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洗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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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阳城南门,束手就擒的陈军士兵被缴了械一个接一个被绑成串在周军的押解下向军营走去,原先在内应的帮助下入城准备大开杀戒的他们如今都是垂头丧气目光呆滞。
除夕夜被派来江北玩命现在果然玩出事来,一家老小还在南岸的武昌等着自己回去团聚如今做了俘虏那猴年马月才能见到亲人。
巴州司马杨济站在一片狼藉的城门上看着士兵清理尸体同时吩咐着州兵们分队在城中巡逻维持秩序:“你们打着火把边走边喊话让百姓们都知道局势已经稳定。”
“要是见着形迹可疑之人立刻拿下,若是有逃入民居躲藏的贼人见一个抓一个,记得让百姓们注意提防莫要给人窜进院里藏匿害了性命。”
“马上烧热水分给各位将士御寒。”
“发信号告诉使君局势已定。”
“俘虏要严加看管,有谁敢反抗的就地处决!”
一条条命令发布下去,将领们依次走下城楼召集部下执行,杨济作为州司马管理城防倒也名正言顺(虽然应该是上一级的长史说了算但州长史任冲不管事),正说话间听得城下有喧嚣声他低头一看却是两个人一逃一追。
跑在前面的是州兵梁定,在后面追的是队正全有,先前负责守城门的全有因着被梁定勾结贼人下药导致城门失守如今正不依不饶的追打梁定要出气。
如今守门的州兵们笑哈哈的看着两人绕圈追逐,他们都是街坊邻居从小光屁股拉屎的交情自然是熟的不能再熟所以都在等着看热闹,梁定身手比不上全有绕着圈跑了几下被对方一脚踢翻按在地上狂揍。
“哎哟!莫要打脸啊!”梁定双手护着脸不住求饶,“阿有!你打我我要找全伯告状!”
“枉费我那么信你。打死你个王八蛋!”全有一边喊着一边抡着拳头往对方身上招呼,先前出事后他奋力向城楼上跑要去敲锣示警未曾想被梁定扑倒导致田元升手下抓住了他然后打开城门引陈军入城。
一想着被信任的人出卖他就火冒三丈,虽然后来官军扭转了局面而梁定又再次反转成了官府的内应但他还是接受不了也就是放不下面子所以要揍人出出胸中那口恶气。
“打够了,打够了!是杨司马吩咐我做内应的你拿我出气作甚!”
全有正要抡拳却被人抓住手腕,抬头一看却是杨济笑眯眯的看着他,全有讷讷的收手起身而梁定如蒙大赦的爬起身来。
“这是莫要怪梁定。他被田元升要挟进退不得是本官让他将计就计。”杨济笑着说道,拍了拍全有的肩膀又赞许的说:“全队正,今夜你表现不出错,你两个的表现让田元升没有起疑。”
正所谓将计就计,田元升要夺城门那么杨济便让城门如其所愿‘失守’,只有这样接下来的戏才好演。
全有听着杨司马的赞许有些惭愧不知说什么好,听得对方问今夜还有没有信心守好城门随即抬起头把胸膛拍得啪啪响大声保证没问题。
“莫要怪梁定了,他也有苦衷的。”
数日前,被罢职的军主田元升派人私下找到梁定以其家中老小性命为要挟让他配合做事。梁定纠结了许久后还是找到司马杨济吐露实情,杨济让他不要做声听从对方的安排。
今夜对方假借州衙名义到南门送酒犒劳守军,梁定作为内应怂恿全有让士兵们喝酒,试酒时那坛酒是没问题但后来梁定打酒时手上多了个涂有药的葫芦瓢在坛中一搅就有了名堂。
田元升手下交给梁定的药是断肠毒药后来被杨济换成了别的迷\药,后来全有装昏随后暴起冲向城楼时梁定硬着头皮阻止对方免得误了大事,最后田元升要杀全有时也是他苦苦哀求才保得一命。
陈军入城,梁定找了个借口开溜而被五花大绑的全有和其他被药昏了的同袍给扔到角落所以后来的城门混战反倒没受波及,如今官军再度控制局势他们这队人也安然无恙倒是值得庆幸。
杨济正劝勉全有等人之际城外有数骑赶到带来消息:东郊外巴口边的新军以及赶来增援的周家部曲已经攻下鲁氏老巢——巴河城。
“巴河城拿下了!”站在一旁的李方和田宗广闻言俱是惊讶不已。今夜他们作为巴州刺史宇文温埋在田元升棋盘里的棋子关键时刻反水捅刀让田元升和陈国始兴王陈叔陵输得倾家荡产。
鲁氏盘踞巴口东岸数百年如今一夕覆灭也是让他们唏嘘不已,这一场豪赌鲁氏可谓是损失惨重不过那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既如此。那便随本官一同到使君府上报信吧。”杨济点点头,和旁边的将领交代了相关事宜之后便领着传令兵向城内走去。
站在一旁的田宗广见状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对方先开了口:“差点把李东家、田宗长忘了,二位一起去吧。”
田宗广和李方闻言俱是面露喜色刚要跟上去又听杨济补充道:“为防宵小作祟,二位带上些护卫以策万全。”
杨济倒不是托大,如今局势已定不怕这两个有什么小动作,他本人亦有士兵跟随也不怕两人同行时护卫会在半途发难。至于到了宇文温府邸那就更不用担心——那里如今怕是没人敢久留。
走到半路,杨济忽然停下脚步看向一旁的民房,随行士兵以及李方、田宗广也是循着方向看去却见一座座民房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除了顶上的积雪也没什么异常之处。
杨济只是望了数息随即转头继续前行,当他们一行人走远之后先前杨济盯着方向的一处民房屋檐下阴影里钻出个灰衣人来,他如同壁虎般贴着墙壁静静地看着街道方向确认没有情况之后便翻上房顶离去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幕下。
一炷香时间后杨济一行人来到西阳郡公府邸附近。在街道上放置拒马值守的士兵检查了杨济的令牌问明来意后让他和传令兵以及身后的李方、田宗广二人继续前行但随行士兵以及护卫被拦下。
“杨幢主,统军有令,未得允许不得带兵入内!”
他们都认得杨幢主也就是如今的杨司马,就连他身边跟着的士兵之中也有过半是新军的同袍都是熟面孔但命令就是命令,宇文统军(宇文温)下的命令必须不打折扣的执行。
要是有人敢硬冲除非从他们身上踩过去否则休想!
杨济带着传令兵还有李方、田宗广继续向前走,街道上满是血迹有许多士兵正在清理尸体,原以为这会是主要战场可越接近府邸那血腥味就越浓,来到大门附近时已经是浓得让人胃部不适。
大门外街道上依次停着数辆马车,有几名护卫打扮模样的男子在扶着墙干呕,杨济见状有些无语又瞥见其中一人颇为眼熟便走上前问道:“吴明?你们怎么了?”
那短发年轻人正是还俗的小沙弥吴明,听得人问抬起头见是杨济刚要说话随即面色一变又用手捂着嘴干呕起来,杨济正觉得有些奇怪要继续问话却见一人提着个篮子走出大门。
那人正是张鱼,他见着杨济面露喜色:“杨司马?刚好郎主要派人找你,赶快进去吧。”
杨济问篮子里是什么,张鱼满不在乎的说是浸了姜水的口罩,里面场面有些那啥所以许多洗地的护卫们见了头就晕闻了气味就想吐所以要这口罩遮挡。
“哎哎哎,我说吴明你们这样可不行,方才吃的年夜饭都浪费了!”
“想想,想想刚才吃的那肉羹,还有那豆腐脑,那么好吃的东西一年都吃不到几次哎!”张鱼充满恶意的提起了某种应景的食物,吴明等人闻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然后又联想起了什么随即面色惨白弯腰干呕几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杨济见着这般场景无奈的摇摇头随即转身向大门内走去,他几个刚走了几步见着里面的场景便愣住了,传令兵转身跑到外边扶着墙呕吐,李方算是稍好点只是双腿发软瘫倒被面色惨白的田宗广搀住。
田宗广参加过几次‘大场面’的战斗所以各种惨状的死人算是见过可即便如此眼前一幕也是让他心悸不已,此情此景除了范围太小之外已经可以用尸山血海来形容。
许多戴着口罩的士兵以及护卫正在‘打扫’着院内的残肢断臂如同扫垃圾般将一截截残骸装入箩筐里然后担着往门外走,联想到街道上停着的马车田宗广大约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这些人担着箩筐走在铺着草席的地面上那上面还有着一道道的红色痕迹,看着此情此景田宗广的胃也有些难受而杨济则是默默的看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让一让让一让,洗地了,洗地了!!”有数名护卫一边喊着一边提着几个大木桶走来,待得众人退后便推倒木桶用里面刺鼻的浑水冲刷殷红的地面。
“郎主说了,大伙辛苦些明日辰时之前把地洗干净!”
“这血都渗下去了哪里洗得干净!”
“不要紧,把地面挖了换新土!”
“动作利索些,把墙壁上的血迹铲掉重新粉刷!”
“那个谁,要吐去外边吐你把这弄脏了大伙百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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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什么仇什么怨
李方和田宗广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之人‘洗地’,几名护卫迎上来待得杨济说明情况后便将他们领了进去,身着便服的宇文温在一处房内等着他们。
面色惨白的许别驾许绍也在座,先前他和治中郝吴伯坐镇州衙击退了零星骚扰的贼人后来得宇文温派人召唤赶来府邸议事,从正门入府的时候也是给那场面吓得不轻。
另一边坐着的郑通也是呆若木鸡似乎是没有从某个噩梦里醒来,今夜他一家子在府里跟着王越夫妇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后来贼人攻打府邸时在‘安全区’避难,待得事态平息后宇文温派人找他便跟着人过来未曾料路过前院时瞥了一眼差点吓瘫。
“使君,南门已经控制,陈军已经束手就擒,巴河城也拿下了。”杨济说道,“陈军战船烧得精光没几个逃回去。”
“很好,也不枉费本官一番谋划。”宇文温闻言点点头,他先是对李方跟田元升等人划清界限作‘污点证人’的行为赞赏了一番说事后必定论功行赏,见得田宗广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笑了笑说道:
“田宗长,本官已经下令放人,一会你便带人跟着郑主薄去州狱接吧。”
“多谢使君!多谢使君!”田宗广感激涕零的行了个礼,他儿子田益龙原本因为涉案被打入大牢等死他自己也是万念俱灰未曾想竟然峰回路转事情有了转机。
“张李氏一案多亏郑主薄发现疑点随后顺藤摸瓜,按目前掌握的证据看田益龙肯定不是元凶所以本官破例一回提前放人,日后开堂之时他还得到堂,届时田宗长可莫要再说管教不严又找不到人了!”宇文温把最后六个字的音调说得特别重。
他是想对付田氏不假但不会用冤案这种低能手段,查得田益龙极有可能是冤枉的事实之后便将情况告知田宗广说不必担心‘绝后’,对方感激不尽之余将田元升联系他们与今晚起事的情况告知。宇文温便让田宗广来了个将计就计。
田氏就算不帮忙甚至是趁火打劫他也不在乎,反正都是杀那多杀一家也无所谓,不过既然对方那么‘上道’宇文温也乐得履行诺言放田益龙‘回家过年’。
“李东家、田氏协助官府击破陈军有功,过几日本官定有奖赏!”宇文温心情不错所以又开始‘烧包’,按着治中郝吴伯的建议他摆明兵马和大地头蛇对着干势同水火果然有小地头蛇冒险前来投效这位李方就是其中之一。
就是他将田元升勾连了田氏、鲁氏以及江南陈军于今夜起事的内幕悉数告知,宇文温也通过他影响了田元升的决策让对方领着陈军入城后直奔府邸而不是分兵四处杀人劫掠。
按照刚才得知的消息。田元升党羽为扰乱人心在城内四处放的火已经悉数扑灭没有造成太大的危害,凭着这一点作为巴州父母官的宇文温就得‘有功必赏’。
郑通领着见子心切的田宗广离开去州狱接人而李方亦起身告辞,他们都走了之后那个吐了不知多久的传令兵才被人搀扶着走进来禀告城东郊外的战况。
如同事前判断的,鲁氏倾巢而出缠着军营驻军不让他们入城增援,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宇文温根据‘污点证人’李方的情报做出了相应对策:请人‘助拳’。
请的是之前暴揍过巴州地头蛇的周家郎君及其手下爪牙——家传部曲,衡州刺史周法尚自然是不能擅离职守所以带队过来的是老熟人周三郎周法明。
大年夜的请人助拳费用自然不菲但宇文温不在乎因为他有钱而且要以狮子搏兔之势摧枯拉朽把地头蛇们一波带走,现在看来效果确实不错。
“统军,那鲁氏围着军营以为得计未曾料被周郎君带人从背后一冲就溃散了,现场指挥的鲁氏宗长鲁荣甲之子鲁修平被生擒。”传令兵言语间还是没有改掉‘统军’的称呼。
“周郎君带来的人混在溃败的鲁氏族兵里游过巴水趁乱冲入巴河城中。宗长鲁荣甲被射死,鲁氏群龙无首惊慌失措没多久便被我军攻入城中,除了少部分人划船逃往南岸外其他人全部被擒。”
“陈军主想问是否再向西阳城里增兵?”
宇文温说不用然后便让人去放烟火让驻守军营的陈五弟知道他的决定,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事情总算平稳下来他也是松了口气。
“统军,宇文幢主说周郎君抢钱抢粮太狠了些要不要来个‘据理力争’”传令兵又问道,“若是统军下令他便要和对方‘讲道理’。”
“不必了,巴河城里周郎君能拿多少拿多少那是本官答应了的,”宇文温不以为意。他请周法明带兵来‘助拳’就是要在拿下巴河城后镇守一段时间待得西阳城这边理清楚后再腾出手来接收。
人情归人情数目要分明,他跟周法明关系再好该有的‘利益输送’也得有。请周家的兵过来捅鲁氏的菊花是一个价,攻下巴河城镇场子又是一个价。
不要说古代,就是在现代毕业多年的老同学间要想维持关系除了什么上下铺或者看‘动作片’的舍友情谊外还得有利益来往才算是牢固。
攻下巴河城后不许滥杀然后镇守一段时间,看中的青壮可以带走但至少一半得留下至于钱粮则是随便扛这就是宇文温给周家的‘助拳’费,毕竟大过年的请人玩命多给些也不为过。
如果打巴河城的主意那宇文温光凭手上的力量也能搞定但是要搂草打兔子连着巴河城也一并拿下就要多一股力量,别的不说万一田氏又反水也多了个保险。现在事情进展顺利他也就松了一口气。
见着宇文温有些得意,许绍干咳一声劝道:“使君,这种以己为饵的戏码以后还是少来为妙,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许别驾说得对,使君何必将全家都置于险境。今晚若是稍有差池怕是会阴沟翻船。”杨济也是真坑的劝道。
宇文温对着两位拱了拱手表示服软,他也不是脑残了玩这种‘舍不得儿子套不着狼’的行为艺术而是在充分考虑后制定的方案。
片名:血腥之夜,原著、编剧、导演、男主角:宇文温,配角:杨济、田元升等,群众演员:陈兵甲、新军乙、族兵丁等等等等,客串:周法明。特邀嘉宾:神秘陈军主帅。
这是一个综合了历史、地理、恐怖、伦理、政斗、人\兽(火牛、恶犬)、军事多种要素为一体的热血男儿励志剧,耗资不菲以真实的西阳城为场景,剧本历经数次修改方才定稿。
“总而言之,局势已在掌握之中但不可掉以轻心。”宇文温正色道,见得杨济和许绍点头他想起了什么便问那陈军主帅可是始兴王陈叔陵。
杨济说确实捉到了陈叔陵而根据俘虏的口供对方也确实是今夜北上的陈军主帅,宇文温闻言有些疑惑,他摸了摸光洁无须的下巴喃喃自语:
“什么仇什么怨,本官还以为是陈国郢州武昌郡这边的杂号将军未曾想竟会是他?不就是火烧江津戍然后第二日伏击么,亏得他还带兵打过仗竟然这般小肚鸡肠。”
杨济说若是见过陈叔陵的真面目就明白了。据俘虏所述这位始兴王在江陵时遇伏面部中箭治好后容貌尽毁狰狞异常所以要找罪魁祸首报仇,宇文温想了想摊开手吐槽道:“弄成这样大家也不想的......”
魂淡,你那日在枇杷林官道上没被史万岁那一箭射死就应该看破红尘了,结果大过年的不去和陈叔宝夺皇位跑来找我晦气作甚!
按着历史的轨迹,此时的陈国皇帝应该是卧病不起没几日好活了,其龙驭宾天后在灵柩前始兴王陈叔陵突然对旁边的太子陈叔宝动手结果手中那把宦官用来切药的刀太钝只是将对方砍昏最后功败垂成。
‘废物,特么连个人都弄不死还玩政变!’宇文温如是想,许绍听得今日领兵入城袭击的竟然是陈国皇子不由得沉吟起来。片刻之后他语出惊人:“使君,此人须得慎重处理以免破坏大局!”
“大局?你是说以大局为重?”宇文温说到后面音调都变了。陈叔陵带上千士兵上门砍人要是应对不当他搞不好会‘冚家铲’如今要他以大局为重?
都杀上门了喂,你怎么不让陈叔陵以大局为重啊!周、陈两国的传统友谊还要不要了!
眼见着宇文温怒发冲冠许绍急忙解释说不是什么以大局为重放人而是要尽早解决以免夜长梦多,见得濒临发飙的宇文温冷静下来他将其中利害细细分析:
首先,陈国郢州地界的驻军要是知道陈国皇子落在江对面巴州刺史手上那还不得倾巢出动渡江抢人,到时大过年的被上万人围在城里可不是好耍的。
其二,要是黄州总管知道宇文温捉到了陈叔陵可不得冲过来抢人免得被‘拔刀乱砍’。到时人被送到宇文总管那里要是被供起来当富家翁可不知多恶心人。
不要说不可能,始兴王陈叔陵是当今陈国皇帝次子地位仅在太子陈叔宝之下,若是宇文总管想着扶植傀儡吸引陈国将帅来投搞不好还要奉为座上宾,毕竟宇文使君不是没事嘛大家碰个杯就过去喽。
“碰杯?过去喽?”宇文温闻言眼皮直跳,周国扶持陈国招牌傀儡不是没有先例。当今陈国皇帝陈顼当年就因为江陵失陷被抓到长安寓居数年其兄陈文帝陈蒨则接了叔叔陈霸先的位当陈国皇帝。
后来还是周国皇帝为了缓和两国关系将其放回国,陈顼比后来的周武帝宇文邕大十三岁却多活了四年,宇文温觉的陈叔陵要是落到自己父亲宇文亮手中搞不好真的被拿来当招牌最后还来个长命百岁。
“嗣宗的意思是?”宇文温问道。
“夜长梦多。”许绍回答得言简意赅但杀气重重,他的看法很简单:陈叔陵留不得,然后赶紧联系黄州总管让对方调集人马准备协防巴州。
“嗣宗,你也变得杀伐果断了。”宇文温说道,见得对方有些不好意思随即放大招:“一会出府还走正门么?”
