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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米糕羊     逆水行周txt下载     逆水行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九章 心碎了无痕

    雅间,宇文温面无表情的坐着,案上佳肴一点都没有动,温好的酒一口也没尝,丰盛的酒菜就这么渐渐冷了,看着窗外柳絮般的飘雪,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慢慢结冰。

    对坐的郑通,示意酒僮把酒菜拿下去重温,见着宇文温如此模样,他也不知道怎么劝,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

    平心而论,作为一个男人,他能理解宇文温此时的心情,只是那流言怎么听怎么觉得假,别的不说,光是那细节听起来就不对。

    说得好像亲眼所见一般,当然听着让人那什么,可细细一想,肯定是无中生有,宇文温率领周军把陈国郢州折腾得鸡飞狗跳,陈国百姓难得有机会编排,自然是什么难听编什么。

    那个假宇文温入府,想来是确有其事,只是具体发生了什么,光凭千里之外歪了不知多少轮的流言,根本无法断定真相如何。

    正所谓三人成虎,也许是那个假宇文温入府之际就被识破,随后便被扭送官府或者“意外身亡”,可能事情闹得大了些,有些许风声传了出去,所以被人编排成粗鄙不堪的流言。

    男人嘛,就喜欢听这种调调,又能恶心宇文温,那陈国百姓何乐而不为?

    至于那个假宇文温是否真的样貌和真人无二,郑通持否定态度,不过天下无奇不有,万一真有人长得和宇文温相仿也有可能,但郑通不认为此人能装得惟妙惟肖。

    样貌也许相仿,言谈举止也许能模仿一些,可真要谈起事情来,肯定要露陷,家务、政务,无论哪一方面说多了肯定对不上。

    其他的不说,那个深不可测的司马杨济,郑通就知道宇文温时常与其折腾些奇怪的东西,他看杨济此人可不像是那么好糊弄的主。

    郑通的妻子在宇文温府里做事,据其所说,夫人尉迟氏并非无知妇人,而那位侧室杨氏,给人的感觉是气势很强,看起来出身不一般,也不是好糊弄的人。

    至于侧室萧氏,郑通知道这位其实是梁国公主,虽然自幼在民间长大,但也非外表所见弱不禁风,至少心思细腻是有的。

    所以那假宇文温即便混入府里,想来没多久也会被拆穿,郑通就怕宇文温想歪了,心性大变可就不妙,他觉得若是平常时日,对方肯定能想通其中关键,只是如今医者不能自医,关心则乱。

    “嗯?怎么店家还没上酒菜么?”宇文温忽然问道,他似乎从走神状态中恢复过来,见着自己案上空荡荡故有此问。

    “郎君,酒菜已冷,在下让他们拿下去重温了。”

    “啊,我走神了?”

    郑通默默地点点头,宇文温如此失态,他可是第一次见到,不过扪心自问,万一是自己出远门,在外听得别人在市井街头如此编排,大约也会心智大乱。

    “点了什么酒菜?”

    “在下让店家上些招牌酒菜。”

    “让他们上最好的,最贵的!!”

    得,这位还是憋着一肚子火,郑通知道宇文温向来对吃喝不是很讲究,如今这模样分明是要发泄,于是无奈的点头说正是要上最好的、最贵的。

    “怎么没有小娘子陪酒?”

    郑通闻言干咳一声:“郎君方才板着脸,陪酒的小娘子哪里敢吭声,在下将她们打发走了。”

    “你可以和她们嬉笑怒骂啊...”

    “郎君,在下不敢造次。”郑通小心翼翼的回答,眼下宇文温明显想找茬,他可不想倒大霉。

    片刻后,温好的酒菜端了上来,宇文温总算动起筷子,而郑通也陪着一起吃了起来,没一会听得外边似乎有欢呼声响起。

    那动静越来越大,似乎是从城外向着城里传,越来越明显的欢呼声如潮涌来,似乎许多人都被感染,声嘶力竭的欢呼着。

    “正月十五已经过了吧,什么节日如此热闹?”

    宇文温自酌自饮,郑通则是侧耳倾听,但不用他劳神,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大捷,大捷!官军攻克淮阴收复淮南!!”

    欢呼声在城中各处引发共鸣,许多人涌出酒肆,在街道上为官军大捷欢呼雀跃,有的人热泪盈眶,有的人嚎啕大哭。

    被周国夺去逾五年的国土,官军终于收复了!!

    这一刻,建康城似乎沸腾了,官军大捷,对于陈国百姓来说是重大的好消息,而对于宇文温来说,却是无奈至极。

    周国五年派兵攻取陈国淮南、江北州郡,两国如今是敌国,他作为周人身在陈国京城建康,目睹陈国百姓的欢呼雀跃,既不能附和,也不能破口大骂。

    若是平时,他也就是一笑了之,然而此事心境大变,那欢呼声怎么听怎么刺耳。

    陈国收复淮南,周国局势恶化,而西边隋国咄咄逼人,腹背受敌之下往后有一段苦日子熬了,这对于宇文温来说是事业上的长远危机。

    我老婆被**害了!!

    一想到这个,宇文温思维再度进入死循环,事业不顺,家庭破裂,所谓的“中年危机”在他身上提前上演。

    老婆被人搞了,公司濒临破产,股市大跌股票被套牢,房贷断裂房产被银行没收,宇文氏巴州有限公司总经理宇文温穷途末路。

    默默地走上天台,咬破手指血书一个惨字,随后纵身一跃,融化在蓝天里。

    心碎了无痕!

    仿佛有二胡声在耳边响起,凄凉哀怨的二泉映月回荡在脑海里,好容易回复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事业、家庭双双失败的宇文温,几乎要看破红尘了。

    隔壁忽然有人高声念了一首诗,大约是引用他人诗句:“吴兴吴叔庠所作,颇应此景...”

    “剑头利如芒,恒持照眼光。铁骑追骁虏,金羁讨黠羌。高秋**月,胡地早风霜。男儿不惜死,破胆与君尝。”

    “好!”

    一阵附和的叫好声从隔壁传来,听在宇文温耳里要多假有多假,他本就心情极差,又听得如此诗句,不由得冷哼一声:“狗屁不通,不合时宜!”

    郑通闻言心中叫苦,宇文温的声音可不小,隔壁的要不是聋子肯定能听见,如此大煞风景的事情,对方肯定不依不饶。

    这可是敌国京城,要是闹起来肯定露陷,他自己也就罢了,小鱼小虾而已,宇文温的身份可不低,搞不好会被拉去游街示众。

    果不其然,隔壁瞬间沉默,不一会脚步声响起,只听门外候着的张鱼和什么人在说着话,片刻后门推开,张鱼苦着脸说道:“郎主,隔壁有人说要进来见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闻官军收复淮南州郡

    宇文温面无表情的起身,打量着门口处进来一人,此人年约三四十,样貌倒是堂堂,观其衣着颇为讲究,大约家境富庶。

    “鄙人姓孔,郎君如何称呼?”那人自我介绍随后问起宇文温来。

    “某姓余。”

    “余郎君,方才我等在隔壁吟诗,那句‘狗屁不通,不合时宜’可是郎君所说?”

    “正是,怎么,还不许人说了?”

    “请问郎君何以见得‘狗屁不通,不合时宜?’”

    郑通见着场面愈发火爆,便要请这位坐下,未曾料随后又来两人,看上去都是三四十岁,一身衣着气派不凡,料想是出来一起饮酒作乐的官宦或世家子弟,被宇文温方才那句话惹毛了。

    双方坐好,宇文温借上前面的话题:“方才某所说,狗屁不通,不合时宜,是那诗句里有‘高秋**月’,不知孔先生觉得如今是几月份?”

    他特地叫对方“先生”,讽刺意味很浓,结果未等这位孔先生开口,后来的两人之中一名微胖之人先开了口:“这位郎君,方才是我所念吴叔庠之《胡无人行》,不过是引用罢了,何故如此吹毛求疵?”

    见着宇文温看着此人不言语,那位孔先生赶紧介绍:“余郎君,这位是关郎君,这位是沈先生。”

    “关郎君,方才捷报传来,全城百姓欢呼雀跃,想来是有感而发,为何不即兴作诗一首,却引用前人诗篇?”

    宇文温心情恶劣,所以打算毫无顾忌的施展毒舌,他不知道‘吴叔想’是谁,也不想知道是谁,反正就是要发飙,活该这几个人撞到枪口。

    “借花献佛有何可不可?”

    “莫非关郎君不会作诗?”

    耳光‘打’得啪啪响,不光那三人听了面色一变,就连郑通听了也是皱眉头,这年头说人不会作诗,和骂人是文盲白丁没区别。

    诗好不好是一回事,作不作得出是另一回事,他觉着这三人应该是官宦或者世家子,被人骂做文盲,这和侮辱没区别,事情会越闹越大的!

    “余...郎君。”那个关郎君似乎在深呼吸,缓和自己的气息,“何故说我不会作诗?听人引用诗句便如此武断,这样不好吧?”

    “哦,那就算关郎君会作诗罢。”

    旁边那名消瘦的沈先生,闻言冷笑一声:“余郎君口气好大,莫非经纶满腹故而恃才傲物?”

    “不敢当,至少能作诗。”宇文温句句嘲讽,又是一巴掌“抽”在对方脸上。

    “既如此,那我等便洗耳恭听?”

    “郑先生,让店家拿纸笔来。”

    “余郎君,出口成章即可,何必用纸笔,莫非是拖延时间么?”

    “沈先生,某非曹子建,不用七步成诗吧?”

    “哈哈哈,也罢,是沈某太心急了。”

    “无妨,既如此,那某便献丑了,不过只会七言诗,不知可入各位法眼?”

    “七言诗?这倒有趣。”关郎君闻言摸了摸下巴处的小胡须,随后饶有趣味的补充了一句:“无妨,余郎君可尽情作诗。”

    宇文温整了整衣襟,环视在场众人,转身缓缓走向窗户,开口说道:“闻官军收复淮南州郡...”

    “建康忽传收淮南,初闻涕泪满衣裳。”

    “北望家乡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京口渡天堑,欲抵洛阳向河阳。”

    他念完诗,正好走到窗边,近午的阳光洒在窗外花草树木上,映衬出一个落寞的身影,一如南渡的士人,愣愣的看着窗外远处模糊不清的江景,似乎是要看清遥远的北方故乡。

    屋内一片寂静,郑通默念着宇文温“所作”七言诗,满是惊讶的表情,他从没见过宇文温吟诗,而且吟的还是罕见七言诗。

    这诗太妙了!

    前面六句,很贴切如今的情形,一如寓居建康的南渡人士,听闻南朝官军收复淮南后激动的样子,“涕泪满衣裳”“喜欲狂”。

    然后放歌纵酒,趁着青春年少要到建康旁的京口乘船,渡过长江天堑抵达北岸,然后想着向故乡前进。

    故乡在哪里?到了淮南再向北抵达名城洛阳,然后渡过黄河抵达北岸河阳,晋末衣冠南渡之后,多少侨居江南的人魂牵梦绕,就想着要回到黄河以北的故乡。

    只是隔着一条黄河,但却是遥不可及。

    东晋、刘宋、萧齐、萧梁还有如今的陈国,多少名臣良将挥师北伐,却一次次折戟沉沙在黄河岸边,无论南军将士如何奋战,到了冬季黄河结冰,如潮的北军骑兵踏冰渡河大举南下势不可挡。

    黄河防线,河南四镇,碻磝、滑台、洛阳、虎牢,多少南军将士血战于此,却未能扛住北军骑兵大举进攻,只能凭借淮南之地羽翼江南建康。

    可如今这首诗却有一个很好的意头。

    淮南已收复,淮北呢?河南呢?河北呢?要“欲抵洛阳”,那么官军定要收复黄河以南州郡,若要“向河阳”,那么黄河北岸也一定收复了,这是预祝官军克复中原!

    郑通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他作为纯正南人,可以理解这首诗表现出来欣喜若狂的情绪,如果不知道作者,那他一定以为这是南渡人士所作,是真心实意为南朝官军收复淮南州郡感到激动。

    可...这位是北人,还是北朝宗室,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如此感情?别的不说,光是周、陈两国敌对,宇文温为敌军攻占己方国土作诗庆贺,这...这算是什么?

    郑通想到这里不由得错愕,他不知道宇文温到底怎么了,心里琢磨着莫非是为流言气昏头,神经错乱?

    “好,好,好!”

    关郎君连说三声好,率先打破沉默随后抚掌大笑,而孔、沈两位也是默默点头,脸上均是赞许之色。

    这首诗虽然是七言体,但确实不错,捷报传来全城沸腾,很贴切此时众人的心情,而最后两句的意头可真是太妙了!

    “余郎君果然好文采!如此乡愁,莫非是南渡人士?”

    “某祖上为关中人士。”宇文温淡淡的说道,诗当然是好诗,那可是杜甫所作《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千古传诵的诗,他小小的改了些。

    “听余郎君口音,似乎也是关中一带。”关郎君点点头,看向宇文温的眼神满是赞许之色:“关某不才,于隔壁与同好饮酒作诗,不知余郎君可否移步,切磋切磋?”

