的消息也该传到建康,陈国再迟钝也不会坐以待毙,蠢蠢欲动是必然。

    至于朝廷的小动作,毕竟对方有大义在手,若是趁着宇文亮父子都在关中,朝廷不顾吃相强行派人“暂时”主持山南事务,这就是釜底抽薪。

    说白了就是要防止在这个关键时刻有人翻脸,所以宇文亮豪赌过后必须立刻收手,山南不能没有姓宇文的,然而长子宇文明必须留在关中作为“备份”,那么回山南的,只能是次子宇文温。

    换一个角度来说,次子的功劳太大了,不能喧宾夺主,家业的继承,毕竟是长子优先,宇文明日后要接过宇文亮的盘面必须镇得住,靠的就是名望和功绩。

    周军入长安,宇文明的功劳本就已经能拿得上台面,奈何宇文温的光芒太过耀眼,为了平衡,也为了让宇文明日后能更好的“接班”,留在关中继续刷功劳的,只能是长子。

    于情于理,宇文温回山南都是理所当然,父子三人今日长谈了一上午,敲定了接下来的诸般事宜:

    宇文温到安陆坐镇,日常事务不用管,若有紧急情况需要拿主意,可不必请示宇文亮,由宇文温全权处置。

    至于关中这边的事务,自然是宇文亮主持,一旦出现意外,由宇文明接管大权,为了守住好不容易收复的江山,他们父子三人要各自担起重责。

    宇文温能理解父亲做出的决定,换位思考若他是决策者,也必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是理解归理解,年轻人的热血可不是那么容易冷却的。

    “不给项目?那我就自己去找项目!”

    收拾心情,宇文温转身向随从们走去:“事情都安排好了么?”

    张鱼见着郎主面色多云转晴,暗暗松了口气,迎上来说道:“安排好了,只是这费用...”

    “怎么,钱不够?”

    “够,只是回去后,小的不知如何向夫人禀告。”

    。。。。。。

    长安某乐坊,欢乐在继续,邾国公今日包了这个乐坊,请部下来此见见世面,什么歌舞表演、好吃的好玩的都摆出来,至于喜闻乐见的那种服务么,呵呵。

    反正钱已经给了,大宝剑拿不拿就各人自己看着办,宇文温已经安排好了军务又批了假,诸位将领今晚回不回营都无所谓。

    当然他本人是不会玩过线的,和乐坊的小娘子们逢场作戏就行,但再“深入接触”就免谈,毕竟这种行为只会让自己家中绝色掉价。

    要姿色有姿色,要身材有身材,要姿势有姿势,偷吃?太伤人心了!

    “陈五弟,你怎么回事?十三娘都敬酒了,低着头算什么?怕了?”

    “郝大胆!你的手往哪里放的?揽着丽娘啊!这样喝酒才有趣!”

    “一个两个像呆头鹅,畏手畏脚的做什么?史万岁,你来教教他们什么是规矩!冷落了小娘子们,先罚酒三杯!”

    宇文温搂着个小娘子,拿着酒杯放声大笑,在座的一群人基本都是没见过大世面的土鳖,在花枝招展、衣着撩人的乐坊娘子面前窘迫不堪,如同新婚入洞房的新娘。

    在场的,也就宇文温和史万岁游刃有余,宇文温自幼在长安生活,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而史万岁交友广泛,也是花丛老手,对付起乐坊的狐媚子不在话下。

    “气氛搞起来!今日谁让小娘子不痛快,本公就让他不痛快!”

    今朝有酒今朝醉,宇文温和将士们即将回山南,好容易来长安一趟,不潇洒潇洒怎么行。

    他带来关中的黄州军,是由虎林军和府兵组成的,而今日一掷千金,请的可不是些许将领,让史万岁负责搞活此间气氛后,宇文温拎着酒壶转到隔壁院子。

    这边厢同样在歌舞,同样有一群不解风情的呆头鹅,见着宇文温来了,个个如蒙大赦:“国公,末将可以走了?”

    “得罪了小娘子还想走?”宇文温冷笑着,“小娘子们拿着的酒杯都是满的,史万宝,你怎么回事,别人不懂规矩,你不懂么?”

    “国公!我劝了许多次,奈何大伙就是不敢喝。”

    “有什么不敢喝的?怕酒里下毒?”

    “国公,大伙第一次来,放不开...”

    史万宝无奈的说道,他当年跟着兄长史万宝见过“世面”,后来又跟狐朋狗友在长安城做游侠,门门道道还是懂的,所以被宇文温派来当“通事”,奈何...

    宇文温听得史万宝的简要说明,看着一屋子的土鳖无可奈何,不过他今日就是要带着部下来见大世面,进了乐坊的门,想转身逃出去可就难了。

    “李石磨,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要出恭还是怎的?”

    “国公,末将想回营...”

    李石磨哭丧着脸说道,他跟着同僚一起来这里“喝花酒”,原以为就只是喝酒,结果一群衣着暴露的妖精十分粘人,像苍蝇一样甩都甩不开。

    万一喝多然后那什么了,回去如何面对媳妇?

    “李石磨!如今有红粉阵在前,本公命你破阵,你破是不破!”

    “啊?国公,国公...这这...”

    “没什么这不这的,本公有令,今日每个人必须破阵,斩将夺旗,如有违抗,以军法论处!”

    李石磨和同伴面面相觑,今日这一关看样子怕是不过不行,看看身边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娘子,许多人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嗯,是国公有令,不是我等乱来...

    “放开些,大伙放开些!史万宝,把气氛搞起来!”

    “是!国公!”

    宇文温大烧包,请的是中、上级别的将领,当然寻欢作乐是要分批、分几日进行,为的是让大家放松放松,化解心中的戾气。

    所谓的战争综合症,并不是现代战争中才存在,冷兵器战争同样会对人的心理造成影响,长期在外征战,各种压力积累下来,将士没有发泄渠道会出大问题。

    怎么发泄?很简单,杀人,抢劫,或者睡女人,当然,口味独特的还可以睡男人。

    杀人,也就是所谓的屠城,譬如入城后三日不封刀什么的;抢劫,就是抢赚钱的东西据为己有,甚至包括抢劫百姓的财物;至于女人,那就是为了解决生理问题。

    古代军队的军纪好不到哪里去,将领们为了化解士兵心中的戾气,往往有意无意的放纵部下,烧杀抢掠什么的司空见惯,所以才有“兵过如剃”的说法。

    “饿死不抢粮,冻死不拆屋”的岳家军是异类,大部分军队需要靠适当放纵士兵来缓和军营里的紧张气氛,无非放纵的程度是深还是浅罢了。

    基于现代人的道德观,宇文温不允许自己的兵有屠城、烧杀抢掠的暴行,也不许有营妓,但是将士心理问题和生理问题总得解决。

    解决起来很简单,这年头已经有了“先进经验”,那就是组织风尘女劳军,当然,吃“霸王鸡”什么的太有碍观瞻,这可是有偿消费。

    中上级将领可以到城里乐坊喝花酒,这笔费用宇文温出了,毕竟先前有说过“请客”,然后还组织长安城里的风尘女子,去城外军营旁的“乐园”劳军。

    当然这笔费用得士兵们自己出,不想花钱的,那就自己用手解决。

    在各院走了一圈,宇文温再次强调让部下们放轻松,当然他也知道自己身份太高,在场的话大家放不开,所以最后转到一处厢房去了,那里有特邀嘉宾等候多时。

    “沛国公,多年不见,别来无恙?”(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臭味相投

    老友重逢,自当举杯庆贺,宇文温和郑译一别将近六年,虽然相互间没有断过联系,但在两河口一别,如今是第一次见面。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几轮酒下来,气氛开始热络,宇文温摆摆手,陪酒的小娘子退下,房中只剩他和郑译两人。

    “沛公在城中如何?”

    “多亏邾公事前在尚书令那里打了招呼,如今郑某一家老小得以保全。”

    “如今长安初定,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沛公世子颇有才干,不知愿意为朝廷效力?”

    郑译闻言大喜:“犬子自然是愿意的!”

    “啊,是小弟记错了,尚书令如今缺人,不知归昌县公有无报国之心?”

    “有的,有的!”

    郑译的长子郑元璹、次子归昌县公郑善愿,如今算是有了着落,能为朝廷效力意味着至少不会被晾着,当然能有此待遇,缺不了宇文温的操作。

    “先前递交的条陈,尚书令已经看过并准备实行,沛公的报国之心跃然纸上,不过呢,朝廷那边的态度谁也说不准,所以沛公还得继续努力啊。”

    “自然,自然。”

    “来,喝酒!”

    郑译心中稍定,正所谓收钱办事,他一向如此,而旁边的这位老友亦是如此,为了保住郑家上下,这段时间郑通可是绞尽脑汁想办法,只是一直没有底。

    周军入城之后,他一直在奔走帮忙,以表明“为国效力”的忠心,但直到宇文温来到长安,并且收了“意思意思”,郑译才确定先前的待遇不是缓兵之计。

    作为天元皇帝宇文赟的幸臣,郑译和刘昉十分符合佞幸小人的称呼,原先历史里宇文赟忽然生病,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这两位就勾结杨坚伪造遗旨。

    杨坚能够第一时间卡位成功,绕过宗室藩王掌握禁军,“沛、黄”功不可没。

    如果说杨坚是首恶,那么沛国公郑译还有黄国公刘昉就是最大的帮凶,没有这两位帮忙,杨坚没能力捷足先登。

    郑译和刘昉的所作所为,一如集团董事长的机要秘书隔绝内外,篡改董事长遗嘱,直接将董事长家族的股权转让给另一位董事,导致集团易主。

    这个时代的历史轨迹出现偏差,但“沛、黄”的表现依旧给力,是为杨坚夺权的最大助力。

    正常来说,周国收复失地后,此二人必须斩首以儆效尤,不过刘昉在起事策应周军入长安时已经身亡,而郑译也第一时间“反正”,这么一来就有了说头。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为了父亲日后向朝廷的上奏中有这两句,宇文温可是花了许多口舌,毕竟招降纳叛为重,当年汉高祖刘邦为了稳定人心,封仇人雍齿为候,所以郑译就是新的雍齿。

    连郑译这种首恶小人都能原谅、给机会“反正”,其他人呢?自然不在话下。

    当然还有例外,拥护杨坚登基称帝的李家、于家,必须血洗,这两家的家主本是太祖宇文泰的佐命元从,却在关键时刻投靠杨坚,甚至更进一步劝进。

    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为了家族做出如此选择,那么如今也该认赌服输,被斩草除根也怪不得谁!

    郑译知道雍齿的故事,但过了一关还有一关,宇文亮可以不追究,可朝廷那边的意思还不明确,万一丞相尉迟迥要来个秋后算账,那么宇文亮未必肯接着保。

    所以关键在于宇文温,有宇文温“活动”,那么宇文亮必然愿意继续帮忙,那么保全性命的几率大很多,高官厚禄是不用想了,能安度余生足矣。

    “沛公,待得尘埃落定后,爵位能否保住还两说,但官职大概也就是闲职,可曾想清楚了?”

    “此是自然,想清楚了。”

    “平日里有何仇家?或者和谁人结怨?这些人日后免不得在丞相或者天子面前旁敲侧击。”

    “仇家防不胜防,邾公的意思?”

    “若得见天子,小弟自然会将沛公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事迹禀明。”

    说到这里,宇文温不忘留补充:“至于丞相那边,实不相瞒小弟并无把握,日后无论还都与否,沛公不可轻易前往京城,免得事发突然,小弟想保都保不了。”

    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外出保命是郑译所想,不过如今他的行踪可由不得自己。

    “沛公想不想到山南走走?江南景色,别有一番风味,就是多雨潮湿,也不知沛公住不住得惯。”

    “住得惯,住得惯!”