“使君说笑了!”许绍急得脱口而出,那个场景他不想再见第二遍免得睡不着觉,不过话说回来却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机关能弄出如此惨烈血腥的现场。
宇文温也不藏私毕竟这机关内情已经有几个人知道,他让人拿来一张弓摆在书案上比划了几下之后杨济和许绍便明白了,但是两人过于丰富的联想能力还是让他们自己脸色一变。
当然恐怖了,这是宇文温从后世看过的一部恐怖电影中惨烈血腥的场景汲取‘灵感’设计出来的机关,那场面太美他都不敢多想怕做噩梦。
“夜长梦多,说得好!杨司马,你安排一下,本官要会会陈叔陵!”宇文温做了决定,他让许绍先回州衙歇息明日顶班,今夜局势已定但宇文温还得熬夜坐镇指挥,一个通宵下来明日就得许绍来接棒继续了。
别驾就是刺史的副职专门用来顶缸的备胎,许绍又在新军里待过指挥起城内驻防的新军士兵也算得心应手到时就不怕有哪个敢浑水摸鱼。
长史任冲今夜是领着家人到州衙和许绍、郝吴伯抱团取暖,按照事前的约定到了明日就由他顶替同样是通宵的杨济领兵搜捕田元升党羽,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那些附逆的宵小一个都跑不掉。
杨济和许绍离去后护卫头领张\定发进来汇报‘洗地’的进展情况,简而言之就是任务重地不好洗:府邸四周都有陈军攻进来结果留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和血迹,其他地方还好说那前院可是血腥得很怕是要刨地换土连墙壁都得刮掉表层重新粉刷。
“墙壁都要刮?”宇文温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只要擦掉血迹重新粉刷即可没想到这么麻烦。
张\定发见着‘外行人说外行话’不由得善意提点:按照他的...不是,按照别人的经验,墙壁上泼洒的血迹就算用水擦掉重新粉刷但是过上一两年后当初的印子依旧会重现。
“郡公,此事非同小可,到了那时我等不怕可......”张\定发没把话说完,聪明人之间交谈是不需要把话说得太透的,宇文温点点头示意他全权负责‘洗地’事宜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怕折腾不怕花钱。
“新府邸变成这般...还好后院各处都没事。”宇文温喃喃自语,虽然有些晦气但他可不在乎,见着张\定发告退他似乎想起什么来面露狠辣的吩咐道:
“今夜在府里的血腥场景不许任何人再提起!”
“遵命。”
“要是有只言片语传到家眷那里本公要杀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有仇不报非君子
一处房间内灯火昏暗,披头散发的始兴王陈叔陵被绑在房内柱子上动弹不得,摇曳的烛光忽明忽暗将他的面庞照得阴暗不定,在他对面,西阳郡公、巴州刺史宇文温坐在一张胡床上默默的看着他。
陈叔陵的铁面具已经被摘下,如今呈现在宇文温面前的是一张丑陋的脸:右侧面颊有一块若隐若现的疤痕,而上嘴唇处则裂成两半鼻子末端已经塌陷,看上去如同兔唇般让人惊心动魄。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既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痛哭流涕,数月前他二人也是在梁国江陵东南江津戍大帐里对峙着,一个是骑战半桶水另一个是酒色过度掏空身子的绣花枕头。
“陈叔陵,你是不是不服?”宇文温还是先开口了,他没心情玩‘看谁先眨眼’的无聊游戏,陈叔陵听得他发问先是一愣随后微微点头说道:
“孤不服!”
“不服?你破绽太多还敢不服?”
“笑话!孤策划数月怎么可...能...”陈叔陵气鼓鼓的说着可越说越没底气,任他嘴再硬可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眼前:他想算计宇文温可到头来却被宇文温算计了。
亲自带兵过江想着手刃仇人未曾想竟然是自投罗网,如果他待在江对岸的武昌那即便失败那么现在也不可能变成宇文温的阶下囚。
“易经有云,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宇文温戏虐的看着陈叔陵说道。
他得知田元升要下一盘大棋后便开始策划对策。完整的计划除了两个人(州司马杨济、新军军主陈五弟)之外没人知道,其他人无论再怎么信任也就只知道他让其知道的内容。
而对于陈叔陵的谋划宇文温就嗤之以鼻,李方暗中联系他的时候就已经把田元升的全盘计划说得七七八八,后来田宗广又将其知道的情况也说了出来所以宇文温除了不知道是陈叔陵亲自过来外其他都知道。
计划越大知道的人越多那泄密的节点也就越多,陈叔陵的计划如今看来除了他之外至少有四个人知道大概内容而这四个人都在江北的巴州地界所以很容易就被宇文温探得一清二楚。
“宇文温,你休要猖狂!”陈叔陵狞笑着,“今日是孤失策可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看看,看看。前辈在这里教授经验你又不听!”
放完嘲讽后宇文温继续说他曾经派出数批细作潜入江对岸的武昌,细作回来后都说一切正常可是每个人的谎话都被拆穿,道理很简单他明面上派的人是幌子真正的细作是新军士兵所以不怕田元升耳目拿家属做要挟。
“宇文温,你要杀就杀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呐,说你又不听,听又不懂,懂又不做,做又做错,错又不认,认又不改。改又不服,不服也不说!”
陈叔陵自幼养尊处优凭着父亲的庇护哪里有人如此戏弄。此时的始兴王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拼命挣扎着破口大骂各种恶毒的诅咒不绝于口。
一边的士兵见状要上前堵嘴却被宇文温摆手制止并赶了出去,他惬意的坐在胡床上每当陈叔陵咒骂一句他就回一句而且是千篇一律的内容:
“你输给我了。”
陈叔陵的自尊被这句反复重复的话深深刺痛,在诅咒了对方无数遍后他终于被刺到伤心之处嚎啕大哭起来,宇文温看着这位年纪奔三的陈国皇子痛哭流涕默不作声。
等得哭够之后陈叔陵抬起头问宇文温到底想要怎样,宇文温咧嘴一笑说要跟他打听个人,陈叔陵听得宇文温要打听的人是他的长兄、陈国太子陈叔宝时先是一愣随即问为什么。
宇文温笑着说当今陈国天子怕是要不行了所以登基的如无意外应该就是太子陈叔宝,他觉得江南的花花山让陈叔宝这个窝囊废坐了有些浪费所以居心叵测、处心积虑要不择手段杀到建康夺了鸟位。
“我这个人呢...”宇文温笑眯眯的说着连语气都莫名亲切许多自称‘我’了,他见得房里就他两个不怕被人听到而且对方被浸水的麻绳牢牢捆着手脚也上了镣铐所以决定说‘实话’。
“我这个人呢你是知道的,比较那啥,听说台城里后宫佳丽三千就想着冲入台城来个那啥。”宇文温说到这里对着陈叔陵挤眉弄眼一副‘你懂的’表情。
“到时候再来个血洗建康把忠于陈叔宝的人全都拉去砍头堆在城外做京观,只是怕杀错人就想跟你打听打听陈叔宝一系的班底都有哪些。”
陈叔陵将死之人一听到宇文温要对付自己的死对头陈叔宝瞬间来了精神,听得对方自述日后要攻入建康以肆意折辱陈叔宝为乐他甚至都不由自主的带入自己,在幻想自己该如何戏弄陈叔宝让对方生不如死。
宇文温是他的第一号仇人而陈叔宝就是第二号,他知道活不了多久没法看见陈叔宝的‘凄凉下场’但宇文温却能够将他的愿望‘实现’所以是愿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叔陵和太子一系斗了那么久自然知道对方底细如何手下得力干将是谁其关系网的分布有哪些,甚至陈叔宝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他都一股脑说出来,宇文温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一边提问一边将陈叔陵的回答记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宇文温密密麻麻写了几卷纸连墨都差不多写干了终于将陈叔陵所述一一记下,他如获至宝的将这些‘供状’收好之后问陈叔陵还有何话要说。
“孤祝你不得好死!!”陈叔陵疯狂的大笑着,他是恨陈叔宝不假但他也恨眼前这个周国的西阳郡公宇文温,事到如今没多久可以活了所以他要发泄心中愤慨。
宇文温不以为意反倒说这听起来像是遗言莫非你不打算活了?陈叔陵则是嚎叫着说要杀就杀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宇文温闻言换了个嘴脸说道:
“不如这样。你求我。你求我放过你,要是话说得好听说不定我会饶你一命哟!”
“你、休、想!”陈叔陵咆哮着,“来啊,来个痛快的!”。
宇文温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一块布塞到陈叔陵嘴里,看着他怒瞪的眼睛拍了拍面颊说道:“有仇不报非君子,成人之美什么的我最喜欢了。”
他拍了拍手随后大喊一声:“进来吧。”
房门缓缓打开一名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先是向宇文温行了个礼随即看向被绑在柱子上的陈叔陵,他细细端详了片刻随后平静的面容开始变得狰狞。一双眼睛瞬间发红而双手也是紧握成拳。
陈叔陵见着那男子的模样先是木然随即有些疑惑接着便是不可置信最后化作惊恐:那个男子他认得,此时此刻看着对方那通红的眼睛已经可以感受到其心中的熊熊怒火。
宇文温干咳一声带着装有那几卷‘供状’的提篮向房门外走去,与那男子擦身而过时拍了拍对方肩膀说道:“王掌柜,尽量控制一下不要戳脸,虽然他是丑了些但还是免得收尸的认不出来。”
王越用力的点点头,今夜不太平,他和妻子正与其他人一起在府邸安全处躲避时西阳郡公宇文温忽然派人来找他说是有‘惊喜’,原以为是什么新玩意但见着宇文温听对方说抓到了陈叔陵后他几乎情绪失控。
王越不敢奢望能够亲手杀死陈叔陵但只求能够咬下对方一块肉然后生吞以解心头之恨,因为陈叔陵让他他和妻子遭遇了非人的折磨和摧残,那段日子对于他夫妻俩来说是不堪回首。
那个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恶贼如今就在眼前。那个一次次当着自己面凌\辱妻子的禽兽就在面前,那个化成灰都记得的人渣如今就在他的面前!
多少个夜晚。睡在身边的妻子哭喊着“不要”随后惊醒然后夫妻俩抱头痛哭,多少个夜晚他被噩梦激得咬破嘴唇后满嘴是血的醒来。
这都是拜眼前之人所赐,王越以为这一辈子都没机会手刃仇人可如今对方就在眼前任由自己摆布,复仇的利刃就握在自己手上他绝对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机会。
怎么能让你痛痛快快的咽气,我夫妻二人的痛苦要加倍偿还!
宇文温走出房间转过身看向房内,房门即将关上之际他看见了陈叔陵那一双绝望的眼睛和王越手中散发着寒光的匕首。
。。。。。。
‘安全屋’里,西阳郡公夫人尉迟炽繁正坐在灯旁发呆,距离家眷们进入这个密室里已经过了许久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棘郎已经睡着有奶娘照顾所以不用她操心,食盒里有糕点、水果以及温水但她一直没有动,今夜原本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结果因为贼人作乱攻打府邸让一切都成为泡影。
一旁坐着侧室杨丽华、萧九娘,她们也未入睡而是如同夫人一般坐着等消息,鹊哥和宇文娥英已经入睡只剩下这三位苦苦等着一个人的消息。
那人便是她们的夫君宇文温,那个答应过要陪着她们一生一世的男人,今晚吃年夜饭时还笑容可掬的说不会有事的一家之主。
按着一旁摆着的漏壶计算的时间此时应该已经接近夜半子时也就是新一年即将到来的时刻,女眷都在唯独缺了一个最重要的人。
外间,林有地和管家李三九正盘腿坐在草席上值夜,胡三子、张乙满则是躺在侧房休息准备轮班,他们是奉了郎主宇文温之命在这里守护女眷直到外边事了。
李三九身旁一个嵌在墙壁里的铃铛忽然响起将他和林有地惊起,那是外界和这里通传消息的手段铃声两长一短说明是郎主宇文温在发信号示意准备进来。
林有地兴奋地跑向铁门拉开观测孔向外边的通道望去,虽然通道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但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郎主将夫人们的安危交到他们手上所以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若来的是郎主倒罢若来的是别人他绝不会开门也不会让任何人开门,按照事前的约定只有郎主宇文温亲自到面前他才会解锁放人进来。
灯光亮起,有人提着灯笼走进通道,林有地紧张的看着来人待得确认是郎主无疑之后松了一口气,再度确认郎主不是被人挟持他才是放松下来。
林有地按着操纵步骤将门栓解锁,不久后门外响起“咔嚓咔嚓”的机括声接着铁门缓缓打开,宇文温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刚进来没几步已得李三九通传的夫人以及两位侧夫人便迎了上来。
“夫君!”
“没事了,没事了。”宇文温笑着说道,他见着妻妾气色都还好便放了心,问过儿女的情况得知已经入睡便懊恼的拍了拍额头:“还答应了娥英要一起守夜的。”
“夫君,外边如何了?”尉迟炽繁问道,她见着宇文温换了身衣服并且是刚沐浴过的样子有些担心,宇文温笑着说没事。
“今晚来府里做客的客人多了些所以忙里忙外的直到现在才忙清楚。”他不以为然的说着,就如同家里真的只是客人来得多了些便手忙脚乱加位置上菜直到现在才忙完。
男人的事嘛,总不能让女人来担心不是?
尉迟炽繁闻言没再多问,夫君既然说了没事那就肯定没事,杨丽华看出宇文温的笑容不是挤出来的也是放了心,萧九娘没想那么多只是见着夫君安然无恙便松了口气。
“此处还好么?有没有觉得闷或者气味难闻?”宇文温问道,这个地方可是他亲自设计又参考了‘建筑大师’杨济的意见在确保安全、防火、防水、防烟熏并且有自持力的基础上保持通风,这一家子人连着仆人在此处住上十天半月不成问题。
尉迟炽繁点点头说一切正常没有什么不适,不过她随后便问是否今晚要在此处过夜,宇文温点点头说是因为外边乱了些得明日早上才能收拾好。
“为夫还得上去值守,你们好好睡个觉,明日中午以后便可以出去了。”
“老老实实睡觉,东想西想容易变老!”(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安民告示
惊心动魄的一夜过去,惴惴不安的西阳城百姓迎来了新年的第一个早晨,下了一夜的雪已经停了按照往日应该是人们出门做事的时候但是积雪的街道上依旧冷清。
没有人敢轻易出门因为他们害怕被乱兵撞上丢了性命,昨夜街道里那让人不安的动静弄得许多人躲在家中瑟瑟发抖,年轻娘子都被家人往脸上抹了灰涂得黑乎乎的往稻草堆角落里塞就怕被闯进来的**害。
昨夜折腾了后来听得有人敲锣打鼓在各处街坊高声喊着贼人已束手就擒、官府已经控制局面让大伙放心等等但是百姓们还是决定‘以静制动’先看看再说。
宇文使君是个好官大家都希望他没事,但是事情还没落实之前百姓们生怕贼人打着宇文使君的名号诳他们出来掳走所以都当了缩头乌龟。
这一情况很快扭转,州衙派出吏员在各个里长的带领下挨家挨户拍门,一来是通告局势稳定二来是查看家中是否有人潜入或者是挟持家属不许他们声张以免暴露行踪。
“大家要相信官府,相信宇文使君,该干什么干什么别躲在家里发抖!”
“昨夜闹事的贼人都被抓了,宇文使君安然无恙,大家莫要听信谣传更不要传谣!”
“官府有令,大索全城捉拿贼人同党,城门关闭三日有事要出城的先到里长那里登记然后等州衙批了条子凭着条子从北门出去。”
“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谁敢窝藏贼人的以同谋论处!”
有了情况说明又见着里长拍着胸膛保证局势稳定,人们先是将信将疑的向街道上张望见着市面上除了巡逻队多了些之外确实没有什么异常便定下心。到了巳时街上已经热闹起来。人们聚集在一处处街口看着安民告示。
其实是听。百姓们大多不识字哪里看得懂告示上那密密麻麻的方块字是什么意思,多亏有‘热心人’在一边不厌其烦的大声念出来他们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首先是事情的来龙去脉:城里以军主田元升为首的一些大户因为宇文使君上任后清除积弊断了他们鱼肉百姓的财路故而怀恨在心勾结城外的鲁氏、田氏以及江南武昌郡的陈军在除夕也就是昨晚发难。
听得这里众人俱是满脸后怕的样子,城里大户对宇文使君有意见他们不奇怪,虽然大家都对宇文使君整顿大户拍手称快但也知道狗急了要咬人,还有城外的鲁氏、田氏两家豪强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些人要闹事是理所当然的。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田元升竟然把江南武昌的陈军给引来了,要是昨晚给陈军得了手满城的百姓怕是要给掳到江南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到西阳。
有了‘惊悚’的开头自然想听过程,‘热心人’干咳一声继续念起来:昨夜。田氏在城西门外佯攻而鲁氏在东门外军营缠着驻军,这两家的目的就是要牵制宇文使君让官府顾此失彼。
然后田元升夺了南门放渡江而来的陈军入城,眼见着如狼似虎的陈军就要大开杀戒血洗西阳城抢钱抢粮抢女人,田元升的一个同伙建议大军直接去攻打宇文使君府邸等打下了再做别的事,也就是这个建议让满城百姓躲过大劫。
“那人是谁啊如此好心肠!”有人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问道,这年头兵灾不断大家都知道没了拘束的士兵放纵起来有多可怕。
“莫要急,听我慢慢念。”
见得众人都屏气息声那位‘热心人’便继续念下去,按着告示所说,那人便是李方李东家因为良心未泯觉得田元升引兵入城会祸害百姓所以在起事前派人通知宇文使君早作准备。
宇文使君见着事态紧急为了避免满城百姓生灵涂炭便示意李方说动田元升领着陈军来攻打他的府邸,要用自家府邸的伤亡换得百姓们的平安。
听到这里百姓们都是为之沉默随后有人高声大喊着“打死田元升这个祸害”。众人也是群情激奋的喊起来,他们一来是为宇文使君牺牲自家保全百姓的‘大义’感动二来是为田元升的所作所为激怒。
王八蛋。平日里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好容易来了个为民做主的宇文使君你竟然带着陈军来要害了他的性命!该死!真的该死!
