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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米糕羊     逆水行周txt下载     逆水行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四十二章 征途

    闷热的夏夜,寝殿里因为开了“空调”所以有些凉爽,榻上风雨声渐小,宇文温停止动作,搂着双眼迷离的陈,侧躺着,轻轻喘气。www.uu234.netwww.uu234.net

    尉迟明月躺在旁边,见两位完事,起身扯起被褥为两人盖上,然后紧靠着宇文温睡下。

    宇文温慢慢转过身,一手揽着陈,一手揽着尉迟明月。

    他最近火气有些大,不过在“七人救火队”的努力下,火气有多少灭多少。

    感受着两位佳人的体温,回味着两位佳人的风情,宇文温看着上方帷幕,目光仿佛要透过帷幕、屋顶,直视苍穹。

    中年人又如何?我一挑二都没问题!

    宇文温觉得自己吃得下、睡得着、玩得起,又长年坚持锻炼、保持良好饮食习惯,所以精力充沛,活力满满,没道理感慨“知天命”。

    一眨眼三十五年过去,他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五十岁。

    五十岁的中年人,没有谢顶,没有大肚腩,一身肌肉,不需要拿着保温杯泡枸杞喝。

    和史书上记载的同龄人相比,未显老态。

    五十岁的刘邦,还在率领义军和秦军作战;

    五十岁的曹操,刚平定袁家的河北没多久;

    五十岁的刘备,刚刚入蜀,为同宗刘璋抵御汉中张鲁;

    五十岁的刘裕,身为晋国大将,正在对外征伐;

    五十岁的李渊(历史上),还是隋朝的忠臣;

    五十岁的李隆基,还没发现儿媳杨玉环是个绝色美人。

    五十岁?五十岁怎么了!

    宇文温看着帷幕,满是不服。

    我,依旧可以披甲骑马日行百里,不觉疲惫;依旧可以每夜看奏章,不觉头痛;依旧可以关注天下大事小事,不觉繁琐;依旧可以抽空写小说,不觉灵感枯竭。

    我,依旧可以“三人行”,不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了?笑话!

    宇文温这几日火气大、精神有些恍惚,原因是前不久和儿子们议论侯景之乱时有感而发:儿子都长大了,而他的年纪也大了。

    人总是会老的,等年纪一大(过了六十岁)就会开始暮气沉沉、精力和体力下降,反应渐渐迟钝,曾经的锐气不复存在。

    与此同时,开始多愁善感,开始怕死,心态和年轻时截然不同。

    而且,还会因为身体机能的下降,出现各种老年综合症,譬如老年痴呆。

    老年痴呆的前兆,就是性格改变、记忆衰退、理解和判断能力下降,无法逆转。

    虽然不是每个老人都会患上老年痴呆,但人老了,身体机能下降是必然的。

    普通人,若经济条件允许,这时就可以考虑颐养天年,若是官员,可以多让幕僚处理事务,若是皇帝....

    一个老迈的皇帝,会愈发多疑,还可能脾气会越来越差、喜怒无常,因为精力不济,由前期的励精图治,变成中后期的懈怠。

    老迈的皇帝,对于平衡各方政治势力力不从心,却又要死死抓住大权,于是开始扶持“权力代理人”,很大概率任用佞幸为自己处理政务。

    老迈的萧衍,任用佞臣朱异;老迈的李隆基,任用佞臣杨国忠,最后,都玩脱了。

    萧衍饿死台城,即是开国之君,又是亡国之君;李隆基亲手毁了自己开创的开元盛世,无奈变为太上皇,在冷宫了却残生。

    那么,我老了以后,会落到那种地步么?

    宇文温想着想着,又开始为自己变老之后的结局纠结。

    他没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也没有什么心悸、头痛、眩晕等症状,心跳和血压都在正常范围内。

    因为没有什么陈年旧伤,从未受过重创,平日里饮食基本不酗酒,不过量吃肉(包括肥肉),又不可能有烟抽,所以什么高血压、肝硬化、脑血栓应该是没有的。

    宇文温觉得自己还能活很多年,如果能活过七十岁,那么在七十岁以前,不可能变成老糊涂。

    但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水平低下,也许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了隐疾,却因为无法进行有效体检,所以不得而知。

    甚至,也可能会因为一次负伤、一次着凉、一次吃坏肚子,就此身染重病,然后“崩”。

    五十岁,不大不小,在这个时代,也算是一道坎。

    周太祖宇文泰,去世时不到五十岁,而宇文泰的对手高欢,去世时五十一岁。

    宇文温觉得即便自己就在这个年纪“崩”了,他的太子,完全可以扛大梁,他的事业后继有人。

    想着想着,宇文温心情又好了一些:生死无常,患得患失的结果,就是迟早走上嗑仙丹以求长生不老的不归路。

    或者,看太子不顺眼,各种“敲打”,最后父子决裂。

    那又何必呢?按着自己拟定的施政纲要,一年一年过下去就行了。

    耳边都传来轻轻的呼吸声,宇文温侧头看去,发现先后承受雨露的尉迟明月和陈已经睡着,而他自己依旧很精神。

    轻轻抽回手,宇文温继续琢磨。

    怠政?那是不可能的,我还有许多事没做完。

    今年是明德二十年,这二十年,宇文温完成了四个“五年计划”,现在,第五个“五年计划”开始了。

    当五年后,这个五年计划完成时,天下又会是一个新面貌,一想到那个新面貌,他不由得心驰神往。

    第四个“五年计划”结束时,火车,有线电报、火轮船都有了,这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好东西,所以,新的“五年计划”其前景会更加光明。

    火轮船、火车要提速,各种各种蒸汽机械要改良,与此同时,要大炼钢铁、大规模采煤。

    只有充足的煤、铁供应,才能确保蒸汽机械的大规模普及,所以,新的五年时间里,全国煤、铁产量争取翻倍。

    争取让鄂州大冶制铁所的年铁产量超过三千万斤,让徐州利国制铁所、许州舞阳制铁所的年铁产量超过两千万斤。

    与此同时,大型化工厂的产能也要翻倍,生产更多的“三酸”、“两碱”以及各类化学制品。

    继续推行学政,完善官办学校体系,让越来越多的寒族子弟能以更低成本接受教育,进入科举这个战场,和士族子弟决一高下。

    扩大棉花的种植面积,江南地区继续推广交州稻,继续在中原各地压低粮价、布价,让传统庄园走向破产。

    天下各地要架设主干电报线,身处长安的中枢,可以和东、南、西、北边陲通电报。

    几条重要的铁路要通车,其中包括关中铁路。

    要继续开发荆湖、辽东、南中、河套、两广,继续流放犯人到澳州,在适合农耕的澳州东南部沿海地区,进行大规模开荒。

    继续支持探险队探索美洲,适当增加据点,用五年时间,摸清楚北美洲、中美洲、南美洲西海岸沿海地区状况。

    也许,五年后,有的计划可能无法实现,但宇文温不急,他觉得有这样的人生目标在,自己就不会觉得疲倦,以至于开始懈怠。

    年过五旬的萧衍,觉得克复中原遥遥无期,梁国国力也发展到定点,于是开始吃斋念佛。

    年逾五旬的李隆基觉得能做的都已经做了、都做好了,所以,要和前儿媳一道享受快乐人生,从此君王不早朝。

    而我的征途,远没有结束,只要还活着,就要继续前进!

第五百四十三章 五十知天命

    上午,邺城,权做政事堂的官署议事厅里,工部尚书何稠向天子、三高官官介绍长安火车站的建筑方案,该方案的建筑模型(纸)就摆在厅内。

    拟建中的长安火车站,分北站和南站,加上相关配套建筑和设施,是一个庞大的工程,分三期建设,一期工程预计工期大概是一年。

    即便是一期工程,也要需要朝廷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建设,因为一期工程是“骨架”,一旦出问题,就会连带着后继工程遭到拖累。

    工部已经组织人员对建设方案进行论证,此刻,何稠将该方案的实施计划向三高官官进行介绍。

    长安火车站的勘址工作在去年已经结束,经过多方考虑,朝廷决定设南、北站,南站位于城中,为官、民两用;北站位于长安城北郊,主要是官用。

    之所以这么设置,是因为有司综合考虑了多方面需求,其中之一就是“利民”。

    火车是新式陆上交通运输工具,其运载能力会远远大于任何一种现有交通运输工具,所以铁路运输必然成为最重要的路上运输方式,那么,如何让其最大限度利国利民,就是铁路建设时必须考虑的问题。

    长安火车站的选址,最初有北、中、南三种方案,现在确定的方案,实际上是三选二,也就是备选方案中的“北”和“中”。

    之所以要在长安城里设置火车站,就是为了方便人员和物资通过铁路前往目的地,让长安百姓不需要出城,就能直接在城内火车站搭乘火车出行,或者在火车站下车后,很方便的回家。

    货物同样如此。

    乘车方便、下车回家方便,买票也方便,因为按照现有的轨道运输经验,客运的车票,必须提前几日购买,总不能让百姓为了乘坐火车,花费大量时间。

    这一点很重要,因为长安城南北长度近二十里,若把车站设在城郊南北两端,这就意味着住在城里另一端的百姓,要花上半天时间才能走到火车站,反之亦然。

    这样会造成诸多不便,与此同时,也会造成物资运输中的转运成本增加。

    单个货物可能无所谓,但考虑到每日都有大量物资输入长安,积少成多的额外转运成本也是个很惊人的数字,分摊到百姓身上,会增加生活成本。

    对于官宦人家而言,生活成本“略微”增加,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对于家境拮据的寻常平民而言,生活成本上涨,就会导致他们的生活水平明显下降。

    所以,将火车站设在长安城中,对于全城居民来说都是很有好处的。

    根据现有经验,铁路车站必然是人流密集之处,从而进一步带动周边经济发展,将火车站放在城中,会给长安城带来更多的生机和活力。

    而火车站设在城中,一般官员(低品)因公出行也十分方便,尤其是计划中的每日首发列车,因为出发时间较早,若火车站在城外,需要外出公干的官吏就得在头一晚到车站附近驿馆住下,颇为不便。

    然而,火车站设在城中不是没有弊病,首要问题就是火车站的动静比较大,而火车进出车站,以及在城内铁路路段行驶时免不了鸣笛,这就会出现“噪声扰民”现象。

    按照现有铁路线上火车试运行的经验来看,火车进出车站,都必须拉响汽笛,提醒站务人员注意,也是为了提醒横穿铁路的人们赶紧远离铁路,所以火车进出火车站会很吵。

    若是深夜火车拉响汽笛,沿线两侧的居民,恐怕会被吵得无法入睡。

    第三,火车站设在城中,意味着会有一条“铁索”将长安城拦腰锁住,堪舆(风水)上倒也能找出理由自圆其说,但东西纵横的铁路,也把城里南北走向的道路给“锁住”了。

    道路和铁路的交错路口称为“道口”,如果有火车在铁路上行驶,意味着沿线道口的交通中断,长安火车站建成后,火车车流量必然不会低,若是为了保持铁路通畅,就会导致南北道路交通频繁中断。