    “某乡野村夫兼之心情不佳,怕是会口出不逊。”

    关郎君又微微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方才...不过酒可解千愁,余郎君不如抛去俗世烦恼,来个一醉方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飙诗

    关郎君盛情邀请,若宇文温赴宴那么就免不了吟诗,按着平日来说,宇文温是不会掺和这种文人聚会的,他古文功底不怎样,要原创诗句难度很大。

    作为接受过高中语文教育的现代人,他可以“盗版”,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唐、宋,那些唐诗宋词他都可以窃为己有,只是觉得这样太无趣,所以不愿为之。

    况且文人聚会吟诗,要根据实际场景“有感而发”,那些名诗未必恰到好处或者完全贴切,若是沽名钓誉用这些名诗刷声望,万一到了不合适的风景,万众瞩目之下念出打油诗,那可是要多丢脸有多丢脸。

    但今天不同了,宇文温得知大小老婆被人搞,心已碎成千万道,整个人已经接近黑化,无所谓名声只想着发飙,谁撞上来都得被打脸!

    ‘我老婆被**害了!’一想到这里他只觉心里堵得慌,若不是理智尚存,他真要冲到建康大街上拔刀乱砍。

    郑通十分担心宇文温如今的状况,拼命使眼色让对方回绝,如今他们在陈国京城建康,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万一宇文温喝醉酒,把不该说的都说出来,那可真是要命的。

    “如何,余郎君移步隔壁?”

    “既如此,那余某便却之不恭,只是我这还有一位好友...”

    “这位是?”关郎君问道。

    “鄙人郑通。”

    “郑先生,那便一起过去?”

    “那就叨扰了。”

    郑通无奈的答道,宇文温看来真是不妥,他也只有跟着去,至少尽量别让这位酒后失言,至于一会能不能平安度过,那真就是只能靠老天保佑了。

    转入隔壁厢房,却见内里装潢别致颇有格调,上首侧席一名女子静坐观赏窗外风景,又有两名小僮侍立一旁,下首两侧摆着酒案,上面的酒菜似乎也只是刚开始品尝。

    那女子见着有人进来,转头看来随即淡淡一笑:“原来是有贵客呀。”

    所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力,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这位女子那回眸一顾,当真是风情万种,奈何宇文温双目失神,心中老是想着:

    ‘我老婆被**害了!’

    关郎君正要开口,孔先生抢先说话:“这位是余郎君、郑先生。”

    “余郎君,郑先生,妾身有礼了。”

    其人貌美如花,眼神流光溢彩,举动闲雅华贵,容色端庄秀丽,华发浓黑如漆,光彩照人。

    郑通见状心知不妙,这位女子如此美貌,观其衣着想来出身不凡,既然陪坐上首侧席,想来是方才三人中为首者侍妾一类,有如此女子做侍妾,那人的地位不会低。

    三人之中,那人会是谁?

    这并不难看出,因为郑通察言观色能力极强,方才他只是静静观察片刻,便觉察出孔、沈二人似乎以那关郎君为尊,看这位关郎君的言谈举止,也是颇为出众。

    是陈国的哪个高官?

    郑通如是想,心中愈发警惕,宇文温一旦喝醉酒,很可能只言片语就暴露身份,所以他要多加小心,随机应变,如果苗头不对,即便失礼也要把人拖走。

    关郎君命人搬来食案从新布置,宾主双方分别坐下,宇文温瞥了一眼上首的关郎君,完全没有把其身边坐着的女子放在眼里。

    漂亮哦...特么你算老几,和我大小老婆...我老婆被**害了!!

    他想到这里无名火起,几杯酒下肚更是火上浇油,借着酒劲,宇文温放浪形骸,拿起筷子敲着碗低声哼哼起来,一如街边乞丐讨饭般。

    关郎君和孔、沈二人已经见识过他的文采,所以不以为意,而那位女子见状不由得面露些许不屑,不过掩饰得很好,很快便不露痕迹。

    “郎君,妾方才听得隔壁似乎有人吟诗,不知文采如何?”

    “啊,那首诗为七言体,为余郎君所作,当真是妙不可言。”关郎君说到这里,依旧是面露赞许之色。

    女子刚要继续问,却听宇文温忽然大声说道:“来,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

    “余郎君,孔某进酒了。”

    见着孔先生上前进酒,宇文温拿着酒杯,举到一半开口说道:“某要作诗,一些事堵在心里不说不痛快,不知诸位愿意听否?”

    “余郎君请说。”

    “孔先生进酒...有了,将进酒...”宇文温喃喃自语,随后哈哈大笑:“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孔先生,关郎君,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君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念完之后,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再度纵声大笑,而屋内其他人均是震惊不已,因为这一首...诗?其气势真是太让人震撼了!

    关郎君起先捻着胡须,饶有趣味的听着,听到后面已经是差点把胡须揪下来,余郎君所念的这首文体有些怪的诗,简直是句句佳作!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这每一句都是...都能名传千古!

    “快...快拿纸笔来,快拿纸笔来!”

    他激动得说话都在发抖,如此佳句,一定要写下来以便每日观看,若不如此,万一日后忘了怎么办?万一记错一个字了怎么办?!

    进酒的孔先生呆立不动,手中酒杯跌落在地,他没想到只是一次进酒,竟然能听到如此佳句,满脑子里都是那荡气回肠的声音。

    余音绕梁三日,古人诚不欺我!

    坐在一旁的沈先生勉强回过神来,惊慌失措起身,不慎打翻酒案,顾不得酒菜洒落一地,跌跌撞撞的从向门外:“拿纸笔来,拿纸笔来!!”

    坐在关郎君身边的女子,芊芊玉手捂着樱桃小嘴,满是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余郎君”,她身边其实放着纸笔,那是方才几位饮酒吟诗时,她作为书录所用,只是如今大家都忘了此事。

    那首文体有些怪异的诗简直是...

    她无法用语句形容此时的心情,身同感受的是郑通,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身边宇文温,方才那一首《闻官军收复淮南州郡》,还以为是特例,未曾料如今又冒出一首同样厉害的!

    这已经不是能用“偶然”来形容了,多少文人穷尽一生,都没能留下名句佳作,可就这短短时间之内,宇文温竟然接连作出两首佳作来!

    原来你是这样的宇文温!(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飙诗(续)

    “怎么回事?不喝酒么?来来来,与我再喝三百杯!”宇文温起身扯着孔先生,他心中悲凉,满脑子想着的就是‘我老婆被**害了!’,基本上和悲痛欲绝没区别。

    孔先生手中已酒杯落地,听得此言一时间举措失当,而坐在上首的关郎君起身拿着酒杯下来,身边女子则端着酒壶紧随其后:“妾为余郎君满上。”

    抬起芊芊玉手,为宇文温斟酒,刚至半杯,却被宇文温一把握住玉腕,瞬间花容失色,而一旁的郑通拦之不及,见着关郎君面色一变,他心中叫苦不已。

    宇文温握住女子手腕,另一只手将酒杯向后一扔,随后夺过那酒壶,松开手腕,看着女子端详片刻,随即开口说道:“美人,美人啊...出门在外,却不知美人...忆往昔,长相思...对,长相思。”

    “美人在时花满堂,美人去后花馀床。”

    “床中绣被卷不寝,至今三载闻余香。”

    “香亦竟不灭,人亦竟不来。”

    “相思黄叶落,白露湿青苔。”

    言毕,将酒壶盖子扔掉,直接对着壶大口喝起酒来,心中依旧悲凉,想的还是‘我老婆被**害了!’郑通见状前进抢上前来,要把那酒壶拿开。

    “关郎君见谅,我家郎君为情所伤,方才多有得罪...”

    “好...好诗!”

    关郎君回味着诗句,满是惊喜之色,那名女子握着手腕,也是口中念着诗句,完全没有把宇文温失礼行为放在心上。

    “长相思...诗中那淡淡的悲凉之意...”

    她轻轻叹道,不由得些许伤感,此时孔先生回过神来,去一旁拿先前的纸笔,提笔要将这首诗记下,却被激动之情感染,手腕颤抖不已。

    “来了,来了,纸笔来了!”

    沈先生推门而入,却见屋内情景与先前大有不同,而孔先生则是提笔写着什么,上前一看,却是一首新诗,正奇怪间,却听得关郎君笑道:“你可是错过一首好诗了。”

    “啊?”

    “愣着作甚,快把先前那...《将进酒》记下来!”

    见着郑通正在抢酒壶,而宇文温却丝毫不让,关郎君面露同情之色:“如此佳作却有一丝悲凉之意,余郎君想来真是为情所伤。”

    “见笑了,见笑了,我家郎君心情烦躁,这般饮下去怕是会伤身,在下冒昧,与郎君先行告退。”

    郑通勉强笑着,心里只是叫苦,如今宇文温眼见着就要发酒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万一嚷嚷着“宇文氏定要大举南下,踏平建康”,那真是万事皆休。

    “莫要闹了!”

    宇文温一把甩开郑通的手,晃了晃酒壶发觉已经见底,喷着酒气将酒壶拎到那女子面前:“美人,斟酒!”

    郑通不住说着“失礼”,而那关郎君却不以为意,见着宇文温确实醉意上头,他也不着恼,向着女子说道:“那就替余郎君满上。”

    “关郎君,使不得,我家郎君喝多了,真是失礼啊!”

    “无妨,郑先生,正所谓一醉解千愁,余郎君遭遇何事,竟然如此伤心欲绝?”

    “此事,唉,一言难尽呐。”

    女子再拿来一壶酒和酒杯,满上之后奉了上来,宇文温见着那杯中之物,又哭又笑的说道:“世事无常,原以为...奈何不过镜花水月。”

    “郎君请饮酒,那烦恼之事,便让其随风而去吧。”

    “随风而去?”宇文温忽然瞪着那女子,“不,不行,恨不得仗剑前行,将那些狼心狗肺之人砍得七零八落!”

    “郎君何出此言,莫非家人被贼寇所害?”

    “所害?是啊,被害了。”宇文温说到这里,又自行脑补出尉迟炽繁、杨丽华还有萧九娘被人“拱”的各种画面、姿势、表情,不由得杀心大起。

    他来到这个时代,最初的“动力”就是要保住夫人尉迟炽繁,然后小夫妻俩好好的活下去,后来有了杨丽华,有了萧九娘,就想着大家平平安安。

    所以得螳臂当车,逆历史潮流而动,只有周国在,他的小家才在,所以为了小家保大家,拼命的养兵、练兵、用兵。

    如今小家都完了,那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我老婆被**害了!

    “恨不得!行走江湖,快意恩仇!”

    “余郎君此言差矣,游侠者,豪爽好交游、轻生重义、勇于排难解纷,听起来不错,但侠以武犯禁,无论哪国官府都极力打压,若真是胸中有抱负,还不如为朝廷效力。”

    宇文温听得孔先生所说,却是不停的摇头:“非也非也,游侠者,并非只是混迹街头,自古燕赵高寒之地,多慷慨悲壮之士...”

    “自古燕赵高寒之地,多慷慨悲壮之士...”关郎君念着这句话,不由得默默点头:“余郎君果然是出口成章!”

    一旁的女子,看向宇文温的眼光也多了佩服之色,而郑通来不及品味,冷汗已冒了出来,他担心宇文温说漏嘴,后面搞不好会说自己一行是从邺城而来,或者被对方察觉出不对。

    果不其然,沈先生开口问道:“听余郎君所说,莫非对北地颇为熟稔?”

    “然也,某曾游历河北,于侠客之说颇有感触。”

    宇文温此时心中想的,就是要把那个拱了他大小老婆的混蛋活剐,所以不由自主想像自己是快意恩仇的侠客,要仗剑天涯,杀光所有隔壁老王和黄毛。

    “郎君所感触的侠客,所指何人?”

    “协助信陵君窃符救赵的侯赢、朱亥,此二人担不得侠客之名?”

    关郎君闻言点点头:“侯赢、朱亥,一为守门人,一为肉贩,隐于市井之间,却为信陵君座上客,危机之间挺身而出,担得起侠客之名。”

    “某曾途径魏国大梁故地,颇为侯赢、朱亥二人故事感慨,如今酒助诗兴,不知诸位愿意听否?”

    关郎君等人面露喜色:“我等洗耳恭听!”

    “侠客,呃。”宇文温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他把自己最喜欢的那首李白所作《侠客行》背诵了一遍,只觉得自己已经快意恩仇,把全天下的隔壁老王和黄毛都阉了,心中快意非常。

    而众人听了之后均是目瞪口呆,房内鸦雀无声。

    一个豪爽的侠客形象出现在脑海之中:燕赵侠士,头系武缨,腰佩吴越宝刀,身骑银鞍白马,疾驰如流星,十步杀一人,独行千里却无人知道踪迹。

    行侠仗义,却无人知道姓名,一如当年侯赢、朱亥与信陵君相交,三杯酒后慷慨许诺,为信陵君救赵奋不顾身,即便身死,其事迹却名扬千秋。

    “好...好,好,好!好一个侠客行!好一个余郎君!”

    关郎君不顾形象,双手扶着宇文温肩膀,不住赞叹着:“余郎君如此文采,胸中有才气,胸中有豪情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回味

    关郎君身旁的女子,看向宇文温的目光已经变得佩服不已,虽然身为女儿身,但却依旧被这首《侠客行》的慷慨之情感染,只觉得一个鲜明的侠客形象几乎呼之欲出。

    郑通已经惊得忘记要阻止宇文温“失言”,这首诗的气势真是让人惊叹,他不知道宇文温是有何种经历,才能做出如此慷慨激昂的五言诗来。

    孔先生和沈先生则是激动地用笔记下这佳作,只是提笔之手不住颤抖,无论怎么写,那字迹都是歪歪扭扭。

    “关郎君...过誉了...某献丑了...”