    话都说到这份上,郑译已经没什么疑虑了,宇文温的人品值得信赖,既然说了要在天子面前提起,那就一定会提。

    丞相尉迟迥那边,宇文温是说不上话的,尉迟迥真要算账,那就只能说是天意如此,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郑译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来。

    “世事多变,待得朝廷收复失地,怕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知沛公的亲朋...”

    “自然以尚书令马首是瞻!”

    话说到这份上,交易已经完成,多年的“合作伙伴”,有时候不需要把话说得太直白,郑译的年纪,和宇文温之父宇文亮差不多,不过这对忘年交可谓是臭味相投:收费服务。

    郑译拍拍手,乐师、歌姬、舞姬鱼贯而入,歌舞开始,欢乐继续。

    今日宇文温包下乐坊,定金是自掏腰包,不过方才便已退了回来,全部费用自然是老友全额承担,这也是郑译的“意思意思”,宇文温没有再多收一文。

    郑译有才无德,而且“才”也不是治国治军之才,不过宇文温无所谓,他一向自力更生,所以能拿到什么工具就用什么工具。

    保郑译需要花费资源,不过实际上花得不多,收效却是很好的,虽然郑译的名声差,宇文温出头保下来会连带着名声有些下降,但依旧值得。

    他要让大家知道,邾国公不是有道德洁癖的人,谁有才能想要向上爬,尽管来投靠。

    宇文温要想办法招纳人才,可那些世家、门阀子弟或饱学之士未必看得上他,他也不会厚着脸皮上门“三顾茅庐”,因为世间的人才,并不仅限于此。

    寒门或者百姓之中依旧有人才,这些人出身贫寒,多多少少都有些俗不可耐的“欲求”,一如秦汉之际盗嫂受金的陈平,只要有真才实学能为他所用,些许品行污点又算得了什么?

    为了所谓的名声,把自己变成不粘锅,结果高端人才不屑于顾,草莽英雄不敢投靠,高不成低不就,这要有多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宇文温?

    翌日午时,宇文温漫步长安街头,自从他在大象二年年末离开长安后,再次回到这座名城已是时隔六年有余,看着周围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不由得心生感慨。

    长安,在历史长河之中分为汉长安和唐长安,唐之后的长安则衰落了,原本的历史里,杨坚接受禅让以隋代周,觉得当时的长安城破败狭小,不再适合做新朝的京城。

    隋开皇二年,在汉长安东南方向的龙首原兴建新城,花了一年时间建成,名为大兴城。

    开皇三年,隋国迁都大兴城,汉长安被废弃,而大兴城直到大业年间才最终修建完成,是为后来唐朝的都城,即为唐长安。

    一只穿越时空的蝴蝶,扇动翅膀带起微风,最后改变了些许历史轨迹,汉长安的寿命延续至今,至于还能延续多久,宇文温就不知道了。

    这个时代的隋国,成立之初就面临着巨大的军事压力,所以隋帝杨坚没有大兴土木修建新都城,如今周国大有希望收复故土,待得还都长安之际,会否动起大兴土木的念头?

    他觉得应该会,汉长安延续到现在,几乎有八百年的历史,“当年”杨坚修建新城,不光是处于政治考虑,汉长安确实不堪重负了。

    首要问题是水污染,长安的排水系统不行,随着人口、牲畜的增多,浅层地下水被污染,如今已不宜饮用,距离城北的渭水也近,雨季时甚至会内涝。

    然后是城池布局的问题,汉长安是从汉高祖开始修建的,规模越来越大,但是规划杂乱无章,最要命的问题是皇宫位于城池的西南角,所谓坐北朝南的气势根本就没有。

    长安城在这数百年来慢慢扩张,城中各处区域宫殿、官衙、官邸、民宅混杂,不利于管理,所以重新规划建造一座气势恢弘的京城,是很实际的需求。

    但考虑到权力博弈的问题,即便周国收复故土,而京城未必会回到长安,毕竟对于某派势力来说,邺城才是自己的地盘。

    一如北宋初年,宋太祖赵匡胤想迁都洛***体实施起来却阻力重重,因为其弟赵光义是开封府尹,开封是其地盘,绝不会坐视自己被架空。

    所谓的“还都”,最后是不是名副其实还两说,但宇文温不知道自己何时还能再回长安,所以抓紧时间故地重游。

    当年的西阳郡公府,如今已是他人宅院,历经宫廷之变的皇宫,他也没有多少兴趣去看,唯一感兴趣的,是长安的东、西市。

    奈何因为受到战乱的影响,两市如今相对萧条,店铺至少有五成关门歇业,当垆卖酒的胡女也没了踪影。

    实在没什么好逛的,宇文温在街市上转了一圈未见“奇遇”,正要打道回府之际,却在街口遇见了一个小家伙。

    大约六岁年纪,身着锦衣,白白净净,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富贵之家的小郎君,只是如今小家伙孤零零一个,有些畏畏缩缩,四处张望着什么,一看就知道是迷路儿童。

    宇文温想起了远在黄州西阳的两个儿子,鹊哥和棘郎和面前儿童年纪相仿,他快步走上前去低声问道:“小郎,在找家人么?”

    “你...你是坏人么?”

    小家伙怯怯的问道,让宇文温和随行人员哭笑不得。

    “叔叔当然不是坏人,你见着叔叔脸上写着坏人两个字么?”

    “呃...”小家伙明显不相信,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二郎君!终于找见你了!”

    不远处一个男子呼喊着跑来,看上去面色焦虑,应该是小家伙的家人,不过宇文温没那么好糊弄,那一世法制节目看多了,他总觉得此人有问题。

    假装是儿童的家人,不顾哭喊强行抱走,要是有人起疑,就推说孩子闹脾气。

    男子跑到面前正要去拉小家伙,却被宇文温挡住,他见着一众人等面无表情,急忙说道:“诸位,我家小郎君方才不见了踪影,我一路寻来才看见,此是何意?”

    “你家小郎君?府上如何称呼啊?”

    “你这人怎么回事?又不是官差,凭什么盘问!”

    宇文温盯着面前之人,心中提防之意更浓,不过他还是决定稳妥为上,低头问小家伙:“你认识他么?”

    “认识,他是阿六,每日陪着我的,今日出来游玩,走着走着就走散了。”

    搞什么,原来真是自家人...等一下,走着走着就走散了,其间必有蹊跷!

    宇文温觉得这位叫做“阿六”的男子,有可能是故意让自家小郎君走失以报复郎主,如此不怀好意的仆人,可不能把小家伙再交回去。

    闲来无事,宇文温索性亲自带着小家伙回家,一行人就这么走着,不知过了多久来到一处府邸外,抬头一看匾额,居然写的是“宇文府”三字。

    宇文姓氏,周国宗室并非唯一,宇文温不以为意,毕竟长安城姓宇文的也有一些,例如濮阳郡公宇文述便是其一,其长子更是从未疏忽。

    宇文化及,我可没有忘记你,有机会定要永绝后患!

    宇文温正想着,那位名叫“阿六”的男子入府,片刻后一名年纪看上去“奔三”的男子领着几个仆人急匆匆赶来,见着小家伙赶紧喊道:“阿温!”

    “阿耶!”

    父子重逢的场面颇为温馨,宇文温默默旁观,男子上前行了一礼:“多谢郎君相助,鄙人宇文恺,不知尊姓大名?”

    ‘建筑大师宇文恺?’宇文温心中一动,随即还礼:“本公宇文温,宇文将作名声在外,久仰久仰。”

    ‘竟然是邾国公宇文温?’

    宇文恺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身边的小家伙惊讶道:“咦,叔叔的名字也是宇文温么?”

    ‘也?’宇文温注意到小家伙的用词,他记得宇文恺叫其“阿温”,那么...

    “小郎,你的名字是?”

    “我是宇文温!”

    稚嫩的童声,雷得宇文温外焦里嫩,同名同姓的情况,居然让他遇到了,宇文恺有些尴尬,邾国公宇文温就在面前,而他的次子也叫宇文温。

    虽说当初起名字时是无心,可如今算是占了邾国公大便宜,万一这位心眼小...

    宇文恺当年是知道宇文温其人其事的,只是六年前周隋对立,看形势周国宗室宇文温大概一辈子都没机会回来,所以就定下了次子的名字。

    结果世事变迁,进爵邾国公的宇文温竟然打回来了,宇文恺知道这位如今不得了,万一在其伯父(父)宇文亮耳边嘀嘀咕咕,那自己一家的性命可就难保。

    想到这里他赶紧谢罪:“国公恕罪,在下实在是不知道...马上改,马上改!”

    “误会,误会嘛!”

    宇文温没说认可,也没说反对,模糊两可的目的就是让宇文恺自己看着办,以免说得太直接让人诟病自己以势压人,他不是小肚鸡肠,但是这种巧合实在是有些无奈。

    长安城,只有一个宇文温!

    小插曲没有影响宇文温的心情,出来闲逛好容易有奇遇,碰见了青史留名的建筑大师宇文恺,自然是不会轻而易举放过对方。

    “久闻宇文将作精通建筑技艺,本公欲兴土木有许多疑问,不知方便讨教否?”

    “在下不才,敢不从命。”(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狡兔三窟

    下午,长安郊外某处坟地,宇文温正在一处坟前锄草,这座坟和四周的一些荒坟不同,坟头草长得稀稀疏疏,墓碑上的字迹清晰可见,似乎时常有人打理。

    如今还未到清明时节,宇文温一行人在墓地里显得特别显眼,他因为不久后便要启程回山南,所以临行前抓紧时间扫墓。

    何人之墓?故西阳郡公宇文翼。

    邾国公宇文温的嗣父葬于此,相邻一坟则是其嗣母之墓。

    宇文温于大象二年年底返回安陆,时隔六年多才回长安,虽然每年都祭拜府里供奉的宇文翼牌位,但一直未能扫墓。

    故西阳郡公宇文翼,是杞国公宇文亮的弟弟,因为早逝无后,宇文亮便将次子宇文温过继,为宇文翼接续香火和爵位。

    如今宇文温已经进爵邾国公,按着惯例,已故的宇文翼会被朝廷追封,不过这得等周国收复故土,大加封赏之际才能定下来。

    锄草完毕,宇文温在墓碑前下跪,认真的磕了头,又斟满酒杯,在坟前洒了三轮,拿出纸钱投入火盆,再上一轮香。

    宗法,嗣父即父,过继的儿子和原先的生父已无关系,所以正式场合里,宇文温不能称呼宇文亮为“父亲”,他只是杞国公的侄子。

    家庙另立,祭祀分开,宇文亮即便过世,若严格按照礼节,宇文温没资格按照儿子的礼节服孝,他要拜的父亲是宇文翼,和杞国公世子宇文明是堂兄弟。

    大象二年十月,在长安做人质的宇文温返回安陆,每年清明时节只能在家中祭拜父亲牌位,远在长安的坟茔,只能是靠他人代为管理。

    “一转眼将近七年春秋,多亏老管家这些年守护坟茔,未让此处杂草重生。”

    “此乃分内之事,如今郎主家业有成,老郎主泉下有知,自当欣慰不已。”

    和宇文温交谈的,是当年西阳郡公府的老管家,如今幼主老仆时隔将近七年再次聚首。

    大象二年四月,宇文温离开长安前往安陆避难,临走时遣散家仆,将府邸交与老管家对外出售,西阳郡公府从此在长安消失。

    七年来,老管家在家中闲居,帮宇文温看管宇文翼之墓,然后私下里为宇文温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当然基于保密的原因,实际上也没太多事做。

    狡兔三窟,宇文温在长安布下的线有数条,老管家只是其中一条用得较少的线,毕竟稍微有心的人都能搞清楚他和宇文温曾经的联系。

    “朝廷迟早还都长安,到时本公不知是做外官还是回来做京官,如今局势尚未明朗,不想牵连老管家,所以...”