    进而造成大范围的交通堵塞。

    同理,南北走向的朱雀御街,也会被铁路干扰。

    所以,火车站设在城里,即是“利民”,也是“扰民”。

    为此,工部通过多次现场勘察以及论证,给出了一系列的解决方案。

    一,建设“复道”也就是高架桥,让城中南北走向的几条主要干道(包括朱雀御街)跨过铁道,马车、人力拖车还有骑马的人、步行的人走高架桥过铁路,和火车互不干扰。

    二,长安城内的铁路沿线两侧,除了几个无高桥梁的道口,以及必要的进出口外,都要筑起围墙,并设哨岗,挡住随意穿行铁路的人、畜,以确保火车的畅通无阻。

    避免火车在城内线路行驶时,为提醒横穿铁路的人躲避而频繁拉响汽笛,导致噪声扰民。

    三,长安必将是关中地区铁路运输体系的中枢,为了缓解长安火车站的线路调度压力,必须将经过长安的铁路分为南北两线。

    南线,就是进入长安城的铁路线;北线,就是从长安北郊经过的铁路线,这条铁路,是给“过境”火车使用的线路。

    将来,自西而来、往东去又不需要停留长安的火车(主要是货车),走北线过境,不需要穿城而过,可以节省时间,也不会造成城内线路拥挤。

    与此同时,一定品级、爵位以上的官员、贵族,还有皇族以至天子,其专列可以在北线的长安北站进出,与庶民分开,井水不犯河水。

    长安北站在城北郊,距离皇宫近,也距离高官显贵聚居的坊区近,所以该站的设置,将极大方便天子及皇族、贵族、高官乘坐火车出行。

    两个火车站各司其职,也避免了因为各种官府仪仗队的出现,导致火车站被迫实施各种管制,进而给普通旅客出行带来极大不便。

    同理,长安及附近地区的兵马调动(出京、进京、路过),包括各地府军的“番上”,还有各类军需辎重的转运,都在长安北站进行,能在提高通行效率的同时,避免扰民。

    这一安排很有必要,因为一旦有大量兵马、军需物资经由城中火车站转运,必然会严重影响民用车次的运行。

    工部如今拿出来的火车站建设方案,都经过大量现场勘察、调研和论证,尽可能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是最优方案。

    相关资料很多,工部将其印刷后,提前半个月送到各位三高官官手中,然后还派吏员作为讲解,向三高官官解释各种问题。

    所以,今日的会议上,天子及三高官官都对何稠介绍的方案了若指掌,对于利和弊的取舍,会前就有了腹稿。

    大家的关注点,主要是建设费用。

    如何又省钱(相对)又好的修建长安火车站,是政事堂诸公要考虑的问题。

    正所谓家大业大开销大,朝廷的收入虽然逐年增加,可开支也是逐年增加,即便有发行国债的办法来筹措资金,但如今的朝廷已负债累累。

    负债不可怕,只要“负债率”不高,能够按时偿还债务即可,然而正是因为如此,朝廷不可能无限制的发行国债。

    所以,即便是拉电报线,朝廷也无力在短时间架设完善的电报线路网,遑论大规模建设耗铁量巨大的铁路。

    捉襟见肘的财政收入,和巨大的建设需求形成了矛盾,然而,别的建设工程也许能缓,电报和铁路不能缓。

    政事堂诸公,都明白电报和铁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即便再难,都要咬紧牙关,把电报线和铁路慢慢修起来,而不是“稍后再议”。

    就在前天,来自鄂州的“电牍”送到,为天子和政事堂诸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一辆最新改进的火车头,拉着满载乘客的标准编制列车,在大(冶)夏(口)线跑了一个来回,跑出来的成绩,是平均时速五十里。

    这一平均时速的计算,包括了火车在中途各站点的停留、加煤加水时间,可以视为正常运营(客运)时的平均时速。

    比起之前的平均时速四十里,提高了十里的速度。

    五十知天命,对于人来说是这样,现在对于国家来说,也是如此。

    运营时速五十里的火车,靠着火车头中途接力,稳稳地日行千里,一旦铁路和电报线连通天下,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就真的要到来了。

    而在场的诸位,都有机会因此名垂青史。

    所以,谁不会认真决策?

第五百四十四章 错位

    翌日,政事堂内继续进行会议,候任交通部尚书杨玄感,向天子、三高官官以及参加会议的太子,对交通部的筹备工作进行汇报。UU小说

    相关内容不算太多,所以杨玄感接下来要汇报的内容,是关于铁路运输方面的一些技术、管理问题。

    交通部,全称交通运输部,主管水、陆交通,其实就是管理火轮船运输(水运)、火车运输(陆运)。

    这两种新式交通工具的出现,以及必然的大规模普及,对朝廷的管理能力和体制提出了严苛的新要求,仅靠工部和民部的联合管理已经不合适,所以迫切需要新增一个“部”,对水、陆交通进行有效管理。

    火轮船的管理相对较容易,因为这和管理传统的帆船没太大区别,无非是船只的航行速度大幅提升,但火车却不一样。

    火车支撑起来的陆地运输就是铁路运输,是全新的运输方式,虽然源自轨道运输,但因为拖曳列车的不是马匹而是火车头,并且必然大幅改变现有交通运输管理方式,由此带来许多技术、管理问题。

    问题之一,技术及管理人员不足。

    铁路运输的技术含量高,所以参与管理的官吏,必须熟悉铁路运输的技术知识,然而,现有的官吏群体里,具备这种能力的人不多。

    所以,解决办法之一是提拔现有铁路运输(有轨马车)的技术、管理人员,二是选调一些能力突出的官吏,到铁路运输线路培训。

    三,建立铁路学校,根据不同的“技术专业”,培养不同的学生,毕业后就进入铁路运输行业,从事相关的技术、管理岗位。

    前两点是应急办法,第三点,才是长久之计。

    问题之二,铁路运输体系想要顺利运转,电报通讯必不可少,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整条铁路线上各列车车次的调度,以及确保沿线站点之间的相互联系。

    而电报线路的架设,若能和铁路轨道合在一起,可以说是双赢的结果。

    然而电报通讯同样是技术含量很高的行业,又不归交通部管辖,所以涉及两个“部”之间的协作,这必须由政事堂来进行协调。

    问题之三,建设铁路不仅需要大量的铁,还需要大量的建材,譬如铺设路基的碎石,托起轨道的枕木(要经过防腐处理),大量水泥(架设桥梁等),还有开山必用的猛炸药

    这些物资供应不足,不是交通部能够解决的,同样需要政事堂来协调。

    问题之四,“卫生”。

    杨玄感拿出一个客车车厢模型,向天子及三高官官分析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客车乘客排泄的粪便,该怎么处理?

    铁路运输分为客运、货运,火车搭载乘客出行,不到站点必然不会停(出故障例外),那么,车上乘客必然会有如厕的需求,其排泄物,该怎么处理?

    处理方式有二:其一,直排,就是让排泄物直接从车上厕所排出车外,落在铁道上。

    其二,收集箱收集,到了车站停车时,站务人员将装着排泄物的收集箱取下,换上空箱,而换下的收集箱,其中排泄物在该站点进行处理。

    很明显,第二种处理方式比较“卫生”,而第一种处理方式简单粗暴,很容易造成铁路沿线的疾病传染。

    但是,第二种处理方式的费用太高,因为必然会增加各车站的工作量,进而导致增加人手,由此产生的各种费用,最后累加起来十分惊人(初步预计)。

    而第一种处理方式,基本不会产生太多额外成本,为了减低风险,火车进出车站时,车上厕所要关闭,不许乘客使用,那些洒在野外轨道线上的排泄物,会慢慢风化,不会“祸害千年”。

    可排泄物传播疾病的风险依旧存在。

    如何取舍,交通部可做不了主,必须由政事堂来做决定(不是现在立刻决定)。

    杨玄感一边汇报,一边回答问题,不知不觉说了两个多少时,端坐上首的宇文温见这位说话依旧中气十足,丝毫未见疲态,颇为佩服。

    杨玄感年逾四旬,却已有了很多白头发,这是长期熬夜的结果,作为“老板”的宇文温,见着员工这么努力,不佩服怎么行?

    老子的铁道梦能不能在有生之年实现,就看你们肯不肯加班加点干活呐!

    宇文温知道,铁路运输这种工业时代的运输方式,出现在农业为主的封建时代,目前来说软硬件都很吃力,必然导致各种不适应,传统的三省六部制,已经无法有效管理铁路。

    但朝廷需要铁路,所以,交通部乃至铁道部的出现是必然。

    那么,这种“现代”意味十足的部门,和古风意味十足的六部并列,足以让他产生错位之感。

    不止是他,所有官员、吏员,面对火轮船、火车、有线电报,面对这种四书五经无法解释的玩意,面对自古以来从没有过的事务,那叫一个百感交集。

    湖光山水间,亭台楼榭里,身着高冠博带的人们在吟诗作对,旁边铁路上,喷着浓烟的火车呼啸而过,如此强烈反差,又如何不会让人错愕、心生错位之感?

    技术的飞快进步,已经让传统的生活方式开始跟不上趟了,熟读四书五经就能治天下的时代,迟早会被行驶在铁轨上的火车抛在身后。

    铁路运输,就对朝廷的管理能力提取了极高要求,所以,“半路改行”的杨玄感,为了适应新行业熬出大量白发,在宇文温看来,实属正常。

    铁路运输产生的各种问题和需求,无法用传统的行政、技术、管理经验来解决,也无法用传统的制度来管理,而且铁路运输的技术含量不低,对于官吏的技术要求很高。

    还是以候任交通部尚书杨玄感为例,这位完成了长安火车站的勘址工作后,继续组织人手,进行对交通部的筹建工作,

    身为传统贵族子弟出身的杨玄感,实际上一开始对于火轮船和轨道运输并不了解,更别说火车,所以他这一年多以来,恶补各类知识,经常彻夜不眠看书翻资料,白头发蹭蹭蹭就冒出来了。

    他的一番努力并没有白费,今日的杨玄感,已经变成铁路、航运“专家”,交通部的筹建进展得非常顺利。

    待得交通部正式成立,就要从工部手中接过长安火车站的建设工作,而铁路的建设、航运的发展重任,足以让交通部忙上数十年。

    对于杨玄感来说,日后从交通部中分出新的“铁道部”也不是不可能。

    其实他觉得成立一个铁道部来主管铁路运输会比较合适,但问题是铁路建设耗资不菲,又特别耗铁。

    朝廷没有那么多财力和铁产量,在较短时间内建设完成一个相对完整的铁路交通运输体系,所以,暂时用交通部统管水陆运输确实比较现实。

    但即便如此,能够亲手主导一个庞大铁路运输体系的建设,日后名垂青史,这样的荣耀,让杨玄感不觉得疲惫。

    他看着眼前火车模型、铁道线路规划图,还有认真琢磨资料的三高官官,只觉热血沸腾。

    铁路,铁路!我要修建更多的铁路!让后世永远记得,弘农杨玄感之名!

第五百四十五章 五山十刹

    邺城郊外,蜀王陵旁庄园里,皇后尉迟炽繁、淑妃尉迟明月正在探亲,和自己的父母交谈,陪着二老聊天,解解闷。UU小说m.www.uu234.net

    因为有报纸的原因,在蜀王陵守陵的尉迟顺和王氏知道当前许多时事,并不是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和女儿聊起天来,话题都是很“时髦”的。

    首先是铁路,“长安火车站建设方案确定”这一消息,尉迟顺已经知道了,他难以想象“火车”、“铁路”的到来,会让天下变成什么样子。

    当年火轮船的出现及推广,就已经让尉迟顺觉得难以置信,加上电报和火车,他真的很好奇,好奇女婿还要折腾出什么奇怪的玩意出来。

    尉迟顺拿着昨日的报纸,指着第一版的标题,问女儿:“陛下这是放过佛门了?”

    尉迟炽繁点点头:“嗯,就是加强管理而已。”

    “那,这‘五山十刹’是?”

    “这说来就话长了,父亲且听女儿细说..”尉迟炽繁说完,拿出一张示意图,和妹妹尉迟明月一起,给父母解惑。

    之前,为了当年梁国太清之难而爆发的罢佛争议,如今告一段落,朝廷开始加强对佛教各宗派的管理,邺城报纸对此作出“跟踪报道”,尉迟顺一家都信佛,所以很关心事情发展。

    “朝廷如今定了,要将佛寺分级,是为‘五山十刹’。”

    尉迟炽繁开始把朝廷的政策详细说出来:“自佛教入中原,中原僧侣对于修行的方式分南北之见,南方重义理,重智慧;北方重止,重禅定。”

    “所以,朝廷如今依着两种见解,按修行方式将佛教分为义宗、禅宗,也就是南北两宗,每宗寺庙各设五山十刹及甲刹....”