    “余郎君!如此文采,世间罕有啊!!”关郎君兴奋的喊着。

    “呕!!”

    宇文温胃部翻腾,随后口一张把对方喷了一身,摇摇晃晃要倒,郑通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搀扶并且忙不迭赔罪:“关郎君恕罪,我家郎君酒后失态!”

    “无妨,无妨!!!”

    关郎君哈哈大笑,浑然不在意身上都是污秽之物,女子唤来仆僮为其清理,他却饶有兴趣的看着宇文温:“郑先生,似乎余郎君没有在朝廷任职?”

    “我家郎君并未出仕,区区乡野村夫,让关郎君见笑了。”郑通不住赔罪,“弄脏了关郎君,在下愿意赔偿。”

    “无妨,无妨!今日能遇见余郎君,朕...真的高兴啊!”

    郑通不敢再让宇文温待下去,满头大汗的赔罪,最后招来门外候着的张鱼,连着几个护卫一起,将宇文温背了离开,临走前郑通再度向关郎君行礼赔罪。

    通过窗户,看向楼外街道上匆匆离去的身影,孔范转身来到关郎君面前,行了一礼之后笑道:“恭喜官家,贺喜官家,竟然遇到一位才子,今日可真是双喜临门呐。”

    “官军收复淮南,我等竟然在此遇见这位文采出众的余郎君,果真是天佑大陈!”沈客卿在一旁恭维着。

    “此人文采出众,应当为朝廷效命,必须为朝廷效命!”

    陈国天子陈叔宝看着那远去的身影,脸上现出赞许之色,其身边侍立的,是他最宠爱的贵妃张丽华。

    恰逢新年,而官军在淮南连战皆捷,陈叔宝心情颇佳,接连数日在宫中大宴群臣,又招来宾客于亭台楼阁间游乐,让贵妃们及有才学宫女与狎客一起作诗,当真是逍遥快活。

    他今日心血来潮,要微服出访体察民情,化名“关郎君”携张丽华换了便装出宫游玩,要感受大陈的勃勃生机,随行的还有素来亲近的幸臣孔范、沈客卿。

    漫步秦淮河畔,游人如织人声鼎沸,酒肆、茶肆许多人都在热议当今天下局势,为着官军战况议论纷纷,个个都是喜上眉梢,见此情景,身为一国之君的陈叔宝颇为自得。

    父亲为了丢失淮南、江北之事郁郁而终,而他继位刚满两年,便轻而易举收复了淮南,也不知那些平日进言“官家请以国事为重,莫要沉迷酒色”的大臣,会是何种表情。

    一想到那几个成日里板着个驴脸的“铮臣”,如今个个哑口无言,陈叔宝只觉得快意非常,刚好路过这家酒肆,见着环境不错便选了个雅间,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窗外景色。

    正饮酒间,闻得捷报传来,官军收复淮南州郡,陈叔宝有感而发,念起了故梁吴均的《胡无人行》,未曾料被隔壁一人骂做“狗屁不通,不合时宜”,正恼怒着兴师问罪之际,却遇见了个才子。

    “官家!这首《闻官军收复淮南州郡》当真是让人...让人看了感同身受,若是传颂开来,谁人不激动?谁人不感慨?”

    “对,说的对,官军连战皆捷,百姓闻得捷报俱是欢呼雀跃、奔走相告,这首诗当真是应景,应情,若换做微臣,那是断然作不出来的。”

    “这是乡愁,余郎君定然是寓居江南,方能有如此心情...”

    陈叔宝沉吟着,拿起另外一张纸,上面写的是《将进酒》,也是让人看过之后觉得酣畅淋漓,尤其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两句可是说到陈叔宝心里去了。

    他觉得人生一世就应该如此,身为天子,若是像父亲那般成日里忧劳国事,愁眉不展,那这个御座有何意义?

    还不如做个逍遥快活的富家翁,每日里揽着美人,与同好游山玩水、饮酒作乐,人生就是要如此才叫做快活!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这位余郎君应当是怀才不遇,所以有如此感慨,只是不知官家是否愿为那明主?”

    张丽华笑道,她聪明灵慧,从这首诗里品味出余郎君胸中那股愤懑之情。

    “用,当然要大用,这是一匹无人赏识的千里马,朕便要做那伯乐!”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也不知这位余郎君有多少愁呐。”

    张丽华美眸流转,看向另一张纸,“长相思,美人在时花满堂,美人去后花馀床...莫非这位余郎君是个多情种子,为情所伤?”

    “美酒佳人,自当如此!”

    陈叔宝哈哈大笑,将张丽华揽在怀中,余郎君的这首《长相思》,虽然凄婉了些,却也颇对他的胃口,貌美如花、善解人意的张丽华,他离了三个时辰都不行,诗句里的相思之意,还真是映照出自己的心情。

    不光如此,另一首《侠客行》也是豪情万丈,让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身为天子,陈叔宝手握杀人剑,正所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其一怒之威可谓天地变色,可那《侠客行》中所写,气势更胜一筹。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陈叔宝又反复念了几次,只觉得身临其境,化身孤单侠客,手提三尺剑,面对万重敌,十步杀一人,无贼敢抵挡,就这么独行千里,飘然离去,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一如出世高人,仙踪难觅,这种侠客生涯,当真是让人向往。

    “官家,微臣已派人跟着这位余郎君一行,想来其住所不久便可知,只是不知官家要如何再与其见面?”

    “能作出《侠客行》,这位余郎君想必性格洒脱,不喜繁文缛节,若朕立刻以天子威严见他,怕是会不辞而别,如此反倒不美...”

    陈叔宝沉吟着,张丽华见状笑道:“官家,和余郎君偶遇的是关郎君,官家何故烦恼?”

    “关郎君?对,对!改日,朕...关某自当邀请这位余郎君过府一叙!”

    “贱妾愿侍奉左右,为余郎君斟酒递茶。”

    “关郎君!还请让沈某列席,再听那余郎君把酒吟诗!”

    “孔某不才,愿附骥尾!”(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推断

    翌日,建康一隅,邸店一条街,这些专供南来北往的客商们携带货物居住的地方,如今是间间爆满,某处邸店内,现出两个熊猫眼的宇文温正在吃早餐。

    昨夜辗转反侧根本没睡好,不光如此还噩梦连连,宇文温发现自己变成虐心小黄文里的绿帽男主角,无助的看着妻妾变成公交车,各类隔壁老王和黄毛上上下下。

    妻妾三人从精神到身体都被征服,怀了杂种跟着那些人渣私奔离他而去,留下几个儿女,拽着衣角哭喊着要“阿娘”。

    家庭破碎,国家败亡,宇文温带着儿女隐姓埋名四处流浪,某日在城里沿街乞讨时,经过一处乐坊,却见自己的妻妾倚门卖笑。

    昔日的绝色美人,如今成了残花败柳,用的是劣质劣质胭脂水粉,画着恶俗的浓妆,价格低廉,什么人都能上,全城的男人,都和他宇文温是同道中人。

    “要冷静,要冷静...”

    宇文温不住的告诫自己,昨日在茶肆听到这种消息,他脑子便乱成一锅粥,经过一昼夜的“发作”,如今劲头已过,稍微可以冷静些细想。

    我老婆被**害了!

    一想到这里宇文温脑袋又开始发涨,连续深呼吸不知道多少次,心情才稍微平静些,他原以为自己心态很好,没什么弱点,可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是如此在乎妻妾。

    如果要说弱点,那这就是他的弱点。

    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纯粹的男人,他绝不容许任何人染指自己的妻妾,说得直接点这是雄性生物的本能。

    古时不把妾当人看,酒宴上让侍妾陪酒、过后陪睡之事时常发生,相互间赠送、转让侍妾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宇文温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

    我的女人,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所以一听到那消息他瞬间不镇定。

    好容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宇文温开始琢磨这个流言的真实性,首先,那些听起来十分刺激的细节,肯定是假的,不可能有人如临其境的现场观看。

    纯粹是脑补,怎么刺激怎么编,所以宇文温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细节”,然后就是事情到底发生没有。

    假宇文温混入府里,这种事情真是有点匪夷所思,不过无风不起浪,否则这种传言也不会出现,还越传越离谱,问题无非就是程度如何。

    也就是用的手段如何,而目的决定手段,对方这么做有何目的?

    无非有三:求财(或采花,或兼而有之)、鹊巢鸠占、报仇。

    鹊巢鸠占,假宇文温入府,顶掉真宇文温,人、财、权、兵悉数握在手中,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即便样貌和他无异,但“核心”不可能一样。

    就算成功混进去,时间一长必然露陷,家务、政务,这可是短时间内学不来的,除非假宇文温深居简出,用一段时间来熟悉、适应,但在那之前,肯定早就露陷了。

    或者和宇文温的妻妾同房,用生米煮成熟饭的办法,要挟尉迟炽繁等人认命服从,也许能行,也许不行,成功率最多五成。

    更别说假宇文温要入府,假张\定发、假张鱼、假郑通、假周法明、假田益龙的问题该怎么解决,他去邺城面君,这些人都随行身边,回来时不可能光棍一个。

    不对这些人的下落做出说明,宇文温的管家李三九、心腹宇文十五可不是好糊弄的,而尉迟炽繁更加不会装作没看见。

    这一切决定了鹊巢鸠占的成功率很低,所以宇文温判断不可能出现这种事。

    求财、采花,都是为了有命享受,占了便宜就走,基于这两种目的,不可能长期滞留府邸,而假宇文温孤身行骗,为了“解释”随行人员为何不在的问题,很可能要采取特别手段。

    例如重伤昏迷什么的。

    重伤,可以说是回来的半路上遇袭,随行人员战殁,孤身一人脱险,所以就能解释为何其他人不见踪影。

    而昏迷,是“技术性”昏迷,假宇文温可以借此对家务、政务等事宜避而不谈,但是却能“刚好”清醒,让知道琉璃镜秘密的人跟他去某处走一趟。

    重伤、昏迷,要演得逼真,身上肯定要有伤口,而且是看起来很严重的那种,所以卧榻养伤是必然的,那么行房什么的自然是要延后。

    求财的话,夜长梦多,搞不好第二日就要骗得某个知道琉璃镜秘密的人出府,在同伙的接应下溜之大吉,但这不可能。

    因为知道秘密的除了他,就只有刘彩云、张乙满、胡三子这三位,按照宇文温的约定,他们不能离府。

    具体的说,无论什么情况、理由,必须在重重护卫下离府,不能单身离开,三个人之间相互关注,任何违反约定的现象,都要引起注意。

    尤其刘彩云,这位心思可不是一般的缜密,假宇文温敢如此“反常”,肯定会引起刘彩云的戒备,露陷也就为期不远了。

    如果是采花,那至少要养上几日伤,这样一来也是一个死。

    假的就是假的,一个谎言要用几个谎言来遮掩,而这几个谎言得用更多的谎言来遮掩,所以破绽越来越多,而宇文温的“市场调查部”,可不是吃素的。

    在哪里受的伤?事发地点附近情况如何?周边地带是否有尸体出现?一路过来的村落、驿站可有人发现行踪?

    区区数日之内,这些问题也许无法得到答案,但疑点会越来越多,忠心耿耿的李三九会把情况汇总,把疑点都向主母尉迟炽繁汇报,这位可不是“傻白甜”。

    宇文温经常给尉迟炽繁说故事,说的都是采花贼或者隔壁老王如何撬墙角的“典故”,在他的“精神污染”下,尉迟炽繁的眼界大开。

    有疑问?那就验身!

    他身上本没什么特别痕迹或另类特征,但最那什么的验身方法,就是看“小宇文温”的模样,这可是某次宇文温半开玩笑半认真和尉迟炽繁提起过的“方法”。

    特么你就算长得和我一模一样,总不能那话儿也是一模一样吧!

    这种验身的场面是恶心了些,但却是很有效的,论对“小宇文温”熟悉的人,世上如今只有四个人,作为妻子的尉迟炽繁排行第二,要想瞒过去那是妄想。

    “所以说,刺探秘密或采花贼什么的应该不可能,那就是仇人来报仇了...”