    “老仆知道,全凭郎主安排。”

    “如今长安是杞国公做主,老管家若是有何疑难尽管说,本公回山南后,有事也可找宇文骥,都是自家人,不用担心什么。”

    “老仆明白。”

    宇文骥是杞国公宇文亮的亲随,其子宇文十五为宇文温的亲随,老管家和故西阳郡公宇文翼的关系,一如宇文骥和宇文亮,宇文十五和宇文温。

    祭拜完毕,宇文温收拾香案,远处的大树上不时有燕子落脚,春天燕归来,待到秋天又往南过冬,而宇文温一如归燕,来了又走。

    。。。。。。

    长安一隅某小院,宇文温正和手下交谈,张\定发率领的猫队精英刺杀隋帝杨坚得手,但损失也很大,亡者在长安郊外下葬,待得局势稳定再移回黄州。

    这些战殁的精英,都是邾国公府里的仆人,大多是遗孤,后来均已成家有后,为了振奋人心,宇文温宁愿如此大动干戈。

    连带着潜伏长安的其他人,六年来兢兢业业,在敌国心腹之地执行任务,如今局势有了新变化,宇文温必然要进行调整。

    此次来到长安,他要接见这些有功之人,顺便交代一些事情。

    “国公,原先长安城内暗流涌动,亏得官军在灞桥击溃隋军,最近总算是消停了。”

    “只是暂时消停,除非大局已定,否则总会有人不死心。”宇文温看着面前众人,语气放缓,“过几日本公便要领兵回山南,遗骨都收拾好了么?”

    “收拾好了,用大瓮装着,就等着回家。”

    “很好,本公出兵前已经让李管家在西阳城外寻了墓地,下葬的一切费用,由府里承担,运回去后选个好日子,他们就能安葬了。”

    周军入长安,虽然杞国公有着自己的人手控制城内局势,但张\定发等人并没有闲着,利用原有关系网侧耳倾听坊间流言。

    如果发现有谁私下勾结,准备策应隋军攻城,那就立刻向杞国公或世子汇报,算是补漏,当然这是紧急时刻才会采取的行动。

    再怎么说,他们是邾国公宇文温的手下,只对宇文温负责,如无必要,不会在其他人面前暴露,邾国公府的猫队,只能存在于传言之中。

    “此次事了,你们的身份暴露,不需要再在长安潜伏下去,收拾收拾,随着大军一起回家吧。”

    “郎主,若是已经成家的呢?”

    “那就一起回黄州,带着媳妇过好日子去,府里产业规模在扩大,人手一直不足,正好回去帮忙。”

    宇文温说到这里,看着众人笑道:“怎么,在长安待久了,舍不得了?”

    有人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他们来长安时是光棍一条,以外地人的身份在长安定居,为了融入街坊,自然不会特立独行,有媒婆上门说亲,一来二往就成了。

    虽然不是上门女婿,但媳妇家境大多不怎样,若是要带着回山南过好日子,说不得娘家人也会跟着去,拖着一大家子总是有些麻烦。

    “无妨,黄州到处在垦荒,有的是地方安置,不过规矩不能乱,媳妇的娘家人来路要清白,偷鸡摸狗之辈...到时可不是闹着玩的。”

    众人点头称是,邾国公府里的规矩严,尤其对仆人的操守十分看重,连带着家属也管得比较严,不过大家依旧希望能带着家人“投靠”。

    大树底下好乘凉是其一,有自己家人做“抵押”,邾国公才会放心用人,而邾国公府的福利也很好,即便自己“出任务”发生不测,家人也能有照应。

    此次刺杀行动伤亡惨重,但邾国公不管麻烦与否,要把死者遗骸运回黄州安葬,这些人的家属依旧能在邾国公府这棵大树下“乘凉”,没了后顾之忧,大家更加愿意拼命。

    交代完毕,宇文温让众人退下,只有张\定发留了下来,他还有别的事情要禀报。

    “杀了么?”

    听得宇文温发问,张\定发回答“杀了”。

    “云定兴此人全无心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留着迟早是个祸害。”

    宇文温让张\定发收买云定兴,派人混入隋国东宫伺机行刺,虽然事后灭口有过河拆桥的嫌疑,但他并不觉得有心理负担。

    因为这位在原先的历史里就是个小人,为了自己的富贵,可以害死女儿和外孙,所以此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早杀早安心。

    “国公,新一批潜伏之人已经抵达长安,按照国公先前的安排,已经按部就班。”

    狡兔三窟,宇文温可不敢松懈,他在长安的耳目暴露了,那就得换上一批新的,而这些人分成几队,相互间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看了看左右,张\定发压低声音:“国公,宇文化及那边防备甚严...”

    “本公可没打算现在对付他,是不是你派人去试探了?”

    “未得国公命令,在下不敢造次。”张\定发想了想,补充道:“想来是官军入城那晚我等行刺杨坚之事,让宇文化及开始提防。”

    “倒是机灵,那就让他疑神疑鬼,折腾上数年,说不定都少活几年!”(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心意

    黄州西阳,五味斋,宇文十五正在会客,陪同会客的还有大掌柜王越,他们招待的客人,是“归国华侨”司马奈一行。

    历时将近一年,司马奈在中原走访名山古刹,搜集了大量的佛学经卷,还请来了三尊佛像,以及数名得道高僧,其间顺便回故乡走了一趟。

    司马奈之父司马达等是南朝梁国人,将近六十年前东渡倭国随后定居,从那以后再未回到中原故土,此次司马奈回中原收集佛经,自然是要顺道回家乡看看。

    只存在于父亲回忆里的家乡,司马奈亲眼看到了,用瓦罐装满家乡的泥土,带回倭国让父亲闻一闻家的味道。

    他出生于倭国,是在渡来人的村落长大,对于中原故土没什么印象,如今走遍江南的山山水水,终于对于故国有了大致的概念。

    大,真的好大。

    倭国国土比起中原王朝版图,不过尔尔。

    “此次多亏国公打点,在下一路畅通无阻,即便是到了江南陈国,沿途也有人照应。”司马奈由衷的说道,奈何邾国公宇文温领兵在外,无法当面致谢。

    宇文十五闻言笑道:“少村主客气了,国公当年在倭国博多受了司马村主恩惠,正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少村主有何需求只管说。”

    “不知前次国公所说海路...”

    “少村主莫要心急,海路凶险,从建康至博多的航线还在摸索之中,眼见着春风骤起,海船即将试航,总得走上几回合方能放心。”

    说到这里,宇文十五不忘再次强调:“还得劳烦少村主在博多安排好,免得我方海船抵达被人拒之门外。”

    “此是自然,一切就按说好的般,若无密文,便不是邾国公派来的船。”

    “国公领兵在外,留有封信让我转交少村主,请少村主回到倭国后交与司马村主。”

    宇文十五将个精美的木匣拿出来打开,里面有一封信,司马奈过目之后将木匣合上,郑重的行了一礼:“请国公放心,必会交到家父手中。”

    作为宇文温的亲信,宇文十五代替郎主招待即将回国的司马奈,宇文温出行之前,已经将相关事宜详细交代,除了宇文十五,王越也分有责任。

    司马奈一行从黄州走陆路北上,到邺城“登记”后启程回国,走的自然是倭国遣周使走的路,不过有了宇文温的安排,这一路上无需担心什么。

    他和倭国来人交往,是在朝廷那里记录在案的,所以司马奈一行沿途可以名正言顺在驿站住宿,直到登船离开中原,都是半官方的正式身份。

    但这些福利不包括佛经、佛像,还有那些随同司马奈前往倭国弘扬佛法的僧人。

    所以王越的职责,就是安排人手帮助司马奈运送佛经、佛像,连同僧人的食宿一并打点,此事若在数年前会有些棘手,但如今可不一样了。

    黄州商队往返于邺城和西阳之间,沿途住宿都已经形成网络,王越安排商队与司马奈同行,帮助运货和运人,不光是到邺城,也包括送到海边上船。

    邺城的豪商之中,有黄州商家的合作伙伴,借助对方的关系网,王越可以打包票保证司马奈一路无忧,当然基于防范之心,一切都在官府许可范围内进行。

    宇文温可不想落人口实,背上“勾连番邦,贩卖禁品、人口”的污名。

    具体安排,王越均向司马奈交了底,见着如此面面俱到的行程,司马奈不由得感慨万千:“邾国公的照顾,在下没齿难忘,回国后必向苏我大臣禀明!”

    “少村主,国公说了,他与司马村主的交往堂堂正正,所以贵国使者莫要私下和国公接触,一定要符合朝廷的法度。”

    “此是自然,此是自然!”

    司马奈当然知道其中利害关系,中原朝廷历来看不上倭国,大臣们更是懒得和倭国使者交往,如果有人如此,很容易被泼污水。

    私通番邦,居心何在?!

    宇文温慎重,司马奈理解,也求之不得,他们和宇文温的来往能有官方承认,这也是一项重大突破,数百年来这可是头一遭。

    历代倭国国王遣使入中原,除了讨个封号和些许赏赐回去外没多大念想,中原朝廷对于和倭国交往没什么兴趣,数百年来俱是如此。

    若是往日,也就这样了,但是倭国新近崛起的苏我氏,一直主张加强和中原的交往,引入人才、技术,改革倭国落后的政治、经济、文化制度。

    引进佛教抗衡旧贵族把持的本土宗教,重用渡来人对抗旧贵族的势力,苏我氏一直都在做这些事情,奈何渡来人还是太少,想和中原朝廷交往,结果对方爱理不理。

    正是一筹莫展之际,神明保佑,一阵风把周国的邾国公吹到博多,好容易搭上这条线,原以为对方不过是口头说说,结果却是来真的。

    司马奈在中原带了将近一年,大概了解当今中原形势,宇文温的身份尊贵,可不是什么闲散宗室,有权、有兵、有地盘,其伯父又是周国宗室支柱。

    虽说如今周国是尉迟迥丞相当权,但宇文宗室的力量还是不小的,有这么一位实权贵族支持,倭国扩大和中原交流的愿望很有可能实现。

    司马奈已经见识了宇文温的手段,他知道周国和陈国如今正是敌对状态,然而宇文温竟然能让他在陈国畅通无阻,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位邾国公在陈国有人,而且那人的地位不一般,这种事情可不能打听,但司马奈已经看出来,宇文温的实际实力比表面上的实力要强。

    联想到如今山南周军攻破隋国国都,往后的形势很可能是周国重新成为中原霸主,能和宇文温这样的权贵搞好关系,自然是有百利无一害。

    到时若是能促成周国派使者前往倭国,那可是千百年来的头一遭,有如此大功在手,苏我大臣在朝中的地位,就更加稳固了!

    想到这里,司马奈欢欣鼓舞,他不是傻瓜,知道宇文温如此“热情”不光是为了报恩,黄州商业发达,全靠宇文温的扶持,那么这位的想法也就呼之欲出。

    他琢磨着这位邾国公经商有手段,大概所求也是和做买卖有关,如今既然已经确认了宇文温的实力,那么临行前苏我马子交的底,是时候和盘托出了。

    司马奈起身,向着宇文十五郑重说道:“宇文头领,烦请转达在下的心意,国公需要倭国提供什么东西,苏我大臣无论如何都会办到!”