    如今朝廷正在拟定的佛教管理制度之一,就是将佛寺如同官品一般定品级,也就是分等级。

    大周境内,所有佛寺都必须接受朝廷管辖,其中一些“正宗”寺庙,会成为官府认定的“官寺”,这一制度之前已经成形,所以朝廷计划在此基础上,将官寺分为三级。

    第一级按着五岳设‘五山”,也就是五座最顶级的佛寺。

    第二级是“十刹”,为十座第二级的佛寺。

    第三级是“甲刹”,为第三级的普通佛寺,共三十六座。

    三级合计五十一座寺庙,南北两宗合计一百单二座寺庙,这就是朝廷管理下的官寺数量,根据等级不同,寺庙规模、僧人规模、官府调拨的钱粮(又称‘寺禄’)及优待(譬如减免租庸调的程度)各有不同。

    每一座寺庙,都会有朝廷任命的僧官进行管理,又有僧官作为“住持”,主持寺庙日常事务,而寺庙的账簿,也在当地官府的管理之下。

    担任主持的僧人,一般来说要从甲刹寺庙做起,逐级上升,一如官员晋升那样。

    王氏听到这里,有些担心:“才一百零二座官寺,这也太少了...当年长安城里,佛寺都有百余座....”

    “母亲,这是朝廷给编制的‘骨干’官寺...实际上寺庙数不止这些。”尉迟炽繁又拿出一张示意图,给父母解释何为“编制”。

    朝廷要加强对佛教的管理,定下南北宗派共计一百单二座‘骨干’官寺,按照寺庙等级,有不同程度的待遇,譬如寺院规模、僧尼人数,寺田数量,以及“寺禄”的额度。

    所谓“寺禄”,是朝廷定期发放的钱粮布帛,如同官员俸禄一般,可以让寺庙有充足的经费(相对)维持日常开支。

    当然,钱不是白给,官寺的僧尼,要承担一定的义务,譬如收养孤儿(女),参加官府主持的各种法事,还有每年为阵亡将士超度等等。

    与此同时,为了让官寺有一定的自给自足能力,除了按规定拥有一定数量的田产外,官寺可以经营食(素斋)、宿(旅店)业,可以经营果园,可以销售各类佛教用品。

    也允许寺庙将资金存入柜坊,进行各种理财活动,但绝不允许寺庙放贷,经营质库、柜坊。

    相关规定,会慢慢细化、形成严格的制度,而天下的佛寺,当然不止这一百单二间。

    这一百单二间佛寺,实际上可以设“分号”,也就是分寺。

    尉迟炽繁指着示意图内最顶端的图案,说:“南北两大宗,共有十座第一等官寺(五山级别),其数量不变,不得开设分寺。”

    “这十座寺庙,各自推选一名高僧做代表,连同朝廷选的三位高僧,组成一个十三人的‘理事会’,专门处理佛教内部事务,等于中原佛教内部的最高管理机构。”

    “两大宗共有二十座第二等官寺(十刹级别),要接受一等官寺的监督和考核,这些二等官寺可以开设分寺,但最多开设六座,分寺要接受主寺的管理,人事、财务都是如此。”

    “分寺同样要接受朝廷管理,却不会获得朝廷的“寺禄”,日常经费,主要靠施主施舍获得,或者靠自己经营产业(经朝廷许可的食宿业)的收入。”

    “至于那七十二座第三等官寺(甲刹级别),可以开设三座分寺,分寺同样要接受主寺管理,同样没有朝廷的“寺禄”。”

    王氏心算了一下,叹道:“如此一来,天下官寺数量为..三百四十六座,还是少。”

    尉迟明月补充:“母亲,除了这些官寺之外,朝廷允许设立‘官督民办’的佛寺,主要是为了方便大户人家崇佛,来个舍宅为寺。”

    舍宅为寺,是这个时代十分流行的风尚,贵族、士族、官宦、富商将自己的家宅捐为佛寺,以示礼佛的虔诚之心,顺便给自己和家人积累功德。

    大量前身为民宅的佛寺,是如今各地城池内寺庙的重要起源。

    朝廷允许舍宅为寺,但这样的佛寺必须在当地官府登记,其内僧人必须有度牒,并且接受当地官府及官寺(或者邻近地区官寺)的考核及监督,其中包括审查经书内容。

    这样的佛寺,不限数量,但各种限制颇多,一旦“成立”,基本上没有扩建的可能。

    管理如此严格,防的就是有钱人大量捐赠田产、钱财,导致一个富甲一方的佛寺出现,也避免佛寺数量剧增,连带着僧尼人数暴涨。

    尉迟顺和王氏听着听着,觉得女婿的花样果然多,为了加强对佛教的管理,折腾了数月,现在推出一项项强化的管理制度,仿佛给中原佛教加了个戏文里说的“紧箍”。

    哪天不高兴了,念起紧箍咒,佛门子弟怕不是要被折腾得够呛。

    不过,朝廷选择加强管理,总比罢佛(灭佛)要好,如此一来,确实能够防止些许败类四处招摇撞骗,污损佛门清誉。

    交谈间,尉迟顺和王氏开始叮嘱两个女儿,因为大家下一次见面也不知要到何时。

    或者,再也见不着了。

    去年,宇文温出巡经过相州,特地到蜀王陵祭拜,那时尉迟炽繁姊妹就和守陵的父母见了面。

    后来,姊妹俩陪着宇文温去辽东,太子留在邺城监国、处理政务,也曾来蜀王陵旁庄园,陪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说说话。

    宇文温从辽东回来,在邺城过年,尉迟炽繁姊妹得以陪着父母过了一个团圆年。

    今年秋天过后,宇文温就要返回长安,所以姊妹俩趁着还在邺城,一有时间就来陪着父母说话。

    尉迟顺夫妇俱已年逾七旬,白发苍苍,身体自然不如从前,不过精神还好,尉迟嘉德及小妾苏我氏又生了一子一女,所以两老的生活并不寂寞。

    尉迟顺和王氏见着两个女儿孝顺,曾外孙活蹦乱跳,心中再无牵挂,因为女儿返回长安之后,也不知还能否再见面,所以有许多话要说。

    做父母的,当然希望子女平平安安,尉迟顺不忘叮嘱女儿照顾好自己的时候也要照顾好夫君,毕竟他女婿年纪也大了,不再年轻,经不起折腾。

    “三娘、四娘,陛下就是你俩的天,天,可不能塌下来。”

    “女儿明白的。”尉迟炽繁说着说着,有些伤感,她知道父母年纪大了,未必还会有下一次见面,但吉利话总是要说的:

    “父亲,母亲,将来,等铁路通了,你们就座火车来长安,看看火车站,看看女儿。”

    尉迟顺笑着点点头:“好,好....”

第五百四十六章 名字

    中午,尉迟炽繁姊妹陪着父母用餐,洒扫蜀王陵归来的尉迟嘉德亦在,虽然用餐时讲究食而不语(社交性质的筵席例外),但亲人相聚,没那么多讲究。UU小说

    尉迟顺夫妇的饮食很有规律,一日三餐,每餐有荤有素,但素多荤少,味道相对清淡,因为老年人的饮食不易辛辣、油腻,此即为养生之道。

    今日女儿“回家”,尉迟顺很高兴,本来想让厨房准备些好菜,王氏倒是没什么意见,因为肉食依旧不多,但见着老伴想趁机多吃辣酱,马上就否决了。

    眼下,尉迟顺看着自己味碟里那一点点辣椒酱,又看看儿子面前那一碟满满的辣酱,颇为无奈,向女儿诉苦:“你们母亲,管得好严,我想吃多点辣椒都不行。”

    尉迟炽繁只是笑而不语,尉迟嘉德见状赶紧说:“父亲,这辣椒可比茱萸辣多了,您可不能多吃。”

    尉迟顺见王氏盯着自己,苦笑:“就一点点,哪里多嘛.,辣椒这么辣,用来下饭,再合适不过。”

    自从探险队从极东之地带回名为“辣椒”的椒,女儿送了一些来之后,尉迟顺对辣椒就难以忘怀,他本来就喜欢吃辣,而这辣椒比茱萸辣上许多倍,吃在嘴里可真是“爽”。

    尉迟嘉德也喜欢吃辣椒,然而父子俩年纪不同,即便都吃得辣,尉迟嘉德随便吃,年迈的尉迟顺就不行,原因是他身体有隐疾。

    不知何时,尉迟顺患上了心口痛的毛病,受不得刺激,王氏听说这种“刺激”也包括饮食上的辛辣刺激,所以严防死守,防着老伴过量食用辣椒。

    一家人正边吃边聊天,一个小丫头摇摇晃晃从外面跑来,那是尉迟嘉德的女儿,两岁多,活蹦乱跳的,见着祖父母、父亲在眼前,摇着手中的拨浪鼓,欢呼着往房间里跑。

    其奶娘紧随其后,低声喊着“女郎莫要跑”,尉迟嘉德见状正要起身迎接女儿“驾到”,就在这时,小丫头撞向刚好端着菜汤入内的侍女。

    侍女见着小女郎撞来,赶紧避让,一个趔趄,手中盘子慢慢倾斜,上面装着热汤的大碗随后滑动。

    尉迟顺见着那热汤就要泼在小孙女身上,急得立刻起身大喊“小心”,尉迟炽繁和尉迟明月也看见了,惊得说不出话。

    那侍女反应很快,眼见着一大碗热汤就要浇到小女郎头上,猛地一甩手,将碗和盘子一起甩到旁边。

    小丫头躲过一劫,在场众人松了一口,王氏正要吩咐侍女收拾收拾,却见已经站起来的尉迟顺面色惨白,捂着胸口缓缓倒下。

    一旁的尉迟嘉德见状赶紧上前搀着,尉迟顺捂着胸口,手微微颤抖,双眼紧闭,表情痛苦,嘴角抽搐,想说话却说不清,只是不住说“药、药...”

    王氏见状大惊,喊着“发病了!发病了!”,和儿子一起扶着尉迟顺慢慢坐下,尉迟炽繁和尉迟明月见着父亲如此模样,面色一变,不顾一切冲了过来。

    “发病了,发病了!”

    “医生!快叫医生!”

    呼喊声中,尉迟顺面色愈发惨白,冷汗在额头上渗出,尉迟嘉德见着父亲犯病,顾不得那么多,先让父亲躺在自己怀中,然后一把扯开父亲的衣襟,扯出一个项链。

    那项链的坠子是个小瓶,有人的大拇指大小,扁圆。

    尉迟嘉德将小瓶取下,拧开盖子,从中倒出几片药,然后一手托着尉迟顺的头,使其嘴巴对着自己,然后手捧药片嘴喂给对方,然后大声喊着:

    “父亲!赶紧把药含在舌下!”

    扑到旁边的尉迟炽繁,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见着弟弟给父亲喂药,不好打扰,和妹妹一样,死死攥着父亲的衣角,目不转睛看着父亲的脸。

    王氏见着小孙女愣愣的站着,一脸惊恐,赶紧让随后赶来的奶娘将小丫头抱出去。

    脚步声起,一名男子提着药箱跑过来,这是尉迟家的“常驻医生”,见着尉迟嘉德干净利索给发病的尉迟顺喂药,便过来帮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心急如焚的尉迟炽繁,还有急得眼泪水汪汪的尉迟明月,见着父亲的面色由惨白变得渐渐有血色,呼吸也渐渐没有那么急促。

    不知过了多久,尉迟顺睁开眼,看着围绕在身边的亲人,笑了笑,说道:“没.没事了,不疼了....”

    尉迟炽繁和尉迟明月见着父亲死里逃生,喜极而泣,王氏同样如此,尉迟嘉德见着父亲逃过一劫,不由得松了口气,和医生一起搀着尉迟顺起来,然后扶着对方坐在椅子上。

    医生给尉迟顺把脉,王氏在一旁不住的问,问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尉迟嘉德将那小瓶子盖好,看向尉迟炽繁,感慨着:“多亏姊姊送来的这个神药,真是..真是...”

    尉迟炽繁接过小药瓶,握在手心中,仿佛握着无价之宝。

    之前,她听说父亲患上了心口痛的毛病,急得不行,宇文温听说之后,强烈建议她给父亲备上这种专治心绞疼的新药(去年问世),随身携带,以防不测。

    现在,尉迟炽繁亲眼目睹这种新药是如何将父亲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哪里能不激动。

    尉迟明月看着安然无恙的父亲,又看看姊姊手中的小药瓶,同样激动:“姊姊!这药真是太灵了,果然是神药啊!”