    宇文温喃喃自语着,推断到这里他心中稍定,采花贼不太可能得手,他的大小老婆被祸害的几率大降,如此简单的推断,结果昨日却关心则乱,真是太丢脸了。

    他大刀阔斧治理巴州,肯定明里暗里得罪不少人,当然这些人在他看来都不成气候,所以唯一有威胁的,就是他那便宜岳父杨坚。

    一想到这里,宇文温化身邪恶大反派模样,嘿嘿冷笑起来:“可惜啊,你女儿从精神上到身体上,已经被我征服了,是不可能抛夫弃子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推断(续)

    一想到便宜岳父杨坚,宇文温就有些无奈,他倒不是怕对方,只是这位不依不饶的劲头真是让人心烦,杨坚为了救女儿杨丽华,也是很拼的。

    如果那假宇文温是杨坚派来的,那就绝对不会节外生枝,入了府当务之急是和杨丽华“接上头”,哪有时间祸害他的妻妾。

    假宇文温如果对尉迟炽繁下手,至少五成几率露陷,就算此人真这么想,杨坚派来巴州的头目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免得坏事。

    顺利入府后,假宇文温为了顺利接头,肯定会要求杨丽华服侍,那他就只能有一种结果:失败。

    两人独处,基本上可以确定杨丽华会宽衣,如果假宇文温敢上,那么杨坚就敢杀他;如果假宇文温不上,杨丽华会起疑心。

    事情迟早露陷,但杨丽华不会抛夫弃子,假宇文温要么被其私下赶跑,要么被“大义灭亲”。

    所以宇文温大概推断出来,“我老婆被**害了”这种事情应该是讹传,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面露微笑。

    “使君想通了?那卑职就放心了。”

    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宇文温几乎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面前竟然坐着郑通。

    “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着宇文温的质问,郑通有些无奈,方才他听说宇文温正在吃早餐,便在门外求见,是宇文温让他进来的,结果还没说话却又自己走神了。

    “使君,昨日那一场诗会,真是让卑职心惊胆战。”

    郑通是真的担心,担心宇文温心智大乱后闯祸,如今见着对方走神之际面露微笑,心知已经想通其中关节。

    “嗨,别提了,接连作了几首诗,这烂摊子怕是收拾不过来了。”

    “使君,莫非也觉得那位关郎君不妥?”

    “当然不妥了,那位关郎君想必来头不小,要是一个不留神,我等怕是就走不了了...”

    宇文温说完陷入沉思,他如今回过神来之后,对那位关郎君的身份起了疑心,观其言谈举止,还有孔、沈两位的态度,似乎关郎君的地位不低。

    至于其身边那位美女,美则美矣,宇文温倒不是很在意,他家中妻妾与之相比毫不逊色,再说天下美女多得是,总不能见了就抢。

    “使君,问题就出在这女子身上。”

    “此话怎讲?”

    “该女子想来是关郎君的侍妾,并非正妻,否则也不会在酒肆做斟酒倒茶之事,卑职观其言行举止,不似一般人家侧室。”

    郑通做过街头看相算命的“麻衣神相”,察言观色的本领一流,他说的也没有错,正妻是绝对不会在这种场合,服务非夫君的客人。

    “难说,也许是出嫁的名门闺秀,夫家败落之后,被哪个权贵看上了做小,这也未曾可知。”

    “但此人举止和关郎君联系在一起,不能不提防,如果是陈国宗室一类,使君要小心无法脱身。”

    “宗室么?”

    宇文温脑海里浮现出关郎君的模样,他首先觉得此人是“肥宅”,一副熬夜过度撸太多的模样,当然换做这个时代的说法,是有些酒色过度。

    如果说是逍遥宗室藩王,那倒也是说得过去,当然这不是重点,区区藩王他不在乎,在乎的是更高一级的人。

    陈国天子陈叔宝,这家伙不喜政务,一如历史上的各种“后主”般,喜欢花天酒地和女人,陈叔宝尤其喜欢游园作乐,让妃子和幸臣一起把酒言欢,吟诗作曲。

    基于男人的心理,宇文温对这种场面是喜闻乐见,但基于理性,他可不想掺和。

    昨日他飙了几首诗,都是传世的名诗,肯定传到陈叔宝耳中,想必这位是“龙心大悦”,不顾一切要把他揽入朝中重用。

    “重用”二字有些讲究,所谓重用不是让他当封疆大吏,主持一方军政,基于陈叔宝的爱好,大约是让他做近臣,每日里陪着游乐、作诗。

    那他就再也回不了巴州了!

    宇文温可不想在建康虚度光阴,这位关郎君怎么看怎么可疑,他琢磨着那个女子的言谈举止,越想越觉得蹊跷,甚至一个念头忽然冒出来:

    莫非关郎君是陈叔宝,那美女就是“传说”中的宠妃张丽华?

    这念头甚至让他心脏猛地一跳,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一个很有诱惑力的计划:活捉陈叔宝,强占张丽华!

    关郎君要真是陈叔宝,极有可能还会邀请他聚会,到时候只需要一把短刀,就能轻而易举的挟持对方,然后连带着把美人张丽华也掳走...

    然后陈国再立新皇帝,尉迟炽繁多了个“妹妹”,府里多了个“丽华”,接着妻妾们拉帮结派宅斗,后院失火,他被烧得焦头烂额。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宇文温不确定关郎君是否真的就是陈叔宝,毕竟他没见过真人,历史资料上陈叔宝的画像也不知真假,这玩意到底是写真还是写意都两说。

    就算挟持了陈叔宝回去也没什么大用,陈叔宝的弟弟有将近四十个,成年的至少有十人,也就是说陈国随时可以将一个宗室拥立为帝,然后遥尊陈叔宝为“太上皇”。

    但最关键的问题在后面,万一上位的是个天纵奇才,那该怎么办?

    陈叔宝不理国事,每日里寻欢作乐、沉湎酒色,历史留名的昏君,他治理下的陈国就是冢中枯骨迟早完,万一宇文温把他弄走或干掉,新即位的皇帝是个明君,那可就不妙了。

    改革弊政,励精图治,整顿兵马,时不时来个热血北伐,这是把猪对手换成神对手,作死的节奏啊!

    想到这里,宇文温没再纠结:“此人地位想来不低,极有可能是宗室,看来确实有些不妙,你的意思?”

    “使君,卑职方才问过崔掌柜,明日就可以启程了。”

    “今日不行么?”宇文温觉得有些事不宜迟,他昨日作的诗迟早会被陈叔宝看见,多耽搁一日,就多一分危险。

    郑通摇了摇头,他们的船队要溯江而上,穿越周、陈两国交战区,不说周国那边,光是陈国这边就得打点关系,这事情不理顺就急着上路,到了关键时候可能会出纰漏。

    “既如此,那就明日再说吧。”

    就在这时,张鱼禀报说有人送来请帖,宇文温拆开仔细一看,苦笑着对郑通说道:“看看,关郎君今日有约...”(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疑惑

    建康街头,化了妆的周法明穿梭在往来人群之中,看着熟悉的街道,他不由得心生感慨,自从四年前举家逃亡周国后,他是第一次回到建康。

    “下一次来,也不知道会是多久以后了。”

    周法明喃喃自语着,他在建康住的时间可不短,若不是周家被长沙王陈叔坚陷害,他们如今还好好的住在建康城。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口音,熟悉的酒肆,熟悉的秦淮河,周法明在建康城里留下了许多记忆,若不是身份所限,他还想去台城看看。

    “郎君,请勿东张西望太过,免得招来关注。”

    “知道,我们去西市走走。”

    随从的提醒很有必要,周法明的身份不能暴露,因为对陈国来说,他一家都是叛国之人,而就在方才,他在茶肆里听来消息,周二郎周法尚,率领周国水军数次大败陈国水军。

    周法尚在陈国人眼中,是为虎作伥的叛将,作为其弟要是给捉了去,怕是要游街示众,所以船队抵达建康之后,周法明本不想抛头露面的。

    奈何这是曾经的“故乡”,他实在是坐不住,于是请张\定发帮忙粘了个假胡须,又在面颊点了几颗痣,化了妆出来故地重游,顺便买些礼物回去。

    周法明母亲陈氏是续弦,为陈国公主,四年来无不日夜思念建康,所以作为儿子,自然是要将建康城的近况打探一番,带着礼物回去孝敬母亲,然后讲述建康近况。

    母亲当年常去的首饰店、胭脂水粉店还有绸缎铺自然是要去的,再买一些建康“特产”带回去,这也花不了什么钱,反正有个“金主”在,缺钱借就行了。

    在西市转了一圈,大包小包拎起,路过市令官衙,只见公告栏前围了一大群人,似乎是在看什么告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周法明决定视而不见。

    这种地方容易出事,他要是一出事就是大事,和某人不一样,周法明觉得自己没那么好的****运,每次都能够逢凶化吉。

    “建康忽传收淮南,初闻涕泪满衣裳...”

    有人高声念着诗句,这七言诗瞬间吸引了周法明的注意力,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为其内容惊讶。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这两句诗触动了周法明,他如今青春作伴,也算是还乡,只是身份见不得光,说起来真是唏嘘不已。

    听到后面的“即从京口渡天堑,欲抵洛阳向河阳”,他只觉得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首诗的作者好大的抱负,可是如今南军如此模样,哪里能攻到黄河北岸!

    一时间走了神,又听得那人高声念起另一首诗,名叫“侠客行”,听着听着,许多人叫起好来,而周法明只觉得热血沸腾,一个鲜明的侠客形象在脑海中浮现。

    他读过书,知道这首五言诗里用的典故,正是如此更加觉得此诗豪气万千:何人能够做出如此佳作来?

    顾不得那么多,他把手上东西交给随从,挤进人群中开口问道:“请问,这诗是怎么回事?”

    周法明一口纯正建康口音,所以旁人不觉有异,有热心人介绍起来:“这位郎君,昨日官军捷报传来,有人在酒肆作诗,如今贴出来给大家看呢。”

    “闻官军收复淮南州郡...”

    他念出前一首诗的标题,这倒是颇为应景,昨日捷报传来的动静不小,他在邸店里都知道了,如今看着这首诗,心里也不知道是何滋味。

    诗不错,但他更青睐那首《侠客行》,见着贴在告示栏上的内容,赶紧从一旁拿纸笔以便记下,拿回去和人分享。

    周法明当然不可能随身带着笔墨纸砚,是告示板旁有官差备着纸墨笔砚,对方似乎早料到有人需要这东西,特地备了足够的纸笔。

    “十文钱!十文钱一张纸,笔墨随便用!一人只能买一张!”

    官府的东西当然不是免费的,但依旧有许多人争先“抢购”,毕竟这两首诗确实不错,但光凭脑子记怕会弄错,毕竟再好的记性也不如白纸黑字。

    周法明看着这激烈的抢购场面止步了,他不是舍不得这十文钱,奈何不敢硬挤,因为他的胡须粘得不是很牢,万一被人碰掉了可就不得了了。

    ‘区区两首诗,我就不信会记错!’

    他站在告示栏前,默念着诗句以便牢记在心,越念越觉得诗写的不错,但随后发现一个问题:作者是谁?

    “有劳,这两首诗的作者是哪位?”

    正在数铜钱的官差闻言笑道:“这位郎君,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

    见着周法明点点头,他继续说道:“听说,听说啊,这两首诗的作者,叫做余文。”

    周法明作模作样的捻着胡须,听了“余文”二字差点把假胡须揪下来,因为他知道宇文温最近用的化名就是“余文”。

    这怎么可能!宇文使君从来没作过诗啊!

    他觉得脑子有点乱,宇文温也不能说没作过诗,在邺城粟特商人安吐罗府上做客时,宇文温就念过“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

    但这两首诗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重名,一定是重名!”

    周法明如是想,不过昨日宇文温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时喝得伶仃大醉,在邸店时周法明听得宇文温哼哼着什么“我要再来一首诗!”

    “莫非真是使君作的诗?”

    他有些惊疑不定,转身要走却冷不防撞到一人,没管那么多赶紧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老周!这么巧啊!”

    那人却是宇文温,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周法明被那句“老周”弄得浑身不自在,见着这位又出来祸害人,不由得有些紧张。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宇文温一把抓住他的手:“快,我要买一些胭脂水粉,昨日转了许久都没找到地方,你前面带路!”

    “郎君,这是怎的?”

    “怎的?你不会以为是我要用吧?府里有女眷啊!”

    “不是啊,郎君,那几首诗...”

    “什么诗?”

    “侠客行!”

    “啊,啊哈哈哈...”

    宇文温笑而不语,只是拉着周法明去大采购,关郎君发了请帖,所以他要赶紧跑路,但跑路之前得补买一些胭脂水粉回去做礼物,所以需要周法明这位“带路党”。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还没走多远,却见前面有数人在争论着什么,当先一人正是那“肥宅”关郎君,左右两位则是昨日见过的孔、沈二位先生。

    关郎君面色不善,而其面前有一身着官服者,正情绪激动的说着什么,说到后面竟然跪了下来:“官家,请以国事为重!”(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乌鸦

    “官家”两个字,让宇文温的思想得到了“升华”,他发现自己的运气不知如何形容,因为面前的关郎君被称作“官家”,那么就肯定是陈国皇帝陈叔宝无疑。

    并不是只有赵宋时皇帝才被称作“官家”,这个时代的南朝皇帝,已经开始被臣下如此称呼。

    先前宇文温还和郑通推测关郎君的真实身份,他不是没想过此人有可能是陈叔宝,结果真的发现对方是陈叔宝之后,不由得眼前一花。

    场景切换,战斗音乐响起,屏幕上出现一行字:你遭遇了陈国皇帝陈叔宝!