    “博多港,永远向邾国公的船队敞开!”(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抱负

    马车缓缓前行,坐在车厢里的宇文十五拿湿毛巾擦脸醒酒,待会回国公府还得沐浴更衣,因为有事要向夫人汇报,若是一身酒气就太失礼了。

    他和宇文温一起长大,是心腹中的心腹,所以在国公府里行走基本上没什么阻碍,但即便如此,该守的规矩也得守。

    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侍奉郎主万事都得细心,因为既然是心腹,一旦失去郎主的信任,一出事就是大事,无他,死人是不会泄密的。

    忠心不二,宇文十五知道郎主最在意的就是这点,经过当年黄阿七的事情,这种在意愈发明显。

    府里招仆人,宁可对方老实得过分,都不愿对方心眼多,当然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聪明不是不行,就是心眼不能长歪了。

    人心隔肚皮,一个人心里怎么想外人看不出来,但平日里的言行举止会露出马脚,所以宇文十五一直谨言慎行,不想造成误会,让郎主心存芥蒂。

    因为他曾经失去信任,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大象二年二月,宇文温娶亲,不知何故竟然疏远了“发小”宇文十五,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我好像没做什么错事啊?郎主怎么...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换了个人?这种事情想想就行可不能较真,宇文十五没敢往深处想,可宇文温不信任他的事实,再明显不过。

    被派去给远在豫州的杞国公送信,这事情乍一看上去没什么,能送信的肯定是受信任,但事后一想总觉得不对劲,因为他离开长安的这段时间,府里发生了很多事。

    主母入宫赴宴,被不怀好意的皇帝灌酒,结果随后差点被刺客干掉,郎主当晚行踪不明,其中必有蹊跷,这种关键时候,郎主竟然把他支开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郎主不相信他!

    都到了玩命的时候了,居然不带十五去,郎主,十五到底做错了什么?

    宇文十五当时十分惊恐,没了郎主的信任,从小在宇文家长大的他,就只能是条丧家犬,所幸后来宇文温又不把他当外人,此事才算是过了。

    但宇文十五不敢掉以轻心,他总觉得那段时间是自己的言行造成误会,让郎主起了戒备之心,所以往后的日子里,一直小心谨慎不敢大意,久而久之已经养成了习惯。

    对郎主要恭敬,对主母也要恭敬,连带着对女眷都得恭敬,所以一会马虎不得,可不能一身酒气去见主母。

    “宇文头领?”

    坐在对面的贾牛低声询问,将宇文十五从遐想中拉回现实,他将毛巾放好,开始听对方的“简报”,看看城里有没有人敢乱来。

    宇文温领兵出征远在关中,总管府的日常事务由长史和其他佐官负责,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邾国公府耳目的职责就要找出谁是那只猴子。

    有么?暂时没有。

    山南周军攻入关中收复长安,按照刚传回来的消息,围城的隋军在灞桥大溃败,周军局势一片大好,这种时候有谁脑子烧坏了敢在黄州搞事?

    就算想搞事也搞不成,宇文温临行前做了多手准备,就防着有人搞事。

    “头领,茶余饭后,大家都在谈论官军收复长安的事情,要么就是猜陈国会不会偷鸡摸狗。”贾牛说到这里,换了个话题:“官军还得打多久的仗?黄州养猪场的大肥猪都快杀光了。”

    “杀光了?那么多养猪场的猪都不够?”宇文十五有些惊讶,他不太关注这种事情。

    “哪里够哎!小猪仔养成年要差不多一年半,这几个月下来存栏的猪都快杀光了,再杀下去只有小猪和种猪,要是连这都杀了,那就是杀鸡取卵。”

    “呃,你跟我说这事作甚?”

    “头领!市面上的猪都被收去做军粮,肉价涨了!”

    “涨价就涨价,府里吃不起还是怎的?”

    “不是啊,猪肉不够用,作坊那边扩大鸡、鸭、鱼肉松的制作,如今连鸡鸭鱼都短缺了!”

    “扯谈吧,养两个多月鸡鸭就能出栏,那么多湖泊到处都是鱼,你跟我说短缺?”

    “养鸡鸭、打渔都要人手,用工荒从过完年一直持续到现在,东家们愿意加工钱招人都很难招满。”

    “所以呢?你说的事情和我有关系么?”

    宇文十五有抱负,他要做郎主的马前卒,披荆斩棘当开路先锋,所以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懒得理。

    “这不是...嘿嘿。”贾牛干笑着,“我等不是要混迹市井之中探听消息么?所以想派面生的扮作外乡人去打短工,顺便隔墙有耳什么的...”

    “隔墙有耳?臭小子想挣外快了对吧!”

    。。。。。。

    巴口,西港,十余骑簇拥着一辆马车在码头附近停下,唐国公李渊掷鞭下马,来到马车边拉开车门,扶着夫人窦氏下车。

    “这四轮马车坐起来感觉如何?”

    “比平日里做的马车稳些,不过得在好路上走才行吧?”

    窦氏回头看了看自己乘坐的四轮马车,新鲜劲还没过去,山南的四轮马车模样有些奇怪,但坐起来确实比一般的两轮马车要稳些。

    一名随行吏员请李渊夫妇在旁边的望江亭坐下,让他二人尽情观赏江景,顺便等一个人。

    作为特殊的客人,李渊等人原本要去安陆暂住,不过中途被安排到长江北岸的黄州,这一变故曾让李渊失眠了数晚,为自己的未来担心不已。

    在武关道的上洛城外,李渊偶遇领兵驻防上洛的宇文温,言谈间他判定对方起了歪心思,意图对自己夫人窦氏不轨。

    然后他们一家又被安排到黄州暂住,这里是宇文温的地盘,对李渊来说就是进了贼窝,也说明宇文温确实对窦氏有所图。

    寄人篱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怎么办?

    李渊想破头也想不出办法,又不能将心中忧虑告诉母亲和夫人,成日里忧心忡忡茶饭不思,直到一位故人的出现,让事情有了转机。

    “本官说过,货栈防火为重中之重,昨晚若不是巡夜的发现及时,这一片货栈都要被烧个精光了!”

    “明府!那猫儿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叼起点着的蜡烛就往房顶上窜...”

    “没那么啰嗦!你们店里走水,害得左邻右舍折腾了一晚,造成的损失怎么办?”

    “小店负责赔,全都负责赔了。”

    “光赔还不行,按规矩,下月值夜的人手,你们店里出一半!”

    不远处有一栋屋顶烧毁的房子,外边一群人正在说着什么,当中那名身着官服的年轻人,正是李渊昔日的同窗——安陆许绍。

    “四郎,那位郡守就是许郎君么?”

    “是啊,当年父亲任安州总管,我在安陆住过几年,和许嗣宗是同窗,若不是前几日他派人送来请柬,我还不知道他在巴东郡做郡守。”

    李渊看着许绍现场处理公务,渐渐看得入了神,同龄人如今已是一方父母官,看样子处理起事情十分干练,而他这几年一直在皇宫里做千牛卫,如同笼中鸟。

    什么时候,我才能施展胸中抱负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其人如何

    巴东城,许府,郡守许绍携妻宴请唐国公李渊夫妇,当年安陆官学的同窗,如今再度聚首,许绍作为东道主,自然得招待远方来客。

    许绍祖籍河北高阳,先祖迁居安陆,是为安陆许氏,而李渊之父李昞当年曾任周国的安州总管,年幼的李渊在安陆住过几年,和许绍是同学。

    “一别十余年,叔德在长安可好?”

    “也就那样,不如嗣宗在此间大展宏图啊。”

    席间交谈滔滔不绝,许绍年纪轻轻就做了郡守,而李渊和他不同,因为姨母的缘故,一直未有机会到地方历练。

    李渊是家中第四子,三位兄长早逝,父亲的爵位由他继承,大象年间因为年轻,所以循例在皇宫宿卫。

    到了姨父杨坚以隋代周,李渊的仕途依旧没有太多改变,为了防止出意外,独孤伽罗一直不舍得让其外放,免得四姊担惊受怕。

    做刺史,时不时要带兵打仗,万一被流矢射中可就不得了,所以李渊一直在皇宫宿卫,毕竟是自家人,姨父姨母用起来也放心些。

    当然老这么下去可不行,独孤皇后的意思,是李渊有了儿子就能外任,奈何夫人窦氏一直不见动静,这一耽搁就是六年。

    直到那一夜,一切都变了。

    李渊本人没有卷入大象二年的那场变乱,也没有掺和禅让之事,所以即便他的母亲是隋国独孤皇后的四姊,周军也没有赶尽杀绝。

    关中门阀权贵之间联姻情况很普遍,真要这么牵连,恐怕是要把所有人都杀光,但是放任不管又不放心,故而周军主帅宇文亮采取了折中的办法。

    要提防但又不能杀的人,连带家眷一起到山南“暂住”,而李渊一家被安排到黄州西阳城居住,实际上就和软禁差不多。

    许绍得知故人到来,虽然起了访友之心却没有造次,待得总管府衙这边首肯之后,才派人到李渊住处送了请柬,邀请他夫妇二人到巴东城做客,尽地主之谊。

    酒过半巡,双方女眷转到侧厅,李渊开始谈起一些方才不便谈的事情。

    他来到西阳,虽然行动受限但在城里走走还得可以的,逛了几日街后发现西阳城的情况出乎意料之外,这座城要比想象中繁华许多。

    当年他在安陆时,黄州所在的江北地界还是陈国国土,按着模糊的记忆,这几个州似乎默默无闻,地少人稀,无论农业还是商业,都是不值一提。

    结果那日他乘船从汉口入长江顺流而下,临近黄州地界时,首先被那绵延无尽头的江堤震撼,这项工程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完成?

    因为随船有许多行李,李渊一行是过了西阳城,在东面的巴口港靠岸,繁华的巴口东、西港,让他又吃了一惊:黄州有何特产,能让商贾如过江之鲫?

    看着巴口旁热闹的巴东城,看看其城外那个叫做“风车”的建筑,又看看码头上繁忙的装卸情景,李渊还没回过神,就坐上了模样奇怪的四轮马车。

    一路向西前进,半路所见一是南侧的江堤,二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军营,三是道路北侧那一大片农田。

    江南河沟纵横,湖泊星罗棋布,一到雨季就发大水,要想开垦农田就得兴修水利,而江堤、河堤完善的黄州西阳地界,到底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

    入了西阳城,坐在马车里的李渊急切间看不清城内情景,待得安顿好后上街转转,结果先被书肆吸引过去。

    闻名已久的一“本”书,就是发源于黄州书肆,各家书肆卖的书种类很多,书籍用纸和“印刷”都很不错,一本本的“线装本”,摆放和翻阅都很方便。

    然后就是布店,一车车的布运到布店,然后没多久便被客商拉走,李渊见着此情此景,大概明白了为何巴口港如此繁忙。

    商业繁华,随之而来的一个问题是付账,李渊平日不太接触买卖,但也知道大宗交易时支付是个大问题,动辄数车的铜钱,运输起来那可真是要命的。

    然而西阳城里没见着运钱的马车,无论是书肆还是布店,各家店铺的交易看起来都很轻松,客商凭着几张纸就能带走大量的货物,这种纸叫什么来着?

    “叫流通券,实际上是起到替代铜钱的作用,正如叔德所说,动辄数辆车的铜钱,交易起来太麻烦了。”

    “流通券?我记着店铺掌柜说过,面值有壹匹、拾匹甚至有壹千匹的,这是何意?”

    “就是字面的意思,上面的面值写着多少匹布,那就能换多少匹黄州精织布。”

    许绍早知道李渊会问这个问题,他的亲朋好友来到黄州,基本上第一个问题就是关于“流通券为何物”,解释了不知道多少遍,所以再次解答不成问题。

    简要的介绍后,李渊对流通券有了大概的了解,只是心中依旧还有疑惑,沉吟片刻问道:“当年的‘永通万国’钱,号称一当十万,结果没多久便无法推行,这流通券为何能够如此?”

    “叔德定是想歪了,流通券是黄州布商联保的一种兑换凭证,并非官府发行的钱币,而且只在西阳城里流通,为何不能?”

    “嗣宗的意思?”

    “首先,最关键的是信用...”