宇文使君可以为了百姓把陈军引到自家,田元升为了一己私怨却引陈军入城让百姓险遭兵灾,两相比较谁好谁坏一目了然。
在‘热心人’的呼吁下人们好容易平静下来听他继续念:陈军在内应的带领下将宇文使君府邸团团围住,双方攻防了一个多时辰斗得是血流成河府邸护卫伤亡惨重眼见着就要抵挡不住如狼似虎的陈军...
“然后呢?然后呢?”有百姓见没了下文急得直问,大家都想知道宇文使君府邸后来情况如何了,‘热心人’缓了缓随后继续念下去将事情后续发展说了出来。
原来那个为宇文使君做内应的李方见着情势危急正是焦头烂额之际,杨司马领着州兵突破田元升党羽的重重拦截赶来,轻易通过了李方把守的路口来到宇文使君府邸把陈军杀了个措手不及。
双方在府邸内外展开混战其场面之惨烈当真是让人热血沸腾,就在此时城东郊外围攻军营的鲁氏族兵也被衡州刺史周法尚派来支援的奇兵袭击当场崩溃。
“原来是周都督家的二郎君!”有年长的感叹道,年纪小些的见状摸不着头脑便问周都督是谁,那些年纪大的人露出一副历经沧桑的表情说起往事来。
周都督,就是故梁西阳太守、陈国江北道大都督周炅,他二十几年前就是西阳太守后来历经变迁成了陈国镇守江北六州的将军常驻西阳城,大约七八年前江北六州被定州刺史田龙升带着投入齐国,被任命为江北道大都督的周炅领兵杀来把田龙升打得落花流水。
“那一次,周都督就是在西阳城外将数万贼人击败,周二郎周法尚便是在此战领着周家部曲将协助贼人守城的鲁氏族兵打得落花流水,对了,周二郎便是如今的衡州刺史。”
这都是往事了,许多人当年要么没出生要么还是小屁孩不懂事听得老人们如此说都是点点头:“怪不得,那鲁氏助纣为虐,周二郎派来的兵干得漂亮!”
“鲁氏助纣为虐,官军一举将其击破之后顺势夺下巴河城!”被夺了风头的‘热心人’高声念着将注意力又吸引到他这边。
众人听说鲁氏老巢巴河城被官军拿下均是精神一振但还没来得及问问题就听对方话题一转又说到城内情况:城内官军和陈军恶斗一番之后终于占了上风,就在这时原先在外佯攻西阳城西门、北门的田氏族兵被宇文使君‘晓以大义’抛下私怨阵前倒戈。
听得人说田氏阵前倒戈随即摸到南门将守门陈军打跑然后烧掉江边战船连同赶来的官军来了个‘关门打狗’在场百姓均是一愣,他们知道田氏宗长和宇文使君有私怨但没料到竟然会来了个大逆转。
“这...田宗长的儿子不是要被宇文使君拉出去砍了么...他们田氏竟然愿意听宇文使君的话?”
议论声起,大家都知道田氏宗长田宗广只有一个儿子而且就要被宇文使君‘正法’,也就是说田宗广就要绝后了他竟然还会‘讲道理’?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宇文使君行事光明磊落哪里怕那些魑魅魍魉作祟,有识之士自然是争相追随了!”
“说得对,说得对,宇文使君一心为公自然有许多人相助,哪里像那田元升卑鄙小人众叛亲离!”
百姓们闻言都是点头,他们不懂什么大道理反正见着宇文使君得了许多人相助转危为安就是高兴,正所谓好人有好报宇文使君这样的好官披荆斩棘将宵小绳之以法他们当然欢欣鼓舞。
“所以,昨夜发动叛乱的田元升等主犯以及来袭的陈军都被俘虏打入大牢。”热心人说得口干舌燥终于是念到了结果,“现在官府正派人抄家并搜查田元升党羽所以还请大家帮帮忙,见着那些形迹可疑的人立刻报官!”
众人都是用力点头,宇文使君要抓坏人那就一定要帮忙,这大过年的都是田元升等人折腾才让大家不安生,上阵厮杀大家不是那块料但是痛打落水狗总是可以的!
相同场景在西阳城各处重复上演,贴安民告示的不止一处,为大家讲解内容的‘热心人’也不止一个,只是一顿饭的功夫西阳城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先前被许多人私下传的谣言也不攻自破。
大家都知道贼人束手就擒,也知道田元升一众主谋被抓,还知道一并被俘的陈军主帅竟然是陈国皇子、始兴王陈叔陵,整整一个上午官府都在抄家,据传光是田元升家中就抄出了几车的值钱货。
那些策划叛乱的主谋、同党一个都没跑掉,其家眷、仆人已经被官府验明正身后另行关押,有趁乱脱逃的也没能逃出城而是被‘西阳群众’扭送官府。
百姓们都在议论宇文使君平定叛乱之事可到了后来更加脍炙人口的则是深夜发生的一件事情,那可比田元升叛乱刺激多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决战西阳之巅
街头大树下茶水摊里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人群将一个男子围在中间,那男子三十岁出头身着布衣坐在一截烂木头上正唾沫横飞的说着昨夜之‘亲眼所见’,他口中讲的便是宇文使君和始兴王陈叔陵‘决战西阳之巅’的过程。
“话说那始兴王陈叔陵眼见府邸十分难攻自己手下伤亡惨重而杨司马又带着官军赶来,焦虑之时随即心生一计!”男子说完顿了顿,在众人急切的目光之下淡定的喝了一口茶继续说下去。
他说陈叔陵见府邸被宇文使君设下‘九宫八卦阵’根本攻不进去便来了个诈败被俘,待得被囚牢狱之中宇文使君前来审问之时便施展法术暴起伤人。
“陈叔陵身上捆着的是千年寒铁所制困龙索长三丈有一人手臂粗,此乃宇文使君从西域异人处所得遍体玄黑冰冷异常,只要是缠上身即便水中恶蛟也无法挣脱。”
“然而那陈叔陵见着宇文使君就在面前便运起体内凝练多年的三分真龙气大喝一声将那囚龙索硬生生崩断,事发突然周边护卫被那喷涌而出的三分真龙气震晕只剩下宇文使君一人毫发无伤!”
众人听到这里不由得目瞪口呆眼巴巴的看着男子等他继续说下去:“陈叔陵舒展猿臂探出一只手向宇文使君咽喉抓去,其势疾如闪电若是寻常人便要遭毒手未曾料宇文使君早有提防侧身闪过...”
他说宇文使君见着陈叔陵脱困伤人于是拔刀便砍,可陈叔陵已将九阴白骨爪练到第九重境界一双手如同精铁般刀枪不入,双方就这般恶斗起来。
房屋经不住双方的真气相冲轰然垮塌。宇文使君手中宝刀乃上古神兵屠龙而陈叔陵的九阴白骨爪火候还差了些被砍了数百刀后开始支持不住爆出裂纹他见着外边士兵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俱是手持弓弩不由得心中焦躁想着找件东西做武器。
“你们说他找到了什么东西?”男子忽然问道。众人正听得精彩被对方这么一问顿时面面相觑:他们又不在现场哪里知道陈叔陵拿了什么玩意。
男子买了个关子见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便继续说下去:那陈叔陵被关在刑房所以随后一捞抓在手中的是一件凶险异常的齐眉木棒。那木棒是狱卒杖击犯人的刑具也不知用了多少年月,棒体为人血浸透已是变得遍体殷红刀枪不入。
但凶险的不是这个,陈叔陵拿起木棒后只见阴风惨惨那许多死于棒下的亡魂面孔不停的在其上浮现恐怖非常,陈叔陵凭着这齐眉棒和宇文使君斗在一起,刀棒交错间棒上凝聚的万千冤魂将那屠龙刀瞬间腐蚀得锈迹斑斑。
“眼见着屠龙刀即将被弄坏,陈叔陵又催动体内三分真龙气透过木棒使出幻术,他大喝一声随即一阵腥风吹来,众人看去只见废墟之上阴风阵阵鬼影重重那陈叔陵幻化出数十个分身来。宇文使君根本就没办法分辨哪一个才是陈叔陵的真身...”
冬日的阳光洒在众人身上可他们听到这里却是遍体生寒只觉得周围鬼气森森,每个人都是屏气息声的等着男子说下去。
“只见宇文使君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右脚向前左脚踏地口中大叫一声‘有鬼有鬼,撮盐入水,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刚一念完,宇文使君便咬破舌尖将血含在口中随后运起体内的‘浩然正气’最后奋力将口中鲜血向那重重叠叠的鬼影喷去,这一喷便是数百升血径直将那陈叔陵喷回原形!”
呼的一声,众人听到这里都是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正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陈叔陵神通了得可宇文使君也不是好相与的!
事情还没完。陈叔陵见法术被破恼羞成怒舞起齐眉棒冲上来恶斗,那屠龙宝刀终于承受不住冤魂之力不堪重负被一棒打断,宇文使君猝不及防之下被陈叔陵一棒从屋顶打了下来!
“然后呢?然后呢!”有人急得脱口而出问道,一场打斗听到这里众人已经是入神就想着知道宇文使君是怎么把陈叔陵制服的,眼见着破了陈叔陵的法术结果给人打断屠龙宝刀又被打落下来那可如何是好啊!
“围在一旁的官军见着情况紧急立刻放箭,只见那漫天箭雨向陈叔陵四面泼下却被他用先天护体罡气全部挡下...”
“见着没有敌手,陈叔陵仰天大笑不住地喊着‘谁能和我一战!’其气焰嚣张至极!”
“有道是邪不胜正,宇文使君被打落地面却无意中摸到一件法宝!”男子说到这里又是一顿,在众人那如刀的目光中慢悠悠喝了碗茶继续说下去:“那便是一件独脚铜人!”
大家闻言都是一愣:独脚铜人?那是什么东西啊!
男子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陈叔陵手上齐眉棒汇集无数冤魂可宇文使君拿到的独脚铜人却是有佛门法力加持,双方再度战在一起交锋数百回合后陈叔陵渐渐不支。
在牢城屋檐顶上,宇文使君手提独脚铜人站在东头,始兴王陈叔陵横着齐眉棒站在西侧,一轮明月当空照下二人展开最后决战!
“月圆之夜,西阳之巅,宇文使君再度运起‘浩然正气’抡起那沉重的独脚铜人向陈叔陵当头砸下,陈叔陵运起三分真龙气用手中木棒一挡却未能挡住那木棒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宇文使君唱了声佛号用尽全身力气来了个‘万佛朝宗’再度抡起独脚铜人将陈叔陵砸得口吐鲜血倒飞出去,其一身先天护体罡气也是消散得无影无终!”
“宇文使君立竭无法上前亲手格杀陈叔陵,周围官军见着陈叔陵起身要逃随即拔刀围上去,那陈叔陵身负重伤却依然负隅顽抗”
“一番恶斗。陈叔陵以一敌百。身被刀伤数百浑如血人却悍勇非常。夺刀十把打伤官兵无数最后是杨司马奋力上前一刀刺破对方命门才将其击杀。”
男子终于将‘亲眼所见’讲完,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听得是如痴如醉,最后听得陈叔陵恶有恶报被杨司马击杀无一不是拍手叫好。
太精彩了,真是太精彩了!
男子干咳一声说:“这都是个人所见未必当得真,大家不要乱传免得官府说我造谣啊!”
大家都是点头称是可没一个放在心里,人人都觉得昨晚那个“决战西阳之巅”实在是太精彩了纷纷散去要和亲朋好友分享,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男子所述‘亲眼所见’中的破绽。
现场没人注意到可还是有人注意到了,那个人如今正怒火冲天。
“独脚铜人!请你们解释一下为何牢城里会有独脚铜人!”宇文温语气不善的问道。他眼皮直跳的看着面前二人逐一将故事中的破绽点出来,“还有,什么吐血数百升将那陈叔陵喷回原形!一个人要吐上数百升血早就变人干了!”
宇文温坐镇府邸指挥平乱通宵一夜没睡直到今日午时等得府邸‘洗地’完成亲自检查一遍后才是松了口气,待得家眷从‘安全屋’出来用了午膳他才去补觉。
“本公是怎么说的,嗯?”
张鱼支吾着回答说郎主吩咐要编一个故事名字叫‘决战西阳之巅’,目的是要将陈叔陵的死说成是一番恶斗后力竭而亡而不是被人那啥弄死。
“然后呢?”
一旁的吴明回答说要在其中加入精彩的打斗场景特别是要凸显男主角的光辉形象,当然红花须得绿叶扶,陈叔陵的表现也要够威猛。
“所以呢?本公就拎着独脚铜人上了?”宇文温一头黑线的问道,他因为太困所以构思了‘故事大纲’之后让张鱼、吴明这两个‘枪手’代写,未曾想却弄出个‘独脚铜人宇文温’来。
独脚铜人!一听就知道是杂鱼的武器。用这种武器的都是肌肉莽汉还是台词不超过一句一上来就被秒的那种,这武器的逼格太低了哪里能衬托男主角也就是我的高大上啊!
宇文温没有说破心中所想只是在吐槽故事里的逻辑:牢城里怎么会有独脚铜人。这太突兀了加上什么吐血几百升简直是画蛇添足。
吴明说他以前曾听说书人讲故事那些大侠、武将用的武器里独脚铜人听起来很厉害,然后吐血几百升就是想让大家觉得场面‘劲爆’什么的。
“还有,先是什么道家口诀然后是什么儒家浩然正气,后面来个佛门的万佛朝宗是怎么回事?又是道家又是儒家然后是佛门,功法体系混乱你们这样写小说读者会弃书的!”
宇文温说到这里是欲哭无泪,他偷懒便找‘枪手’代笔选了张鱼和吴明,张鱼跟着自己久了‘坑蒙拐骗’也是学了不少应当能体会要点,吴明当和尚的时候帮人抄经书所以识字兼之跟着师父四处游方听过不少评书所以宇文温认为是‘最佳搭档’。
原以为这两个人才可以按着大纲完成任务未曾想是错漏百出槽点满满,他刚一睡醒看了内容气得马上招人来书房吐槽。
“算了,吃一堑长一智,你们找的人靠不靠谱?”宇文温无力吐槽只得面对现实,毕竟那内容除掉破绽之外也是很精彩看得出来张鱼、吴明两个人用了一番心血。
张鱼说可以放心,那家伙收了钱把内容记得滚瓜烂熟如今正在外边人多的地方一场接一场的宣扬,他和吴明两个是化了妆的所以对方不可能认出是府里的人。
“你俩这次算及格。”宇文温示意两人也不要太过‘惶恐’,吴明自从还俗后便在府里住下,他不愿白吃白住便当了护卫‘自食其力’,平日里和其他护卫同吃同住一起锻炼、值班、空闲时便免费帮人写信。
陈叔陵‘战死’的消息已经放了出去,所谓木已成舟那么江南陈军一时间也不会过来抢人,至于陈叔陵的遗体怎么处理那就留着日后扯皮。
“那故事得改,必须改!”宇文温还是在纠结,他怕这版‘决战西阳之巅’的故事流传出去会让‘独脚铜人宇文温’的形象深入人心所以决定要来个‘导演剪辑版’。
首先,那什么疑似请神上身的“有鬼有鬼,撮盐入水”会让人以为他是乩童起乩必须改,要改成大喝一声“朗朗乾坤”。
然后那什么独脚铜人得改,其实内藏一把誓约胜利之剑...不,是碧血丹心剑,最后那什么‘唱了声佛号使出万佛朝宗’得改成大喊一声‘天地有正气’引得天地正气汇集将陈叔陵一身先天护体罡气打散。
“记住,那什么拎着独脚铜人不许再提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善后
祠堂内,宇文温正擦着神台,细细的擦了几遍后将已经擦干净的一个牌位端端正正的摆了上去,那是他嗣父宇文翼的牌位。
故西阳郡公宇文翼是宇文温生父宇文亮的弟弟,因为英年早逝没有子嗣所以作为二兄的宇文亮便将次子宇文温过继到他名下续香火并继承了西阳郡公的爵位。
正是这个原因如今宇文温在宗法上已经不是杞国公宇文亮的儿子,唯一有资格继承杞国公爵位的是他的‘堂兄’宇文明,若是按着宗法来说如果宇文亮去世那么宇文温是没有资格以儿子的身份拜祭的。
当然这也就是台面上文绉绉的说法,宇文温被过继给叔父继承了西阳郡公的爵位可他的父亲宇文亮也是被过继给其早逝绝后的堂叔宇文元宝继承了杞国公爵位,到了宇文亮亲生父亲豳国公宇文导过世时也一样披麻戴孝没什么差别。
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那不是宗法能够隔断的,九年前,权臣宇文护被周武帝宇文邕诛杀其子悉数被斩草除根,就连已经过继的第三子宇文会也被杀了,血淋淋的政治斗争可不管什么宗法不宗法。
真心诚意的上了香拜了拜嗣父牌位,宇文温转身走出祠堂,新年第一天理应拜祭先祖只是昨夜折腾通宵忙着平乱竟然给忘了,方才睡醒后‘激动’之下先找张鱼和吴明算账传授了关于写故事的‘心得’才想起来这头等大事。
来到会客室,主薄郑通早已等候多时,他和宇文温不同从昨夜到现在根本就没合过眼。无他。‘这个阶段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前梁国落魄小浊官干劲十足。
宇文温让他负责追赃——也就是抄田元升等叛乱主谋的家。换做别处这可是个上下其手的肥差可郑通不在乎这个而是在乎宇文温对他的信任,正所谓水涨船高只要跟着这位西阳郡公并得到重用那迟早会升官所以不敢有一丝懈怠。
“今日早些休息,这样熬可不行。”宇文温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手上的名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字是此次掀起叛乱的田元升及其同党所有党羽的名单及其地产宅院清单。
“这是卑职今日审问所得,他们一个也别想逃!”郑通掷地有声的说道,他一副通宵过度的样子然而精神却极度亢奋如同一只准备捕猎的猎犬就等着主人一声令下冲上去将猎物撕碎。
这个时代,寒门出身的人想要入仕做官不容易,要向上爬更难而要做大官基本不可能因为那是给世家大族门阀权贵子弟准备的与寒门无关。想要出人头地去当兵算是个出路但那也是九死一生一不小心就变成沙场枯骨一切休矣。
对于已经被罢官的梁国小浊官郑通来说原以为这辈子就是在街头给人相面为生未曾想掉下来个天大的机会所以绝不会松手,他有本事自信不输那些世家子所以要用实际的成绩让宇文温知道任用他没有错。
“面面俱到,做的很好。”宇文温点点头说道,今日官府查抄田元升等人城内的家产以及名下店铺产业就是要快免得其手下管家、管事、掌柜趁乱毁掉账目侵吞财产。
在郑通的居中协调之下半日的时间就把这些事情做完而剩下的便是在城外各地的产业等着他们去抄,那些都是田产宅院跑不掉所以可以稍缓。
“你啊别劳累过度,先休息休息免得家里人说本官不近人情,养好精神明日跟着本官去铲地皮!”