    敌军阵容:主将陈叔宝,战斗力以鹅计,小于一鹅,副将孔某、沈某,战斗力约等于一鹅,杂兵为宫廷护卫甲乙丙丁等,战斗力累计约等于二十鹅。

    我军阵容:主将宇文温,战斗力大于十鹅,副将周法明,战斗力大于七鹅,杂兵为随从甲乙丙丁等,战斗力累计约等于十五鹅。

    周国巴州刺史宇文温vs陈国皇帝陈叔宝,随时可以触发“突袭”,宇文温胜率超过七成。

    战斗胜利后获得新称号:弑君者·二连杀。

    宇文温摇了摇头,把莫名其妙的想法甩掉,他早已经想通,陈叔宝这个昏君,如今正是陈国皇帝最合适的人选,如果新上台的是明君,那就是弄巧成拙。

    真要杀,肯定能得手,但事后如何脱身也是问题,搞不好会被人堵在小巷乱箭射死。

    他在走神,周法明也在走神,即便没有那一声“官家”,他也认得面前那男子是陈国皇帝陈叔宝,因为当年陈叔宝还是太子的时候,周法明就见过对方。

    ‘怎么办,要是使君动手,我是该拦还是该帮?’

    周法明如今想的可不是冲上去,他就担心宇文温动手对付陈叔宝,然后他们被闻讯赶来的陈军围杀,鞭尸三日。

    ‘使君,这个陈叔宝是窝囊废,留他一命好过杀他啊!’

    他很想对宇文温如此说,却说不出口,拉着宇文温就要走,可对方却纹丝不动,周法明发了狠用力,却依旧拗不过对方。

    两人暗中较劲,可对面的陈叔宝却没有注意到他们,他如今正盯着面前下跪的官员,心情极差。

    他昨日遇到的余郎君,作了几首好诗,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宗旨,命人今日在城中将诗句四处张贴,随后带着孔范、沈客卿微服私访,要看看那几首诗在建康城里的反响如何。

    反响很不错,这让陈叔宝很满意,他就是要把余文的名声抬起来,然后征辟这位才子为国效力,也正好彰显他“慧眼识英才”。

    结果却被这个不识好歹的章华给扫了兴!做朝臣时成日叽叽喳喳,如今被赶来作市令,还是叽叽喳喳!

    那一声“官家”,让他的身份暴露,而“请以国事为重”,则是生生败坏了他的兴致,大庭广众下这么一跪,他哪里还能待下去!

    随行侍卫已经开始散开维持秩序,许多百姓已经回过神来,忙不迭的后退,原本熙熙攘攘热闹无比的西市,如今以陈叔宝等人为中心空出一大片来。

    “章市令,你负责管理西市,那就管好自己分内之事,朝廷事务,你也敢越俎代庖!”

    孔范率先发难,这个不知好歹的章华,先前不断骚扰皇帝,成日里上表,说什么莫要沉湎酒色,说什么局势危急,简直是危言耸听。

    好容易将其赶去当市令,没曾想今日这乌鸦又来恶心人了。

    “下官领着朝廷俸禄,自然忠君之事,陛下荒废朝政,孔尚书为何不劝谏!”

    “笑话!如今大陈国泰民安,官军收复淮南州郡,如今正是连战皆捷之际,这不是官家治国有方,难道是你章仲宗的功劳?”

    “官家!官军在淮南连战皆捷是不假,可百姓的负担也愈发沉重了,兵役、力役,已经压得百姓喘不过气来,米价连日上涨,光是今日就涨了...”

    “章华!你危言耸听,到底是何居心!”

    沈客卿大喝一声,看起来义正辞严,“官军在前方浴血奋战,百姓在后方安居乐业,你!如此颠倒黑白,莫非是要为索虏张目么!”

    “索虏”是南人对北人的蔑称,一如北人蔑称南人为“岛夷”,而如今,“索虏”宇文温就在旁边,由“岛夷”蜕变为“索虏”的周法明亦是如此。

    见着这位章市令如此进谏,应该是个忠臣,而陈叔宝即将发飙,宇文温决定“乱入”救人,心中说了一声“财去人安乐”,然后对着张鱼使了个眼色。

    嘭的一声,张鱼手中拎着的提篮落地,内里装着的小玩意滚出来,发出各种声音,这声音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见着“关郎君”陈叔宝见着自己,脸上表情瞬间阴转晴,宇文温也很快进入角色:他“愣愣”的看着对方,嘴巴一张一合,满是惊讶的表情。

    “关郎君...啊,至尊!”

    “至尊”也算是南朝臣下对其皇帝的称呼,他大呼一声后随即作势行礼:“草民余某,拜见至尊!”

    说完便要下跪,却被陈叔宝快步上前喝止:“余郎君免礼!”

    就在宇文温先“愣”了一下,又“即将”跪下之时,陈叔宝已经来到面前,伸出手将他扶住,以陈叔宝那略显臃肿的身材,竟然有如此速度,还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草民不知是至尊,昨日多有冒犯,真是死罪!”

    “无妨,朕若不是微服私访,哪里能遇见余郎君,又怎能亲耳听到余郎君的佳作!”

    “草民惶恐!”

    周法明说完,心中哀叹一声,领着周围人跪地,事已至此,宇文温若是真要动手,他也就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周围的围观百姓本没有谁如此,见着有人跪了,在宫廷护卫们的注视下也纷纷跪地,天子的时髦度瞬间爆表,这让陈叔宝十分受用。

    至于刚才那个让他极度反感的章华,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余郎君,昨日那几首诗,朕回宫后看了一晚,真是回味无穷啊!”

    “草民拙作,至尊谬赞了...”宇文温答道,一脸诚惶诚恐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在憋坏水。

    见着面前如此情景,跪地苦谏的章华愣住了,一旁的沈客卿走过来,嗤笑着对他说道:“章市令,你可知道他是谁?”

    “下官不知。”

    “那你可知道《闻官军收复淮南州郡》、《侠客行》这几首诗,是何人所作?”

    章华怎么会不知道,昨晚他就听到了这几首诗,据说是个叫做余文的人所作,每一首诗都能让人拍案叫绝,如今贴在市令官衙外公告栏里的诗句,还是他亲笔写上去的。

    “余郎君?莫非这位就是?”

    “正是!官家微服私访,就是为了体察民情!”沈客卿得意洋洋说道,“昨日若不是官家遇见这位余郎君,这几首脍炙人口的佳句,如何能为众人所知?”

    孔范不失时机的补刀:“章市令自负文采出众,不知能否作出如此佳作?”

    “下官...作不出来。”

    “若无官家微服出访,这颗明珠就蒙尘了,你成日里危言耸听,真是不知所谓!”(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顺便

    某处府邸厅堂,宇文温正在品茶,在他视线范围内,有一扇琉璃屏风,上面的图案十分漂亮,但对于宇文温来说,这屏风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

    百鸟朝凰琉璃屏风,是宇文温琉璃工坊的产品。

    这个琉璃屏风,其百鸟朝凰图案是宇文温的“丽华”精心制作,高价出售给陈国商人,最后必定会献给陈国皇帝,转入另一位“丽华”手中。

    如今这位丽华就在宇文温身边,为他斟茶。

    张丽华,陈国皇帝陈叔宝宠妃,美艳不可方物,不过其美貌对于宇文温来说,也就那样了。

    我家丽华可不比你差,正牌皇后哟!

    主人为表热情招待之意,让自己的侍妾侍奉客人,在这个时代很正常,因为侍妾只是玩物不算人,当然也就只限于正常侍奉,例如斟茶倒酒之类。

    除非主人愿意让侍妾提供“特殊服务”,否则客人就最好不要对侍妾动手动脚,毕竟“不问自取是为偷”,更何况宇文温身边这个“侍妾”身份不同凡响。

    有如此佳人侍奉,宇文温倒不觉得有什么殊荣,陈叔宝经常召集近臣游玩饮酒作诗填曲,他的妃子们和有才学的宫女就经常侍奉客人们。

    当然也仅限于正常的侍奉,谁敢动手动脚,除非活得不耐烦了。

    坐在上首的陈叔宝,见着“余郎君”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也不再“矜持”,直接表示了招揽之意:“余郎君,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可愿为国效力?”

    “草民惶恐,愿意为国效力!”

    宇文温当然愿意,不过他的“国”是周国而不是陈国,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也算是应景,他才不会傻不拉几的落陈叔宝面子。

    陈叔宝大喜,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宇文温又补充道:“只是草民家中事务还未处理,无法立刻为君分忧。”

    “家中事务?”陈叔宝闻言一愣,回想起昨日“余郎君”借酒浇愁的种种,默默地点点头:“朕知道,余郎君心中愤懑,不知所遇何事竟会如此?”

    “官家,实不相瞒,草民家人如今流落江北周国巴州。”宇文温说到这里痛心疾首,“草民之妻,为那宇文温霸占了!”

    此言一出,旁边正装模作样品茶的周法明差点呛到,宇文温经常语出惊人,要不是他习以为常,刚才真就失礼了。

    明目张胆的说谎,还一脸激愤的表情,周法明是真心佩服宇文温的演技,但这也不能说是谎话,余文之妻尉迟氏,不就是宇文温之妻尉迟氏么?

    “被宇文温霸占?”陈叔宝闻言一愣,随即点点头,妻子被人强占,也难怪对方会如此愤懑,“此獠殊为可恶,祸害我国郢州,朕迟早要发兵灭之!”

    “余郎君,方才所说,莫非是要前往巴州拯救家人?”张丽华问道,她和陈叔宝的关注点不同。

    “正是,草民家人滞留巴州,如今宇文温不在府里,草民得数名好友相助,要设法救出拙荆,带着家人南渡回国。”

    “据说此獠府邸防备甚严,余郎君可有把握?”

    孔范所说不是口说无凭,陈国对宇文温可谓是恨之入骨,也曾策划派死士潜入巴州伺机行刺,只是对方防御甚严,根本无从下手。

    “宇文温不在府中,拙荆不为主妇待见,被迁至城外别院居住,那里戒备松懈,并不是没有机会。”

    宇文温依旧鬼话连篇,开始飙演技,起身向陈叔宝行礼:“官家,草民原本要以行商身份,逆流而上去往巴州,只是如今陈周两国交兵,官军严防细作故而无法通行。”

    “如今官家在此,草民斗胆,求官家行个方便,让沿途州郡官兵放行。”

    “好说,朕许了!”

    这点小事根本就不用陈叔宝亲自过问,但他还是颇为关心,毕竟对方是他要大用的人才,正好帮个忙。

    “朕的禁军之中有许多好手,便派些人与郎君同行相助。”

    “草民惶恐,行走南北之际交得生死之友,如今诸位均前往巴州相助,若是草民再请他人帮忙,怕是事情要糟。”

    “此为何故?”

    “一如草民身边这位周郎君,他们不远千里赶去巴州拔刀相助,若草民又寻他人助阵,是为对其不信任,届时只有与草民割席断交了。”

    陈叔宝闻言看向周法明,赞许的点点头:“果然有古之侠客风范!”

    张丽华则是莞尔一笑:“周郎君一表人才,想来余郎君所交之人俱是如此,难怪能作出那首《侠客行》来。”

    “官家,草民要救家人,违禁从岭南贩运海盐前往巴州,也正是如此才得以接近宇文温府邸。”宇文温图穷匕见。

    “官家!草民来建康时船坏沉没,海盐入水再无踪影,若无盐,草民无法借此入巴州,眼见着救人无望,故而心中悲愤至极,如今...不知...”

    孔范闻言眉毛一挑:“余郎君莫非想在建康购盐,然后运到巴州,借此入城完成交易,然后见机行事?”

    盐、铁,自古朝廷管控很严,周国的山南州郡不产盐,如今与外隔绝更是别想弄到盐,陈、周两国敌对,要是从陈国往周国贩盐,就是资敌大罪。

    当然话是这么说,实际上么...

    陈国就有人为了那琉璃镜的巨大利润,指使手下掌柜贩卖各类货物去巴州,其中就有盐,虽然只是少量,但也足够杀头了。

    资敌之人当真该杀,往巴州贩盐的孔范心里表示国法是一定要遵守的。

    “无妨,朕准了,余郎君可在建康尽情购盐,朕让孔尚书安排好,连同沿途州郡都一路放行!”

    这种事情对于陈叔宝来说,连举手之劳都不算不上,他很欣赏余郎君的文采,打定主意要让其为己所用,如今对方有求于他,真是求之不得。

    “余郎君,如果钱财不够,朕可以帮你。”

    “草民早已备有钱财,不敢劳驾官家。”

    “余郎君,你这一去,何时回来?朕可等着你为国效力。”

    “草民若救得家人,便南渡离开山南地界,只是到时不知该如何...”

    “无妨,余郎君便到此处府邸联系即可!”

    半个时辰后。

    宇文温走在街道上,周法明兴奋地紧随其后,他原本不知道宇文温为何招惹陈叔宝,现在才明白对方竟然是要顺手牵羊!

    盐,不起眼的东西,却不能没有,一个人每日吃的盐很少,可再少也得吃,长期没有盐吃,人就会四肢无力,没有盐可是要命的事情!

    山南不产盐,上游蜀地的井盐,下游陈国沿海的海盐,如今是不用想了,原本还还能靠朝廷运来池盐、海盐,可如今合州总管府丢了,道路断绝,盐路也断绝了。

    天晓得山南何时能再与朝廷连接上,所以盐的供应问题越来越迫切。

    “使君,这次要买多少盐回去?”

    “你说呢?”