    许绍进入“解说”状态,说辞自然是从宇文温那里学来的,这玩意刚出来时,他也搞不清楚到底真么回事,和郝吴伯琢磨了许久都是懵懵懂懂。

    李渊听着听着发现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听不懂,流通券的“原理”太过匪夷所思,古往今来从未见有记载,不过有一点他倒是明白无误,流通券能够“流通”,靠的是信用和方便。

    “邾国公的想法向来让人摸不着头脑,可最后实施起来效果好得很,不说别的,叔德乘船来西阳时,想必见过江堤了吧?”

    见着李渊点点头,许绍继续说道:“叔德觉得修筑如此规模的江堤,到底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

    “呃...怕是不下万人吧?石料什么的更不会少。”

    “只多不少,不过邾国公当年上任时,州里户数不过五千余。”

    李渊闻言愈发疑惑,一户一般按照五口人计,五千余户算起来人数也就不到三万,要开展如此大规模的工程,人那里够?

    “叔德有所不知...”

    许绍继续讲解着,黄州(巴州)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他也是出了很大的力,所以在对亲友讲解其中内幕时,许绍与有荣焉。

    他和郝吴伯年纪轻轻便有机会治理州郡,扑杀钉螺预防鼓胀病、新修水利、扩建城池、安置移民、开垦荒地、主持各项事务,数年来的成就,已经顶得上父辈做官十余年的功绩了。

    当然论起玄之又玄的为官之道,他们还嫩得很,可说起做实务,就有底气和各自父亲争论一二。

    不知不觉,两人的杯中茶空了又满上,反复几次之后,李渊终于通过许绍的解说,将心中的疑团解开大部,他发现一个现象,那就是黄州所有的一切变化,都是围绕邾国公宇文温发生的。

    “呃,不知邾国公其人如何?”

    “叔德不是在上洛和邾国公碰过面了么?”

    听得许绍这么说,李渊惊讶道:“嗣宗是如何知道的?”

    ‘说漏嘴了!’许绍心中叫苦,硬着头皮和盘托出:“是国公来信说的,他说叔德即将到安陆暂住,让我有空去安陆拜访一下,未曾想竟然是来到西阳。”

    许绍和宇文温走得很近,否则不可能在其任职的州内得到重用,这一点李渊早已想明白,但他还是从许绍的回答中听出了不一样的信息。

    ‘即将到安陆暂住?莫非邾国公事前也不知道我会被安置在黄州西阳城?所以从未对夫人有邪念?’

    见着李渊陷入沉思,许绍琢磨着这位莫非和宇文温有什么误会,不过这种事他帮不上忙,只能是尽朋友之谊,照应一下李渊。

    纠结了片刻,李渊决定开门见山:“嗣宗,不知坊间传言说邾国公...强抢民女什么...呃...”

    “嗨,陈军被国公屡次击败,打又打不过,只能散布流言蜚语,不要说强抢民女,还有人说国公嗜吃人肉什么的,这都当不得真。”

    “呃...独脚铜人是怎么回事?”

    “那可精彩了,叔德可曾听说过‘决战西阳之巅’?”(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科技树

    邾国公府厨房,某处隔间内,客串监厨的吴明穿上了厚厚的麻布罩袍,带上兜鍪和铁面具,又带上由猪皮和琉璃制作成的“护目镜”。

    身边两人也是如此打扮,待得准备完毕,一人提着个锅放到了沼气灶上,锅里已经放好了汤汁、配料和食材。

    府里对沼气的应用已经持续数年,不光有沼气灯照明,还有沼气灶煮菜做饭,当然成日里烧沼气可不行,许多时候还得烧柴,毕竟沼气的量说多不多。

    “仔细放好,检查一下排气阀还有浮子阀!”

    “检查完毕,一切正常!”

    “点火,拧气阀,开始计时!”

    沼气灶内喷出的沼气,被先一步燃起的蜡烛点燃,烘烤着放在灶上的金属锅,这个锅和寻常的锅不同,更像一个瓮,而且锅身和锅盖均由精铁制成,是邾国公府厨房中的神器。

    它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叫做“高压锅”。

    高压锅又称“压力锅”,用它可以将被蒸煮的食物加热到一百度以上,于十七世纪发明出来,以独特的高温高压功能,大大缩短了做饭的时间。

    好处不止这点,高压锅烹调出来的食品味道好,特别是不容易烧熟的肉类变得容易熟了,吃起来口感好得出奇。

    宇文温的高压科技树发展了将近七年,终于出现了实用化的高压锅,结构和后世家用的高压锅类似,只是关键部件用的是替代品。

    高压锅需要密封圈,因为没有橡胶所以用的是杜仲胶,然而单纯的杜仲胶密封圈耐用性还是差了些,所以最后用的是纯铜和杜仲胶一起制成的密封圈。

    水力冲压而成的锅体、锅盖,又经过水力车床打磨,最后手工进行精加工,花了许多功夫才做出来成品,排气阀、浮子阀等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

    虽然是低水平的山寨高压锅,但其烹饪效果已经是犀利无比,这个时代没有任何厨具能作出高压锅的烹饪效果来。

    何谓“高压”?除了宇文温和少数作坊工匠外,没谁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知道这玩意煮出来的菜很好吃,当然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很危险。

    高压锅会“炸锅”,第一次在厨房使用时就炸了,铁制的锅盖直接击穿房顶,落到院子里砸出个浅坑,厨房里一片狼藉,滚烫的汤汁喷了一地。

    亏得当时防护得当,在场数人只是轻微烫伤和擦伤,不过被这么一吓过了许久才说得出话。

    危险,太危险了,不说容易出人命,光说那忽如其来的巨响,就把远处后院里的小郎君们吓了一跳,原本主母不愿在府里用这玩意烹饪,奈何郎主一意孤行要坚持用下去。

    折腾了许多次,高压锅又重新改进了不少,炸锅的情况越来越少,会用和敢用的厨子也多了起来,随着高压烹饪技术的进步,邾国公府里的伙食水准上了一个新台阶。

    高压锅做出来的食物味道很好,肉类被“压”得松软可口,做出的排骨汤其味道也异常鲜美,各种新菜色层出不穷。

    只是危险性太大,加上造价昂贵,未能在五味斋投入使用。

    “时间快到了!”

    一声低语将吴明的注意力吸引到铁丝网前的高压锅上,为了防止炸飞的锅盖伤人,他们特地拉了一道铁丝网挡在面前,而身上的厚布衣袍和面具能够阻挡滚烫的汤汁烫着自己。

    高压锅顶上的排气阀忽然呼啸起来并喷出水汽,吴明拿出怀表开始计时,按照“操作规程”,高压锅开始喷水汽后再烧上半个小时就要关火。

    不关可以,等着炸锅吧!

    时间一分一分的逝去,吴敏等人看着呼哧呼哧喷着水汽的高压锅,冷汗渐渐冒了出来,各自拿出一个木板挡在面前。

    他们不知道眼前的高压锅会不会炸锅,又不能躲到屋外,只能看着怀表计时,好容易捱够时间,吴明赶紧把沼气管道的阀门关上。

    “行了,出去等着,等不喷汽了过一会再开锅。”

    身边第一次打下手的仆人问道:“这是何故?不是已经煮好了吗?”

    “是煮好了,可是这时候锅里的水汽太多,锅盖很难打开,即便你力大如牛打开了,‘嘭’的一声就炸锅,命不好的,脑袋就被锅盖崩掉半边!”

    吴明半真半假的说着,唬得对方面色发白,不过他随后补充道:“莫要害怕,只要按着‘操作规程’来,保你全须全尾。”

    “当真?”

    “当真,一会伙房开饭,就有高压锅做的菜,到时可别好吃得把舌头都咬了!”

    说话间,房里的高压锅已经没了动静,吴明看了看怀表,确定时间已到,随即领着人进去将高压锅提了出来,交给厨娘处理。

    锅盖打开,香气四溢,此次做的是“高压锅焖羊肉”,是给主母和家眷们食用的,接下来得由厨娘处理,而随后用推车推来的五个高压锅,里面装着的才是供应伙房的美食。

    邾国公府里的沼气灶不止一个,而高压锅也不止一个。

    “继续开工!把锅都放到沼气灶上,仔细些,按着‘操作规程’来!”

    。。。。。。

    西阳城郊外,三台河畔某工坊,其中一处小院里,全身上下护得严严实实的林有地,领着同样全身上下护得严严实实的工匠,开始进行新一轮实验。

    他们面前有一个装置,像一个放大版的高压锅,只是外边多了许多管路和配件,其中最为显眼的是高压锅下的火炉,还有锅体上的圆形表盘——气压表。

    炉火旺盛,烧得其上的大高压锅散发出阵阵热气,林有地看看锅体上的气压表,里面的指针开始移动,他看了看手中的怀表,又看了看大高压锅的水位计。

    “水位偏低,加水!”

    “加水!,重复一遍,加水!”

    旁边的工匠们按部就班,加水、烧火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大高压锅外的管路弯弯曲曲,经过许多装置最后连在一座车床上。

    这车床原本是用水力来驱动,此次为了试验新装置故而进行了改装,要用一种新的动力来驱动车床的钻头,去钻更硬的金属制品,例如精铁棒。

    看着眼前的全套装置,林有地摸了摸脖子上的疤痕,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

    一年前,在这个院子里有一个更大的装置,名字叫做锅炉,有阁楼大小,运行起来得十几人伺候,按照最初的设计,这东西的“力量”很大,可以驱动上百斤重的铁轮。

    缩比模型模型、全尺寸模型、原理验证机,然后是实验型,制作出这个实验型锅炉总共花了五年时间。

    顺利点火、运转,一切都很正常,然后就是到处漏气,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大爆炸吞噬了一切,滚烫的锅炉水当场烫死五人,又有五人因为身上皮肤被烫得溃烂,苦熬了数日后死去。

    当时身上所穿的防护服没能保住这些人的命,防护服的布料还是太薄了,而且脖子处没有得到很好的保护,林有地因为离得比较远故而幸免于难,但脖子被烫伤留下疤痕。

    惨痛的事故,郎主宇文温随后暂停了这一实验,装置的尺寸大幅缩小,变成如同米缸的大号高压锅,而它要驱动的,只是车床钻头罢了。

    “林管事,压力到了!”

    喊声让林有地回过神来,他看向气压表发现指针处于黄色区域,立即按照方案开始下令:“拉闸,开始运转!”

    有人拉动一个闸门,大号高压锅轻微颤抖着,在场之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林有地没有开溜,而是以身作则坚守岗位,双眼死死盯着气压表。

    指针缓缓回落,这说明大高压锅里的气压在降低,降低的原因是蒸汽被排出去了。

    蒸汽推动叶片,叶片带动一个偏心轮如同水轮般转起来,通过连接装置最后将车床钻头带动,林有地看着飞快旋转的钻头,心中松了口气。

    他指挥手下接上转速表,开始测量钻头的转速,然而那转速表很快就出现故障,咔嚓数声之后裂开,零件散落出来。

    “林管事,转速爆表了!”

    “爆...爆表?转速这么快!”

    林有地十分惊讶,他们总结了将近三年的经验,呕心沥血才制作出这个转速表,其测量上限颇高,用来测水力驱动的车床。

    水利车床钻头的转速从来没超过测量上限的四成,结果...

    “切断连接,熄火,放蒸汽!”

    实验结束,效果超出预期的好,林有地按照规定开始做记录,历经无数次失败,总算有进展了。

    翻开那本厚厚的记事本,林有地看着一张树状图入了神,那是郎主画出来的所谓“科技树”,如今他们实验小组刚刚抵达的,是一个名为“蒸汽”的分叉。

    风力、水力、人力、畜力,宇文温对林有地所说的“蒸汽动力”,是从古至今从未见过的力量,据说可以驱动大船,还有铁轮车。

    能实现么?林有地不知道,而一贯信心满满的宇文温也不知道,他只是让林有地慢慢摸索,也许要摸索一辈子。

    实验代号“飞升”,何时成功?不详。(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科技树(续)

    黄州狱,一名男子被关在单间牢房中,他身形瘦弱面容憔悴,手脚都铐着镣铐,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上,看上去有些可怜。

    脚步声起,两名狱卒走进牢房,当先一人提着个食盒,内里装着几个炊饼和一碗粥,没好气的放在那人面前,冷冷的说道:“快些吃,莫要误了上路的时辰!”