“使君,还有一件事也得抓紧办。”郑通提醒道,宇文温闻言愣了愣随即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不过还是说不急,他说当务之急是收尾把田元升叛乱一事快刀斩乱麻搞定免得沉渣泛起。
“本官把一个府邸打造的如同刺猬般一来是为了保卫家眷安全二来就是要防着有人叛乱围攻府邸。”宇文温冷笑着。“他们既然吞了这个毒饵就必须死!本官要将他们连根拔起!”
西阳城里改造过的这个西阳郡公府邸可是凝聚了‘塔防专家’宇文温和建筑专家杨济的心血,又加上前马匪大当家张\定发这个‘业内人士’的经验所以杀机重重。
外层防御圈的威力陈叔陵已经被血淋淋的现实‘教做人’但宇文温的后手不止这一处。昨晚即便是玩脱了城外的新军一时进不来而田氏也没有如他安排的那样反正导致最坏的情况发生被陈叔陵领兵攻入府邸也不怕。
因为等着他们的是更血腥的迷宫,如同血肉磨盘般的巷战。
宇文温把府里道路弄得拐来拐去加上闸门的配合导致白日和夜间的路径都不一样可不是什么恶趣味,各处必经之路可以藏兵放冷箭或者放置机关暗算人。
对方放火也不怕,家眷和仆人们的避难处防火,他和护卫们也能躲在安全的地方逃过一劫而那由砖石墙壁以及铁门组成的迷宫也不是烧上一两个时辰能够解决的。
“使君,卑职斗胆,这以身诱敌之事还是少做为妙,正所谓...”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嘛,本官知道,只是要尽快解决豪强大户也不得不如此,正所谓郑伯克段于鄢,本官要让那些心怀不满的狗急跳墙然后来个一锅端。”
宇文温要对付豪强地头蛇所以必须杀一批以儆效尤,说白了田元升这些地头蛇敢炸刺就是他逼的,所以对方既然敢负隅顽抗就必须死还要‘冚家铲’,有了血淋淋的例子其余大大小小的地头蛇要想对官府阴奉阳违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经不经砍。
“田元升等人的家产如何处置你有什么建议?”宇文温话锋一转又回到原先的话题,郑通闻言说此事须得许别驾、和郝治中来办,他一个主薄插手已经是逾权了。
“无妨,都是自己人,职责要分明是不假但你的意见本官也想听听。”宇文温说完看看窗外,“话说回来郝治中也该到了怎么还不见人?”
西阳郡公府邸正门外,治中郝吴伯正在纠结,他在想是该从正门进去还是走侧门。
昨夜别驾许绍从西阳郡公府里回到州衙后他见着对方面色不妥便问怎么回事,许绍摆摆手说没什么可他那失魂落魄的眼神出卖了内心所想。
身为同床...不,同窗好友,郝吴伯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几番追问之下得知西阳郡公府邸虽然击退贼人但场面有些‘难看’不由得心中奇怪:不就是死了些人么有什么好怕的。
他外出游学、旅行也曾遭遇贼人袭击自己也亲手射杀过那些坏胚,前不久在岳州拜访许绍时也遇见敌军袭城所以血腥场面也算是见过了故而有些奇怪许绍为何会如此。
“承业,听我一句劝,明日到使君府上时莫要走正门...”
许绍那意味深长的话回荡在郝吴伯耳边所以现在他犹豫了,看着毫无异常的正门他觉得好友是不是在戏耍自己所以有些进退两难。
看了看府外街道,依稀可以见到一滩滩血的痕迹应当就是昨夜血战留下的印记,郝吴伯东张西望看了一圈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怕之处。
“郝治中,是否有何不妥?”门房恭敬的问道,这位郝治中到府拜访郎主已经向里面通传,一名仆人按着郎主吩咐过来引客人进去,可如今对方却是在门外东张西望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郝吴伯干咳一声随即向门内走去示意仆人前方带路,他跨入大门时悲壮之情油然而生,那瞬间他似乎是战场上率兵即将进行决死冲锋的将军要飞蛾扑火般撞入如潮的敌军之中。
“治中,这边请。”仆人恭敬的说道,郝吴伯点点头跟在其后走着,他顾不得失礼四下望去查看院子里的情况是否如心中所想般狰狞恐怖。
脚下的石子路似乎是整理过其上的石子有新有旧,院内地面似乎是新翻整过的地面积雪不多,郝吴伯回头看看院墙却看不出什么诸如血迹之类的印记。
‘不过这院墙似乎是新刷的....可上次到府做客这府邸也是干净整洁,毕竟整个宅院都是新落成的到处焕然一新也没什么奇怪吧...’郝吴伯如是想。
除了屋檐有几处烟熏火燎的痕迹外他再看不出什么蹊跷和预想之中那惨不忍睹的情景完全不同,此情此景倒是有些让郝吴伯佩服宇文使君府里仆人们的本事。
被那么多陈军围攻了一个多时辰本以为府里建筑会破败些未曾想却如此规整,想来修补的速度不低否则这才半日多的时间哪里能完好如初。
‘宇文使君不光治军严谨,治家的水平也不错。’郝吴伯心中有些佩服,他出身官宦之家府里仆人也不少深知管理这么多人高效办事可不容易。
他家累世当官所以数代的家生子不在少数,即便如此老管家管起人来还得时不时吹胡子瞪眼可宇文温府里的李管家比郝吴伯年纪还小所以对于这个西阳郡公府邸的运作能够井井有条他是非常佩服的。
郝吴伯见着一切无异让他在门外白白纠结了许久不由得苦笑:“装神弄鬼,嗣宗你竟敢戏弄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案中案
除夕夜在巴州州治西阳城突然爆发的叛乱很快便被平息,巴州刺史宇文温随后安排人马将田元升等主谋家产查抄一空,先是拿出一部分用来弥补除夕夜被人放火烧了房子的百姓其余的充公等待日后处理。
那一夜附逆攻打城东郊外军营的鲁氏被击溃,盘踞百年的老巢——巴河城也被官军拿下,其鲁氏一族的族产全部充公,这个巴州地界上的豪强被连根拔起后被其蚕食吞并变成家族所有的良田、山泽再度回到官府手中。
所有涉案人员均已被打入大牢而其家属也是由官府看管另行发落,正当人们猜测官府对这些人最后的处置是什么的时候另一件事情却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这日上午,巴州州衙,刺史宇文温正在升堂审案,围观群众人山人海热闹非常,今日审的不是新案子而是原本已经下了判决的旧案,因为案情有了所以宇文使君再度开堂审理。
“我说,这田益龙不是证据确凿必死无疑了么,怎么会又要重审了?”有上一次旁观审案经历的人问道,那次堂审可谓是铁证如山把田益龙的恶行一一列出,当时旁观的人们都对宇文使君的表现记忆犹新。
“依我看那,肯定是除夕夜叛乱时田氏出了大力协助官府稳住局面,这是宇文使君特意为田益龙活命重新审案呗。”
此言一处说话之人立刻被群起而攻之,大家都说宇文使君绝不会因私废公草菅人命,这样一个好官你胡说八道是不是不想活了。
“看你小子贼眉鼠眼的莫非是田元升余党?把话讲清楚不然就让衙役带去给宇文使君好好审审!”
说错话的人被骂得狗血淋头见着有人拉他去见官不由得团团作揖说自己见识少莫要当真。堂内州衙吏员见着外头一阵骚动不由得扯着嗓子喊了几次“肃静”。
堂上端坐的巴州刺史宇文温将惊堂木一拍随即开始审案。一旁的吏员将案件的来龙去脉以及前不久判案的情况简要的复述了一遍。原告张李氏以及被告田益龙随后上堂。
“本官上次审案,根据各种证据判定被告田益龙为本案主谋并打入大牢。”宇文温缓缓说道,见得堂下围观百姓鸦雀无声都是侧耳倾听他开始放料。
“主薄郑通,在整理卷宗时察觉了一件事情导致案情有重大突破!”
围观群众闻言来了精神都在想是什么样的事情和证据让本已成为铁案的案件又有了新情况,他们的疑问随后得到了回答:郑主薄发现掳走张李氏并将其囚禁山庄行那龌龊之事的主谋是左撇子而被告田益龙是正常的右撇子。
这是一个简单但至关重要的证据直接将原本已是铁证如山的案子撬开了一个大口子,既然田益龙不是左撇子那么说明奸\淫张李氏的另有其人。
这个证据不能证明田益龙没有策划掳人但是由此导致刺史宇文温开始重新审视案情的各种物证以及人证,这一查果然又查出问题来。
证明田益龙去过案发山庄的重要证据是那条玉带,这条玉带确系田益龙所有但是据其所述已于去年十月丢失。上次审案时田益龙也是如此说但口说无凭故而宇文使君未有采信。
“能证明玉带十月份便丢失的证人本官已经找到,把证人带上来!”
一个男子被衙役带上来,那男子二十多岁身形瘦弱手上戴着镣铐似乎是从牢里带过来的样子,有围观群众认出了这人便窃窃私语起来:“这不是王三么?”
“是王三?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眼熟!”
“他是做什么的啊?”
“做什么?偷儿!”
吏员见围观群众一阵骚动随即大喊肃静,待得场面平静下来他对案情进展进行说明:这位叫王三,平日里手脚不干净偷鸡摸狗为生,去年十月三日在城里偷了田益龙的一个包裹里面便有这条玉带。
“王三偷了东西后发现苦主是田益龙便急着将贼赃脱手,他将这些东西拿去当铺死当所以当铺的吴掌柜有印象。”
一名中年男子被带上来他正是当铺的吴掌柜,据他的口供证明十月四日这个王三确实拿着一些值钱的东西去当,因为这条玉带做工不错但是坏了一块玉片所以他一直有印象。吴掌柜说那日因为价格谈不拢所以王三将这条玉带收回故而他不知道这玉带之后的去向。
宇文温看着堂下的王三颇为感慨,田益龙被人偷了包裹当然不知道是被谁偷的。他根据这个口供展开搜查,西阳城中小偷不少但销赃的路径不多而当铺便是其中之一。
当铺对这些人熟得不能再熟而对方拿来当的值钱之物来路也不可能不知道,但是没谁跟钱过不去所以当铺掌柜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先是派人捉了几个惯偷然后让其供出平日里销赃的当铺,有了人证那些当铺无法狡辩只得老老实实听官府拿捏,也就是通过询问各家当铺掌柜最后查出了盗窃玉带之人是王三。
在宇文温的喝令下王三将那玉带的去向说了出来:他在吴掌柜没能将玉带当出好价钱便带回家寻思着过几日再去别家当铺试试,结果还没去成却在一次行窃时被失主当场捉了现行。
王三说那人还唤来帮手将他打得鼻青脸肿还要剁手,王三熬不住便求饶他们便趁机勒索要赔偿,他家徒四壁就算偷东西换来些钱也是拿去花天酒地哪里还有余款。
亏得还有那条没能当出去的玉带,他将玉带拿出来当做‘赔偿’交给对方可那人还逼问玉带的原主人是谁,王三老实交代之后对方将玉带拿走也没再为难他。
“那个人是谁?”宇文温问道。
“是巴河城鲁宗长之子鲁修齐。”
此言一处围观群众开始窃窃私语,这一切很明显了:田益龙的玉带被偷辗转到了鲁氏宗长儿子之一的鲁修齐手里。那么能将田益龙和那山庄联系起来的唯一也是最明显的证据就失效了。
“有了王三的口供。田益龙的嫌疑减轻。”宇文温说道。按着这个新证据那之前出首拿出玉带做证据的田蚧和骗走张李氏的黑车夫陈二石是在说谎。
据田蚧所述他是田氏的家仆早年去过田氏坞堡后来在山庄做事负责采买,因为常听得大伙都说来山庄的是田益龙这么说。
据陈二石所述,他在山庄做事充当过黑车夫将坐在车上的张李氏骗到山庄,而且他口口声声说见过田益龙对方就是山庄主人。
这两人的口供是给田益龙定罪的重要证词如今在王三的口供面前瞬间被粉碎,这两人中至少陈二石是在撒谎而田蚧的口供也没有可信的价值。
“宇文使君重新提审此二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后田蚧、陈二石终于将事实全盘托出,他们是山庄仆人不假但那山庄是鲁氏宗长之子鲁修齐的产业与田益龙无关!”
听得吏员的大声宣布围观群众先是一愣然后见着田蚧、陈二石两人被衙役带上堂边高声叫骂起来,他们讨厌田益龙是不假但对这种恶意栽赃陷害的行为都是深恶痛绝。
“丧尽天良,生儿没屁眼!”
“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走狗。鲁氏的走狗!”
宇文温见场面失控将惊堂木一拍大喊“肃静”,待得全场安静下来他让面前两人自述,田蚧说他本名确系田蚧一直是在鲁修齐的那处山庄做事,后来郎主让他拿着玉带和一根金钗出首除了攀咬‘听’山庄仆人说田益龙是郎主外其余事项俱是事实。
陈二石也是耷拉着头说他本名确系陈二石也是在山庄做事,被郎主鲁修齐指派故意暴露行踪被抓,除了攀咬说田益龙是郎主外其余事项俱是事实。
也就是说这两人确实是山庄仆人先前所述事项都是他们的亲身经历所以能够经得起相互验证,但问题就出在田益龙是否山庄主人的问题上,是山庄的实际主人鲁修齐命他二人攀咬田益龙来个祸水西引。
山庄对外一直宣称郎主姓田为的就是掩人耳目免得事泄被人顺藤摸瓜找到鲁氏这边,巴州甚至江北六州地界姓田的多如牛毛所以要查起来肯定如同大海捞针。
那个山庄是鲁修齐置下的,原本倒还正常可后来他便起了歪心思掳来良家女子供其玩乐。玩腻之后就卖到江南,山庄后所埋的那些白骨是触怒了鲁修齐被其害了性命的女子遗骸。
田蚧和陈二石家人俱在鲁修齐手中对方威逼利诱让他二人出来‘为主分忧’。田蚧倒还好只是出首事毕之后可以拿着赏钱全身而退可陈二石就是自寻死路所以鲁修齐许诺让其父母及小弟在鲁氏庇护下安度余生。
田蚧没有见过田益龙而陈二石见过,为了避免认人时出现破绽田蚧的说法是刻意模糊但又擦边:他是从没见过田益龙但是‘听说’山庄主人就是田益龙。
见着面前两位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陈述,宇文温心中快意非常,他重新提审这两位的实际场面当然不是方才所说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而是内有乾坤。
他精心编排、大投入、大场面、参演人员数量空前的恐怖剧把这两个人几乎生生吓死,田蚧是当场吓昏后来被救醒而陈二石吓得大小便失禁瘫了一日才恢复。
二人被这么一折腾一到晚上就全身发抖哭喊着要点灯还得有人在一旁看着才敢入睡,当然事实真相也都悉数交代连小时候的各种劣迹都说了出来。
山庄的仆人被鲁修齐带回巴河城躲避所以不怕走漏风声,地契也是收在巴河城家中不怕被查,一切的一切都是天衣无缝。
也就是说张李氏被掳其夫张安遇害真的是案中案,张李氏是被‘惯犯’鲁修齐掳到山庄,张安事后发觉在寻妻路上被李雀儿一伙害了性命,后来鲁修齐得知官府缉拿谋害张安的贼人后为了‘避嫌’将张李氏放回。
按照山庄仆人一贯的故意引导,张李氏被误导以为奸\淫自己的是田益龙而山庄是田氏产业,她及其婆婆张刘氏到州衙擂鼓鸣冤状告田益龙为幕后真凶,结果后来被张刘氏之弟刘清栽赃构陷为凶手同谋百口莫辩身陷囹圄。
宇文温上任后查到此案先是为张李氏洗清冤屈但要将田益龙绳之以法还远远不够,鲁氏正要激化宇文温和田氏之间的关系所以将计就计让田蚧出首让陈二石‘意外’被捕将田益龙的罪行落实。
一连串的铁证让田益龙百口莫辩其罪孽深重被宇文温判处极刑那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的田宗广就要绝后,田氏和宇文温的矛盾尖锐,借此机会田元升和鲁氏便拉拢田氏参与到反击宇文温的阴谋里来。
然而宇文温凭着新发现立刻和田宗广达成谅解而田宗广感激之下也把田元升拉拢田氏的事情透露,之后的便是里应外合关门打狗。
鲁修齐已在除夕夜巴河城被攻破时丧命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山庄管事、仆人都被抓了有十余人的口供可以证实他就是一系列拐卖良家妇女的真凶,最关键的是在清点鲁氏家产的时候找到了那处山庄的地契而众人也证实鲁修齐是左撇子。
“本官宣判,被告田益龙无罪!张李氏被人掳走拘禁一案主谋鲁修齐名下财产用于补偿张李氏及其余遇害女子家属,余下部分充公!”
“鲁氏山庄拘禁他人谋财害命,主谋鲁修齐已死其余帮凶罪责难逃,田蚧,陈二石构陷他人罪加一等...”宇文温义正辞严的宣判,待得他判完之后原告张李氏、被告田益龙都是喜极而泣,一个是因为查到了真凶一个是因为冤屈得以洗刷。
围观群众听得如此曲折的案中案一时间脑袋转不过弯来,亏得有‘热心人’在一旁解说最后才恍然大悟见得案情水落石出找到真凶没有冤枉一个好人大家都是拼命鼓掌欢呼。
这么复杂的案中案都没能蒙了眼睛,任那贼人如此狡诈多变依然逃不了明察秋毫,宇文使君果然断案如神!