    宇文温满眼放光,既然陈叔宝杀不得,那他就要顺便捞好处,建康的特产很多,可山南需要的却是最紧俏的盐。

    陈叔宝要招揽他,他就趁机提一些小要求,运一堆盐回去,反正陈国有盐场不缺这点盐,而他也没说谎故意骗人。

    我老婆真的是被宇文温霸占了啊!尉迟炽繁独守空房大半年,想必夜夜辗转反侧全身发热,我回去帮她降温不就是救人么?

    周法明纠结了一会试探着说道:“使君,在下觉得,怎么都要运回去两三艘船的盐!”

    “两三艘?那怎么够!至少二十艘起!”

    皇帝都点头答应说随便买,想买多少就买多少,沿途州郡一路放行,宇文温不趁机占便宜那才是傻瓜。

    “啊?那...那我等的钱财够么?”

    “不够就卖肾!”(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隐患

    章华从官衙走出,身上穿的是便服,官服已经脱去,而他也不再想穿起来,国家弊病重重,百姓生活疾苦,他没能劝谏君王,这是失职。

    又被贬为市令管理西市,一生所学毫无用处,这官不做也罢。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他反复念着这几句,半是赞赏,半是哀伤,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章华苦笑着摇了摇头。

    官军收复淮南这是好事,可局势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一片大好,实际上却是危如累卵,朝廷诸公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可在官家面前都是只字不提。

    讳疾忌医,原本还有救的国家,已经渐渐病入膏肓了。

    “这不是章市令么?”

    章华闻声抬头,却见几名男子站在前方,当中一人笑着向他说道:“余某方才未和章市令打招呼,实在是失礼了。”

    “余郎君?”

    “正是余某,不知章市令如今一身便服要去何处?”

    见着章华有些摸不着头脑,宇文温直接说明来意:“余某方才听章市令说百姓生活疾苦,想听听具体是何缘由。”

    “余郎君这是?”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章华闻言眼睛一亮,这八个字是实在是说到他心里去了。

    “如何,相请不如偶遇,余某与章市令有缘,不如移步酒肆详谈?”

    周法明在一旁听着,这位章市令他倒是认得,吴兴章华,字仲农,自幼好读书,常与士人游学,擅做文章,曾任广州的南海太守,后来赴京任职,时常上书劝谏君王。

    奈何出身不好,世代均为农户,又不经营关系,为那些家世显赫的朝臣排挤,一直也没什么功绩或显赫的资历。

    碰到方才章华劝谏陈叔宝那一幕,周法明倒是对这位市令有些尊敬,只是他不明白宇文温为何会特地找这位攀谈,总不能是打听西市的税收之类“以供参考”吧?

    他们来到一处酒肆,要了间安静的厢房,宇文温、周法明和章华对坐,点了些酒菜,开始闲谈起来。

    “章市令,官军如今在淮南连战连捷,形势一片大好,何故说百姓苦不堪言?”

    “郎君可知兵役?”

    “知道,按制,每丁每年服兵役四十五日,然则实际兵役远超时限,超过时日又未得补偿,每日口粮多有克扣,尤其军户和贱民无异,故而多有逃亡之人。”

    章华点点头,看来对方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他接着问道:“可知官府如何确保百姓服兵役?”

    宇文温答道:“如有逃亡者,家人补上,如有一户逃亡,三户连坐,如果村里有三户及以上逃亡,全保连坐,如果一保逃亡,全村连坐。”

    “郎君以为此能确保兵役么?”

    “此法甚严,想来百姓会相互监督,提防服役者逃亡。”

    “非也!”

    章华有些激动,他开始讲述自己所知道的实际情况。

    连坐法,看起来能确保百姓老老实实服兵役,可实际上却不是这么回事,每年四十五日的服役期,却经常无故延长,百姓苦不堪言。

    四十五日的服役期里,吃不饱穿不暖,军饷是没有的,可役期到了之后,却别想回去,因为“战事紧”,什么匪患、民变需要用兵,反正借口随便都能找到。

    实际上是被大小将领们驱使到各自府里做活,连工钱都没有。

    服役的丁男,是家中的顶梁柱,长期不在家,地没人种,家眷被欺负没人管,一家老小的生活来源没有保障。

    如果服役期间遇见战事,立了功被人冒领,阵亡了按说有抚恤,可家人别想拿到一文钱,更让人发指的是,那些将领会把这些阵亡之人归为“逃亡”!

    甚至连那些不幸病死的人都被套上“逃亡”的罪名。

    逃亡,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此人家里还得派男丁来顶替,继续服兵役,作为免费劳力供将领们驱使。

    父亲“逃亡”了,大郎顶上,大郎“逃亡”了,二郎顶上,可一个家能有多少男丁这么折腾?男人没了,老弱妇孺哪里活的下去?

    所谓的区区四十五日兵役,成了套在百姓脖子上的吊索,多少人为此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所以宁愿选择举家逃亡,也不肯服兵役。

    一户逃亡,三户连坐,没人是傻瓜,去服那“四十五日兵役”,三户逃了,一保连坐,一保逃了,全村连坐,那么全村人都举家逃亡。

    逃到哪里去?逃到世家大户豪族那里作佃农!

    有了大户羽翼,这些逃亡的百姓不入户籍,也就是成为了隐户,耕种大户的田地,虽然缴纳的田租也不少,但至少不用服兵役、力役,可比当向朝廷交租的百姓好多了!

    户主逃亡,其名下的田地抛荒,随即被大小豪强侵占,一番运作后变成“祖传”田产,如此一来这些地也不用向朝廷交租。

    兵役,逼得军户和百姓大规模逃亡,人变成隐户,地变成豪强家产,这样就导致朝廷能征收的粮食、布帛越来越少。

    若是太平时节,朝廷的收支勉强撑得下去,寅吃卯粮总能缓过气,可是如今对淮南大规模用兵,问题随之而来,而且后果更加严重。

    “要用兵,就得征发百姓服兵役、力役,战场厮杀要兵,守城要兵,输送粮草要青壮,运送物资也要青壮,更别说修葺城防,四处布哨。”

    宇文温缓缓说着,章华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大规模用兵,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征发百姓,而陈军打过江北之后,好容易夺回的国土,肯定要固守。

    周军肯定会反扑,所以战事可以预计会旷日持久,那些被征发来的百姓,短期内想要回家就是痴心妄想。

    然后春天到了。

    壮劳动力被征发外出,生死且不论,家中老弱妇孺如何开展春耕?这年头家里能有头牛就已经很了不起了,都是靠男人拉犁,女人扶犁。

    没了拉犁的男人,也不太可能有钱雇人,凭着力气微弱的老弱妇孺,一天下来能犁多少亩地?

    误了农时,直接导致秋天歉收,到时后缴纳不了租调,官府会善罢甘休么?更别说“淮南战事紧”,加派“淮饷”在所难免,可歉收的农户哪里交得出来?

    不想家破人亡,就只有举家逃亡!

    官府需要征发百姓,逃亡的越多,要征发的也越多,然后就是恶性循环。

    “不错,官军在淮南连战连捷,与周军长期对峙在所难免,淮南战乱收成锐减,只有靠江南钱粮支撑,需要更多百姓服兵役、力役,如此一来,百姓逃亡的情况会愈发严重!”

    章华说到这里忧虑重重:“如今还不明显,一旦在淮南长期对峙下去,再过几年,朝廷就会元气大伤,到时再想办法就已经晚了!”

    “章市令,这些话说与余某听,是为了上达天听吧?”

    “正是!余郎君文采出众,颇受官家青睐,若能将实情禀告,想来官家会...”

    “章市令,某有一问。”宇文温打断对方的讲话,“朝廷的隐患,怕是不止这一处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隐患(续)

    听得宇文温这么一问,章华点点头,对方看起来不像是在敷衍他,要继续打听说明对话题感兴趣,所以心中稍微宽慰,喝了口茶继续说下去。

    兵役的问题是顽疾,而另外有一个也同样是顽疾:户调折钱。

    百姓每年要交田租、户调,田租是米、麦、粟等粮食,户调是布帛等实物,数百年下来都是如此,不过南朝却有些特别,布帛中的一半,要折钱缴纳。

    南朝经济兴盛,铜钱需求量大,朝廷为了增加手中的铜钱存量,要求百姓缴纳户调时,要将一部分实物换成等价的铜钱上缴。

    这样一来,朝廷也省下了将实物卖掉换成铜钱的步骤,把这个步骤转由百姓负责。

    稍微麻烦了些,但也麻烦不到哪里去,这中折钱法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可实际上却能把百姓压垮。

    章华举例,一户百姓每年上缴户调布两匹,按官府的要求,上缴的是一匹布,还有与一匹布等价的铜钱,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可实际上问题很大。

    一匹布等价多少铜钱?

    这个价钱,只有官府定的才算数。

    官府对一匹布等价多少钱进行定价,依据的是布匹的市价,这看上也很合理,可问题就在于,布匹的市价是按照萧齐时期的行情定的。

    换句话说,那价格从一百年前的萧齐开始一直沿用到现在,每匹布的定价是五百五十文。

    而如今布匹的市价,也就一百文左右。

    “这样一来,实际上百姓要交的户调,已经暗中增加了许多?”

    “正是!”

    章华说到这里痛心疾首,按理百姓需要上缴的布也就是两匹,其中一匹布要折换成“等价”的铜钱,拿去市场按市价出售得一百余文,可官府收的“等价”钱却是五百五十文,远高于市价。

    所以百姓得多卖四匹布,才能凑够一匹布的“等价”钱,那么要上缴的户调,是一匹布加五匹布,这样一来实际交出去的布由两匹变成是六匹...么?

    错!官府收铜钱,可对铜钱有要求,必须是好钱,剪边钱不收。

    剪边钱又称“剪轮钱”,那是有人为盗铜而剪去铜钱的边廓,原本圆形的钱,缺了一边甚至多边,由圆形变成不规则的多边形。

    这种钱官府不收,但市面上流通的铜钱大多都被剪边,也就是说百姓出售布帛所得基本上就是这种剪边钱。

    官府不收,那该怎么办?

    好办,有店铺可以提供好钱,百姓去那里换就行了,当然不可能是一比一兑换,按照行情来说,大约是一千二百文剪边钱,换一千文好钱。

    “所以还得多卖一匹布,才能凑够这所谓的‘等价折钱’?”

    宇文温有些无语,周国缴纳户调不玩这种花花肠子,可即便如此他能想通其中关键:这是朝廷变相加户调。

    “以前是,现在不是,行情已经看涨,一千二百八十文剪边钱,才能换一千文好钱。”

    “所以百姓交的户调,实际上至少超过七匹布了。”周法明冷笑着,他出身南朝官宦世家,自然是不用缴纳租调,但耳濡目染之下,多少都知道其中蹊跷。

    沿用一百年前的“行情”定价,是朝廷诸公老糊涂了么?不是,他们精着呢,这就是一门生意!

    权贵、世家、豪族、大户们名下田产、隐户不知凡几,大多不用向朝廷缴纳租调,他们才不关心租调翻倍,毕竟朝廷要维持下去也确实需要钱,所以得从平民百姓身上拔更多的毛。

    变相增加户调,百姓活不下去就会逃亡,正好被这些大户吸收做佃农,那些抛荒的田地,被他们运作成“祖产”,这些人都是隐户,田地产出都是自己所得,何乐而不为?

    倒霉的是朝廷,受益的是自己。

    所以呢,兵役还有所谓的户调折钱,使得百姓的负担日益加重,这种事情朝廷诸公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大多数都从这里面获益,谁吃饱了撑的和自己过不去!

    别的不说,那个用好钱换剪边钱的生意,就是由大大小小各方势力把持着,这可是很来钱的。

    剪边,让市面上流通的铜钱大多数是剪边钱,然后用剪下来的铜料私铸铜钱,接着用这些好钱去换百姓手里的剪边钱,继续私铸铜钱。

    能换好钱的店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开,而百姓也只能到这种店铺里换好钱,所以生意越做越大,利润越来越丰厚。

    若是可以,甚至还想把定价上调,不过此举太过无耻,所以只能装聋作哑,五百五十文的价格,就这么延续将近百年。

    这还不够,等到秋天百姓要出售布匹换钱时,操纵行情压低布价,趁机又吸一口血,这种事情年年都在上演。

    要解决问题很简单:按实际行情定价即可,至于剪边钱的问题,实在是一言难尽,只能是被占便宜了。

    “这位周郎君说得不错,折钱本无大错,只需按照实际行情定价即可,但是就从没人提起,章某多次上书,可官家却从来不过问此事。”

    “章市令,某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余郎君请说。”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宇文温盯着章华的眼睛说道,“章市令觉得,官家是知道此事,还是不知道此事?”

    章华闻言默然,他的理性告诉自己,官家不可能不知道,可这样一来,他从感情上却不能接受:为什么,为什么官家既然知道,却不做任何尝试?

    肯定有阻力,而且这阻力不会小,多少人靠着布匹定价五百五十文来吸血,要是把定价下调,怕是会有很多人背地里咒他不得好死。

    可这又如何?不为民做主,我章华为何出仕?!

    这件事和兵役的弊病不同,布匹的行情明明白白,就是每匹布百余文,要是谁敢舔着脸说布价还是五百五十文,他可以拉着对方到市场当面对质!

    堂堂正正的讲道理,明明白白的行情价格,肯定深得民心的改革,为何官家就是不施行!