    男子抓起炊饼,就着稀粥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这顿饭名为断头饭,是他在人世间的最后一餐,吃干抹净就可以“走”了。

    吃得太急,男子险些被噎着,狱卒赶紧上来拍背,避免对方活活噎死,逃过那正义的一刀。

    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然后把肉片分发给百姓生吞!

    狱卒看向男子的眼光极度不善,因为只有“人渣”二字,才可以形容此人的罪行。

    去年七月上旬,有数人于西阳东城街头诱拐一名女童,为女童母亲发觉后变成明抢,强夺女童上马车还不算,还要将其母一起抓走。

    此事激怒周围群众,齐心协力将马车拦下,追打这群胆大妄为之徒,最后逼入角落活捉押送州衙。

    黄州总管、黄州刺史宇文温亲自审案,结果这一审审出个惊天大案。

    首犯李阿五,为周国郢州人士,与其妻李陆氏,伙同数人拐卖儿童,流窜各地作案多年,其所作所为令人发指。

    李阿五等以多种草药熬制“**药”,借此迷拐儿童生财,不但如此还将这些受害儿童“另作他用”:供奉邪神,乞求长生不老。

    他们将拐来的儿童杀掉,以其遗体祭邪神,做完仪式后将遗体的肉吃掉,并将遗骨炼做药丸,据说服用后可百病不侵。

    诱拐儿童祭祀邪神只是其一,这伙人还将拐来儿童致残,按其供述,虐待之法及其恶毒。

    先将小孩的脚绑住,再用剪子剪去孩子的脚趾,接着用烧红的铁针插入脚掌,孩子登时昏死过去,然后再将脚浸入早已煮好的石灰水中,令其肿烂。

    接着挑断脚筋,灌其喝下秘制毒药,导致孩子双目失明,喉咙沙哑说不出话,这样做就是为了防止小孩看见亲人或相识之人呼救。

    致残的孩子被李阿五等人卖给各地乞丐团伙,乞丐团伙让这些孩子沿街乞讨获利颇丰。

    这一行当他们做了许多年,拐卖男女幼童不计其数,他们根据孩子的相貌和机灵与否,决定处置的方法。

    有长得漂亮的卖到远方去,长得难看又不是特别聪明的,就杀了吃肉然后炼骨为丸,还将这些所谓的药丸卖给一些妇女,用以打胎“去私孕”,获利颇多。

    案情至此,群情激奋,旁观审案的百姓冲破衙役拦截,一拥而上几乎要将这几人活活打死。

    本案牵连甚广,故而宇文温将李阿五等人收监,按其口供派人到其曾经犯案之地收集证据,大半年下来,收集到无数人证、物证。

    鉴于诸多罪行极度恶劣,李阿五等人死罪难逃,卷宗送至邺城秋官府,只批了三个字“斩立决”,而如今便是行刑之日。

    吃完断头饭,两名狱卒一左一右架着李阿五走出牢房,来到外面的那一瞬间,李阿五被明媚的阳光刺得双眼眯缝。

    待得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线,李阿五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到一处院子里,数名身着官服的男子早已等候多时。

    一名年轻的官员走上前来,看着李阿五问道:“本官黄州长史郝吴伯,你是何人?”

    “小的李阿五。”

    “李阿五,你贩卖、残杀儿童累计五十人以上,可认罪?”

    “小的认罪。”

    李阿五知道面前的这位年轻长史,他的案子实际上是这位郝长史接手审理,如今发问不过是走个过场,再说他也没有被冤枉,再折腾也只能是自己找罪受。

    验明正身,即将行刑,李阿五却没见到刽子手在院子里,正奇怪间,狱卒端来一碗水,代替送行酒给他喝,李阿五倒也痛快,将这碗水一饮而尽。

    不知何故,他只觉得脑袋发昏,天旋地转间两眼一黑失去知觉。

    “你们继续吧,按着规矩办。”

    郝吴伯看着昏过去的李阿五,心生厌恶之情,这种人渣若是一刀过就太便宜了,所以要“废物利用”。

    他和其余官员在一张单上签了字,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院子,狱卒将昏迷的李阿五放到一个木板车上,运到另一处院子里。

    院内一处房间大门敞开,狱卒将李阿五推进房内,里面十余个打扮奇怪的男子已经准备就绪。

    身上穿着名为“白大褂”的白袍,头上戴着白布无檐帽,将头发都收在帽内,每个人还带着白布口罩,手上戴着白色手套。

    房间内放着坛坛罐罐,有的烧着开水,内里的托盘上放着许多锋利的小刀和白色纱布,有的罐里飘出药味。

    众人见着李阿五被推了进来,个个脸上露出兴奋之色,齐心协力将李阿五扛上了一个木制平台上。

    这个长木板有个奇怪的称呼,叫做“手术台”,那几个狱卒交接完毕,头也不回的溜了出去。

    饶是他们“见多识广”,但也不敢在这里停留,因为一会要发生的事情太过恐怖,看了会做噩梦的。

    “脱掉衣物,画师准备。”

    “把他的嘴堵好。”

    “在胸膛上划线,手术刀准备。”

    “画师,十分钟内完成绘图!”

    有三人拿着画板、碳笔,照着被剥成光猪的李阿五开始素描,这活已经做了几次,所以驾轻就熟。

    十分钟到,人体绘图完毕,下一步开始。

    人体解剖,是邾国公赋予这些人的使命,作为宇文温所绘科技树的一个分叉,人体构造是军医必然需要精通的学问。

    战场上各种伤都有,但是有些伤例如骨折,四肢所受的箭伤、刀伤只要处置得当,能够挽救许多人的生命。

    还有躯干上受的伤,只要没有伤及要害,都有救回来的可能,所以军医需要对人体结构十分了解。

    不光是军医,济世救民的医者,要想救人也得了解人体的构造,所以一个精确的人体结构图,是医学发展最需要的东西之一。

    图从哪里来?解剖人体。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想要一具尸体可不容易,亡者家属不会允许他们“侮辱”尸体,若是找无主的路倒尸,又都是些腐烂发臭的遗体。

    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最好的解剖对象,但是解剖活人实在是有伤天和,故而邾国公安排的人体解剖任务,一直都是纸上谈兵。

    直到李阿五等人的出现。

    这些罪犯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做出了人神共愤的事情,拿来解剖再合适不过,执刀者也不会有心理负担。

    机会难得,遇到这种人渣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参与该项目的所有人都聚集在州狱这座小院,亲身经历**解剖。

    “想吐的,那边有盆,晕血的,自己不要勉强!”

    主刀者交代了各项注意事项,接过助手递过来的手术刀,看向旁边的画师:“都仔细些,这个是最后一人,下一个,也不知何时才有了!”

    “是!”

    李阿五拐卖儿童团伙,先前的几个已经被解剖完毕,如今剩下他最后一个,机会难得,所以大家很珍惜这最后一“课”。

    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沿着李阿五胸膛上画着的线切下,鲜血溅起,喷了主刀者一身,在数十只蜡烛的映照下,他的面孔狰狞异常。

    一旁的画师开始素描,将开膛破肚后的人体构造用笔画下来,每个画师都在白纸上提前写好了作品的名字:

    《李阿五五脏图》(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骨骼

    西阳城某作坊,工匠们正在忙碌,他们制作的东西有些特别,不是日用品,也不是军用品,而是一种和医学相关的东西——人的颅骨。

    从大人到小孩,从男人到女人,各类人的颅骨应有尽有,整个作坊阴气森森,一如人间炼狱。

    这些东西从哪里来?很简单,路倒尸,无人收尸的死刑犯,仅此而已。

    人体的构造,一直是医者想要探索但又是一个禁忌的领域,没有谁愿意自己或者亲人的遗体被解剖后去肉拼成骨架。

    挖坟更是不行,没人希望自己的亲人或者祖宗受如此侮辱,所以自古以来,对于人体构造的探索一直停滞不前,直到现在才有了突破。

    确切的说这突破是在黄州发生的,得官府允许能够尝试着“研究”,而研究的对象首先是无主的路倒尸。

    制作过程有碍观瞻,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经过许多次磨练,工匠们的“手艺”愈发精湛,制作出的“成品”完整度达到百分百。

    “长寿公请看,这是一颗成年男子的颅骨,未受外伤,头骨并无裂纹。”

    一名年逾半百的男子正打量着一颗颅骨,这颅骨装在一个漆盘里,两个乌黑的眼洞“盯着”面前之人,寻常人若见了怕是双腿发抖,但在他看来和猪、马、牛、羊的头骨并无区别。

    他看了看颅骨的嘴部,仔细盯着牙齿部位看了片刻,转头看向身边穿着皂衣之人问道:“此人年约三十?”

    “长寿公好眼力,此人生前春秋二十九又八个月。”

    人在吃东西的时候牙齿会磨损,寻常百姓因为吃的是粗粮所以磨损情况更严重,有经验的人根据对方牙齿磨损的情况,可以判断出此人大概的年龄。

    谁会有经验?验者或医者。

    所谓验者,是为官衙里负责验尸的仵作或吏员,这些人有祖传的技艺,积年验尸所以眼光毒得很。

    而所谓医者,不是所有的医生都能做到这点,寻常医生也用不到这种技能,因为研究死人的牙齿毫无意义,只有那些医术精湛想要更上一层楼的名医,才会继续钻研人体的秘密。

    身穿皂衣之人为州衙吏员,验了数十年尸体,而那位年逾半百的男子,则是一代名医姚僧垣的次子,长寿郡公姚最。

    “长寿公,请看这边,这颗头骨为一女子头颅,与男子头骨相比较,并无特异之处,也就是说无论男女,头骨结构都是一样的,骨块不多也不会少。”

    “此是自然,不但头骨,连身上的肋骨亦是如此。”

    姚最和那名吏员议论着人骨,没有半点不适,一如在屠夫处买排骨的百姓,评论着骨头的好坏。

    人的颅骨无论男女总共有二十九块,其中脑颅八块,有顶骨、颞骨、额骨、枕骨、蝶骨、筛骨等;

    面颅十五块,有泪骨、颧骨、腭骨、下鼻甲骨、上颌骨、鼻骨、犁骨、舌骨、下颌骨等,合计二十三块。。

    另有三对听小骨位于颞骨内部的中耳鼓室内,加起来一共是二十九块。

    大家都是“业内人士”,说起头骨来头头是道,姚最的知识是由父亲教授的,家中珍藏着一个完整的颅骨,而那名吏员是靠祖辈相传的知识,加上数十年的“实际操作”。

    这种知识有些见不得光,毕竟大庭广众之下讨论人骨话题,会让人觉得自己是吃人恶鬼,而如今情况却稍有不同。

    得朝廷特许,黄州州衙能够半公开的组织人手研究人体构造,当然人体来源只能是无人收尸的死刑犯,还有无主的路倒尸。

    即便如此,每一具尸体来之不易,先是解剖以了解人体结构,然后解剖后的尸体还得“去肉”,留下骨骼用作教学之用。

    单独的颅骨有之,完整的人体骨骼也有,房间内就有三副做好的人体骨骼,用木架支撑着“站立”,看上去就是一个个骷髅人。

    姚最走到一副骨架面前,仔细的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父亲当年教授的人体结构知识,如今不再虚幻而是“实物化”,理解起来再也没那么困难。

    “长寿公,在下仔细数过,成年人的全身骨骼不分男女共计二百单六块,可分为颅骨、躯干骨和四肢骨三部分。其中有颅骨二十九块、躯干骨五十一块、四肢骨一百二十六块。”

    吏员娓娓道来,他研究了多具人骨,算得上“见多识广”,所以即便是在身份高很多的姚最面前也不怯场。

    “幼童的骨骼略多,有二百一十七块左右,至于婴儿,有三百余块。”

    姚最点点头,他虽然没亲自数过,但父亲当年已将这些知识传授于他,“婴儿的骶骨并未愈合,故而多了几块,其他多出来的骨头呢?”