    “对,是神药,是神药...”

    尉迟炽繁摊开手,看着小药瓶,用另一只手擦去眼角溢出的眼泪,喃喃着:“多亏有了这救命的神药....”

    生死,一瞬间的事,多亏了这神药,才保住了父亲的命。

    如果没有这神药,如果没有宇文温极力要求派医生来教父母和弟弟如何服用这种药,今天,她可能就会眼睁睁看着父亲在自己面前辞世。

    除了嚎啕大哭,没有任何办法。

    她握着这药瓶,就仿佛握住了父母长命百岁的希望。

    “姊姊,这药唤作什么名字?”尉迟明月问,她先前就知道姊姊给父亲备下了神药,却不记得这药的名字,于是有此一问。

    尉迟炽繁也记不住,因为名字拗口,反倒是牢记神药服用方式的尉迟嘉德开口解惑:“这神药,唤作硝酸甘油。”

第五百四十七章 一念之间

    “硝酸甘油当然是特效药,不过你让我随身带着是什么意思?”

    “以防万一嘛...”

    “什么叫‘以防万一’?硝酸甘油是治疗心绞痛的药,我又没有胸闷、心绞痛的毛病,随身带着这玩意作甚?”

    “有备无患嘛...”

    “要我说多少次,对症下药、对症下药,我又没心绞痛的毛病,往脖子上挂着药瓶算什么哟...好好好,带着,带在身边...”

    寝殿里,正在吃早餐的宇文温面对尉迟炽繁的不依不饶,最后服软,同意把“救心神药”硝酸甘油带在身边(其实是放在由随从带着的小药包里),以防万一。www.uu234.net

    但是,他不同意把装着药片的小药瓶当做项链戴在脖子上,因为这等同于一个烙印,时时刻刻在提醒他:老头,你心脏不好,小心点哟!

    宇文温觉得自己才五十岁,是中年人,又不是心脏有问题的“老头”,凭什么要在脖子上戴个小药瓶?

    更别说和后妃们“赤诚相见”时,自己戴着这玩意,太煞风景了。

    尉迟炽繁见着宇文温服软,心中稍定,又见陈在一旁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和宇文温说了几句,然后告退。

    昨晚是陈服侍宇文温,早餐自然也就由她陪着宇文温用,结果皇后一来,被打断了。

    不过陈对于皇后的担心很赞同,她本人也是“硝酸甘油”的受益者:去年年底,她母亲心绞痛发作,多亏及时服用“硝酸甘油”,才保得一命。

    昨日,尉迟炽繁的父亲尉迟顺心绞痛发作,若不是及时服用硝酸甘油,很大概率当场就死了,消息传来之后,陈对皇后的心情十分理解。

    昨晚尉迟炽繁回行宫后,想到宇文温,立刻忧心忡忡起来,就担心万一哪天宇文温忽然捂着胸口缓缓倒下,那可如何是好?

    所以今日一早,尉迟炽繁就来见宇文温,强烈要求对方把“硝酸甘油”带在身边,陈对此也是很认同的。

    宇文温见陈感兴趣,开始讲解特效药的相关注意事项:“硝酸甘油治疗心绞痛当然有效,但要注意服用方式,不能将药片吞入肚中,而是要压在舌下,此为舌下含服。”

    陈虽然知道要这么服用,却不知道原理是什么,所以问:“这有何区别?”

    “起效时间不一样,吞下肚,药效发作都要到一两个小时之后了,哪里还来得及?但舌下含服不同,起效速度很快,几分钟即可,正适合救急。”

    宇文温一口气喝完粥,继续讲解:“这是做过药理实验的,先用小白鼠实验,然后在医馆进行临床实验,经过数年,才最后确定。”

    “不仅要舌下含服,病人服药后的姿势也得注意,为了让药效尽快起作用,坐着比躺着、站着都好。”

    “原来如此...”陈点点头,有些感慨:”有了这神药,将来必然救人无数..”

    宇文温对此有不同意见:“硝酸甘油不是起死回生的仙丹、神药,是特效药,所以,不能百分百把人救回来,这一点,你们都要记着。”

    “但是,有了硝酸甘油,至少心脏有病的人在发病时,活命机会大了许多,所以,这药去年一推出,就供不应求。”

    “为了造福百姓,即便研制硝酸甘油花费大量资金,但药厂依旧按着薄利多销的原则,要求各药店将药的销售价统一定在一片一百文的价格。”

    “一个成年人,务工的工钱一般都在每日三十文以上,省吃俭用的话能省下二十文,所以,六片一瓶的特效药,一个月的工钱就能买。”

    “病人发病时,第一次服用两片,基本上就能缓过来,严重点的,需要额外再服用两片,缓得过就能活,缓不过来,意味着无力回天,可以再吃两片,权做死马当活马医。”

    “人命值不值钱?当然值钱,所以你想想,六百文买一瓶救命特效药,有最多可达三次的救命机会,谁家不舍得出钱?”

    “就算这药避光保存也得一年一换,谁会不舍得买?”

    宇文温说得头头是道,陈十分认同,老人很容易有胸闷、心悸甚至心绞痛的毛病,花六百文买一个活命的机会,这可是再划算不过的事情。

    不光皇后为父母、她为母亲备下这种特效药,德妃萧氏也给其母备下“硝酸甘油”,因为这种药确实效果显著。

    自去年问世以来,时不时有成功救活发病病人的病例,所以如今到处都在传,说这药是“救命神药”。

    陈觉得“硝酸甘油”既然被誉为“救命神药”,每片一百文,会不会太“贱”了?

    她认为,为了“发明”这种神奇的特效药,药厂恐怕花费了不菲的钱财,按着一瓶卖六百文的价钱(还不是出厂价),之前投入的研制成本,何时才能收回来?

    面对陈的疑问,宇文温只说“薄利多销一样赚钱”,却没把真正的秘密说出来。

    硝酸甘油,又称硝化甘油,宇文温当然知道这玩意的本来面目:即是治疗心绞痛的特效药,又是烈性炸药。

    正如苦味酸最初是作为黄色染料出现的那样,硝酸甘油最初是以药剂的身份出现,后来由于意外,化学家们才发现这玩意的脾气暴躁,是烈性炸药。

    所以,硝酸甘油/硝化甘油,是集善(救人的特效药)恶(杀人的炸药)于一身的化学品,可以说,这东西是善是恶,完全在使用者的一念之间。

    先前,宇文温苦苦追求烈性炸药,他并不知道苦味酸如何制作,就记得硝酸甘油/硝化甘油这个名词,所以为此投入人员和资金进行研制,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圆梦”。

    然而,这东西看起来简单,做起来不简单。

    硝酸甘油,顾名思义就是用硝酸处理过的甘油,所以要制作硝酸甘油,首先得有甘油,然后有硝酸。

    为了获得甘油和硝酸,大量技术人员花费了近二十年时间,然而即便有了这两种玩意,硝酸甘油依旧做不出来。

    无论是把硝酸加到甘油里,还是把甘油加到硝酸里,无数次实验失败的结果表明,硝酸甘油的合成,并不简单。

    于是,又经过无数次实验,经过无数次爆炸、失火,技术人员付出了血和泪,才终于突破了技术障碍,实现了硝酸和甘油的“联姻”。

    这么多年投入的巨额费用,想要靠“救命神药”的薄利多销来回本(短期),当然是不可能的。

    硝酸甘油的用法,全在宇文温的一念之间,他很快做出了选择。

    硝酸甘油的“善”,应该造福百姓,那么就要尽可能降低硝酸甘油药片的售价,尽可能让更多的人买得起这种特效药。

    所以,一百文一片(最终售价)的硝酸甘油药片,对于生产厂家根本就不盈利,甚至还有点亏,于是这种药卖得越多,药厂就亏得越多。

    那么,收回研发成本及盈利的重任,就让作为烈性炸药的硝酸甘油来承担。

    宇文温想到这里,高兴得哼起小曲来。

    且不说军事,就说工程爆破都需要大量猛炸药/烈性炸药,苦味酸受限于靛蓝的产量,所以年产量增加速度总不够快,明显影响各种大型工程的施工进度。

    现在好了,“炸药圈”有一个新人“出道”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硝氏兄弟

    邺城工业区,一座正在运行的大型化工厂内,宇文温正在现场视察,他看着眼前鳞次栉比的各类设备,听着各类轰鸣声,只觉心旷神怡。www.uu234.netwww.uu234.net

    陪同视察的人之中,坐着轮椅的刘杨分外显眼:天子站着,身为臣子的刘杨居然坐着。

    按说此举失礼,但没人纠结这一点:一把年纪的刘杨腰椎受伤,不能久站,所以天子特许他坐轮椅。

    而刘杨还作为讲解员,向天子讲解这些年来邺城化工产业的发展情况。

    宇文温看着白发苍苍的刘杨,看着对方不由自主颤抖的手,心中叹息:这是帕金森病的前兆,老刘啊老刘,你累了一辈子,该颐养天年了。

    刘杨却沉浸在讲解之中,邺城的化工业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向天子介绍情况,就如同向天子介绍自己的另一个儿子。

    刘杨有儿子,推着轮椅的那个年轻人就是“小刘”,“小刘”在天子面前有些拘束,但“老刘”却滔滔不绝的说着话。

    三十多年前,年轻的西阳郡公宇文温来到邺城,在城中偶遇炼丹道士刘杨,自那以后,刘杨走上了修炼“化学之道”的征途。

    转眼三十多年过去,刘杨已经白发苍苍,因为在一次实验事故中腰椎受伤,虽然不至于瘫痪,却落下病根,不能久站,甚至得坐在特制靠背椅上,不然也坐不久。

    宇文温对这位劳苦功高的潜邸旧人很关心,特许刘杨坐轮椅见任何人,包括他。

    而他对于人才,不吝褒奖。

    刘杨在黄州时娶妻成家,有了后代,但一心扑在“证道”之上的刘杨,数十年如一日的痴迷化学,要不是宇文温还记得“小刘”的存在、时不时过问一下,刘杨几乎都没给儿子的前途做任何打算。

    即便是现在,刘杨也一心扑在技术问题上:

    “陛下,邺城的日用化学品产量逐年增长,之前每年的增长都在一成半左右,自从南司开辟了西洋海贸,接了大订单,去年的增长达到四成。”

    “如今面临的问题,就是油脂原料不足,想要进一步增产,难度很大....”

    宇文温点点头:“是啊,这是个问题,养猪、养羊需要时间,需要草场、饲料,不是说养就养的...”