    当年周攻齐时,陈国积极北伐,结果没几年长江以北国土全部沦陷,先帝为此心灰意冷,再提不起精神改革弊政。

    太子登基,章华原以为新君继位必会朝气蓬勃,励精图治重整河山,于是不断上书进谏,结果都是石沉大海,官家每日除了饮酒作乐,还是饮酒作乐。

    他也被人排挤,赶到西市做市令,今日见着官家微服出巡,苦苦劝谏却依旧无用,章华一想到这里不由得嘴里发苦。

    “章市令今日所说,余某已记下,只是家中有事要到江北周国巴州走一遭,官家那边,可能要等事毕之后,余某才能谏言了。”

    “余郎君要去江北巴州?如今两国正在交战,水路、陆路断绝,这怕是风险很大啊!”

    “无妨,山人自有妙计。”宇文温郑重地说道,他探听得陈国的隐患故而心中大喜,不过面上不动声色。

    “也罢,章某方才说了许多,让余郎君劳神了。”

    见着对方心灰意冷的样子,宇文温心中一动,这位陈国官吏忧心国事,别的不说光是这份心他就很赞赏,似乎对方有些才学,那他就试试。

    “章市令,不知听说过北地经学名家信都刘焯?”

    “信都刘焯?莫非是‘二刘’之一的刘焯刘士元?久闻大名,只是无缘得见。”

    “正是刘焯刘士元,余某因为要去江北巴州,曾派人打探当地消息,得知刘士元如今已到巴州,似乎是要长居于此,办学授业。”

    章华闻言眼睛一亮:“余郎君此话当真?”

    “当真,某观章市令似乎有辞官之意,如果时局平稳而章市令有意,可到巴州州治西阳城一探究竟。”

    见着章华沉吟不已,宇文温也没再多说,有些事情提一下就好,成不成就看天意了,双方就着酒菜又谈了一会,随即各自散去。

    周法明一直心存疑问,如今便开口问道:“使君,据在下所知,这位章市令倒是颇有才学,莫非使君起了招揽之意?”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虽然有刘助教在,但州学还是缺先生啊...”

    “使君原来不是招揽章市令当官的?”

    “你觉得他会当周官么?”

    听着宇文温反问,周法明摸了摸下巴,随即摇摇头,之前章华苦谏的模样他可是看在眼里,让这种人投敌去当官,怕是难度不小。

    “一场偶遇,却探出个不得了的消息,真是不虚此行啊!”宇文温喜上眉梢。

    历史上的陈国,在杨坚以隋代周之后,就缩在江南等死,看来其内部果然是弊病丛生,所以只能苟延残喘。

    如今这个时代,陈国依旧弊病丛生,兴兵北伐虽然连战皆捷,看来也就是徒有其表而已,越是投入资源,越是会导致元气大伤。

    一如明末,明廷要保住辽东的残垣断壁,不停的加派“辽饷”,结果天灾**,逼反了穷苦的农民,内忧外患之下轰然倒塌。

    陈国收复淮南,要守住地盘就得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这样就会加重兵役、租调,百姓活不下去就选择逃亡,如果逃无可逃的时候,该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带盐

    蕲口,周国水军营寨,细如柳絮的飘雪,将大地还有营帐染成白色,历经濡须口之战的水军将士在此驻扎,修补船只、战具,准备迎接下一次恶战。

    船场内,数条大船正在维修,破损的船体,折断的桅杆,船上四处可见烧焦的木板,还有烟熏火燎的痕迹,这都显示着先前水战的激烈程度。

    濡须口水战,周军以少打多,借着上风向纵火,江面上烧成火海,两军战船在火光冲天之中捉对厮杀,最后两败俱伤。

    周军伤亡不小,陈军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少打多的周军甚至算是惨胜,不过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种类型,如今双方各自缩回营寨舔伤口。

    水战没输,可周军陆战兵败,黄州军救援合州总管府不及,合州地界为陈军占领,山南和朝廷的联系中断。

    虽然战事还在继续,也许合州很快便能抢回来,但如今的挫折,依旧在山南周军将士心里蒙上一层阴影。

    水军陆寨,大帐内,水军总管周法尚光着膀子坐在胡床上,军医正在为其更换纱布,几道触目惊心的刀伤赫然出现在周法尚后背。

    上月下旬的水陆决战,周法尚身先士卒,指挥座舰当先冲阵,结果混战之中被创十余处,所幸并无大碍。

    领兵作战难免受伤,尤其流矢更是防不胜防,他只是身上被砍了十几刀而已,有铠甲护着不过是些皮肉之伤,要是不小心给流矢射中面门,只有当场战死。

    “转眼已过将近两个月,战船修复情况如何了?”

    “总管,蕲口修船场木料不足,我军大部主力战船受损严重,如今战船只修复六成,其他的说是能浮在水面上,那把火烧得太猛了。”

    “我军不好受,陈军也不好受,就看谁先熬不住了。”

    周法尚忍着背上的疼痛,和诸将商讨着军情,这场仗打起来怕是没完没了,如今还不是安心养伤的时候。

    “总管,听闻巴州那边围了郢州夏口,若是陈国水军发了狠,再度西进的话...”

    “光是水军西进有何用,就算他们突破蕲口江面,莫非还能突破伍洲?陈军如今攻下淮南,重心都放在那边,就算是要派兵西进,也是有心无力了。”

    “如此说来,水战是打不起来了?”

    “打不起来,让将士们好好休息,但是该出去骚扰的还是要继续,别让陈军闲着。”

    周法尚做出了判断,用兵要看想达到什么目的,陈国如今的目标明显就是要守住淮南,没有余力派兵西进,所以心里整日绷着根弦没必要。

    不光派援兵没什么用,他判断陈国怕是已经没信心击退占据武昌的周军了。

    郢州已经变成陈国的一处溃疡,需要投入相当大的人力物力才能“治好”,周法尚不觉得陈国能同时兼顾淮南和郢州。

    议事完毕,众将散去,周法尚也换完药,穿上单衣后在帐内走动,慢慢的活动筋骨。

    除非黄州军东进,否则陈军不会来犯,这是他的判断,而黄州军大约也不会继续东进了,毕竟荆襄那边的战事依旧激烈,他们要作为后备军随时西进增援。

    帐内点着火堆,驱散了透入的寒气,周法尚穿好衣服擦拭起佩刀来,他原来那把刀已经砍坏,铠甲破损严重,如今刀和铠甲都换了新的。

    “郎主,小的来擦刀,请郎主休息,好好养伤。”

    “无妨,这点小伤还没必要卧榻休息,刀不磨不利,人不动可不行,府里有消息传来么?”

    “郎主,老主母安好,只是三郎君还没有消息。”

    一说到三弟,周法尚就有些担心,周法明去年四月跟着巴州刺史、西阳郡公宇文温去邺城后,按说九月就要返程,结果淮南战事起道路断绝,自然是不能如期返回了。

    滞留邺城的话,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就怕...

    想到这里,周法尚不由得心中忧虑,九月初,周天子御驾遇袭,随行的宇文温组织人手反击,周法明亦是其中之一,一番血战后人人挂彩。

    人没事就好,就怕接下来为了回山南,一行人冒险南下,这一路上兵荒马乱,也不知道能否顺利抵达。

    “郎主!三郎君回来了!!”

    一名部曲从帐外冲进来,兴奋地禀报,周法尚闻言嗖的一声跑上前,抓着对方摇起来:“你说什么?怎么回事?”

    “郎主!方才巡哨的战船,在江面上拦下一艘南岸过来的小船,上面坐着几个男子,其中一个正是三郎君,其他几个,都是府里的老伙计们!”

    “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周法尚扯着那部曲冲出大帐,向着江边跑去,路上有一层薄薄的积雪,脚踩上去有些滑,而周法尚就这么跌跌撞撞的疾驰着。

    还没跑到一半路,只见士兵们簇拥着几名男子向他这个方向走来,当中一人正是他的同父异母弟周法明。

    “二兄!”

    “三郎!”

    兄弟俩紧紧抱在一起,周法尚看着突然出现的弟弟,仔细端详了许久,才惊讶的问道:“你是怎么回来的?”

    “二兄,我可是真货吧?”

    “是啊?怎么?”

    “事不宜迟,宇文使君还在等着我的消息,要是没什么疑问,那我便发消息了。”

    “宇文使君?他人在哪里?莫非是...”

    周法尚闻言有些奇怪,他看了看远处的江面,也没见什么船,不过既然弟弟是乘船从南岸过来,看样子是探路,宇文温想来也是在南岸候着。

    这可不行,江南是陈国的地盘,迟则生变!

    他立刻下令让战船做好准备,随时接应宇文温渡江,一旦陈国水军战船拦截,他就要不惜任何代价,护得宇文温安全北渡。

    “二兄,赶紧把码头腾空,一会有船队靠岸,大船队哟!”

    “大船队?”

    。。。。。。

    一队骑兵疾驰而来,进入水军营寨之后,当先一人掷鞭下马,正是黄州总管邓孝儒,他领兵驻扎在蕲州地界,收到一个紧急消息后立刻赶来蕲口的水军营寨。

    “人呢?人到了么?”

    迎上来的水军总管长史答道:“总管,人刚到岸,请这边走。”

    一行人急匆匆往岸边走去,邓孝儒得知那位巴州刺史、邾国公宇文温竟然来到蕲口,马不停蹄的赶来这里,长史大概介绍起事情经过。

    “竟然是从江南过来的?”

    “正是,想来邾国公是乔装打扮,从下游渡江而来,还带来了许多盐。”

    “盐?”邓孝儒闻言一愣。

    “是的,邾国公随船带来许多盐。”

    邓孝儒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如今的心情,如今合州失守,山南和朝廷联系中断,远在邺城的宇文温,要是回来可不容易,如今对方是从江南北渡,那就和逃命差不多。

    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带盐?

    他觉得有肯能是宇文温乘船而来,顺便在船上带了些盐,那么量也不可能多到哪里去,不过人回来了就好,其他的都是其次。

    来到码头,只见一群人围着个年轻人走了上来,邓孝儒定睛一看,那人不是宇文温还有谁?

    “总管,下官有礼了!”

    宇文温笑眯眯的行礼,邓孝儒看着他也是笑着点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总管,下官此次回来,带了些盐,数量有些多,怕是要走水路回巴州,可得派些船护送了。”

    邓孝儒闻言抬头一看,随即愣住了:码头上有许多艘民船正在靠泊,看那阵势怕是不下二十条船。

    “这...这些船...”

    “总管,这些船里装的都是盐。”

    邓孝儒差点把胡子揪下来:“都是盐!”

    “正是,下官此次从江南来,顺便运来海盐,想来正是山南急需的吧。”

    “这...这到底有多少艘?”

    “不多,三十艘而已。”

    “三十艘!”

    众人惊叹,宇文温带回来这么多盐,不要说黄州,怕是山南州郡都能分到足够的盐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归来

    巴口,巴州长史任冲、别驾郝吴伯以及巴东郡守许绍等州郡官员,正在码头处等候,前日有驿使从蕲州带来消息,说巴州刺史、邾国公宇文温已经抵达蕲口,乘船西进于今日返回巴州。

    如今是正统四年二月下旬,宇文温自从去年四月前往邺城之后,迄今已出门在外十个月。

    “任长史,宇文使君为何不走陆路,反倒是要走水路?”

    “使君随行船队满载食盐,要在巴口卸货,使君要亲自押船。”

    “食盐?”

    官吏们闻言议论纷纷,他们只知道宇文使君回来了,要在巴口登岸,且不说为何不走陆路,光是登岸地点就有些奇怪。

    西阳城南江边有码头,虽然水流湍急了些,但船要靠岸还是可以的,但宇文温却舍近求远,在西阳城东较远的巴口登岸。

    按着任冲所说,唯一的可能就是船队要在巴口靠泊,以便卸下食盐,而这些食盐的数量不会少。

    因为船只往来日渐频繁,巴口港也屡次扩建,如今的码头可供停泊的船位很多,又有许多青壮在此做装卸工挣钱养家糊口,所以装卸能力很强,官吏们琢磨着莫非船队规模很大?

    “看见了么?那边的库房都清空了,也许是为了给食盐腾地方。”

    “不会吧,这么多库房...这得多少盐啊?”

    “哎我说,宇文使君既然是从蕲口过来,那么想来是从东边过来的,东边不是在打仗么?淮南都给陈国占了,使君是怎么过来的?还带了许多盐?”

    窃窃私语此起彼伏,任冲听了也没有阻止或者解释的意思,他虽然收到驿报,知道宇文温今日在巴口登岸,还带来了三十艘船装载的盐,可这些盐是怎么运来的却是一头雾水。

    太匪夷所思了!

    不要说这么多盐是怎么弄来的,光是如何平安经过陈国,他都觉得困难重重,如果是平日还好,可以买通边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两国交战打得眼都红了,陈军将领会放过这条肥羊?

    走的是水路,而合州、吴州均已被陈军占领,那么宇文温不可能是在这些地方装船,但不在这些地方装船,总不能是在建康装船出发的吧?

    越想谜团越多,任冲理不出头绪,只是担心那位不要又是假的。

    去年十一月,一个假的宇文温赚入邾国公府,也亏得邾国公夫人发现得早,不然肯定出大事,所以要不是此次驿使送来的信中有黄州总管的官印,又有宇文温的私章,任冲根本不敢相信。

    同样在纠结的还有巴东郡守许绍,上次是他不察,救起假宇文温并带到邾国公府,差点酿成大祸,所以一直自责不已,如今又有一个宇文温来了,所以许绍决定要擦亮眼睛。

    “来了,来了!”