    “婴儿的尾骨多了几块,还有髂骨、坐骨和耻骨各两块最后会合并为髋骨。”

    姚最并未马上采信,仔细看了看一具婴儿的骨骼,又看了看成人的骨骼,最后才点点头:“有了这骨架,一目了然呐!”

    “长寿公说得是,不说其他,就是学习如何复位脱臼,看了这人体骨架,学徒们学起来事半功倍,若是治起骨折一类骨伤,心里也有数许多。”

    交谈间,两人走出房外,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这味道的来源两人心知肚明,所以未作停留,快步走出院子。

    姚最坐上马车往州学而去,他在西阳城的下塌处就在州学附近,和老友刘焯是隔壁。

    他的医术是后来才学的,可谓半路出家,比起医术来,姚最更擅长做学问,也正是这个缘由,和二刘之一的刘焯是好友。

    姚最之父姚僧垣为南朝梁国人,曾任梁国御医,侯景之乱时避祸江陵,后来西魏进攻江陵,将梁国文武百官及城中百姓北迁,姚僧垣和次子姚最来到长安。

    姚僧垣的神医之名响彻大江南北,在周国极受尊重,而姚最起初并未子继父业,而是以才学出名,为当时周国齐王宇文宪之僚佐,走的是做学问之路。

    后来宇文宪上奏天子,让姚最子继父业,从此他开始向父亲学习医术,技艺见长。

    大象二年的那场战乱爆发时,姚最在河北之地,从此和居住长安的父亲相隔千里,其兄长姚察一直在南朝,两兄弟无一人在姚僧垣身边。

    当年年初,天元皇帝宇文赟遇刺伤重,姚僧垣倾尽全力救其一命,随后因耗尽心力健康每况愈下,于年底病逝,消息传来姚最悲痛欲绝却无法奔丧。

    此次官军收复长安,姚最酝酿回长安为父亲扫墓,兼之好友刘焯在黄州西阳开学授业,特地在西阳城暂住几日等关中形势平稳,结果这一住就上了贼船。

    人体血管分布图,人体骨骼结构图,人体内脏分布图,这是那个作坊正在筹备制作的三张图纸,精通医术的姚最知道这对学医之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有了这三张图,人体的构造一目了然,这能极大促进医术的发展,有多少人能因此获益,又有多少人能死里逃生?

    活人无数,是父亲一身成就的写照,对于医者姚最来说,这也是他的信念,而对于绘画大家姚最来说,若是能亲手整理、绘制出这三张图并刊行于世,那将能名垂青史!(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速食

    沔州州治甑山,城外汉水畔一处临时宿营地内,宇文温看着眼前一碗速食米饭发呆,这玩意他吃了几个月,如今见着就没胃口,不但如此还隐隐反胃。

    行军打仗后勤是关键,而如何尽快做好可以入口的食物也很关键,所谓的“速食食品”便成了宇文温要“发明”的东西。

    这年头没有塑料袋,也没有罐头,“真空包装”的速食食品就不要想了,至于方便面什么的倒是可以想想,只是太耗油。

    用方便面做速食食品可以,但规模大不起来,这年头即便黄州猪再多,拿猪油来油炸方便面也太奢侈了,一旦上量那么钱袋子可撑不住。

    所以宇文温根据“先进经验”弄出了肉松,还有相对易于储藏的火腿、腊肠等肉制品,但这玩意太贵况且也不能当主食,粟、麦、米其中之一总是少不了的。

    正统六年式预蒸自热速食米饭,每一粒米都经过高温蒸煮然后干燥储存,食用前倒一杯热水泡发即可,省时又省力还能填饱肚子。

    而热水用的是“高科技”快速加热方式:以生石灰加水放热原理制成的自热碗,这一神器的出现,让速食米饭解决了后勤供应的一大难题?

    鬼才信哦!

    宇文温看着自己泡出来的速食米饭,许久都无法动筷,构想是好的,吃上几日也没问题,可连续吃上数月就是问题:味同嚼蜡。

    口感差,只能靠佐料辅助进食,他从旁边拿出一小包肉松倒了些许到碗里,又从竹筒里倒出半个咸蛋,捞了捞开始酝酿“食欲”。

    即便有榨菜或者咸鱼、咸蛋之类送饭,这东西吃进嘴里依旧味同嚼蜡,进了肚子要是倒霉的还会腹胀。

    基于一贯的“科学态度”,宇文温发明出这东西时进行了小范围试吃,当时反响还不错,奈何食用的周期太短,如今吃上数月之后,肚子都开始不舒服。

    也亏得此次也算是小范围食用,受肚子不舒服的人没有影响到全军的作战,而一贯身先士卒的宇文温,吃速食米饭疑似“中毒”,肚子已经连续数日“嘀嘀咕咕”了。

    一旁的张鱼硬着头皮问道:“郎主,这东西实在是难以下咽,不如换碗米饭?”

    换?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宇文温心中哀叹一声,苦笑着摆了摆手,硬着头皮吃起这碗速食米饭,他既然要求别人吃,那么自己也得做个榜样。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为了在军中推广各类速食食品,宇文温已经豁出去了。

    战争很残酷,一支军队被围,断水断粮很危险,而断柴也很危险,没有柴火就没法生火做饭,将士们总不能拿着米生吃,所以自热式速食食品真的是神器。

    只是如今看来,速食米饭这种东西已经超过了技术能力范围,宇文温改善后勤的计划得靠后了。

    好容易吃完,宇文温强忍着呕吐的反胃感走出营帐,在他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营帐,从关中回师的军队就在这里扎营,而从关中迁入山南就食的百姓也在此处暂居。

    他们的目的地在出了汉口后分为两处,虎林军和府兵大部乘船直接顺流而下回黄州,少部分跟着宇文温走涢水去安陆,而百姓则是到长江南岸登陆,定居鄂州州治夏口。

    关中大战,收成必然受影响,而囤积许多粮草的广通仓被宇文温烧了,靠着长安城里太仓的存粮养不活这么多军队和百姓,所以要分流一部分人到山南就食。

    这也是填充山南各州人口的好机会,尤其江南的鄂州,历经战乱后人丁稀少,需要百姓定居开垦农田供养军队。

    首批四千户百姓,随着班师的宇文温去山南,到了上洛停留数日,待得新造船只够数后顺着丹水南下,接着入汉水经襄阳一路继续南下。

    在甑山停留数日,等鄂州夏口做好准备后再启程,第一次组织如此大规模人口转移的宇文温,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只要一不留神,就会酿成人间惨剧。

    组织度是最重要的,携家带口的百姓长途跋涉不容易,上万的百姓携家带口长途跋涉更不容易,一旦照顾不周,饿死、病死、累死的人会大量出现。

    三十多年前,西魏攻破梁国国都江陵,把城中百姓悉数迁往长安,时值寒冬腊月,大量百姓在徒步迁徙途中死亡,到了长安,已经十去六七。

    宇文温曾听郑通说起一个故事,当年江陵百姓迁徙之时,有一刘姓吏员亦在其列,他的遭遇,正是这场长途迁徙中受难百姓的缩影。

    侯景之乱时,此人双亲、发妻和长子没于战乱之中,好容易逃到江州,又遇见梁国宗室内讧,次子中流矢而亡,颠沛流离来到江陵,没安定几年却被迁往长安。

    怀抱幼子,跟着大队人马走在冰天雪地之间,因为饥寒交迫,幼子啼哭不止,这是他仅存的骨肉,紧紧抱着不肯放弃。

    即便如此,数日后幼子还是冻死在他怀里,家破人亡的刘姓吏员,最后也饿死在途中,这种人间惨剧,宇文温绝不容许发生在自己面前。

    从长安出发前,他就召集众将拟定了行动计划,精确到每日的行程和应变,沿途粮食的供应,还有宿营地的安排,都一一做了确定,并预先派出骑兵去往沿途各处通知。

    山南荆州地界做好准备,调集粮食和车马沿着武关道向西前进,上洛城驻军开始伐木造船,方便大部队在城外登船顺着丹水南下,这样可以省时省力。

    随军前往山南的百姓,分批次出发,每一批都有虎林军的将士随行,老弱病残都有马车坐,车不够,辎重车腾位置,步行速度缓慢,他就严格限定每日只走三十里,正好日落前在驿站旁边扎营休息。

    组织军医日夜巡查,发现病人及时处理,士兵负责维持治安,有作奸犯科者,无论是平民还是军人,一律严惩。

    春天夜风寒凉,百姓御寒的衣物可能不够,他就动员将士将备用衣物捐出,粮食供应以百姓优先,而宇文温自己带头吃速食米饭,省出粮食给士兵。

    熬了月余,将近三万人的大部队终于来到甑山,距离夏口已经不远了。

    惨剧没有发生,他们作为“开路先锋”,为后续的迁移了个好头,沿途的驻军和官员已经有了经验,能够有效地接待后续的迁徙队伍。

    统军田正月近前,他刚从夏口打前站回来,还带来了鄂州刺史周法尚的回复:夏口已经做好准备,能够接纳前来定居的百姓。

    “做好准备了?正月,你可别糊弄本官。”

    “末将不敢糊弄,周使君自从接到消息,便和郑长史组织人力修建房屋,又从邻近各州调来大量粮食,末将已经查看过,房屋大半修好,新起的粮仓也填满。”

    “房屋修得这么快,都是木屋吧?还有那粮仓,仓促间修起来的,防潮怕是靠不住,没打算长期使用吧?”

    “正是,待得粮食分发完毕,粮仓就改作他用,末将抽查过许多间房屋,不敢说华屋广厦,至少遮风挡雨是没问题的。”

    “既如此,明日便启程,要是出了纰漏,你、周使君还有郑长史,自己去给百姓一个说法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安置

    夏口,密密麻麻的船只泊在岸边,百姓携家带口登上陆地,不安的看着面前,许多士兵排成人墙,只露出些许缺口,一排排竹篱笆在缺口后形成通道,向着城池蜿蜒而行。

    有通晓关中话的吏员,站在高处拿着纸皮筒高声喊着,招呼百姓前进。

    这些吏员也是关中人,随着百姓迁往山南,沿途被组织起来维持秩序,如今继续发挥作用,用关中话告诉百姓该怎么办。

    其一,排队前进,一家人一队,光棍就自己一队,敢插队的当日口粮减半。

    其二,登记户籍,包括一家人的姓名、籍贯、原来的居住地、家庭关系等等,如有瞒报者后果自负,举报者有赏。

    其三,入城后,每家都有房子住,有被褥发,男女老少都有新衣服一套,每家发五斛米,头一个月的一日两餐,由官府负责!

    前两项倒没什么,最后一项说完后让百姓们骚动起来,他们以为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夏口之后,一家人会有吃不完的苦,没想到竟是如此安排。

    不论心中如何想,有这么多士兵盯着,没人敢造次,百姓们老老实实以家为单位排队前进,在同样说着关中话的吏员那里登记了户籍信息。

    待得登记完毕,有人领着继续前行,进了城后,他们被带到新立的街坊,那里一一排排新建的木屋已经虚位以待。

    乔谷雨搀着颤悠悠的老母亲,左手被人紧紧拽着,低头一看却是媳妇抓着自己,瘦弱的她抱着年幼的孩子,满是不敢相信的目光,一家人来到千里之外的江南之地,原以为会被没为奴隶,未成想竟然还能有自己的房子住。

    一路上乔谷雨担惊受怕,担心媳妇被周军士兵拖出去“玩玩”,又担心缺衣少食的,老母亲和儿子顶不住,结果一路平安抵达此处,还有落脚的地方。

    “乔谷雨是吧?”