真不愧是拎着独脚铜人把陈叔陵护体先天罡气打散的奇男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案中案(续)
张李氏被掳走囚禁的案中案终于审理完毕,百姓们被那错综复杂的案情震惊之余也是对刺史宇文温抽丝剥茧的手段有了更新的认识,宇文使君断案如神的名号愈发的响亮。
州衙外,另一个案中案再继续,这个案情属于民不告官不究所以就没有开堂审理:田益龙,这个田氏少宗长手脚不干净导致那日在大堂上心怀鬼胎被问倒,后来是宇文温派人查了个底朝天才弄清楚这家伙为何在大堂上说“我认了”。
事情的原委很狗血就类似于宇文温看过的八点档狗血电视剧剧情:那年,西阳城外一个男孩在惊牛蹄下救了一个女孩,两人一来二往随着年龄增大由最先的懵懵懂懂最后发展到私定终身的地步。
奈何女方家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棒打鸳鸯经过媒人说和将已长成女子的女孩许给城中一个人家,待到良辰吉日已长成男子的男孩才得知消息,他心急火燎的冲到城里看见的却是迎亲的队伍。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事已至此无法挽回,男子不顾一切冲进队伍要将女子带走却被乱棍打出,即便他能将女子带回去但也不可能过得了父亲这关所以两人的恋情便嘎然而止,女子嫁作他人妇男子伤心欲绝之下放浪形骸为人处世更加的不恭。
老天捉弄,这段本已熄灭的情缘又死灰复燃:女子嫁过门不久丈夫便患病折腾了一年后离世,被夫家视为不吉的女子刚做了寡妇便被赶回娘家。
娘家人早已搬到外地故而女子无依无靠,一直在苦苦相思的男子得知这一情况立刻入城将女子安顿好。那一日正好是张府的张李氏到衙门擂鼓鸣冤告状的第二日。
因为亲夫刚死没多久。男子和女子的接触不能见光免得让人非议‘奸夫淫\妇’害死亲夫亦或是将女子污为水性杨花。所以后来男子被人问到这段时间是否进过城时他怕节外生枝便矢口否认。
男子被人控告犯下恶行但并无实证,他用自己的私房钱在城中置下宅院安顿女子金屋藏娇就等着风头过了之后再想办法将女子迎入家门。
十月初的一日,他因为不便跟家里要钱的缘故便打算将一条破损的玉带拿去当了换钱给女子做家用结果刚从‘金屋’出来便遭了贼,为免金屋藏娇之事泄露男子只得隐秘不报。
这男子便是西阳城外田氏宗长田宗广独子田益龙,眼见着一切进展顺利他将女子带回家的希望也越来越大未曾想一个煞星,不,是一个好官从中作梗,那便是新任巴州刺史。
这位宇文使君断案如神将被人诬陷的那位张李氏洗刷冤屈。由此一来张李氏状告田益龙是囚禁她的主谋一案重新审理,田益龙自然不是那恶人所以起先并未放在心上。
然而月余后宇文使君竟然真就要开堂审理此案,在宗族祠堂内面对父亲的质问田益龙自然是问心无愧,只是最后还是没能逃过宇文使君的魔爪....法网被带到州衙对簿公堂。
不知怎么回事那条十月初失窃的玉带竟然成了指认他是山庄主人的证物,原想着要据理力争可念及那位女子的缘故便准备打掉牙和血吞囫囵认了,原因很简单:女子已怀了他的骨肉,按时间掐算两人那什么的时间正是四月中旬那女子死了丈夫被赶出夫家不久。
田益龙不想让女子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所以不敢深入辩驳,寻思着冤枉便冤枉大不了坐牢赔钱可未曾料罪名不光掳走张李氏一条还有更令人发指的罪名。
这时候他想要鸣冤时已经无力回天被打入大牢等死,正是万念俱灰之下宇文使君查到了女子藏身‘金屋’问明情况之后又将田益龙提出来问话才有了后面抓获偷走玉带的偷儿王三之事最后凭此。
“所以呢,田郎君你这就叫做自讨苦吃。一早说出来不就好了?害得本官差点弄了一出冤假错案!”宇文温毫不留情的训斥着田益龙,他二人如今正在州衙侧门外交谈。田益龙之父田宗广则是在一边和主薄郑通说话。
这位为了心爱之人甘愿背黑锅的家伙差点让宇文温毁了‘断案如神’的名声,亏得主薄郑通在整理卷宗时多了个心眼又问了原告张李氏一些‘少儿不宜’的问题得知真凶是左撇子才让案件有了突破。
“多谢使君,草民和....感激不尽!”田益龙躬身行了个礼,田宗广见得如此也是走过来行礼致谢。
方才在大堂上宇文温还了田益龙一个清白如今父子俩便是感激涕零的谢他‘不杀’之恩,不但是不杀田益龙还有放了田氏一条活路。
除夕夜那场叛乱,宇文温应对起来可谓是绰绰有余即便没了田氏的反正他也能将陈军解决,也就是说若是宇文温心怀恶意不把田益龙是被冤枉的且不打算杀他偿命的事情告诉田宗广,那么田宗广极有可能带着田氏站在田元升这边一条路走到黑。
以那晚的情况来看即便田氏站在田元升这边也改变不了大局,城外那些宇文温的战兵以及周郎君率领的精锐部曲不是他们能够抵挡的所以鲁氏被连根拔起的命运田氏也逃不掉。
田宗广是真心诚意感谢宇文温的不杀之恩,原要备下重礼感谢被对方婉拒以免让人误会是‘收钱办事’,他的儿子捡回一条命也不怕绝后自然是喜出望外。
“田郎君,以后要多听令尊教诲莫要再年少轻狂了。”年纪比田益龙还小了几岁的宇文温‘语重心长’的劝诫道,田益龙闻言赶紧称是。
“田宗长,本官行事一贯是对事不对人,既不会错怪一个好人也不会错放一个坏人,你作为宗长可要好好督促族人莫要违法乱纪。”宇文温训完小的训老的。“若是有不法之事本官可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田宗广自然也是点头称是。他的独苗香火保住了而且宗族也躲过一劫。想想巴河城鲁氏被连根拔起的惨状他和族老们都是冒了一身冷汗。
宇文使君的手段了得对他们田氏有些敌意是不假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蛮横之人,这点从田益龙的案子可见端倪而随后的事情也让人松了口气。
田氏族兵除夕之夜助官兵作战关门打狗,伤亡虽然不多但毕竟家属大过年的没了亲人不是个事所以官府已经发放了丰厚的抚恤和奖励到每家手中也算是宽慰亡者在天之灵。
田氏一族的危机解除又和新任刺史搞好了关系,族人们大年夜玩命也没有吃亏反倒所获颇丰,力主站在官府这一边的宗长田宗广的威信自然是更上一层楼。
“田宗长,本官不是食言而肥之人,也希望你们田氏不要食言,先前议定之事可不要有什么波折或者推脱。”宇文温说道。田宗广闻言依旧点头称是。
巴州地界有名的两个豪强,鲁氏已经被连根拔起家产充公算是杀鸡骇猴,田氏因为站在‘正义’这一边所以被宇文温立为‘和谐巴州’的典型来个‘共同发展’。
田氏名下土地和人口要在官府经核查后登记从今年起要缴纳赋税,族人必须和其他普通百姓般服劳役、兵役,其族兵在官府有需要时必须随同作战,这都是国人的义务所以刺史宇文温的要求并不过分。
这要求不但不过分反倒是有些便宜田氏因为宇文温许下承诺若是田氏族兵表现优异一样按照州兵般论功行赏,立下大功的人可以名正言顺得授军职。
这就为田氏子弟凭着军功入仕开了扇门,有了军职就有可能累计军功步步高升或者转文职,只要江北没换主人那么他们进入体制内就有了希望。
一番寒暄后田氏父子便告辞而去,宇文温见着田宗广似乎有要对儿子秋后算账的趋势便踱到准备上马的田益龙身边低声问他打算怎么解决某人的问题。
田益龙哪里知道该怎么办。他瞒着父亲养了个寡妇还为了这寡妇的名声差点连自己的命都丢了连带着给族里招来祸端正琢磨着回去要跪祠堂吃鞭子,听得宇文温这么一说便用求助的口气问该怎么办。
‘你年纪比我大还有脸问我!’宇文温心中吐槽。这种男人敢‘干’却不敢和父亲摊牌真是好笑,你田郎君不是横行霸道的螃蟹么如今怎么变软脚虾了?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没有老人家的同意要带着人回去拜堂是不妥......”宇文温化作夜间电台感情咨询频道‘情感专家’开始长篇大论,田益龙听得这话眼神一黯。
“不过呢,不同意归不同意,你带着那位挺着肚子回去跟老人家说‘你孙子就在里面了’要是不答应老田家就算是绝后...这样一来....天晓得会怎样,是吧?”宇文温出了馊主意,其实很简单就是摊牌。
你父亲都想孙子续香火想到要疯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要是生下来的是女儿那再继续不就行了,独生子的王霸之气哪里去了!
田益龙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面露喜色忙不迭道谢,宇文温笑而不语示意他水到渠成,田氏父子策马离去之后主薄郑通凑上前来说还有人要见。
来人是在一边等了一会的原告张李氏及其婆婆张刘氏,两人向宇文温行礼道谢感谢他查明事情真相将幕后真凶‘绳之以法’。
鲁修齐已在除夕夜乱军之中身亡但宇文温决定枭首示众让大家都知道此人犯下的恶行,他问张李氏日后有什么打算对方说要侍奉婆婆为其养老送终。
送走了这对苦命的婆媳宇文温感慨颇多:“断案如神,这四个字可不好扛啊。”
“使君,如此放过田氏会不会太便宜他们了?”郑通问道,他觉得宇文温对田氏的处理太‘仁慈’本可以再进一步,比如说拆掉坞堡将田氏族人过半迁入城内居住这样拿捏起来也方便许多。
“鲁氏的地盘消化起来都要费上一番功夫,再说本官要是竭泽而渔那日后江北六州的其他豪强们可是会东想西想了。”
郑通不知道宇文温是有意还是无意因为他听出了题外话于是点点头没再接下去,然而宇文温并没有放过他而是促狭的问了一个问题:“郑主薄,本官一直想不通那真凶是左撇子的细节问题你是如何从张李氏口中问出来的?”
见得郑通干咳数声支支吾吾的答不对题他意味深长的说道:“莫非郑主薄精通房中术?”
“使君莫要说笑了,卑职岂是那种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改天换日
正月初五,建康,台城内寝宫,陈国皇帝陈顼躺在榻上已是油尽灯枯,他双目无神的看着上方帷幕而一生的经历从脑海里浮现。
他的父亲陈谈先以及叔叔陈霸先原是南朝梁国的臣子,三十多年前北朝叛将侯景掀起叛乱将烟雨江南化作人间地狱而他们陈家的命运从此改变。
侯景兵围台城将梁帝萧衍及太子萧纲困在城内,父亲率领援军增援台城浴血奋战身中流矢而亡,侯景之乱平息后,立下大功的叔叔陈霸先镇守京口而梁国皇子萧绎在江陵称帝,他和堂弟陈昌则在江陵入朝为官。
没几年西魏派兵进攻江陵杀死梁帝萧绎将满城百姓及梁国臣子带往长安,从那时起他便沦为阶下囚在长安寓居,陪在身边的亲人只有时年一岁不到的长子陈叔宝以及更年幼的次子陈叔陵。
三年后叔叔以陈代梁称帝遥封他为始兴郡王,又过了两年,叔叔病逝其独子陈昌在长安为质故无法即位,他的兄长、临川郡王陈蒨在健康继位称帝随后自己被遥封为安成王。
周国为挑动陈国内斗将陈昌放回江南结果这位陈高祖唯一的儿子在陈国将领接其渡江时‘意外’身亡,他终于体会到什么是血淋淋的皇权,两年后回到陈国被委以重任后便少言慎行。
四年后兄长病逝侄子即位,他没再犹豫将这个才十几岁的侄子废黜自己登上帝位,也曾雄心壮志也曾挥师北伐只是天命难违十四年间陈国国土还是萎缩到如今地步。
他已经累了,年轻时的雄心壮志已经烟飞云散。如今大限将至他只想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他这一生有四十二个儿子可最让他挂念的却是次子陈叔陵。
大臣们弹劾陈叔陵言出有据他都知道但就是不舍得惩处。在长安的岁月里长子陈叔宝和次子陈叔陵跟着他吃了不少苦所以做父亲的要加倍偿还,陈叔宝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这份补偿已经足够但储君只有一个所以他只能放纵陈叔陵借以弥补心中愧疚。
正当陈顼沉浸在回忆之中时帷幕外人影晃动,一名衣着华贵的男子端着药走了上来,那是侍疾的太子陈叔宝已经在宫中多日,一名宦官正要上前将陈顼扶起喝药但他摇了摇头然后开口问道:“始兴来了么?”
始兴即是始兴王陈叔陵,太子陈叔宝闻言摇了摇头随即说二官正在赶往建康的路上想来就快要到了,这句话陈顼听了无数次每次问的时候都是说快要到了。
‘其实是不愿来吧...’陈顼如是想,他也不说破而是让宦官扶着坐起将太子端上来的药喝下。那药其实喝不喝都一样因为自己的病已非汤药所能救回。
从年前到现在他强撑着就是想在离开人世前见次子陈叔陵一面,自从七月间兵败江陵被毁了容貌后陈叔陵的脾气越来越暴戾,作为父亲他见着儿子那让人侧目的面容没有厌恶只有无穷无尽的悲伤和后悔。
陈顼后悔经不住哀求让儿子领兵攻打江陵否则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年前几次下旨催促在外的陈叔陵回建康对方都是各种理由推脱他知道儿子是为了样貌的事情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一阵倦意涌上来,陈顼只觉得全身力气在渐渐消散,眼前似乎浮现出父亲的样貌,还有叔叔以及兄长的样貌,看着故去亲人们那熟悉的面孔陈顼知道自己辞世的时候要到了。
也罢,再不用想着北伐中原,再不用励精图治。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却忽然瞥见一名宦官急匆匆的走上前将一张纸交到太子手上,太子听其耳语片刻随即瞥了一眼自己又缩回视线。
“是始兴么?是始兴来了么?”陈顼奋力喊出话拼尽全身力气要挣扎着起来。陈叔宝见状急忙上前和站在一旁的宦官将他扶好。
听得父亲的不断追问,陈叔宝原想着按老一套说就要到了可见着父亲那一双浑浊却又显露急切的眼睛他还是没法隐瞒刚刚收到的坏消息。
“父亲,二官他...他领兵攻打江北巴州西阳城...兵败...已经去了!”
片刻后,台城里传出沉重的钟声将噩耗传遍建康城,没多久一个消息传向陈国领地以及渡过长江向北方传去。
陈太建十四年正月己酉(初五),陈国皇帝陈顼崩,太子陈叔宝继位,大赦天下。
。。。。。。
长安,银装素裹,落雪缤纷之中一队仪仗离开皇城向城中缓缓前进,禁军环绕之中一辆马车内一人身着朝服手中捧着一卷圣旨。
那人是大周宗室、豳国公宇文洽如今正奉旨前往相府而手上拿着的是禅位诏书,曾经在史书上记载的禅让如今让他亲生经历。
这是宇文洽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传旨,按照传统流程禅让须得三辞三让,他来回跑了三次这一次过后就能一劳永逸不用再去相府了。
宇文氏的江山也将走到尽头,那个执掌朝政的相国、隋王杨坚今日不会再推让而是‘勉为其难’的接了旨随后入宫接受禅让。
身为太傅,身为长安里唯一残存的宇文宗室之二,宇文洽此时心中苦涩万分,他不过是一个傀儡就如同皇宫里的那位堂弟般任人摆布演完这最后的一场戏。
宇文氏的江山自从前年四月先帝暴毙后一切急转直下,到了现在宇文氏除了皇宫里的小皇帝外长安城里就剩他和自己不到四岁的儿子,其他的宗室都已化作刀下冤魂。
小皇帝那才几岁的两个皇弟已经‘病殁’,大周太祖文皇帝宇文泰的血脉就只剩下小皇帝宇文阐以及邺城那里被蜀国公尉迟迥拥立的宇文乾铿二人。
其余的宗室就只剩下留在长安的他父子二人以及据守安州的叔父宇文亮父子三人,一年前还是五十多人的宇文宗室男丁已经凋零仅余五人。
宇文洽看向窗外那熟悉的街景走了神。他在想自己的命运。按照前例禅让后的皇帝不会有好下场而前朝宗室的命运则在两可之间。
三十一年前。东魏皇帝元善见禅让帝位于权臣高洋,次年被毒杀,二十五年前西魏皇帝元廓在权臣宇文护的逼迫下禅让帝位于宇文觉,不久后被杀。
东魏的元氏被齐国屠杀,西魏的元氏倒是在周国幸存下来,宇文洽如今只期盼杨坚即位后能放过他和儿子共两个宇文宗室的性命。
“先帝...四年前您去世时可曾想过大周江山会有今日...”宇文洽喃喃自语道,四年前去世的周武帝宇文邕留给太子宇文赟的是一个即将统一中原、国力蒸蒸日上的大周,未曾想这一位只用了两年就折腾得人心尽失。
杨坚擅权。那些曾经为大周出生入死的权贵们大部分都站在杨坚这边袖手旁观看着他一步步将大周吞下,若是武帝在时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已经是视线模糊,他知道自己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也无法反抗,唯一期望的是尽量的表现出恭顺以便能保住自己幼子的性命。
“就算要杀,就只杀我一个吧...”
当日,相国、隋王杨坚身着常服入宫,受册、玺,改服纱帽、黄袍接受周国皇帝禅让即帝位于临光殿,随后服兖冕召见群臣定国号为“隋”,改元开皇。大赦天下。
立独孤伽罗为皇后,长子杨勇为太子。废除周六官,新朝官制依汉、魏旧制。置三师、三公及尚书、门下、内史、秘书、内侍五省。
降周帝宇文阐为介国公搬出皇宫别院安置,食邑一万户,车服礼乐仍按故周旧制,上书不称表,答表不称诏。
尘埃落定,相国杨坚终于走出了关键一步长安朝廷已经是换了主人故周之地已为隋土,这个消息也是随即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尤其是向邺城的东周朝廷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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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州,西阳城东郊外军营,校场上士兵们全身披挂列队站立,他们身着黑色戎服精神抖擞一眼望去犹如黑色大潮,西阳郡公、巴州刺史宇文温则是领着一众将领在台上迎风伫立。
不久前的除夕夜田元升叛乱在宇文温的指挥下被迅速平息,新军士兵在此次事件中表现出色,在城中守卫西阳郡公府邸的士兵击退来袭陈军连番围攻最后反杀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
守卫城中各要害之地的士兵也完成了任务,在城中零星放火的贼人随后被他们击败并俘虏,在州兵的配合下将火势扑灭避免了大范围蔓延,在随后展开的大搜捕中将田元升等几个主谋的党羽一网打尽。
留守城外军营的士兵在衡州刺史周法尚派来的奇兵策应下将在外围攻的鲁氏族兵一举击溃,双方合为一路浑水摸鱼混在鲁氏溃兵中将其老巢巴河城拿下。
除夕之战俘获无算,宇文温自然是重重有赏:此次论功行赏不光赏钱财还增加了一样千百年来人人渴求的财富——土地。
田元升及其同谋还有鲁氏被查抄的地产之中极大一部分是土地,扣去那些巧取豪夺的归还原主之后还有许多等待分配,宇文温‘肥水不流外人田’优先将这些已是无主的田地作为奖励分给有功将士。
有了地人心才会真正安定下来,地里有了收成那么家才算稳定,有了房子一家老小就不怕日晒雨淋不必风餐露宿,有了家产士兵们才会死心塌地跟着宇文温去杀敌。
‘有恒产者有恒心’这句话不是什么时候都适用但大方向错不了,宇文温就是要让士兵们有归属感,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分田地,绝对的公平做不到但相对的公平他还是能办到,
将领们自然是要有份,同时按照功劳依次分地,那些被充公的房产、耕牛、农具也是财产之一甚至包括奴婢,根据不同功劳有各种‘搭配’任选。
分田地分人分房子这一举措极大地激励了士兵的士气,虽然距离正式的‘开盘’还有一段时间但大家都已经是夜不能寐,对于这些九成九以上穷苦出身的将士来说可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新军士兵无论是老兵还是两河口一战以及江津戍一战新入伙的俘虏兵只要是立了功都有份,宇文温方才当众宣布此次没有机会立功的下次立功了也一样有机会。
“从去年一月下旬招募人马组建新军到现在已经将近一年。”宇文温拿着纸皮大喇叭喊着,“一年了!总不能没有个正式的名字!”