    江面上出现船队,向着巴口码头缓缓驶来,当先一条快船在水军战船护卫下率先抵达码头,甲板上为数人簇拥的,正是巴州刺史、邾国公宇文温。

    刚踏上码头,宇文温正要向众人挥手致意,却见许绍抢先一步上来,紧紧握着他的手说道:“使君!”

    “嗯,许郡守别来...嗯?”

    宇文温只见许绍握着自己的手,似乎是在“看相”,亦或是猥琐至极的“摸骨”,心思瞬间想歪,琢磨着这位莫非是某种人格觉醒。

    想抽手却抽不出来,许绍拼命握着他的手,仔细看了一会才放开。

    ‘阿弥陀佛,中指比无名指长,想来是真的。’

    许绍如是想,这可是邾国公夫人透露的“诀窍”,却见宇文温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赶紧拱了拱手谢罪:“使君!下官失礼了。”

    “哎呀,有空得和许使君谈谈,许郡守是该成亲了。”

    郝吴伯知道许绍方才是在辨认真伪,故而赶紧打圆场,说先前有狂徒假冒使君,故而许绍有些慎重。

    “假冒本官?是何人如此大胆!”

    宇文温早已耳闻此事,却故作惊怒装,而郝吴伯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邾国公夫人当场识破此人行径,连带其余党具已被捉拿,只是其人在逃跑之际为府邸护卫击杀。”

    “原来如此...”宇文温点点头,随即对着长史任冲,以及在场官吏行了个团揖:“本官离开巴州将近一年,多亏诸位操持州中事务了!”

    “此乃下官/卑职分内之事!”

    一阵寒暄之后,船队驶近码头,在领航的指引下分别靠岸,众人看着这不下二十艘船的船队都是目瞪口呆,如果说这些船上装的果真是食盐,那都是从哪里来的?

    吏员一声令下,早就等着的苦力们用上前去开始卸货,一袋袋盐就这从船上运到岸上,长史任冲趁着身边无他人,低声问道:“使君,这许多食盐是从何而来?”

    “建康。”

    “啊?”

    “很奇怪么?本官从下游来,要买这么多盐也只能是建康才有了。”

    “买的?”

    “本官倒是想抢,奈何人手不够...”

    任冲闻言无语,他大概能想到宇文温回来途中经历何种艰险,只是这位不但毫发无损归来,还带来这么多盐,竟然还是在建康买的,真是匪夷所思。

    在建康大摇大摆的,不被识破身份抓去游街都算不错了,还能买这么多盐回来!

    宇文温和任冲边走边谈,开始询问其这大半年来巴州的各项事务,其他人也没闲着,郑通和郝吴伯交接,这三十艘船运来的盐,几乎花光了他们随身钱财,绝不容有失。

    “这得花掉多少钱?使君身上带了这么多钱么?”

    “总归是有办法的。”

    郑通含糊的答道,宇文温身上当然没有这么多钱,不过在建康却有自己的渠道,那就是王越借着与陈国商人做买卖之机,在建康暗中布下的据点。

    也就是说,即便滞留建康,宇文温不愁日常花销,也能有个安全的地方落脚。

    宇文温归来,官方迎接活动结束,接下来则是“民间”活动,早已等候多时的亲友们上前接人,田益龙之父田宗广,带着儿媳、孙子,欢天喜地的将田益龙接了回去。

    “周郎君,今日就在巴东小住吧,请!”

    “许明府,请!”

    许绍作为“地主”,为周法明接风洗尘,剩下的人则都是宇文温这边的,自然是宇文温自行安排了,宇文十五早已领着车驾在一旁守候,见着郎主终于归来不由得眼眶发红。

    比他情绪还要激动的是刘彩云,见着丈夫张\定发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她顾不得那么多,众目睽睽之下撞到对方怀里,哭成泪人。

    虎林军统军田正月,来到宇文温面前行礼:“使君!将士们日盼夜盼,就盼着使君回来!”

    “老田,你又被留在军营看家啊?”

    “嗨,下次,下次就轮到末将去砍人了。”

    “兔崽子们皮痒了么?”

    “痒,末将等日夜操练,让他们哭爹叫娘!”

    众人大笑,宇文温很满意,他终于回来了,回到了家人、朋友、军队身边,见着宇文十五站在面前便问道:“府里安好?”

    “郎主,府里都好,主母正等着呢!”

    宇文温点点头,上了马车离开码头,车动起来后瞬间变了脸,一把扯过宇文十五问道:“你跟三九眼瞎了么?那个假货是怎么回事?嗯!!”(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三过家门

    邾国公府,气氛有些诡异,邾国公宇文温今日回来,夫人尉迟氏和女眷们喜上眉梢,做好各项准备迎接夫君,未曾料回来的人中,独独缺了最重要的那个。

    “国公去军营了?”

    “是的,方才郎主从巴口回程,路过军营就转进去了,说是要在营里和将士们边午饭边谈,所以...”

    回来传消息的张鱼苦着脸,尉迟炽繁闻言有些失神,夫君在外大半年,好容易回来了竟然连家都不急着回。

    跑去军营做什么?也不急着这半日啊!

    杨丽华在一旁听着,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之色,萧九娘也是有些失神,她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问题:莫非夫君在外头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去年十一月,有个混蛋冒充宇文温,混入邾国公府想要里应外合,把杨丽华劫(救)走,亏得尉迟炽繁三人发现破绽,识破对方身份挫败贼人阴谋。

    尉迟炽繁立刻借助官府方面对此事进行“澄清”,尤其重点说明贼人刚入府就被识破,防的就是有人在外面造谣,说府里女眷被假宇文温祸害云云。

    当然嘴巴长在各人脸上,粗胚们爱说什么她管不了,反正就是没有发生那种事,事情全过程有许多人作证,尉迟炽繁不怕外人嚼舌。

    可就怕宇文温在外面听到后想歪了!

    张鱼见着主母还有两位侧夫人面色不对,心知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他在建康见着宇文温听了传言失态,但也知道郎主后来想通了。

    这种事情越描越黑,况且也不是他区区下人能够插嘴的,但张鱼心思缜密,兼之跟着宇文温耳濡目染,于是默念一声“阿弥陀佛,田统军对不住了!”,然后开始实力甩锅:

    “主母!郎主本来是急着回来的,只是路过军营,听着里面热火朝天在操练,田统军一时不察,介绍起军中情况滔滔不绝,郎主一时间按耐不住,便转入军营里去了。”

    “是这样啊...”

    尉迟炽繁闻言心中稍定,她知道夫君是个练兵狂,想来真是“一时间按耐不住”,不由自主的望向杨丽华,见其也是向着自己点点头。

    “那...”

    “郎主忙完了就回来,命小的先回来传消息,为的就是让主母和侧夫人们放宽心。”

    “张鱼,国公到底是如何从邺城回来的?”杨丽华转入正题,“合州可都是被陈国占去了啊?”

    这个问题尉迟炽繁大概知道答案,去年十一月时,宇文温用飞鸽传书告诉她身在东海倭国,只是飞鸽传书还是秘密,宇文温没让她外传,所以就守口如瓶。

    张鱼见着主母面色如常没吭声,而两位侧夫人却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心知是一人知道,两人不知道,所以斟酌了一会开口说道:

    “我等是走海路到建康...”

    “走海路!!”

    杨丽华和萧九娘闻言俱是一惊,而尉迟炽繁随后回过神来,也装作惊讶的问道:“怎么会是走海路?”

    “说来话长...我等顺着黄河东进入海,然后走海路南下,结果遇到了大风暴,被吹到倭国去了...”

    。。。。。。

    伙房,符有才等正在为张鱼等人接风洗尘,对方跟着郎主去邺城,折腾了将近一年才回来,所以要好好的热闹热闹。

    今日郎主回来,主母吩咐府里上下加餐,所以大伙有了口福,不过出去的护卫们,有许多人已经回不来,所以开餐前,大家倒了三杯酒,以示怀念。

    人少了,却又多了两个,张鱼向众人介绍了马五还有史万宝后,气氛热络起来。

    “这位是史万宝兄弟,是史开府的弟弟,身手十分了得!”

    “嚯!好壮实的身板,来,干了这碗酒!”

    史万宝倒是豪爽,一口气接连干了几碗,符有才见其面不改色的样子,放下酒碗向着吴明使了个眼色。

    “史兄弟!史开府如今在江南砍陈军忙得很,这几日便在府里住下,我等兄弟几个好好切磋切磋。”

    见着吴明扛着一坛酒过来,史万宝心中叫苦,他的酒量不差,可明显对方来者不善,看来今日不醉是不行了。

    他听不大懂府里护卫们的话,因为大部分人都是满嘴南音,不过符有才似乎是关中人,而这位吴明也能说一口关中话,在这异乡能听到“乡音”,不由得亲切许多,所以史万宝也不打算躲。

    心一横,捞起一坛酒,和吴明杠上了:“吴兄弟,干了!”

    史万宝被“围攻”,愣头青马五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死心眼所以别人敬一杯就还一杯,敬一碗就还一碗,如今贾牛拎着酒坛走到面前,他摇晃着起身也要拎酒坛。

    见着这位满面红光打着酒嗝,坐在一旁的林有地看不下去,赶紧起身劝道:“马兄弟,不要勉强...”

    “额额额不勉强!”马五喝酒已经上头,变成大舌头吐字不清:“来,额干了额!”

    话还没说完身子一歪,亏得林有地将他扶助才没倒地,见着这位已经被放倒,贾牛麻利的转到张鱼面前:“阿鱼...”

    “我跟你们说,那日在大海上,船队遇见风暴,当年真是滔天巨浪,一阵阵波浪拍过来,比西阳城的城墙还要高!”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正听张鱼讲述大海历险的故事,这对于从来没见过大海的人来说,吸引力是十分巨大的。

    “大大的海船,被那浪一拍就碎了!剩下的几艘船在海上漂啊漂,四周除了水还是水,熬了不知道多久,水都喝光了,个个喉咙干得要冒火...”

    一听到这里,众人都觉得奇怪:“不是说到处都是水么?怎么会没水喝?”

    “那水是咸的!就是盐水,你们觉得喝盐水能解渴?”

    张鱼说得唾沫横飞,他那时也是第一次见到大海,自诩水性了得却在海上被颠得七荤八素,“后来好容易见到陆地,上去一问,你猜我们到了哪里?”

    “哪里?”

    “倭国!黑水洋以东的倭国!”

    。。。。。。

    傍晚,一辆马车行驶在西阳城街道上,宇文温坐在车中想着事情。

    他很忙,在巴口登岸后就没停过,途经虎林军军营时转了进去,细细问过如今情况,又和将士们共进午餐;回到城里,没有回家而是赶去州衙。

    听长史任冲、别驾郝吴伯等人汇报州务,宇文温离开巴州将近一年,许多事情需要了解,详细询问之后得知一切都正常运行,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然后赶去江堤工地上转了一圈,见着江堤的修建进度一如预期,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为了修长江大堤,他可是调集了众多的人力物力财力,绝不容有失。

    看完江堤工地却没回家,因为过问了州务接下来是军务。

    巴州去年新立军府,一应事宜都是大将军府长史等一众佐官操办,所以宇文温得过问相关情况,毕竟作为统帅,至少要“知己”。

    和佐官们一谈就是一个时辰,宇文温算是对自己麾下另一只军队有了深入的了解:

    军府运行顺利,有了虎林军的练兵经验,加上原虎林军骨干的加入,新府兵强化操练数月如今已具备基本的战斗力。

    开府将军史万岁领着最能打的新练府兵,和巴州司马杨济、虎林军别将陈五弟南渡进攻郢州,之前已经攻下武昌,如今正袭扰夏口,来个围点打援。

    宇文温原本还想过江去武昌看看,只是时间不够方才作罢,但还是没有回家。

    他从邺城“招聘”的太学助教刘焯,如今正在筹办州学,宇文温顾不得风尘仆仆,又转去和刘焯详谈,连带着帮忙建学的郝吴伯一起,谈论相关问题。

    州学的“硬件”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只是“软件”还显得不足:缺教书先生,不过郝吴伯还有许绍已经发动自己的同窗好友,四处物色合适人选。

    直到日落西山,马不停蹄的宇文温才想起来自己该回家了。

    马车在邾国公府正门停下,此时的府邸大门挂着灯笼,光照如白昼,他下了马车,只见夫人尉迟炽繁领着侧室杨丽华、萧九娘恭候多时。

    “妾身恭迎国公回府!”(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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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介绍:
余文穿越到北周时期,化身宗室贵族西阳郡公宇文温,娶得如花美眷。 按历史轨迹妻子即将被皇帝强占,随后皇帝更是因此杀夫夺妻,而不久后篡位建立隋朝的隋国公杨坚也将对宇文一族举起屠刀。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余文决意反抗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逆水行舟。 隋国公,听说你要造反? 天地良心啊杨广老弟,你们家倒霉我也不想的。 李爱卿,你家李建成和李世民怎么又打起来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昏君,把天下交出来!逆水行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逆水行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逆水行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