    一名吏员走到他面前问道,乔谷雨赶紧点头称是,正琢磨着对方是不是要收些“意思意思”,却见一旁的大篷车上搬下来几床被褥。

    “乔谷雨,一家四口,三大一小,被褥四床...”

    吏员高声念起来,旁边围着的一群人开始忙碌,按人头把被褥、衣物还有简单的小家具等东西准备好,推来独轮车驮起。

    四片带绳子的竹牌发到乔谷雨一家手中,按着吏员的要求挂在手腕上,那竹牌上面都刻着一个狗,正摸不着头脑之际,吏员领着他们沿着街道向前走,几名青壮推着独轮车紧随其后。

    街道两侧是一排排整齐的平房,一眼望去每边足有十余排之多,乔谷雨紧紧跟着不敢张望,也不知走了多久,吏员停下脚步。

    “乔谷雨,你看看右边,这排房子最外侧的墙上,是不是画着一只狗?”

    一家人看向右侧墙壁,果然上边画着一条大狗,墙面雪白,那条黑色的大狗看上去醒目异常,若是晚上也能分辨

    得清清楚楚。

    又看向旁边,另一排房子最外侧的墙壁上画着一头牛,而其他排的房子外侧墙壁上,画着马、猪、猫、鸡、鸭、鹅等家畜家禽。

    “乔谷雨,你们一家的房子,是在狗字第贰号,记住了。”

    还没等乔谷雨回过神,吏员招呼青壮推着手推车走进房前通道,在第二间房子面前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这排房屋第一间的房门打开,一名中年人拿着串钥匙走了出来,乔谷雨透过门口望向里面,发现有一女子正抱着婴儿喂奶。

    似乎这中年人一家子也是住在此处。

    乔谷雨收回目光,却见中年男子和那吏员交谈起来,片刻后吏员向乔谷雨介绍,说这位姓钟,是这排房屋的“舍长”。

    “往后有什么事,只管和钟舍长说,他一家住在这里,照应你们安心定居,如果平日里出去后回来记不得住在哪排,就看手上的竹牌,或者在街口小院报上‘钟舍长’三个字,那里的人会领着你过来。”

    乔谷雨忙不迭的点头称是,和钟舍长寒暄了几句后,拿着钥匙打开了“自家”房门走了进去。

    房屋为木制,分内外共三间,后面还有个一小院,当然院墙就是竹篱笆,而房间里已经有了简单的卧榻、草席,院子里竖着两个竹竿架子,之间连着一条麻绳,是为晾晒衣物所用。

    乔谷雨将自家分得的被褥、衣物等东西放好,又跟着吏员去领了木盆、木桶、竹篮、碗、筷、扫帚等日常用品,最后亲自将几袋糙米搬进家之后,才彻底放下心来。

    “阿郎,这...这就是稻米?”

    “应该是,孩儿也从未见过,官府如此说,想来就是。”

    老母亲探手从米袋里掏出一把带壳的稻米仔细打量着,世代吃粟、麦的关中人,初次见到江南的稻米,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媳妇拿着一件衣服仔细看着,满是惊讶的表情:“这布料不错啊,用手撕撕不烂,就是尺寸不合适,得改。”

    “能改,钟舍长说明日就发针线和剪子,我们自己就能改了。”

    “这要多少钱?”

    “针线不要钱,剪子用完了得还。”说到这里,乔谷雨不忘补充最重要的消息:“官府说,从今日起,每日两餐都有人按时送到路口,大家排队去打粥回来吃。”

    “吃粥能饱么?一人能有几碗?”

    “大人两碗,小孩一碗,反正钟舍长是这么说的。”乔谷雨说完拿起刚领回来的一个碗,“喏,这么大,够吃了。”

    “那会不会稀得和水一般?”

    乔谷雨看了看那几袋糙米,摇了摇头:“官府都发粮食了,不至于此吧...”

    他的母亲倒是有些见识,问了个关键问题:“方才官府说头一个月管两餐,那往后我们靠什么度日?”

    这个问题很关键,他们背井离乡来到这里,没有一寸土地如何养活一家人,过了一个月后坐吃山空怎么办?

    乔谷雨知道这事关一家人往后的生活,把钟舍长方才所说讲了出来:“母亲,官府说先住上几日,待得缓过来后,官府会发农具、工具。”

    “说是我们要帮忙开荒、修水利,秋收时能分粮食,到了明年,就能分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军令状

    夏口城头,宇文温举目远眺,江面上无数战船向东行驶,上面装载着他的虎林军及府兵将士,如今正顺流而下向着下游的黄州前进。

    黄州军班师,身为主帅的宇文温未能同行,他如今身兼重任,在夏口稍事停留之后,就得前往安陆替父亲坐镇山南。

    收回目光,宇文温转身笑道:“周使君,陈国这阵子算是被你折腾怕了。”

    鄂州刺史周法尚微微一笑:“总管,巴州陈军不过是骚扰,其实是有心无力,如今总管率兵归来,黄州地界终于可以消停了。”

    “消停?这可不行,正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周使君若是偃旗息鼓,巴州陈军恐怕心思又活络了。”

    “总管的意思?”

    “继续。”

    “下官明白。”

    周法尚就等这句话,宇文温的策略很合他的胃口,正所谓‘以攻代守’,与其分兵四处把守要地空耗钱粮,还不如主动袭扰,扰乱陈军的部署。

    黄州总管宇文温领兵出征,留守的黄州军却没有消停,虽然兵力上不占优势,但主动出击后,完全掌握了主动权,各地陈军疲于奔命。

    东面,总管司马杨济屯兵蕲口,弄得江州陈军风声鹤唳;西面,他不断派兵袭扰陈国巴州,折腾得对方疑神疑鬼,一个月内重复调兵五次以上,肥的拖瘦,瘦的拖垮。

    虽然巴州陈军看出来他是袭扰,但却不得不防,周国的鄂州即为原先陈国的郢州,向西与陈国巴州陆地相连,原先郢州的上隽郡如今大部为陈国所有,郡治下隽距离巴州州治巴陵不过百余里。

    时不时出现在下隽郊外的周军,弄得下隽陈军鸡飞狗跳,聚集重兵严防死守,而城外的农田却无法耕作,如今春耕开始,误了农时今年怕是要大规模歉收。

    然而周法尚却未因此劳师动众,因为袭扰下隽和巴州地界的军队,其实并不是官军。

    他们是响应周法尚的号召,‘为国分忧’的捕奴队。

    江南鄂州境内的捕奴队,基本都是本地豪强或山寨寨主组织起来的,对于鄂、巴交界处的地形熟得不能再熟,要强攻城池办不到,但不时袭扰却拿手得很。

    打着官军的旗号,在下隽或巴州地界出现,可以弄得陈军烽烟满地,对方即便知道他们是袭扰,却不敢掉以轻心,因为若是稍有懈怠,一旦周军真的杀来就完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巴州陈军也策划过数次报复式进攻,全都是前锋受挫后立刻收兵,生怕被周法尚趁机衔尾追击。

    宇文温领兵在外征伐数月,周法尚在鄂、巴交界地带也折腾了数月,疲兵之计的效果已经出来,巴州陈军无暇他顾,只求日子能过得安稳些。

    这就是宇文温想要的效果,如今周、陈两国的态势,就是麻杆打狼两头怕,嘴巴上喊打喊杀,其实谁也不想主动进攻。

    周国灭隋指日可待所以不想两线作战,如同一条巨蟒吞了猎物后需要盘着不动以助消化,而陈国么...

    “总管,下官探得消息,因为各地民变四起,陈国焦头烂额,已经无暇北顾了。”

    “周使君在建康有细作?”

    “下官亲友众多,建康城内,总是有些故人...”

    这种事情没必要问得太明白,周法尚在建康有故人,而宇文温在建康也有“朋友”,各种消息都能及时的“反馈”到西阳。

    陈国为了维持住淮南州郡,不惜调动大量人力物力,两年多下来,百姓已经不堪重负,一如明末的辽饷逼反了无数百姓,陈国“淮饷”的副作用已经出现了。

    劳役、兵役无尽头,为了防止逃役,官府实行连坐之法,结果逼得更多的人举家逃亡,各地豪强趁机吸纳逃人,吞并抛荒的无主之地。

    自耕农是国家的柱石,赋税、兵员、劳力都靠着自耕农提供,如今陈国破产的自耕农越来越多,税收萎缩,维持国防已经越来越吃力了。

    造反,可能会死,不造反,必然死全家,活不下去的百姓揭竿而起,先是冲击米铺,然后是官仓,接着是吃大户,最后是杀官。

    历史上这个时期未出现的大规模民变,一如星星之火在陈国国内燃起,至于能否燎原就无法预知。

    宇文温和周法尚交谈了片刻,对方还有公务在身故而告退,走了没多久又有一人登上城头,却是鄂州长史郑通。

    “这几日安置关中百姓,郑长史四处奔走辛苦了。”

    “此乃下官份内之事,不敢说辛苦。”

    “不敢,这两个字用得好,知道的说本官好大官威,不知道的只说本官不恤下属,横竖都是你占了便宜,哈哈哈哈。”

    宇文温心情很好,所以和郑通开起玩笑,这位昔日落魄到街头算命的梁国小浊官,如今终于可以施展胸中抱负,虽然看上去憔悴许多,但看得出干劲十足。

    “总管,四千余户百姓均已安置完毕,下官全程监督,没有人敢中饱私囊或者欺压百姓。”

    “话不要说那么满,胥吏的德性你再清楚不过,不要掉以轻心。”

    “总管请放心,这些吏员都是精心选拔的,他们都知道做得好将来还有受重用的机会,所以没人手脚不干净。”

    郑通的信心很足,他当年就是事务官,各种规则、潜规则门清,此次鄂州安置关中百姓事宜,实际上是他主导,细得不能再细的安置计划都是郑通带着下属制定。

    光耍嘴皮子没用,这几日的安置工作顺利完成,郑通的民政能力得到再次体现,而新的挑战也即将来到。

    “关中局势变幻莫测,农田歉收几成定局,即便朝廷收复洛州能够运粮入关中,那也是杯水车薪,依旧要迁移许多百姓入山南就食。”

    宇文温说完盯着郑通:“僧多粥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知道是何意思么?”

    “总管,鄂州还能安置更多的百姓!”

    “能么?这可不能开玩笑,百姓千里迢迢南下,总不能到夏口做饿殍吧?”

    “总管,搭建木屋有黄州作坊供应木料和铁钉,不是问题;衣物、被褥,有黄州作坊供应布匹也不是问题;农具,有大冶监在,更不是问题,唯独粮食,得靠总管筹集了。”

    “说得轻巧,你让本官去哪里弄这许多粮食?”

    “总管必然会有办法的,下官一直深信不疑。”

    宇文温拍了拍郑通肩膀,似笑非笑的说道:“虽然不是行军打仗,你,敢立军令状么?”

    “不知后续会有多少百姓来鄂州?”

    “一万户。”

    “下官愿立军令状。”(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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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3786/ 第一时间欣赏逆水行周最新章节! 作者:米糕羊所写的《逆水行周》为转载作品,逆水行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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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介绍:
余文穿越到北周时期,化身宗室贵族西阳郡公宇文温,娶得如花美眷。 按历史轨迹妻子即将被皇帝强占,随后皇帝更是因此杀夫夺妻,而不久后篡位建立隋朝的隋国公杨坚也将对宇文一族举起屠刀。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余文决意反抗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逆水行舟。 隋国公,听说你要造反? 天地良心啊杨广老弟,你们家倒霉我也不想的。 李爱卿,你家李建成和李世民怎么又打起来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昏君,把天下交出来!逆水行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逆水行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逆水行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