    说到兴头上的刘杨,此刻正在向宇文温介绍邺城肥皂产业的现状,而这家化工厂,其主打产品就是肥皂以及各类油脂制品。

    小小肥皂,如今已走进千家万户,与此同时,具备保护皮肤、嘴唇效果的护肤、护唇产品,品种也五花八门起来。

    这一产业大发展的前提,是有足够的动物油脂,动物油脂可以来自河北各地普遍饲养的羊,也可以来自日渐增多的养猪场内大肥猪。

    收集而来的动物油脂,经过皂化工艺后制成肥皂,若掺入香料,也可制成香皂,工业化生产的肥皂、香皂,以及各类油脂制品的产量很大,所以化工厂对于原料的需求也越来越大。

    然而猪、羊的养殖规模总不能无限制扩大,那么化工厂的生产规模增加到一定程度之后,会因为原料供应不足,导致难以再进一步。

    对此,刘杨和许多技术人员都想到了可能的替代办法,那就是合成油脂:从石油里提取油脂类化学品,然后加以精炼,制作出肥皂以及各种油脂制品。

    原理,和从石油中提取蜡来取代虫蜡、蜂蜡一样。

    若这样的构想能够成真,刘杨觉得化学工业必将迎来爆发性的增长。

    对此观点,宇文温十分赞同,因为他知道石油化学工业确实能做到这一点:石油里包含各种有机化学成分,如能将这些成分分离出来并加以利用,就能生产出许多化学制品。

    然而,以目前的技术水平来说,要发展石油化学工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能提取出石蜡、精火油以及一些润滑油,已经是当前技术水平能做到的极限了。

    以石油为原料,大量生产包括肥皂在内的化学制品,这一幕在他有生之年出现的概率很低。

    想到这里,宇文温拍拍刘杨的肩膀,笑道:“你啊,一把年纪了,身体吃不消,许多事,就交给年轻人办。”

    刘杨闻言有些着急,争辩说自己精力旺盛,依旧能够“证道”,宇文温看着这倔老头,又看看其身后推轮椅的“小刘”,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不行,事情都被你做完了,后辈们做什么?你忙了一辈子,欠家人那么多,该还债了。”

    “莫要老想着试验试验,多使唤年轻人,不要累着自己,走,去前面看看。”

    一行人来到生产车间,因为车间里油脂气味很重,所以宇文温只是在外面看了看,然后转到成品仓库。

    看着仓库内一桶桶甘油,宇文温颇为满意。

    制作肥皂的皂化反应,会产生一些副产物,用特定工艺将这些产物进行处理,就会获得味道甘甜的油,是为“甘油”。

    根据特定工艺,用硝酸对甘油进行处理(硝化),就能获得硝酸甘油/硝化甘油,而这种特定工艺,可以确保人们在原料充足的情况下安全、大批量生产硝酸甘油。

    很简单的原理,实现起来花了三十年。

    宇文温走出仓库,环顾四周,看着一座座厂房,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十七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大爆炸,造成重大人员及财产损失,现场几乎被夷为平地。

    当时,宇文温距离爆炸地点有一定距离,但爆炸的冲击波依旧将他乘坐的马车“吹”翻,那场大爆炸让他记忆犹新,如今时隔十七年故地重游,颇为感慨。

    若不是得旁人指引,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仓库所在地,就是当年的爆炸发生地。

    那是一次意外,事后调查发现,一种被酸化而变成黄色的靛蓝是罪魁祸首,这种黄色染料尝起来有些苦、酸,名为“苦味酸”。

    这是一个技术员不经意中的发现,于是大爆炸过后,苦味酸问世。

    转眼十七年过去,俗称“猛炸药”的苦味酸,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而发生过大爆炸的地方,现在变成新工厂的厂区,工厂生产的甘油,一个最新且重要的用途,就是用来合成一种烈性炸药。

    和苦味酸一样的烈性炸药。

    这是化学工业大发展之下产生的新产品,是众志成城的结果,但是硝化反应带来的“暴脾气”,并不是只有硝酸甘油一“人”。

    宇文温期盼多年的“硝氏兄弟”,总算来了。

    代价之一,就是刘杨在一场爆炸中伤了腰椎。

    看着依旧斗志满满的刘杨,宇文温不知该用何种语言来赞扬对方的不顾生死,他能做的,就是让“硝氏兄”尽快施展力量,让世人记住以刘杨为代表的化学家们那卓越的贡献。

第五百四十九章 硝氏兄弟(续)

    上午,邺城旁,运河码头处,船只密集如云,港区边上某食肆二楼,微服出宫的宇文温看着窗外运河河景,又时不时看看手中一张素描。www.uu234.netwww.uu234.net

    两相比较之下,他确定新拓宽的运河,确实比原来宽许多。

    不仅如此,相州境内一系列水利设施的完工,让连接邺城和永济渠的运河水量大增,所以运河能够容纳更大的船只进行航运。

    如此一来,河北名城邺,作为一颗强劲跳动的心脏,和永济渠这条经济大动脉联系在一起,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作用。

    宇文温将当年的素描放下,赞叹道:“光看这场景,就不亚于渭口港,邺城不愧为大都会,只要解决交通运输问题,一样能焕发出别样光彩。”

    陪着出游的门下高官官、侍中许绍,由衷附和:“若无陛下的奇思妙想,邺城达不到今天的繁华。”

    “那当然,没有实业的支撑,所谓的商业繁华不过是镜花水月。”宇文温毫不谦虚的说着,伸手将放在案上的茶杯轻轻一晃,杯中小小的“镜面”瞬间支离破碎。

    “邺城的繁华,来自于政治,来自于历代国都的地位,当这种地位消失,邺城不再是达官显贵、豪商巨贾聚集的地方,又偏离主要航运水道,那么衰落就不可避免。”

    “但是有了实业,那就不同了,大量的工业、手工业,在养活许多劳动力的同时,也吸纳周边地区的原材料,然后生产出大量产品,所以在经济上难以替代。”

    “邺城作为手工业、工业基地,作为原材料、各类产品的集散地,即便不再是国都,甚至连陪都也不是,却依旧能保持一流大都会的地位。”

    “所以,朝廷也不吝于投入人力物力,为邺城修建、扩建运河,让邺城能连接上永济渠。”

    宇文温一番自问自答的说法,许绍十分赞同,他曾任相州刺史,为邺城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在历任地方官的努力下,在朝廷给予的优待政策下,邺城“焕发青春”是理所当然的事。

    邺城,作为故齐都城,作为关东名城,和关中的长安实际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作为竞争对手存在的,所以当年尉迟氏覆灭后,有人建议把邺城毁了,也省得山东(太行山以东)地区某些势力又靠着邺城“借尸还魂”。

    但邺城还是躲过了被毁的下场,自宇文温登基以来,一直致力强化邺城“河北地区经济中心”的地位,要把邺城变成一个“工业城”。

    现在,邺城确实变成了一个工业城,有一个规模庞大的工业城区,河北地区许多闲散劳动力都聚集邺城,靠着务工养活自己以及家人。

    虽然邺城商业兴旺发达,但各商家的利润多来自销售各类工业、手工业制品,这就证明邺城真的已经成功“转型”,如同黄州西阳那样,成为一个依靠实业而兴旺发达的大都会。

    所以朝廷才舍得花大价钱,投入“烈炸药”,拓宽连接永济渠和邺城的运河。

    许绍看过相关报告,所以知道去年相州官府是如何拓宽运河的:直接在运河岸边,每隔一段距离就埋入定量的“烈炸药”,然后引爆。

    据说那一瞬间,长达数里的河岸同时“沸腾起来”,烈炸药直接把河岸炸“烂”一大截,青壮们再将河岸拓宽简直是轻而易举。

    因为有了‘烈炸药’的帮忙,运河拓宽工程很快(相对)便完成。

    又因为邺城本身就有生产‘烈炸药’的能力,所以为河北地区的许多大型工程、以及矿山开采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对此,许绍掌握许多第一手的数据,这让他对‘烈炸药’的重要作用颇为感触。

    之前就已经有‘猛炸药’,这是名为“苦味酸”的化学品,而如今出现的‘烈炸药’,则是另一种化学制品。

    许绍作为门下高官官,位列宰执,当然知道烈炸药的底细,虽然他不知道烈炸药具体的制作工艺,却了解其主要成分。

    那就是硝氏兄弟:硝酸/硝化甘油,以及硝化棉。

    按照特定工艺,将甘油用硝酸处理,就能得到硝酸硝酸/硝化甘油;同理,按照特定工艺,将棉花用硝酸处理,就能得到硝化棉。

    硝化甘油先问世,所以是“兄长”,而“弟弟”硝化棉的脾气同样火爆,极易发怒,一旦发作,就是剧烈的爆炸。

    正因为如此,硝化棉又有别名“火棉”。

    “硝氏兄弟”有成为烈性炸药的潜质,但“俩兄弟”的脾气真的很差,所以生产、存储、运输、使用过程中只要操作人员稍有不慎,就会让这俩兄弟“暴跳如雷”。

    技术人员花了极大的代价,才驯服这俩兄弟,许绍不明白具体工艺是什么,却知道五庄观首任观主刘杨,就是在驯服硝化棉的时候发生意外,导致脊椎受伤。

    这还算好的,为了驯服“硝氏兄弟”,至少有近二百名实验员在十余年间的各类实验事故中丧生,又有许多人因为实验事故致残。

    如此惨烈的代价,让局外人许绍看了都觉得触目惊心。

    所以,当给予这些因公(研制烈性炸药)死亡、致残人员以优厚抚恤及优待的一系列政策提出来时,政事堂诸公毫无异议的通过。

    无数人的努力,让“硝氏兄弟”联手,成为一种“复合炸药”,其破坏力甚至还在‘猛炸药’苦味酸之上,所以得名‘烈炸药’。

    “硝氏兄弟”融合而得的‘烈炸药’,不但本身就是一种烈性炸药,还能和‘猛炸药’联手,强国富民。

    许绍掏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向宇文温汇报刚确定的消息。

    相州的炸药产能持续增加,所以,滏阳煤款、武安铁矿的产量有望“爆炸性”增长,今年的产量,预计要比去年增加八成。

    原因,当然是因为炸药的应用,导致开采速度的快速提升。

    炸药不仅能用于军事以及工程建设,还可以用于矿山开采,当邺城可以大批量(相对)生产‘烈炸药’之后,矿脉丰厚的滏阳煤矿、武安铁矿(冶),迎来了快速发展的“黄金时期”。

    以邺城为核心的煤铁联合体,真的要成形了。

    “你知道.....美洲的酋帅们,用什么来换铁器?”

    宇文温忽然发问,话题转换之快让许绍愣了一下,他思索片刻,联想到前不久又有船只从美洲回来,便试探着回答:“莫非是黄金白银?”

    “没错,黄澄澄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而我们,只需要拿出铁器作为交换。”

    宇文温说着说着,语气有些激动:“你们不要一看见炸药就想到打仗、灭国,知道么?美洲土著居然没有普及铁制工具,就连武器都是石制,来自中原的铁器,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神器。”

    “他们有黄金,有白银,堆积如山的黄金白银!却没有多少铁!”

    “相州武安铁冶出产的钢刀,削铁如泥,远渡重洋之后,在万里之外的美洲,能够换回等重的黄金,外带辣椒若干!“

    “不光刀,还有箭镞、甲叶、还有各类铁制工具,酋帅们见了之后,两眼放光,挥舞手中的黄金白银,做手势‘说’有多少要多少!”

    许绍听到“铁换金”的内幕消息,惊得目瞪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宇文温依旧喋喋不休:

    “猛炸药、烈炸药贵不贵?当然贵,但是拿来开矿却能挣大钱,譬如冶铁,生产铁制品运到美洲倾销,那可是暴利,来个几回,朝廷就有钱大修铁路了!”

    听到这里,许绍忽然觉得心跳加速,期期艾艾的问:“陛下,这..这回,船队从美洲运回来多少黄金白银?”

    宇文温反问:“你猜猜?”

第五百五十章 红红火火

    午后,邺城东市,食肆聚集的街区内弥漫着淡淡酒香,又有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本店新到美洲辣椒!量大管够!”使得准备大快朵颐的饕餮们纷纷驻足。m.www.uu234.netwww.uu234.net

    美洲辣椒,是比茱萸辣上许多倍的“异果”,自辣椒去年来到中原,在各地广受食客欢迎,邺城也不例外。

    许多人吃辣椒时,会被宛若火烧的辣味辣得涕泪横流,随后念念不忘,再吃茱萸等常见辣味调料,已经不觉得辣了,所以邺城里的食肆、酒肆但凡能做到辣椒供应充足,就能确保生意火爆。

    但辣椒非中原原产,所以去年一年,邺城内各家食肆、酒肆手中的辣椒极其有限,只有少数几家才能持续供应辣椒,别家只能眼巴巴看着这几家生意红火却无计可施。

    不过各家食肆、酒肆都能买到少量辣椒种子,可以自己种辣椒,所以经过一年的栽培,加上各家都下血本用暖室栽培,到了今年,邺城的辣椒供应相对多了一些。

    即便如此,依旧满足不了食客们的旺盛需求,还好,新一批美洲辣椒到货了。

    五味斋邺城分店,三楼雅间里,设宴款待客人的刘二,向来客们说起今年到货的美洲辣椒。

    “几艘万斛海船,装满辣椒,横跨万里抵达吕宋,然后到番禹,结果就在码头上,一半的货被南司拦下来,那场面极其火爆,不知道的,还以为南司是明火执仗。”

    “大家是知道的,岭南气候湿热,所以需要吃些辛辣之物祛湿,如今有了辣椒这种好东西,岭南百姓那是必然离不开的,奈何去年才开始种,产量不够,就只能靠舶来的美洲辣椒救急。”

    “岭南是这般,两湖亦是如此,所以能运到邺城的辣椒,可是得来不易,不过呢,再过几年,中原各地辣椒的种植面积上来,就不会再有如此尴尬事情发生了。”

    在座的各位,实际上不关心辣椒到底够不够,因各自家中暖室都种有辣椒,可以自给自足,但大家感兴趣的话题,和辣椒倒是扯得上关系,于是一人问道:

    “刘兄,这么一来,那美洲酋帅日后拿什么和北司做买卖?”