这支军队是募兵制要是较真起来算是宇文温的私军,募兵是跟着主帅走的其兵员来自各地所以名字当然就不便用地名,对于起名颇有心得的宇文温很快便想好了新军的名字。
新军是长枪阵为主防守能力很强但是按照之前史万岁的建议要强化突击能力也就是‘攻’,这一攻一防结合起来就是宇文温的灵感来源。
“长枪如林,须得林中有虎方能主动出击克敌制胜,此即为我军建军目标。”宇文温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依旧气势十足。
“要有虎在林,所以名字就是虎林军!”(未完待续。)
第一章 身影
正月十五,祀蚕神,新年伊始,桑树开始抽条发芽,桑树的好坏关系到蚕儿的生长良好与否进而关系到百姓的生活好坏,百姓养蚕能否成功也关系到官府能否从他们那里拿到每户绢三匹的户调。
为了祈求蚕神保佑自家种桑养蚕顺顺利利所以按风俗各个养蚕人家开始祭祀蚕神:将熬好的白粥用碗盛好添上油膏恭恭敬敬的捧着登上房子东南角,这个时候就可以向蚕神祈祷保佑自己家养的蚕又多又大。
街道边,阿奴饶有趣味的看着一处民房里的户主祀蚕神而身旁一个侍女提篮候着,街道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大家都对这祀蚕神习以为常唯独阿奴有些‘少见多怪’。
她自幼入了杨家跟着女郎杨丽华长大所以没见过这种民间习俗,后来杨丽华入宫做了太子妃她也跟在身边做女官,主仆二人在长安皇宫里生活了将近九年原以为就这样过一辈子未曾想遇到一个人从此改变了生活。
阿奴一想到那人就有些无语随即没了围观的兴致继续向前走,今日小女郎宇文娥英要买好玩的东西她也顺便出来走动走动。
半月前那场叛乱似乎从未发生过一般,西阳百姓们正忙着生计对那一晚的记忆似乎已经淡忘但是另一件事却是津津乐道。
决战西阳之巅,这是如今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其中的‘独脚铜人宇文温’更是作为主角时不时被人提起,新年伊始,访亲拜友的人们把除夕之夜发生在西阳城的这场精彩打斗四处传扬如今已是众人皆知。
官府已经多次辟谣说‘决战西阳之巅’绝无此事若是有人再私下乱传必定要追究责任云云。但是这种不痛不痒的措施不但制止不了故事的流传反倒是火上浇油。
‘他肯定就是故意的!’阿奴心中如是想。她的‘郎主’宇文温‘狡诈多变。诡计多端’满肚子鬼点子一定是这个‘决战西阳之巅’的故事幕后主使。
目的就是鼓吹自己如何英勇神武,不过想想变成了恶俗的‘独脚铜人宇文温’倒是让人莞尔一笑,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故事更让人津津乐道,就连郎主杨丽华听了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西阳城是个小地方,繁荣程度和安陆没法比,至于长安么阿奴更是不屑于比,她觉得也只有洛阳、故齐都城邺还有江南的建康才有资格和长安相提并论。
前方街口人头攒动似乎是在听着什么消息,阿奴也不管那么多直接靠了上去看是出了什么事。只听人们都在议论着一件事情:陈国的皇帝去了,如今太子登基成了新皇帝。
“据说老官家是因为得知始兴王没了一口气接不上来就去了...”有人说着最新消息。
“要我说,始兴王就是个逆子,你们是不懂,当年我在湘州的时候那个始兴王做的事情啊...啧啧,那就不是人做的事!”
始兴王陈叔陵在湘州做刺史的时候是弄得民不聊生可无论大臣们怎么弹劾都没用,陈帝总是不痛不痒的斥责几句就没了下文,长此以往陈叔陵就愈发跋扈。
“那这般说,新官家会不会派兵过来攻打西阳报仇?”
“报仇?始兴王大过年的渡江偷袭,宇文使君还没找江南的武昌算账他们还有脸说报仇!”有人义愤填膺的骂道。宇文使君拎着独脚铜人大战使出三分真龙气的始兴王陈叔陵最后将其击毙大家都是拍手称快,如今西阳城有宇文使君镇守他们可不怕江南的陈军过来。
“不要慌。宇文使君是何许人,宇文总管能看着他倒霉?要是江南的兵敢过来那么黄州总管当日就发兵赶来解围了!”
巴州刺史宇文温是安州总管宇文亮的次子,要是陈国的新官家派大军围了西阳城那宇文总管肯定不会见死不救,有了这个缘故大家反倒是不怕陈国兴兵来犯。
阿奴听着这帮浑身臭汗的糙汉东拉西扯颇感无趣随即带着侍女走开,在城里转了一圈也没见什么新奇的玩意她也懒得再走,到市场里买了些小玩意和一只小乌龟便打道回府。
小女郎来到西阳城后没了最要好的玩伴,‘萧阿姨’又时常被‘阿耶’折腾得起不来床而贴身小侍女短时间还跟不上节奏所以阿奴不得以再次变成陪玩。
阿奴走在回府的路上忽然扭头向后看,侍女见状也是回头望却见人来人往也没看见有什么,正奇怪间忽然有人站到身边她觉得腰间被一个东西顶着随后对方低声说道:“老实点,跟着我走!”
腿一软差点没站稳,侍女和阿奴分别被一人挟持着向一处巷子里走去,这四个人如同两对夫妻般一前一后走着在外人看来没有什么异常。
进了巷子僻静处阿奴猛然转身手中已多了把匕首猛地向挟持她的男子划去,对方似乎早有提防侧身躲开正要探手向前抓却被对方一腿踢中命根疼得满地打滚。
行云流水,她将手中篮子向挟持侍女的男子一甩逼得对方躲闪随即冲上前去狠狠踩在对方脚上,那人疼得身子一抖没顾得控制人被阿奴用手肘打中脸倒地,她赶紧拉着那侍女往外逃。
巷子弯弯曲曲,阿奴二人没跑得多远前方两名男子堵了去路,脚步声起,方才被她打倒的两个人也追了上来,她二人刚想大叫却被两边同时冲了上来‘动手’。
侍女被人打昏在地,阿奴见状正要拼命却见其中一名男子低喝一声“住手”让其他人停止行动接着亮出个令牌,她单手握着匕首靠墙站着看向那男子手中令牌随后愣住了。
那个令牌上面刻着曲篆的杨字是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的样式,那是隋国公府的令牌,是老郎主隋国公杨坚亲信仆人才有资格拿的令牌。
这令牌对外人没用但对于府里的仆人来说就和老郎主亲临没区别,是证明来人为老郎主亲派的凭证。
“阿奴姑娘,我等是从长安来的。”那人看着阿奴说道,“这东西是那一位让我等带过来的。”
“你们想干什么?”阿奴问道,对方能够喊出自己的名字又拿出令牌那么来意就很明显了,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但还是问了出来。
“带一大一小回去。”对方回答得很干脆。
阿奴闻言面色复杂,沉默片刻之后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那人见状继续说道:“阿奴姑娘,那一位问你是不是忘了在佛祖面前发过的誓言!”
这话如同一声晴天霹雳打在阿奴身上让她几乎站不住,多年前年幼时的誓言再次回荡在耳边,那誓言她哪里会忘、哪里敢忘。
“但得一口气在,必护得女郎周全,如有违誓定死无葬身之地!”
见得阿奴魂不守舍的样子那人面色一喜随即趁热打铁:“阿奴姑娘,那一位说了,只要两位安全回去,以前的事既往不咎。”(未完待续。)
第二章 动手
阿奴被人堵在巷子里却听得对方要她协助救人回去,原以为是遇到贼人可对方竟然是长安那边派过来的人,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不,这不可能,你们是救不了的...”阿奴喃喃自语道,那男子闻言却是不以为意反而说只要有你从中协助那自然没问题。
“协助?”阿奴摇了摇头,那府邸外人不知道她可知道得很清楚:这不是协助不协助的问题而是可不可行。
无论是谁,进出府邸各个区域都要按着什么‘权限’,外院仆人没有资格进内院同时内院仆人也不得无故到外院,除了郎主宇文温和女眷外能够通行无阻独来独往的只有三个人:郎主心腹仆人宇文十五、管家李三九、内院管事刘彩云。
但也仅限于他们独自一人,若是有人跟着进来一样会有健妇跟着一路随行,内院就如同雷池般不容许闲杂人等跨过半步。
就连郎主的跟班兼护卫张鱼进出内院都要有人引路,护卫头领张\定发也不例外,这倒也没什么毕竟隋国公府的规矩之严也是类似,最麻烦的是任何人外出都得登记。
外院的仆人要外出必须要有管事的批条,内院的还得多加个管家的批条,然后出门时要登记出去的时间、去哪里、办什么事、预计什么时候回来,要是无故回来太迟还会被扣工钱。
这不是凭着一块令牌就能通行无阻的地方,当年在宫里她作为皇后/太后的心腹女官可以如此随意进出皇宫但在这西阳郡公府邸就不行,就算是夫人尉迟氏的贴身女仆翠云也不行。
那个家伙钻了空子把太后杨丽华从宫里掳了出来那么自家府邸肯定是防得死死的!
“阿奴姑娘。只要用心。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等的能耐足以完成这件事。”
“你们...唉。”阿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随后颓然蹲下,男子见状奇怪正要发问忽然间破空之声响起眉心钉了只箭。
其余三名男子见状大惊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看见巷子两侧拐出几人,他们衣着统一有的手持木棒有的则是拿着刀和盾牌,一处墙头上还有人拿着弩对着他们虎视眈眈。
“冲!”他仨刚要拼命却被弩箭射翻,这些人似乎一开始就没打算贴身肉搏见着他们倒地才一拥而上。
有人上前把昏倒地面的侍女扶起另一个则是走上前关切的问阿奴有没有事,阿奴起身摇了摇头示意无恙,又有人将跌落地面的篮子连着其中的东西和那只乌龟放好提了过来。
“阿奴姐,方才你一直没发信号可是让我等吓得半死。”
“我...我只是想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哎哟喂我的好姐姐。你不按事先说好的办要是出了差错我等可吃罪不起。”
阿奴歉意的笑了笑,她瞥见一人捡起地上那块令牌刚想要开口却默然的接过身边人手中的提篮,事到如今她还能如何。
这是事先设计好的圈套,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自从年前府里护卫发现有人窥探之后便注意到了这伙人,在听得对方旁敲侧击的打听府里情况特别是在盯梢她之后开始警惕。
原以为是田元升等人的手下可经过了除夕之夜的叛乱以及之后的大搜捕对方依旧在盯梢她于是府里便采取了对策,今日她就是作为诱饵出门。
行走的路线都是规定好的,沿途的几个巷子不合适伏击的都安排了人以各种形式或蹲或站反正就是让人觉得不好‘动手’,唯独这条巷子是特意留着等着对方上钩结果这些‘螳螂’果然就挟持着她进来了。
千算万算没想到是长安隋国公府派来的人,这一变故让她都忘记发信号了。阿奴一直以为这些人是打家劫舍的贼人或者是宇文温的仇家爪牙之类。
阿奴在想该怎么办,方才她的表现有些奇怪宇文温知道后再得知那些人的身份以及见到那面令牌会不会对郎主不利?
她无所谓自己的生死只是担心杨丽华母女。要是宇文温得知隋国公派人过来救女儿、外孙女肯定要追查到底,一定会追究泄露二人行踪的人是谁。
阿奴没有泄露过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隋国公自己找到的线索,一个是杨丽华想办法传出去的。阿奴期望是前一种可能而不是后一种否则母女俩今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快快快,赶紧捆好了带走,没断气的先止血。”护卫们麻利的将四名男子无论死活‘打包’带走,那名跟着阿奴的侍女也被救醒惊魂未定的跟着大部队离去。
刚出到街上没多久便被赶来的巡逻队拦下,对方是听闻巷子里有动静所以过来查看,护卫们说明了身份在对方的随行下向州衙走去。
按着刺史宇文温的规定,城内无论什么人捉贼都必须带到州衙处理不许以任何理由私下处置否则视同绑架,正所谓以身作则他的府邸护卫也得做个榜样。
街上行人忽然向着街口布告栏跑去,护卫们按照规定‘办事’的时候不去凑这种热闹带着人目不斜视的走过,经过布告栏时阿奴听得有人高声念着上面的内容解释给大家听。
“江南派人来接始兴王的遗体了!”
“派人?派了多少人?不会是上千人吧?”
“上千?就算是上万都不怕,宇文使君肯定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莫要起哄了,是派使臣过来的,州衙已经把遗体用棺椁装好就等着拿了赔礼交接。”
有人问什么是赔礼,另一个人冷笑着说陈叔陵除夕夜把西阳城折腾了一番,如今登基的陈官家怎么都得为他弟弟闯的祸赔些钱吧。
众人正议论间有衙役风风火火的拿着一张新布告贴上,有认字的看了看惊呼一声,旁人见状问是什么事那人又看了一遍布告方才大声说道:
“长安的杨丞相不做丞相做官家了!”
江南百姓还是习惯按着南朝惯例称呼皇上为官家,众人听他这么一说来了兴趣问是不是讹传,那长安的杨丞相不是说宇文总管是逆贼么怎么他自己反倒当了逆贼。
“不是讹传,这是安州那边的消息,据说是桐柏山北面的豫州地界打听来的!”衙役大声解释着,“昨日蜀地顺江而下的商旅也传来相同消息。”
“杨贼把他外孙皇帝赶走篡位自己做皇帝,改了国号叫做‘隋’!”
。。。。。。
一处民宅,里长正在院子里和户主说着话其身后站着几名衙役,他们一行人挨家挨户盘问就是为了查是否有无可疑人物,按着州衙的公告要整顿治安所以各家各户不得容留陌生人若是自家亲朋好友也得如实登记。
里长问户主的独子怎么没见出来是不是病没好,户主闻言用力的点点头,里长说官府有要求盘问时必须见着人还得在家里走一圈,你儿子关在房里不出来可不行。
“老李,如今可不比以往,官府说的就必须照着做,你不让儿子出来就罢了,我等进房里转转总不会有什么吧?”
户主苦着脸说儿子那病好像是肺痨就怕传染各位,众人一听吓得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这年头要是得了肺痨基本上就是等死他们可不想传染上。
瞥了眼房门,里长和衙役们交换了眼色随即干咳一声向户主说道:“老李,这病...可不许到处乱走,今日我等就当是进去过了。”
一行人逃也似的离开院子,户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将院门关上,他来到房前轻轻敲了敲门后听得里面应了一声随即推门而入。
“你做得不错,只要听话,一家人都不会有事的。”房中一名男子看着他说道,那人面上一个酒糟鼻十分明显,角落里则有另外几名男子默默的将手中刀收起来。
一名少年正坐在他们身边,见着户主想说些什么却没敢开口,户主听了酒糟鼻一些吩咐后望了少年一眼便告退,就在他拉开房门那瞬间忽然几个东西飞了进来。
未等房内人反应过来那些东西忽然喷出烟雾并发出巨大的声响,顷刻之间房内充满呛鼻的气味让所有人涕泪横流又不由自主的捂着耳朵,就在这时数名带着口罩的人出现在门口把户主往旁边一拨先是抬手射出弩箭然后拔刀冲了进去。
猝不及防之下房内男子多人被砍翻唯独两个动作快的撞破窗户滚了出去,院里候着的数人纷纷投来白色粉末将其糊了一脸。
两人痛苦的捂着眼睛满地打滚被人一拥而上捆起来其余人冲进房内只听一阵鸡飞狗跳过后数人被五花大绑押着走出来,那名少年被人带着走出来见着户主哭喊着扑到怀里。
院门打开先前盘查的里长和衙役去而复返,他们见着大局已定均是松了一口气:“老李,这是宇文使君特地派来救人的壮士,可得多谢了。”
一名男子见着这父子俩满是感激的要鞠躬赶紧上前扶住说不敢当,他说了些宽慰的话后便指挥手下将那些被俘之人押走。
“张头领好本事,这些贼人这是太可恶了竟然占了老李家数月!”里长走到那人面前恭敬的说着,
“张里长,有劳几位跟着我等押着贼人去州衙走一遭做个见证。”张\定发笑容满面的说道,“多亏诸位眼尖察觉此处不对,宇文使君定会奖赏!”
走出门,外边已有数名手持弓弩刀盾的男子警戒,一行人正要离开时有人跑上前来报告:“头领,那边也捉到了!”