    刘二也不避讳什么,直接回答:“当然是用真金白银了。”

    他这么直接的回答,让本打算旁敲侧击的客人们一愣,随后目光变得热切起来,那人又说:“这...那传言...莫非是真的?”

    刘二喝了杯茶,说:“真的,美洲土著不知怎么回事,似乎还不会冶铁,农具、兵器基本上都是石制,据说虽然有金属制品,却用来当做饰品,真搞不清楚他们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不过呢,冶铁不行,冶炼金银倒是驾轻就熟,世代积累下来的金银,可不是小数目。”

    “北司的探险队,用铁器和对方做买卖,对方没多少值钱之物,索性拿真金白银来换,还是等重交换,这种事换你们第一次听见,能信?”

    其他人听了,依旧有些不敢相信,问题接二连三的冒出来:“那,这真就是用铁换金银?”

    “美洲土著真是殷商后裔么?”

    “他们没有铁器,平日里如何砍柴?如何杀敌?石制工具真的堪用么?”

    问题很多,刘二不慌不忙,逐一进行解答。

    他是有名的消息灵通人士,而且消息来源十分可靠,毕竟刘二作为日兴昌银行相州分行的“经理”,信用不好可是不行的。

    北司(北洋贸易公司)如今正组织队伍对万里之外的美洲进行探索,建立了据点,开辟了新航线,还和当地许多土著部落建立了联系,这些事为大家慢慢熟知。

    玉米和辣椒,是北司从美洲运回来的“异果”,但对于许多人来说,美洲最大的吸引力不是奇花异草,而是金银。

    按着大家从不同途径听来的消息,据说美洲土著十分富有,酋帅们穿金戴银,住的地方都是金灿灿的。

    与此同时,美洲土著又很穷,衣不遮体,什么都缺,连工具和武器都没几件是金属制成。

    所以,这些疑似殷商遗民的土著部落,就像一个个捧着金碗乞讨的乞丐。

    既然穷得吃不饱饭,所以金饭碗对于乞丐来说并不值钱,北司的队伍用中原寻常可见的玻璃珠,铁刀甚至铁剪、铁针,就能把对方手中的金银(等重)换过来。

    如此荒谬的事情,居然有可能是事实,这让许多听到传言的有钱人渐渐坐不住了。

    传言,自然不是乱传的。

    如今是夏天,夏初有船队从美洲返航,十余艘船规模的船队,带回来大量美洲特产,其中就有辣椒,以及黄金白银。

    船队带回来的黄金白银有多少?一般情况下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但是因为船队成员众多,自然就有各种消息传出来,其中就包括黄金白银的数量。

    无论这些消息对船队带回来的金银有何种数量上的推测,但大家能够确认的是,北司通过“铁换金银”,为朝廷带回来的黄金白银不是小数目。

    之前不被大家看好的美洲贸易,有可能会红火起来。

    如果,北司是以上好的丝绸、瓷器以及各种优质产品从美洲土著手中换回黄金白银,大家羡慕归羡慕,也不会太过于震惊,毕竟之前北司就是通过贸易,从倭国换回白银。

    但是,北司就用再普通不过的铁器来换金银,还是等重交换,如此强烈的反差,让许多人蠢蠢欲动:北司何时公开募集资金,扩大对美洲的贸易规模?

    两洋贸易公司,做买卖的风格就是有钱大家一起赚,从来不会吃独食,问题是北司之前对极东之地的美洲进行探索时,因为盈利前景暗淡,所以许多人面对是否继续投资探险队持观望态度。

    后来有消息称天子自掏腰包投资探险,许多人有些动摇,却依旧不敢过于乐观。

    现在,大家才追悔莫及:原来极东之地确实有好东西。

    譬如辣椒,去年出现在中原的辣椒,因为数量稀少,所以只有投资了美洲探险的人,才能第一时间拿到辣椒。

    辣椒一出,茱萸等传统的辣味植物、果实瞬间过时,而那些纷纷推出以辣椒为调料菜肴的食肆,其门槛都被食客踏破。

    还有玉米,据说这种美洲作物耐旱,在山地也能种植,只是不知何故,朝廷没有推广,而是要先“育种”。

    但辣椒、玉米再好,也无法和黄金白银相比。

    今日在座的各位,都听过传言,也仔细想过,若美洲土著果真是殷商遗民,那么对方不会炼铁倒也理所当然,而自从殷商灭亡到现在据说有千余年,这些遗民在美洲一代代的开采金银,积累下来恐怕不是小数目。

    那么,趁着这帮“傻瓜”还没回过神,大家赶紧用铁把对方手里的黄金白银换过来,那可是数十倍暴利的买卖,赶不上趟可就追悔莫及了。

    于是许多人开始打听内幕消息,想知道北司什么时候公开募集资金,大家也好早做准备。

    对此行为,刘二十分理解,他今日宴请几位一聚,本身就肩负着特殊使命:他的秘密上司下达命令,让他向有钱人们传播美洲贸易(包括金银买卖)前途一片光明的“利好消息”。

    “大家莫要心急,据刘某所知,这买卖可不是要长期做下去的买卖,北司现在正和当地酋帅协商,打算出技术,让当地现有的金银矿采用中原的冶炼方法,出产更多的黄金、白银。”

    “与此同时,还要派出勘探队在当地勘探矿脉,看看能不能勘查出新的金银矿脉,然后和当地酋帅合作开采金银。”

    “所以,这美洲金银买卖可以做上许多年,就像倭国那样,大家莫要心急,总是会有机会搭上顺风船的。”

    “北司必然要募集资金,召集更多的人手、船只去美洲经营,而鄙行,届时必然会推出新的理财项目,和美洲贸易有关的理财项目,所以大家如果有意,可以先募集资金,以待时机成熟。”

    刘二有双重身份,“明面上”的身份是日兴昌银行的分行经理,另一个身份则是朝廷鹰犬、天子密探,所以,他时不时按照秘密上司的指令,利用自己明面上的身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为朝廷效命。

    当然,他现在说的话不是骗人,因为他说的内容即便不全都是真话,但至少十句里面有八句是真的。

    朝廷本身没有多余的财力开展美洲贸易,北洋贸易公司同样力不从心,所以必须募集民间资金,才能更快更好的发展美洲贸易,和当地土著换金银。

    所以,要尽可能将这种利好消息传播出去,先来个“预热”,等到北洋贸易公司真的开始募集资金,才会有“一呼百应”的效果。

    这样的“预热”需要“托”来帮忙、吹捧,而说到吹捧,刘二的功底了得。

    当年他可是西阳城里有名的“帮闲”,专门带着有钱人吃喝玩乐,让对方心甘情愿花钱。

    转眼差不多少三十年过去,成立于西阳的日兴昌柜坊,如今已升格为“银行”,当年的帮闲,自然也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的吹捧本领也也越来越炉火纯青,只不过当年是为各家食肆、酒肆、风月场招揽生意,而现在,是为日兴昌银行、北洋贸易公司招揽生意。

    在座的客人,当然不知道这位是密探,却对刘二透露出来的消息感到欢欣鼓舞。

    大家觉得美洲即便再多奇花异草,其价值恐怕也比不上黄金白银,而美洲土著不管是不是殷商遗民,至少在那里世代繁衍许多年,只要其势力范围内有金(银)矿,那就等同于一只下金(银)蛋的鸡。

    如果遇到一只下金蛋的鸡,杀鸡取卵是最蠢的做买卖方式,最好是想办法把鸡养在笼子里,然后定期获得金蛋,就像在自家后院种上一棵摇钱树那样。

    所以,美洲贸易的本质,恐怕就是用中原的手工业制品换土著手中的金银,那么,若是有什么勘探队需要资助,大家是一定要投资的。

    但是,大家之前对于美洲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来回至少五六万里的海路,光是听就让人觉得远,心生畏惧之下,没有多少人愿意了解更多,所以现在想要打美洲贸易的主意,是两眼一抹黑。

    对此,准备充分的刘二以此次船队返回为例,开始进行讲解:“来回五六万里的海路,当然要借风才能做到,所以,美洲航线不是随时想走就能走的。”

    “去,要在春末夏初这段时间;回来,也要在春末夏初这段时间,一来是顺风顺洋流,二来是能够避开夏秋之际海上风暴多发季节,毕竟在茫茫大洋上一旦遇到风暴,可是躲都没法躲...”

    说着说着,刘二又开始透露“内幕消息”:“大家不要以为,美洲贸易就只有中原产品换金银这种盈利方式,要知道当地还有不错的资源...你们知道么,当地土著喜欢人祭,哎哟,那真是作孽啊...”

    客人们听得“人祭”,又听刘二感慨“作孽”,一个个来了精神:“刘兄,此话怎讲?”

    “我也是听北司的人说的,说美洲那边的土著部落,相互间征伐不断,然后战败者就举族沦为俘虏,下场很惨。“

    “一碰到什么大事,譬如天旱不下雨,譬如下雨多了发水灾,或者有瘟疫,亦或是逢年过节,当地酋帅就会把俘虏当人牲,杀了祭天。”

    “譬如现在,探险队和当地酋帅做买卖,铁器换金银,买卖成交之后,那酋帅心情大好,于是杀个几个奴隶当做助兴。”

    “看看,动不动就用人祭,这调调,是不是和先秦殷商差不多?”

    听到这里,在场的人们都不由得咋舌,因为之前就有说法,说美洲土著很可能是殷商遗民,所以有人祭的习惯,如今听刘二这么一说,大家更加觉得美洲土著真的和中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刘二说起这种“趣闻”不会是简单的闲聊而已,所以有人想到了什么:“刘兄,这北司,莫非还打算做生口买卖?”

    刘二点点头:“可不是么,那么多青壮就这么白白杀了,真是浪费,用铁制品换奴隶,划算得很。”

    那人又问:“可是,可是大老远的运美洲生口回来,怕是亏得紧。”

    “谁说要运回来?嘿嘿,北司开辟的北美据点有大量荒地没开垦,直接把奴隶调过去开荒、开矿不好么?这些土著平日里吃不饱穿不暖,没见过世面,只要吃喝像样,又有衣服穿,一样死心塌地给咱们干活。”

    “你们想想看,与其万里迢迢从中原运人去北美开荒,还不如从中美洲卖奴隶,就近在北美洲开荒,若开出铁矿,就冶炼成铁制品直接往中美洲卖,那可比大老远从中原运铁过去方便多了。”

    “我觉着吧,再过得十来年,美洲贸易必然是红红火火,钱途无量!”

    店伙计开始上菜,刘二见着一个个冒着热气和香气的铁锅端了上来,顾不得介绍美洲情况,招呼在座各位:“这可是五味斋的新招牌菜香辣羊肉锅,大家可得尝尝,咱们边吃边聊!”