“好,今日大家可有活忙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 黄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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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阳郡公府,宇文温正在书房里听着护卫副头领符有才的汇报,今日府里的护卫搞了个‘大新闻’捉了一些老鼠回来所以他正在听对方的介绍。
“总共十人,第一拨四个去拦府里的人最后死了三个;另一拨留在民房里,六个人死了四个。”
“头目呢?”宇文温关心的是这个,这伙人从年前其便不停打擦边球窥探他的府邸,原先还以为是田元升一伙的爪牙可后来发觉不对劲。
这帮人的身手可不像是田元升这种巴州小土豪能养出来的手下,对方的目标似乎还包括他的侧室杨丽华因为他们还在打探、跟踪其贴身侍女阿奴,涉及到女眷所以他要动手抓人问清楚。
“头目已被活捉,张头领正准备问话。”符有才答道,今日的行动很成功,己方无人身亡而且将对方一网打尽,接下来有一个特别的问题浮出水面。
“说说,在巷子里哪里不对劲了”
按照事先拟定的计划由杨丽华的贴身侍女阿奴做诱饵引对方动手,待对方挟持她躲进己方护卫埋伏好的巷子里后便听信号动手,但是阿奴和对方一番搏斗后本该发信号喊话但对方和她说了些话后便沉默了。
若不是护卫们当机立断马上动手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似乎那些人的来头不简单能够和阿奴交谈些什么。
“这个是现场捡到的一个东西。”符有才说完拿出一个布袋从中掏出块东西,那是块铜制的长方形令牌有半个巴掌大小。宇文温拿在手上看了看确定上面是用篆体刻着个‘杨’字。
他让符有才退下随后拿着令牌陷入沉思。这很明显是他便宜岳父母派来的人。也许只是要救女儿、外孙女回去亦或是顺便将他这个‘此獠’一并解决了。
便宜岳母独孤氏这边有沛国公郑译搭的线知道女儿杨丽华在他这里‘饱受摧残’一怒之下派人上门解救‘被拐卖妇女儿童’很正常,但是时间对不上。
独孤氏的信一个月前才送到而杨丽华的回信算算日子搞不好还没到长安所以在没有弄清情况前对方按理是不可能动手的,如此一来可能性较大的就是便宜岳父杨坚这边派的人。
杨坚是怎么知道女儿杨丽华在他身边的?也许是独孤氏在郑译那里知道后告知的,也许是杨坚的爪牙们找到了蛛丝马迹发现的,也有可能是杨丽华或阿奴两人之一泄露出去的。
如果是独孤氏告知的那么宇文温意图发展郑译‘深海在长安’的任务算是失败,不过按通信的情况来看似乎不太可能再说郑译也不会放弃这条‘财路’。
那么就是杨坚查到了蛛丝马迹,这个可能性不小但宇文温关心的是第三个可能,杨丽华能和母亲通信若是要在信里留暗号示意些什么完全有可能但时间对不上。那么莫非是私下里招来杨家救兵?
杨丽华在安陆无亲无故可以说是被拐妇女落到深山老光棍手里喊天不应叫地不灵,她平日里没法独自出门不太可能有办法私下和外界联系而阿奴偶尔会出门所以嫌疑很大,那么会是杨丽华指使还是阿奴自作主张就很关键。
儿子都有了,不至于吧...
宇文温忽然想起了西游记里的一个故事,碗子山波月洞黄袍怪掳走了宝象国百花公主做了十几年夫妻后来还是被其引来孙大圣,百花公主偷了黄袍怪的法宝舍利子致其败在孙大圣手中。
故事的结局是黄袍怪家破人亡儿子被打死,还好‘上头有人’所以黄袍怪/奎木狼逃了一命可那前辈子的姻缘却以悲剧收场,百花公主想念父母对掳走自己做夫妻的黄袍怪只有恨,虽说两人的孽缘是因为前世姻缘但百花公主可没有前世的记忆。
‘也许,她心里其实是在恨着我吧...’宇文温如是想。一幕幕场景浮现在脑海中:
黄袍怪宇文温强掳百花公主杨丽华做了夫妻(妾)生了儿子,百花公主思念父母托人送信回家结果父母找姓孙的来救人。黄袍怪的底细给百花公主泄露得一清二楚法宝被偷结果打不过姓孙的最后死全家。
他想到这里情绪莫名低落,今日收到消息,杨坚得了便宜外孙禅让以隋代周登基做了皇帝改元开皇,隋朝的建立比历史上迟了一年但还是来了。
宇文温父子三人的命运有了变化但前途依旧坎坷,定都长安的大周已经完蛋了剩下定都邺城的大周,那里其实和长安没什么区别小皇帝宇文乾铿一样是傀儡,说得难听些丞相尉迟迥搞不好迟早变成下一个高欢或宇文泰。
他想到这里有些失神,来到这个时代为了生存奋力抗争了两年算是稍微站稳脚跟但是要做的还有很多,和杨丽华原本就没有什么交集只是阴差阳错成了夫妻(妾),要是对方真的心怀怨恨可就精彩了。
“黄袍怪。”他自嘲的笑笑,便宜岳母的来信以及杨丽华的回信他都没看因为没有必要,既然开了口子那就没必要防,若要防就没必要开那个口子,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可现在看来却似乎是有问题。
此事必须当机立断,杨丽华若是真有那种心思那么他就得立刻止损:长子交给夫人养免得被灌输仇恨,阿奴、宇文娥英移居别处要作为逼杨丽华就范的人质。
当然最辣手的就是让阿奴人间消失然后等宇文娥英长大他做‘鬼父’来个母女全收算作是对宇文赟这个昏君的报复。
这种行为和人渣没什么区别所以宇文温不会当真,看着手中的令牌渐渐入定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笑出声来:“掳了人就会做贼心虚,看什么都是鬼鬼祟祟。”
来人是杨家的爪牙不假但未必是杨丽华指使阿奴勾结或者干脆是阿奴自作主张勾结。要真是这样今日阿奴必定不会安分的做诱饵。
让阿奴去做诱饵是他先和杨丽华打招呼待其同意才实施的。若是这主仆二人心里有鬼那今日的行动不会成功。阿奴在巷子里见着贼人亮出令牌后之所以有那种表现大约是因为她得知对方是杨家派来自然会纠结。
按着管家李三九的监视报告,阿奴平时对他确实是时常牢骚所以宇文温实际上对其多少有些不爽,但是冷静下来想一想要说阿奴勾结杨家人基本是不可能。
无论如何要先取得俘虏的口供再做定夺,宇文温想想自己做贼心虚导致刚才东想西想差点要‘杀伐果断’有些哭笑不得,外边一点风吹草动自己就要折腾看来还是不够镇静。
这就是关心则乱么?
门外侍女轻轻敲门后禀告说二夫人有事求见,宇文温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让对方进来,起身刚走到门口只见面色焦虑的杨丽华快步进来见了他便要下跪。
“这是做什么?”宇文温一把搀住侧室,杨丽华用哀求的语气说请夫君莫要对阿奴动手。
“动手?谁敢!!!”他闻言有些意外。他方才确实是十分不爽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况且后来自己也转过弯来,再说他还没下令莫非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妄自揣摩郎主心意要动手?
这种人可留不得!
杨丽华说阿奴回来后把事情都告诉了她,她觉得阿奴当时处置失当怕夫君误会是勾连外人犯了忌讳便要为其求情。
“夫君,妾保证阿奴不是那种人!”
“哦?那是哪种人?”
听得宇文温语气不善杨丽华急得眼角闪现泪光,阿奴虽然是她的仆人但陪伴了十余年感情深厚,她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对方紧紧搂在怀里。
“不要自己吓自己,为夫是气得要拔刀乱砍,可现在不是好好的?”宇文温看着怀中人有些心痛,都急得哭了这样子哪里像话。
杨丽华见着夫君说话古里古怪的先是一愣然后放了心,一起住了一年多夫君的脾气她算是大概摸清了一些。要是一本正经的说瞎话那八成就是心情好反过来就不妙了。
“怎么,在看为夫的耳朵动没动?”宇文温眯着眼看着杨丽华问道。他有个缺点就是激动或说谎时耳朵会不由自主的动。
这就是天生的而宇文温正在努力改但何时改得了那就天晓得,第一个看出来的是‘专业演员’刘彩云,夫人尉迟炽繁看没看出来他不知道也许是看出来了却装作看不出来。
然后那个‘麻衣神相’郑通毫无疑问也肯定看得出来,接下来就是面前这个宫斗高手了,杨丽华闻言讷讷的说没有结果被宇文温盯得默默点了头。
“为夫当然是不会相信阿奴吃里扒外,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切要等贼人的口供证实,要是....哼哼,莫要怪为夫辣手摧花!”
越说越不着调但杨丽华听到这里算是彻底放心,夫君要‘动手’是不会说的既然这么说了大约就是心里不会那么想。
“阿奴肯定没问题!”她用力的点点头,她没有私下勾连家里派人来巴州也坚定的认为阿奴不会擅自做出这种事,至于那些人的口供会如何她完全不担心。
“对了,为夫对阿奴不爽,非常的不爽,丽华给她改个名字吧,不然一提起来便想起在宫里睡地板的时光。”
“夫君要她改什么名字呢?”
“你们主仆自己商量着办!”宇文温‘冷笑’一声说道,“必须改,今后就没有阿奴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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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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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一名男子坐在个木桶上被绑得结结实实,在他面前是一个纸卷成的喇叭状灯罩中间点着一只大蜡烛明晃晃的照着,除了这蜡烛的光亮外房间别处是一片黑暗。
男子困得双眼眼皮一直在打架然而眼皮被人用东西撑着闭不上,巨大的倦意让他觉得却没法入睡只能眼睁睁看着前方那明亮的烛光。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自从自己被捉让对方带到这里后吃了不少苦头,先前那让人不断濒临窒息的酷刑他硬是顶了过来原以为接下来会是更残酷的刑罚未曾想竟然是熬鹰。
草原上的贵人们喜欢训鹰捕猎而鹰的来源有两种:第一是到鹰巢掏来鸟蛋自己孵,第二就是捉来野生的鹰驯化其过程就叫做熬鹰。
那是人和鹰意志的较量,让鹰不吃不喝无法休息熬上数日硬生生的使其屈服。这活他做过算是祖传的本事从来没有哪只鹰能熬得过他所以不觉得对方能得逞。
然而如今他发现自己快顶不住了,对方强行灌他米汤所以饿不死,坐着的木桶供他便溺换了几次就是要长时间耗下去,屋子拉着厚厚的窗帘不知黑夜白昼而灯罩后面的人一言不发他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太安静了,他已经忍受不了这种安静,加上巨大的倦意以及达到了自己忍耐的极限。原想着嚼舌自尽但嘴里有个玩意让他喝得下米粥却无法合拢嘴。
“荷、荷”的嚎了几声。他表示屈服想让对方问话届时口中的玩意被拿开后就嚼舌自尽也算是解脱。然而对方丝毫没有动静似乎是没听见。
因为有蜡烛照着自己的缘故他无法看到灯罩后面‘熬鹰’之人的动静,又嚎了片刻后竟然听得对面开始打鼾,听着这鼾声他的倦意愈发难以抑制然而依旧无法闭眼。
熬鹰时从来没有那么困过,肚子不饿又能随意出恭似乎对方很有耐性要这么耗下去但他心中的焦躁越来越多开始回想起香甜入睡的奢侈。
就像一个人渴到极点即便是面前放了一碗泥浆都能一饮而尽的感觉,如今他开始渴望能闭一下眼,哪怕就是数息时间都好然后就嚼舌自尽再不用受这煎熬。
鼾声如雷声声刺透人心,他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奋力的干嚎着可竟然无法将对方吵醒,就这般不知过了多久他即将崩溃之时终于听见对方发话了。
“作甚?要出恭?”
一人从灯罩后探出头来瞄了瞄见着似乎不是出恭的样子又坐了回去。他嚎了许久才让对方明白这是要服软了。
“管事的没空,你继续耗着吧!”
对方丢下一句话便没了动静片刻之后竟然又响起鼾声,他见状急得不住嚎叫可对方都没有回应只能拼命扭动身子挣扎用脚后跟撞着木盆。
然而他再怎么折腾对方都在打鼾,见得如此情况他愈发熬不下去了,若是对方不停的逼问他倒是能提起精神耗下去可如今对方根本就不在乎。
他们不是想问东西而是要虐杀我,对,就是要虐杀我!
这念头一开他再也无法镇定越想越绝望,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被熬的鹰而对方似乎无所谓自己死不死:死了就算了呗。
再也没有对着干的勇气,他只想服软让对方拿掉口中的东西然后嚼舌自尽,就这般折腾了不知多久忽然旁边走进来一人。他原以为对方是来审问的未曾想竟然只是换班而且还丢下一句话:
“管事的没空,你继续耗着吧!”
眼见着求死都不能他奋力的嚎着涕泪横流。对面见着这般模样问是不是要交代,他闻言竟感激涕零的用力点头,待其出去不知道多久后带着一人进来。
“你要招了?”那人打着哈欠问道,见他点点头便拿来纸笔:“好吧,我问你答...觉得说不清楚的话,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他听到这话心就凉了半截:嘴里的东西不拿掉哪里能嚼舌自尽!
“不说?不说你操蛋的折腾我!!!”那人见他犹豫的样子变了脸骂道,将手中纸笔拍在案上便往外走,“你自己玩自己吧!”
“荷,荷!!”他急得满头大汗拼命点头表示愿意说,那人见状骂骂咧咧的又坐下来拿起纸笔:“何必呢?早说不就完了!”
“我问你答,觉得说不清楚的话,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他感激涕零的点点头如今也不想嚼舌自尽了,只求招供完对方给自己一个痛快的,至于秘密不秘密的再也管不了那么多。
“性别,是男是女!”
“姓名,还有你娘贵姓啊...”
“每月收入多少...你哭什么!!!”
。。。。。。
前院箭堂,宇文温一边看护卫练箭一边看着刚送过来的供状,落入他‘魔掌’的贼人在‘拷问专家’的伺候下没一个能守口如瓶。
那些人果然是杨坚派来的首要目标是除掉宇文温第二目标是一旦发现府里的杨寡妇是‘要找的人’那就要救人,按照几人的口供相互印证可知他侧室杨丽华和阿奴对其到来毫不知情,对方为了和阿奴搭上线还是破费周折直到被捕之日才是第一次接触。
“你怎么看?”宇文温问道,站在一旁的护卫头领张\定发说好对付因为西阳不是长安那种人山人海的大城,户数少好监视。
西阳城里户数也就五千余,大部分百姓都是江南一带口音如果有外人尤其是北地来人那一开口就很容易听出来,城池小各里坊间熟门熟户要是来了陌生人很难不走漏风声。
“话虽如此。那些人一样在城中潜伏了将近两个月。”宇文温反问。张\定发说对方挟持了一户人住在家中但顾得了头顾不了腚。十个人每日都要吃喝如此一来这一家买的米、菜就要比平日里多上许多。
这就是他找到贼窝的一条重要线索,宇文温上任后旅店、邸店要是有客投宿必须登记逼得这些人只能鹊巢鸠占但终归会露出蛛丝马迹。
“这还不够,要防患于未然,要是城中哪个大户做了他们的内应那光靠打听这些可摸不到狐狸尾巴,”
“郡公的意思?”
“府里的防卫做的很好再强化就过犹不及了,本公准备加强户籍和治安管理让他们来多少人都是打水漂。”
张\定发闻言也没多说什么,见着对方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他斟酌了片刻开口说此事怕是有些棘手,宇文温闻言问何为棘手他便说若是对方一上来就刺杀可能不会拖这么久且成功率不低。
“郡公可曾听说过故齐邺城的一群人?”
宇文温闻言心中一动但却面不改色的问是什么人。张\定发随后说出的便是他曾经听兄长说的那两个字:邺枭。
“是他们?本公在江陵就遇见过,当时还在猜测是不是杨坚雇的现在看来怕正是如此。”
张\定发说这十人里包括头领在内有三人手上刺有怪鸟捕食图案所以是邺枭的成员,以他们的身手能够数次夜行窥探府邸毫发无损也算是名副其实。
至于被府邸护卫设套和突袭端了老巢无非是阴沟翻船一时不慎因为对方目前似乎是想先和阿奴联系上,若是对方一到巴州就展开刺杀恐怕就没那么好对付。
“郡公,邺枭在外人看来不过是狐假虎威借着高齐皇帝大旗行事,但他们许多人都是有真本事否则也不可能有资格刺上那图案。”
‘你怎么这么清楚,莫非...’宇文温心中想着却不动声色,这位前马匪大当家落草前的人生不详如今看来搞不好是齐国人还是有些故事的那种,不过对方不说他也就不问了。
要说故事,我的故事说出来连杨济都得吓一跳!
宇文温问有何良策。张\定发说千日防贼哪里有什么良策只有谨记于心不要麻痹大意,对方那三个是老手结果一时不慎一样玩完所以还请郡公日后出行莫要逞强了。
“光是防可不行。他们在城里潜伏了两个月大概的情况肯定已经传到长安,杨坚下次派来的怕是死士。”
宇文温闻言看着一旁的护卫射箭若有所思:好吧,我承认是我先动手刺杀的,不过既然你找上门来了也莫要怪我去长安东搞西搞。
宇文温让张\定发从府里的护卫里挑一些人他要派去长安‘公干’,选人的条件很简单,首先能短时间里改掉原本口音而身手至少能在半路上自保,最后是脑瓜要灵活能随机应变。
张\定发问何时要人,宇文温说尽快否则拖久了怕大战又起道路断绝,至少十个人然后得加强‘培训’免得半路上就被黑店做成人肉包,至于到了长安之后的落脚点他自有安排。
“对了,此去长安恐怕一时半会不能回来,你要选合适的别想家了成日里愁眉苦脸,那又何必呢?”
宇文温根据此次口供判断郑译这条线还有用所以他决定给老伙计‘充值’准备开展‘业务’,两河口一别已有半年若再不‘充值’那老狐狸怕是要起心思。
亲戚都要常走动否则关系容易生疏更何况利益之交,虽然再回长安也不知猴年马月但埋下的线总得维持下去。
深海在长安,想想都期待啊!
。。。。。。
后院,宇文温面色不善的坐在榻上,欲言又止的杨丽华坐在旁边,已经更名柳叶的阿奴则忐忑不安的站在他面前。
“说吧,你哪里做错了?”宇文温摆着架势说道,之前因为阿奴做诱饵时的异常表现导致他对杨丽华起了负面情绪好歹后来恢复理智算是化解了这一关。
作为罪魁祸首阿奴这个‘人’必须死,基于杨丽华求情所以他让阿奴改名字免得一听见就想起‘不堪’的往事。
更名柳叶的阿奴立刻作了检讨,当时她就不该听对方说那么多直接发信号,回来了也应该及时向郎主‘忏悔’而不是只到侧夫人那里说。
“那些人的第一目标便是本公顺带才要掳人走,若是让你做了内线那这个家便完了!”
柳叶扑通一声跪下认错,她当时只是触景生情一时间难以控制情绪,在隋国公府十余年那印在心中的烙印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化解的。
“从来到安陆那日起,西阳郡公府邸便是你的新家,以前的事再想就是自寻烦恼,念在你是侧夫人的贴心人本公便放过这次,不会再有下次了!”