第五百五十一章 红红火火(续)

    五味斋二楼,雅间内,满面红光的窦建德招呼赴宴员工们动筷子,趁热品尝五味斋的新招牌菜香辣羊肉锅。www.uu234.ccwww.uu234.cc

    这是以辣椒、香油为调料“爆炒“出来的羊肉,光是闻香味,就足以让人流口水,趁热吃下肚真是美味可口,又香又辣可以让人不住地吸气,然后出一身汗,痛快至极。

    房间里开着“空调”,所以即便吃得满头汗都不要紧,但第一次来五味斋这种高档食肆赴宴的几名员工,一个个畏手畏脚。

    大家都是工场里的技术骨干,却没什么见识,来到五味斋,总怕一不小心失手打烂什么自己赔不起的东西,所以端坐不动,生怕出纰漏。

    窦建德见大家放不开,笑道:“怎么了?那么复杂的车床,在大家手里乖得如同狗儿一般,区区羊肉锅,大家还整不明白?”

    有员工苦笑:“东主,这、这菜光是闻就辣得紧,俺们不敢吃啊...”

    窦建德摆摆手:“辣?怕什么!一会吃完还有降火茶降火,大家莫要担心上火。”窦建德笑眯眯的说着,“这只是一道菜,待会还有好吃的,大家不要客气,再客气,俺可要再点几个更辣的菜了!”

    大家见东主热情招待,又被香辣的羊肉勾起馋虫,动筷子之后一个个吃得不住吸气、喝茶,又笨手笨脚的拿起纸巾擦汗,样子颇为狼狈。

    窦建德见大家吃得高兴,自己也很高兴,示意伙计赶紧把点好的佳肴尽快送上来。

    今日这一席酒宴可不便宜,但窦建德不在乎,因为他有钱,而要让技术骨干们安心在工场里给他做事,就要舍得花钱。

    五味斋是邺城第一家用辣椒来烹饪佳肴的食肆,窦建德记得自己第一次吃辣椒时的狼狈情景,所以此刻对几位员工边吃边擦汗、吸气的模样不觉得有什么。

    为了给自己工场里的几个技术骨干鼓劲,他今天特地在五味斋请客,让大家开开荤,尝尝有名的“香辣羊肉锅”,同时也让大家知道他这个东主一直把有本事的员工放在心上。

    让大家知道只要工场好,大家就会跟着水涨船高。

    窦建德现在经营着一家机械加工场,他对这个行业的发展前景以及“钱途”很有信心,也知道想要把这种技术含量很高的工场做大做强,就得有一支稳定的技术队伍。

    所以,他尽可能提高技术骨干们的待遇,在生产旺季即将到来之际,请技术骨干们吃个饭,亲自给大家鼓鼓劲,那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靠技术吃饭,可不比卖皮货那么轻松。

    七年前,窦建德的同乡好友刘黑闼去澳州闯荡,很快闯出名堂来,拉起一支规模不小的捕猎队伍,每年都能猎杀大量澳洲鳄鱼、袋鼠,然后通过海运将皮货运回中原。

    运到河北老家,由窦建德代销。

    这买卖十分赚钱,窦建德经营的澳州皮货店很快打响招牌,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但是窦建德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刘黑闼有亲人,有弟弟,他即便和刘黑闼的关系再好,身为一个外姓人,也不该把这买卖当成自家产业。

    于是,窦建德和刘家兄弟商量好,让刘家人接手皮货店的经营,自己慢慢退出管理,但保留大股东的身份,然后用多年积蓄开了一家客栈。

    永济渠沿岸地区商贸发展迅速,客流量与日俱增,所以窦建德开设在码头港区的客栈生意不错,加上他之前结交了大量江湖朋友,所以不愁客源。

    如今天下太平,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度越来越大,而且各地官府时不时就要“剿匪”,所以窦建德的那些江湖朋友们纷纷干起正经买卖,在永济渠沿线奔波。

    既然在永济渠沿岸地区奔波,就免不了经常在窦建德的客栈下榻,这些江湖朋友又不断向其生意伙伴推荐,让窦建德的客栈生意越做越红火。

    生活富足的窦建德不敢“小富即安”,因为开客栈的门槛低,所以竞争很激烈,他觉得只靠客栈养家不稳妥,加上觉得即便是做买卖也应该有点追求,于是打算做实业。

    他根据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和见识,发现了一个商机:随着蒸汽机械的普及,各行各业对于各类机械装置的维护需求大幅增加。

    机械装置的维护,就包括零配件的更换。

    无论是火轮船航运,还是各地的工场、作坊,大量机械的维护都需要备用的零配件进行更换,这就需要机械加工场提供大量便宜(相对)质量好的零配件。

    各种机械的零部件,基本上都有相应的“标准规格”,只要用精密车床按着标准图纸加工金属件,可以加工出符合要求的零部件。

    还有,有的工场会制作完整的一套机器,当做商品对外销售,这些工场为了节省成本,不想机器的每一个零部件都必须自己生产,只要有加工场能够按要求给他们加工出合格的零部件,他们愿意花钱买。

    这就是机械加工行业的利润所在,随着工场越来越多,机械加工行业确实越来越有前途。

    但这样的加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既需要高精度的车床,还得有熟练的技工,并且获得相关行会的认可,所以门槛很高,不是那么容易入行的。

    正是因为如此,机械加工业的竞争没有客栈那么大,又蕴含着巨大商机,窦建德经营客栈时,就常听人抱怨,说火轮船某某部件坏了,维修工缺替换的零件,所以耽误了行程。

    窦建德根本就不懂机械加工技术,但他仔细研究之后,觉得机械加工确实有前途,因为将来一定是机器遍天下,只要他的工场具备加工合格零部件的能力,技术过硬,就不愁没有生意找上门。

    他不怕困难,拿定主意后,向日兴昌柜坊借贷,并在其牵线搭桥下获得技术支持,购买了数台精密车床,以及作为动力的蒸汽机,招募人手在邺城办了一家机械加工场,开始了新一轮的“创业”。

    经历数年的风风雨雨,窦建德的机械加工场从小做起,渐渐把口碑做出来,打开局面,借着相州邺城工业大兴的春风,买卖做得红红火火。

    邺城的工业发展迅速,所以带动了一批“下游工场”的发展,大工厂们吃肉,小工场们啃骨头、喝汤,大家都能从繁荣的工商业发展中获得好处,窦建德的工场也是其中之一。

    这行业对于技术的要求很高,为了以防万一,身为东主的窦建德向自己请来的技术人员学艺,经过多年磨炼,自己也掌握了机械加工的技术,成为业内有名的“行家”。

    他和自己的机械加工场在业内的名气越来越大,以至于天子驻跸邺城、巡视工业区时,窦建德也作为“著名工场主”之一,得到天子的召见。

    还有幸得天子勉励几句,虽然只是区区几句场面话,但窦建德觉得自己的一番努力没有白费:家业算是创下来了。

    他有儿子,将来还会有很多儿子,所以,长子继承家业,其他儿子,若读得书,其他事都不用做,专心读书,备考科举,争取考得功名入仕。

    读不得书但心思活络的儿子,就去学做买卖,或者到各大都会、商埠闯荡,争取闯出个名堂来,又是一个“东主”。

    有勇力的就去从军,能不能马上取功名,那就看命。

    窦建德是想通了:时代大变,要是观念转变不过来,适应不了,就只能变成老古董,被人遗忘在角落里,默默积灰。

    他如是想,看着几位技术骨干,举杯示意:“来!大家干了这一杯,俺们今日来个不醉不归!”

第五百五十二章 冲突

    傍晚,宵禁将临,业城内街道上行人渐渐稀少,许多人都往家里赶,虽然邺城的夜生活颇为丰富,但仅限于特定坊区内,坊外城区到了宵禁时间,闲杂人等要是出现在街上,很容易被警察“请”到警察局“喝茶”。UU小说UU小说

    然而此时,宵禁尚未开始,就有人被警察“请”到城东警察分局里“喝茶”,原因是“扰乱治安”聚众斗殴。

    邺城是个大都会,流动人口极多,工商业发达,连带着饮食业、风月场的生意十分兴隆,这些地方经常有人发酒疯导致打群架,亦或是两拨人因为一点小事开打,所以警察局的警察们对各类治安事件都见怪不怪。

    现在,被拘留的两拨人,同样是年轻气盛,同样是酒后斗殴,把一家酒肆砸得稀巴烂不说,还惊扰了许多客人,动静不小。

    所以,那家酒肆的掌柜,此刻作为苦主也在警察局里“录口供”,并且强烈要求官府为他做主,追索赔偿。

    然而这种破事基本上每隔几天都会发生,所以亲自接待苦主的警察(分)局长来整,好言宽慰对方:“老李,警察局办事你放心,这帮兔崽子一个都跑不掉,总不会让你的店白白被人砸了。”

    掌柜姓李,和警察局上上下下都很熟,虽然店被砸了,倒也不会太过慌张,因为按照以往表现,警察局必然会给苦主一个公道,但此刻却有些不安:

    “来局长,我听口音,其中一拨人仿佛来自黄州啊。”

    自幼在黄州长大的来整闻言一瞪眼:“黄州?黄州怎么了?黄州人犯了王法,不用官府管,他老子都会管!”

    “是是是,局长说的是....”

    来整见对方唯唯诺诺,又问:“不,老李,你怎么就认定人家是黄州来的?”

    “这口音很像啊....”

    “像?可不好这么说,你等着,等把事情问清楚了,本官自会给你个公道。”

    李掌柜知道来整和黄州渊源不浅,生怕对方偏心,如今见这位定了调,心中稍定,又问:“那...小人先回去等消息?”

    “不急,一会就该有结果了。”

    来整说完,起身拍拍李掌柜的肩膀,走出接待室,转到隔壁。

    他没有进隔壁的问询室,只是透过窗户看里面的动静,当事一方他认得,相比其亲友快赶到了,所以,事情应该很快能够解决。

    问询室分数间,被拘留的两拨人被分别羁押在不同的房间,此刻,当事一方、鼻青脸肿的熊宇,漠然的盯着记口供的年轻警察。

    他知道分寸,所以不想在警察局闹事,因为这没好处,但是被人当众羞辱、揍得鼻青脸肿,他咽不下这口气。

    那年轻警察一边记录一边问:“我再确认一遍,到底是谁先动的手?”

    熊宇没好气的答道:“我!”

    “原因?”

    “他骂我溪狗!!”

    听到这里,警察一愣,看看刚登记的“嫌疑人籍贯”,随后恍然大悟:这位是洪州人,也就是以前南朝的江州地区,自古那地方的人,都被外地人蔑称为‘溪狗’。

    被人在公众场合辱骂,气血方刚的年轻人不抡拳头才怪。

    但即便如此,打架斗殴也是不对的!

    警察问:“熊宇,你同意和对方和解么?也就是由警察局做个见证,你们自己和解,该赔钱赔钱,不用上公堂。”

    熊宇差点就脱口而出“和解个屁!”,但好歹忍住了,他不愿意和解,自己被人当面骂“溪狗”若夹着尾巴开溜,这可是奇耻大辱。

    还有,刚才打群架,本来己方渐渐占了上风,未曾料对方有一个狠人,一个打五个不在话下,以至于己方落了下风。

    被人公开羞辱,打架又占不到好处,这事就这么和解了,回去他可没脸见亲友。

    年轻警察见他臭着个脸,知道和解是不可能的了,而观其言行举止,恐怕是权贵子弟,大概是想着让长辈出来“讨公道”。

    这种事很常见,然而警察局不吃这一套。

    别处不说,就说他们分局,局长来整也是权贵子弟,其父来护儿可是十六卫大将军之一,天子的潜邸旧人,谁要想靠权势压人....

    哼哼,不用那么麻烦,马上就会有御史跳出来弹劾这些人。

    熊宇气鼓鼓的坐着,他的伙伴则被关在一旁的铁栅栏内,录口供的年轻警察正要把事情向上面汇报,却见同僚领着一位中年人走了进来。

    那中年人样貌平平,腰杆很直,身着便服,看上去不过是寻常百姓模样,但“阅人无数”的年轻警察见了,心中咯噔一声:穿着便服都挡不住的官威,大官哎!

    气鼓鼓的熊宇听得脚步声,回头一看,瞬间就泄气了:“世..世伯...”

    。。。。。。

    “误会,这都是误会,我这世侄没见过世面,听不清河北口音,听差了,误会,误会...”