“奴婢明白。”
宇文温见状点点头,他知道柳叶一直私下里发牢骚,看在杨丽华份上他不计较但绝不能容忍对方再这样下去,别的不说至少会带坏其她侍女。
有了黄阿七的前车之鉴他对府里仆人的忠诚度可是很敏感,柳叶这种明显是只忠于杨丽华而不是忠于他的人很容易被外人所趁。
敲打了一番柳叶后宇文温清场只留下杨丽华,杨丽华通过沛国公郑译和母亲独孤伽罗通信的事只是他二人知道而现在宇文温则是有了好消息:
“过段日子为夫派人去长安,写封信让他们带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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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血吸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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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计在于春,新年伊始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农民要准备春耕、种桑养蚕,耕田种地是要保证人们吃得饱而种桑养蚕则是关系着人们有没有衣服御寒。
对于官府这就意味着当年的租调能不能收上来,租调即为田租、户调,田租以粮食而户调以丝织品征收,周国实行租调制,有室者(已婚丁男)每年根据年景纳租米五斛(石)左右、绢或布一至三匹不等,未婚者减半。
为了保证财政收入一切有碍于种田养蚕的事情都必须解决,但是巴州刺史宇文温如今急着要做的则是另一件事。
案头放着各郡汇报上来的统计结果,这是宇文温上任伊始时便让治下各郡统计的一种鼓胀病的分布情况,得了这种病的人肚子会渐渐膨胀如鼓,他们虽然不会马上因此死掉但是会失去劳动能力只能等死。
只要得了这种病没有医生或者神医能够医好,若是病情肆虐的话整个村子的男女老少都无一幸免甚至会出现绝户村,说起来这个病后世的‘学名’有些惊悚:血吸虫病。
在座‘开会’的有长史任冲、别驾许绍、治中郝吴伯以及主薄郑通,他们此次来原以为刺史宇文温是要安排‘劝农养蚕’的分工可听得对方提起这鼓胀病均是摸不着头脑。
“使君,这鼓胀病时常有见不知其中有何蹊跷?”主薄郑通问道,他做过基层小官知道宇文温调查的这种病是常见病也不知道是有什么用意。
“郑主薄既然知道这病也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吧?”宇文温问道。这种病会让大批劳动力以及牲畜(主要是牛)废掉也就会严重影响农业生产。
如今的两湖还不是后世的天下粮仓。开发度低人口少却大多是吸血虫病高发区可谓是雪上加霜。巴州这个户数不到两万的小州全部人数甚至还比不上中原的一个郡,这让一心暴兵的宇文温头痛不已。
“使君的意思是要治理这鼓胀病?那些蛊虫可没药治。”郑通闻言有些惊奇,鼓胀病据说是水中蛊虫引起的向来是没有药治,百姓们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避开疫水。
然而开垦已久的良田大多被世家大族占据,要是开荒的话一不小心就会染上鼓胀病最后家破人亡,也就是这个缘故导致许多荒滩野地一直没法开垦,若是能解决这个问题那可真是造福万家。
“本官不是神医自然是不知道如何治。”宇文温也不装神弄鬼,他没办法在这个时代弄出特效药。“但本官知道如何防治。”
血吸虫病主要在长江中下游流域肆虐一直到二十世纪都是顽疾,到了六七十年代在政府的大力治理下一度绝迹可后来又有复发的趋势。
人或牲畜接触有钉螺的水域,寄宿在钉螺里的血吸虫尾蚴(幼虫)通过皮肤钻入人体/牲畜体内然后在肝、脾、肠处生长、排卵,患者消瘦、腹积水也就是大肚子丧失劳动力最后死亡,牲畜也是同理。
这种病在古代是绝症,要想根治的话只有现代社会才有特效药所以现在只要一沾就只有等死,唯一能做的就是预防:不要和疫水接触,消灭唯一的中间宿主钉螺,查治血吸虫病消灭传染源(人、畜粪便)。
听得宇文温说到钉螺,郑通有些难以置信。不要和疫水接触这他懂但是钉螺和蛊虫有什么关系实在是不明白,宇文温也不废话直接下了定论:“有钉螺的地方未必有蛊虫但有蛊虫的地方必定有钉螺!”
钉螺是血吸虫的唯一中间宿主所以防治血吸虫最有效的措施就是灭钉螺。那些患者的粪便含有血吸虫虫卵所以要集中处理,他之所以收集鼓胀病的病情分布情况就是一要采取措施。
别驾许绍、治中郝吴伯是‘官三代’的富家郎君只是听说过鼓胀病但对于钉螺的印象十分模糊,不过他们觉得既然宇文温这么说了那就应该没错。
“所以首要的任务是排查巴州地界上农田附近的湖泊、水塘、河流、沟渠、洲滩是否有钉螺。”宇文温面色凝重的说道,“根据报上来的统计情况,疫村的所有人都要迁移到一处地方集中居住免得病情扩散”
“那些村子的农田在处理之前不许任何人、牲畜下地,附近的沟、塘也要排查。”
根据统计表明,巴州地界有鼓胀病的村子不算多所以宇文温松了口气但决定推行血吸虫病的防治措施未雨绸缪,他治下的百姓本就不算多要是想着投入人力去开荒种田却闹出血吸虫病那真要欲哭无泪。
“许别驾,此次你负责指挥兴修水利,原有的沟渠要注意排查,莫要将疫水引入良田否则便是人间惨剧。”
宇文温让许绍负责水利建设,江南的主要农作物是水稻要想丰产那么兴修水利是必须做的一件事,长江大堤一时半会是别想了但沟渠、小水坝是可以弄的。
巴州地界近几年历经战乱所以有些沟渠淤塞情况严重,宇文温把水利建设的重任交给许绍也是对他及其身后的幕僚团寄予厚望。
许绍说兴修水利需要大量人手,青壮们聚集在一次容易打架斗殴出大事所以得派兵跟着压场,宇文温便让在座的长史任冲协调此事。
“郑主薄负责把患者全部迁移到一起居住,地址就由你定,需要安家费就从库里支取,记住,疫村的所有人都要迁走,患病的牲畜当场扑灭不许当做肉食流到市面上。”
“郝治中负责安排人排查钉螺,先从西阳城周边做起,已开垦的农田附近和渔民经常打渔的洲滩以及湖泊水塘都要排查。”
“要记住,不要身先士卒下水查探,让专人去即可。”宇文温不想让自己人中招变成‘大肚腩’,他之所以这么如临大敌是因为麾下士兵也要参加耕田。
巴河城已经被他拿在手里而鲁氏名下的无数良田已经分给了有功将士,有了田地人人都是干劲十足就等着下地春耕,虽然这都是耕种了许多年的熟田但他还是要先查过一遍才放心。
州兵和战兵加起来至少四千人,这四千青壮不去帮忙干农活简直就是暴敛天物但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血吸虫病,要是为了干农活搞得好容易练出来的厮杀汉全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大肚腩’那就是欲哭无泪了。
巴州的血吸虫病形势不算严重但他要做好准备,在长江流域种田无论是去到哪里都得面对这个问题,当然还有另一个问题要面对,虽然没有人性但必须有人来下命令。
“摸清楚情况后,疫水钉螺的处理让死囚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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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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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河城,宇文温正站在城头向北远眺,城外阡陌良田可谓是让人心旷神怡,这是打掉豪强鲁氏之后的战利品,宇文温没有归为己有而是悉数分发给有功将士。
拥有自己的土地是自古以来百姓们梦寐以求的目标,宇文温还没富得可以不把这些田产放在眼里但是知道孰轻孰重,他到巴州就任刺史有官田其上有官仆帮忙耕种,西阳郡如今是他的食邑所以只要巴州在他就不愁没粮吃。
要守住基业就得有兵,要当兵的愿意为自己拼命那就得有奖励,而田地就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奖励,临阵杀敌用重赏未必所有人愿意玩命可要是为了田地那就不一样了。
“周郎君,有劳贵军镇守巴河城否则本官真就捉襟见肘了。”宇文温向着身边人说道,那人正是领兵‘助拳’拿下巴河城的周法明。
从除夕夜击败鲁氏族兵拿下巴河城至今周法明和部曲们就在城中驻扎以防止有人浑水摸鱼,有他们在宇文温可以腾出手来调兵收拾残局,再说对方的存在可以让长江对岸的陈军‘冷静’些。
“宇文使君客气了,日后如需在下效劳定当定力相助。”周法明笑眯眯的说道,如今他做了大半月的巴河城主算是解锁的猴子逍遥快活。
没有二兄管束,没有母亲唠叨,每日里睡到自然醒然后练箭或者到巴水对岸的虎林军军营比武。这种日子对于周法明来说真是惬意得紧就如同没了家长管束的少年可以尽情的折腾。
鲁氏族人及其佃农都被分别关押。他在城里可谓是生杀予夺说一不二。当然为了树立榜样他不会做出那种荒淫残暴的事情但手握生杀大权的感觉当真不错。
两人正交谈间,宇文十五走上来说下边已经准备完毕,宇文温便领着周法明走下楼梯来到城外,一处水田边已是围了一大群人,他们是虎林军将士其中许多人已经在巴河城外分了田就等着大干一场不过今日的主题却是现场演示,由杨济演示“利器”。
“杨幢主来了!”有人喊道,人群向两边分开让出条路随后一辆牛车缓缓驶来而巴州司马杨济跟在车旁,虽然杨济已是州官但对于许多虎林军士兵来说还是习惯叫他‘杨幢主’。
牛车来到田边。人们纷纷看向车厢,今日宇文统军说要展示几件利器让大家开开眼所以此时人人都是想一探究竟,不过车厢里蒙着布看不出里面放着的东西。谜底很快先揭开一个:那是一个耕田的犁,一个从未见过的犁,其辕是弯曲的。
“此犁辕曲故而称为曲辕犁。”杨济说道,他让几名士兵将犁扛下车扶着立在地面然后向四周围观的人们讲解其中构造。
“此犁结构如下,这是犁铧、犁壁、犁底...和平日里用的直犁不同,此犁首先是曲辕,然后多了犁评和犁建...”
杨济说得头头是道而围观士兵也是看得入神,他们大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什么农活都做尤其耕田那再熟悉不过所以杨济讲解起构造来都看得懂。不过他们犁田用的都是直辕犁从没见过有人用曲辕犁,而且面前这曲辕犁似乎要比常用的犁复杂些。
宇文温当然见过曲辕犁但那是一千多年后了。历史上曲辕犁是在百年后的唐朝时期出现所以如今是独一份,他虽然从没下地耕田但电视上见得多对于这个促进农业发展的利器也是颇有印象,将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高科技’工具做出来靠的是杨济。
杨济在明末那一世家中有田地所以对于农活不陌生这具曲辕犁便是他亲自打造,宇文温知道结构但是要他来讲解和演示却是有些为难所以还是由杨济负责。
光说不练假把式,士兵们听得懂杨济关于曲辕犁的结构介绍但搞不清楚为何辕曲了就变成利器,为了更加具有说服力杨济便亲自下田示范。
熟练的将曲辕犁搭在牛身后演示开始,杨济耕过田所以操作起来行云流水,走了一圈后围观的士兵大约是有了头绪但是还懵懵懂懂,一旁的来护儿却看出了眉目。
犁铧可调节,那么犁地时可以深耕或浅耕,也就是能够保持耕地深浅相同这样便于精耕细作,虽然没有亲自扶犁但是他看得出来犁地时耕牛拉着犁推进似乎没那么废力,这犁掉起头来也很灵活确实称得上是利器。
来护儿自幼父母双亡是伯母抚养长大,在族里时常下地干农活所以对耕田门清只是他读过书所以不像其他士兵般看出了不同但又无法总结出来。
杨济知道要人亲自试过才能切实体会其中精妙之处于是让士兵们轮流试耕,大伙都是耕田出身自然是踊跃报名,下田试耕的人很快就感受到了曲辕犁的好处而围观的人也渐渐看出了门道。
“使君,这着实是个利器。”周法明在一旁由衷的说道,他不用做农活但是个聪明人能看出来这曲辕犁的妙处:很容易把田犁得更好时间更短。
每亩田能省下些时间和力气那么一天能能犁更多的田,田地越多这曲辕犁的效力就越显得出来,不要说自家用就是推广开来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此犁巴州今年春耕开始推广,本官已打造几副分别送到黄州、安州、襄州,周郎君若是不嫌弃便带一副回去给令兄,让令兄在衡州也推广使用。”
“多谢使君!”周法明真诚的行了个礼,无论敌我、无论南北,这个曲辕犁推广开来是有利天下苍生的事情。
见着大家对曲辕犁的妙处都有了切身体会。宇文温拍拍手示意进入下一环节。当然示范者还是杨济因为他真的对于农活是纸上谈兵还是不要露怯为妙。
杨济让士兵从车上拿下个箩筐。里面是绿油油的一株株野草,他将箩筐放在地上开始讲解起来:“大家都种过水田,如今我说的是插秧,首先要在秧田育秧等到苗成之后拔秧再植到水田中,这就是插秧...”
插秧是后世种田的一道农艺可在这个时代还没出现,此时种田是直播法也就是直接将稻谷播入水田,所以士兵们听着杨济的讲解个个是如同听天书般。
从他们的爷爷的爷爷起种田就是直接撒种入田,现在有人突然说这样效果不好得‘插秧’才能增收真是觉得匪夷所思。就好比自己母亲忽然有一天语重心长的指着隔壁王叔说“他才是你父亲”时天地崩塌的感觉。
杨济讲了一遍后四周鸦雀无声没有人接过话茬一个个都是大眼瞪小眼,大家都没读过书但不代表他们蠢,许多人光是听讲解就觉得有不对劲:
按着原先的方法种田我只要播种就行了可要是插...秧先不说收成是不是增加光是弯腰怕是一天都插不了几亩地吧,杨幢主莫非是要消遣我等?
还要先育秧,然后拔起来再拿去田里插,这一插就得弯腰也不知道插了一天腰会不会断,莫非是变着法儿让人锻炼腰骨?这般折腾下来搞不好腰断了田都没种完!
周法明惊疑不定的望向宇文温,他没种过田但不妨碍思维发散:杨司马说的这插秧什么的和脱裤子放屁有什么区别。他就是想听听宇文温的说法是什么。
宇文温没有说法而是直接刷‘招牌’:“大家不要有疑虑,要相信政府...相信杨司马相信本官,此法本官决定在官田推广。希望大家在种田时能够放心采用!”
插秧法何时出现暂不可考但普及于唐朝后期,插秧法较直播法更便于除草、施肥、防止倒伏促进分蘖增加产量。而且通过作物复种可以取得双季收成。
宇文温的招牌是诚信对此虎林军将士都深信不疑,虽然还是觉得杨济说的这个插秧法有些莫名其妙但都不约而同的点点头,插秧法在虎林军将士的田地里推广已成定局。
“大家的顾虑杨司马已经考虑到了,所以接下来演示的就是避免插秧累断腰的利器——秧马!”
杨济让人从车上搬下来一件东西,那东西由木头制成看起来像一艘弯弯的仅容纳单人乘坐的小船,这小船被抬下田后杨济拿着那筐替代禾苗的野草跨坐了上去。
他以脚做桨让小船在田地里滑行,一边滑一边演示插秧,士兵们看得明明白白有了这个小船杨济插秧时腰就根本不用那么弯。
宇文温适时的客串讲解于是旁白响起:“早间的鸡鸣还没有结束,司马杨济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他决定插秧,扛着秧马背着秧苗来到田里...”
“西阳城推广的插秧法是上天的恩赐,插秧专用秧马则是农具中的利器...”
“培育一个月的秧苗已经充分的抽芽,用曲辕犁犁过的水田再加上精心调制的肥料,这样细心照料的水田配合跨越千年的手法,使得这一株株秧苗笔直的耸立在田中显得更加的茁壮...”
“从箩筐中拿起一株从沃尔夫...秧田里培育的秧苗,细心的插到田中,双脚滑动他骑着秧马向前挪了一下再次拿出秧苗插下,这样简单枯燥的动作在多年的劳作后已经变得驾轻就熟。”
宇文温那诡异的解说词配合着杨济娴熟的动作让士兵们看得呆了,先前的那些疑问消失得无影无终,大家看着田中那一排排整齐的‘秧苗’似乎看见了秋收时那黄澄澄的稻穗。
似乎自己正满怀喜悦的将谷仓装满,暮色下家家户户中升起炊烟,推门进屋,案桌上摆着一碗碗香喷喷的米饭而旁边围坐着父母、浑家以及儿女。
杨济刚演示完便有士兵迫不及待的要体验一下,杨济看着一张张充满期待的脸欣慰的笑了,之前他见提出要打造曲辕犁后也顺势提出插秧法和秧马希望能在今年小范围推广没想到对方的支持力度很大。
“使君,在下也想让兄长从州里抽调人手来学,不知是否方便?”周法明语气急切的问道,他已经理解插秧法的妙处了,如今正是一年之首要是能在衡州推广开除非天灾**那么今年的收成肯定要大增。
“欢迎欢迎,只是插秧法的推行须得谨慎,毕竟掌握此法的人不多万一操作不当会影响当年收成,本官决定先在官田进行一来培养熟练之人二来是做示范三来也是防备操作不当导致大面积歉收。”
周法明闻言点点头,宇文温的谨慎态度他很赞同,曲辕犁是毫无疑问必须推广的而插秧法要先过渡一下,他决定回去说服兄长在官田里试用插秧法,待得秋收时有了收成后百姓们自然会群起效仿那来年推广就不会有太大阻力。
见着将士们热火朝天的体验曲辕犁和秧马插秧,宇文温心中兴奋异常,今年开春他要推行的两件事一件是灭钉螺预防血吸虫病,另一件就是要推广新农具和新农艺。
插秧法、曲辕犁的普及推广都是从唐朝开始一直沿用到后世,而秧马是在北宋时期广泛应用,这是历史的车轮势不可挡谁当谁死要是不死那么‘小蝴蝶’宇文温来补刀所以是铁了心要推广。
相关工作已经开展,一批批的曲辕犁正在打造而秧马的制作也在进行中,巴州连同江北各州的土地开发度以及人口都比不上中原和江南三吴地区所以要增产只能进行‘技改’。
没有化肥,没有高产稻种,宇文温能做的就是兴修水利改善农具、农艺增产,有了更多的粮食就能养更多的兵,有了更多的兵就可以出去抢粮抢地抢女人,有了更多的地和粮食那么就会聚集起更多的人。
士兵们投到他麾下能按功劳分到田地分到奴婢那么玩起命来便不会犹豫,这是个良性循环但如果做不好就会变成恶性循环所以要未雨绸缪。
和火炮技术扩散的隐患不同,宇文温不介意曲辕犁、插秧法、秧马的推广会扩散到各地,也许各方势力的粮食收成会大增但他不在乎。
环顾四周水田他心中想着:天下那么多田地,要是每亩田能多收三五斗那么饿死的人也会少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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