    调解室里,便服赶来警察局“捞人”的刘波儿,按着“世侄”熊宇的头,向面前鼻青脸肿的刘十善等人赔礼道歉。

    刘十善的“世兄”、同样赶来“捞人”的窦建德,酒气还没散,见着眼前这位明显有官威的中年人如此行事,赶紧按着刘十善的头给对方(熊宇)赔礼道歉。

    熊宇之父熊吉,是刘波儿的老相识,而刘波儿的女儿,是熊吉的儿媳、熊宇的嫂子。

    刘波儿是天子潜邸旧人,身居要职,如今伴驾暂居邺城,方才听得熊宇在酒肆闹事、打架斗殴,赶紧换了便服跑来“捞人”,尽量争取和解,避免事情闹大。

    窦建德下午在五味斋和员工们喝得昏天黑地,听得刘十善随从跑来告急,说刘十善在酒肆和人打架斗殴,被警察抓去警察局了,他生怕事情闹大,赶紧跑到警察局“捞人”,尽量争取和解。

    刘十善是刘黑闼的弟弟,窦建德可不想刘十善闯出什么大祸、倒大霉,毕竟如今天子驻跸邺城,权贵子弟满街走,招惹上了可没有好果子吃。

    双方的“长辈”都有意和解,而事情的原委,也被警察调查出来了。

    刘十善今日在酒肆与人饮酒作乐,约定过几日到对方城外庄园打猎,对方的庄园位于“西沟”,所以离开雅间时,刘十善反复说了几次“西沟”,以作确认。

    结果,刚好从隔壁雅间出来的熊宇听到了。

    刘十善说的是“西沟”,熊宇听成“溪狗”,怒火瞬间点燃,当场就指着刘十善鼻子质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刘十善自己也是火爆脾气,被人莫名其妙的指着鼻子喝骂,火气蹭蹭蹭就上来了。

    然后就是打群架,把酒肆砸得一片狼藉。

    因为熊吉不在邺城,刘波儿作为熊宇的长辈,自然要保侄儿平安,力求和解,当即向酒肆的李掌柜表态,愿意全额赔偿酒肆损失,还有一笔“压惊费”。

    对于刘十善一行人,刘波儿也表示愿意赔偿医药费,同样也有一笔“压惊费”,以表歉意。

    窦建德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是对方理亏在先,所以对方赔偿理所当然。

    不过考虑到对方身份特别,要避免结怨免得日后麻烦,又考虑到刘十善是个倔驴,也得顾着倔驴的脸面,所以决定接受对方赔偿的医药费、压惊费,而己方要承担酒肆一半的损失。

    喝酒喝得高兴却被无妄之灾弄得鼻青脸肿的刘十善,本来一肚子火,如今见着对方当众道歉,火气消了大半,他又不是傻瓜,看得懂窦建德的眼色,也发觉对方长辈来头怕是不小,所以得见好就收。

    时候不早,两拨人赶着回府免得犯了宵禁惹来麻烦,因为有警察局作见证,所以赔偿事宜也不必现在就办好,双方正要告辞,刘波儿盯着对方人群里一位身材魁梧的小伙子,饶有趣味的问:

    “小兄弟,我听世侄说,你一个打五个,游刃有余,又知道手下留情,没把人往死里打,是条好汉,不知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第五百五十三章 变局

    凉棚下,宇文温坐在胡床上,拿着茶杯喝茶,一份报告放在案上,他看着报告封面陷入沉思。www.uu234.cc

    前不久,一场很平常的治安(斗殴)事件,让一名年轻人进入他的视线,那人很年轻,在斗殴中一个打五还游刃有余,按照这年代的描述用语,这个年轻人是“骁勇有臀力”。

    然而这位可不是莽夫,不仅有一身力气,还知道轻重,虽然打起群架来势不可挡,却没把对手往死里打。

    譬如,按照警察局录的口供所述,这位在打架时,曾一把将人抓起,如同举杠铃般举过头顶,此时这位身处二楼,如果把手中的倒霉鬼往楼下扔,那人不死也要残废。

    但这位好汉是把人往其同伴堆里扔,即把这帮人砸得鼻青脸肿,又不会闹出人命或者重伤。

    再有,这位好汉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当武器,抡起来“呼呼”作响,却只往对手身上、四肢、后背打,没有往人头上招呼。

    这一点很关键,因为棍子砸到人的脑袋,那人轻则昏厥,重则当场毙命,但棍子若是抡到人身上,不过是造成皮肉伤或者淤血。

    无论是这个时代的游侠儿、恶少年、不良人,还是后世的古惑仔、小流氓,打群架时一般都会注意尽可能不弄出人命,所以棍子不打头,刀(匕首)不扎胸口。

    是否可以由此推断,这位好汉是位“大侠”么?

    大概是,但刚满十五岁就有如此身手,血气方刚的年纪就知道“点到为止”,这位好汉已经由“大侠”变成了“豪杰”,一旦时机成熟,必然会有一番成就。

    也许成为常胜将军,名垂青史;也许是壮烈战死,引得后人唏嘘“天妒英才”。

    宇文温再次翻开报告,看着其上的人物介绍。

    罗士信,自述为齐州历城人,年方十五,想要有一番作为,于是选择从军,想要马上取功名。

    可以说,这是一位“热血青年”,而名字,自然是“大名鼎鼎”。

    然而中原无事,距离齐州最近的辽东地区如今亦无战事,近期(最近几年)也没有打仗的预兆,于是这位想要报效朝廷的“热血青年”思来想去,决定到相州碰碰运气。

    为什么来相州?因为天子在邺城,所以邺城权贵云集,这位觉着即便没机会见到天子,万一得哪位武勋看中,由此从军效力,那也是不错的。

    来邺城的半路上,罗士信结识了一些朋友,结果和朋友们在酒肆喝酒却无端端招来横祸,于是一场冲突爆发。

    对于宇文温来说,“罗士信”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因为他知道隋唐系列小说中,“冷面寒枪俏罗成””的历史原型人物就是罗士信。

    小说中的罗成,是北平王罗艺之子,精通枪法,皮肤白皙面容俊俏,和秦琼是表兄弟。

    两人曾经一起切磋武艺,然后相互传授独门武艺:罗家枪法、秦家锏法,并赌咒发誓说若有隐瞒一招一式,必不得好死。

    结果,两位都隐瞒了最要紧的一招:回马枪和杀手锏,于是人生结局就此注定。

    秦琼、罗成最后都成了李唐大将,为天策上将、秦王李世民统辖,后来刘黑闼反唐,领兵出征的罗成被演义中的大反派、太子李建成和帮凶李元吉迫害,死在战场上,应了当年的誓。

    而秦琼,因为征战多年多次受创导致元气大伤,以至于吐血而亡,也应了当年发的誓。

    演义虽然是杜撰的,但隋唐英雄们的事迹经过艺术加工,流传后世,让人津津乐道,所以当宇文温看到调查报告上“罗士信”三个字时,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白袍小将”的形象来。

    然而,现实是这位刚到十五岁的好汉,身材魁梧,样貌不能说难看,但也不是什么翩翩佳公子。

    那一场斗殴,以当事双方和解而结束,作为当事一方“长辈”的刘波儿,发现罗士信身手了得,于是让其展示本领。

    这年头,弓马娴熟是武将的基本要求,罗士信着重甲、身备三仗,骑马在演武场上施展了一番,按照刘波儿的评价,这位小伙子确实本事了得。

    虽然骑射水准一般,但马槊使得不错,头脑灵活,与人切磋时不会只靠蛮力硬来。

    可以说,这位的资质颇高,又年轻,若假以时日,必然大有作为。

    宇文温认同刘波儿的评价,因为历史上的罗士信确实有一番作为,但是,时代不同了: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出现在世人面前。

    现在是明德二十年,宇文温算过,若按照历史轨迹,隋末的天下大乱已经拉开序幕。

    乱世里生灵涂炭,却也是英雄豪杰群起、逐鹿中原的时候,然而现在的中原,不可能会天下大乱了。

    宇文温执政二十年,兢兢业业,无时无刻都在告诫自己“以史为鉴”,所以如今的中原,不敢说盛世,但至少发生动乱的几率很低。

    若乱世没有出现,那么历史上的那些“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烟尘”,大部分就会是良民。

    亦或是被官府剿灭的土匪、马贼、江寇、私盐贩子。

    中央朝廷不乱,地方官府完好,统治秩序大体完好,就没有这些人“逐鹿中原”的机会。

    所以,历史上的英雄豪杰,面对前所未有的变局,如今都有了不同的人生轨迹。

    有人依旧在“体制内”等着“循资格”高升,有人去南中、岭南、河套、辽东闯荡,有人去交州、吕州、澳州开辟新天地。

    有人考军校,有人备考科举,有人做买卖、做实业发家,有人琢磨着从军,马上取功名。

    当国家稳定、百姓生活安宁、中原无事、落草为寇成为“高危行业”时,大家的选择都不一样了。

    宇文温认为在这种时候,死板参考曾经历史上的事迹,对“当事人”进行“定向培养”,是一件类似于“刻舟求剑”的可笑行为。

    所以,他没打算特地为罗士信铺垫什么人生道路,不打算给予太多特殊照顾,因为这对于其他人来说不公平。

    是金子就会发光,那么新时代背景下,不需要刻意开通“便捷通道”,罗士信应该也能够有所作为。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才知道。

    刘波儿想要将罗士信收在帐下,从军报效朝廷,宇文温认为这就不错,因为刘波儿就要坐镇河西,免不了要和西突厥打交道,届时,就看这位年轻的小将有何种表现。

    如果表现好,就入军校深造,而不是一上来就到军校学习。

    宇文温能够理解“热血青年”罗士信想出人头地的心情,这位没什么文化,满脑子都是马上取功名,如果现在让其到军校深造,恐怕会适得其反。

    原因有二:第一,因为罗士信文化水平低,极大可能无法通过入学考试,而军校的入学制度必须严格遵守,所以不能随意破例。

    即便入了军校,因为文化课跟不上,连带着其他课程也学不好,大家上课听教员讲解知识听得入神,他就宛若听天书。

    同学们讨论战术、战例,研究地图,讨论各种技术兵器,他却无法插话,无法融入讨论圈,这样的学校生活是一种煎熬,而不是深造。

    第二,按照现有规则,军中士兵、基层将领若表现出色,可以不用进行文化科目考试即可进军校深造,在军校里学习文化知识,补基础再学其他科目。

    这样的培养顺序,比较适合罗士信。

    热血青年罗士信从军后,会发现打仗已经不是他想像的那样简单,磨练几年,感受到自己的不足之处,若有上进心,自然就有进军校深造的需求,

    一个人有了求学**,才会用心学习,事半功倍。

    这就是当前军校教育总结出来的经验,宇文温觉得可以因材施教,无论是先在军校学习再带兵打仗,还是先从军历练再入军校深造,都要因人而异,不能一刀切。

    正思考间,一名将领前来禀报说“准备就绪”,宇文温让随从把调查报告收好,起身后走出凉棚,来到射击场地旁。

    十名士兵分别站在各自的射击位上,手持新式火铳,准备就绪。

    一名将领见宇文温点头,便高声下令“开始”,士兵们便给手中火铳装填火药及弹丸(从枪口装弹药),因为动作麻利,所以很快都装填完毕。

    然后将击发装置上的击锤扳开。

    这些士兵手上的火铳,其击发装置虽然有击锤,但本来和击锤对应的击砧却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短短的金属管,而击锤上并无常见的燧石,完全是实心的小铁锤。

    若击锤合上,正好抵在金属管的管口处,士兵们从身边高脚桌子上的纸盒里拿出一枚小小的金属盖,轻轻一“盖”,就把金属管的管口盖住。

    装填完毕,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将手中火铳拿起、抵肩、瞄准前方百步外的稻草人。

    随着一声令下,士兵们扣动扳机,只听先后两声脆响,火铳铳口喷出大量白烟。

    射击完毕,士兵们按照操作流程清理火铳铳管、装填火药、弹丸,又给击发装置装上那小金属盖子,然后进行第二轮射击。

    之后是第三轮、第四轮,持续射击了十轮。

    十名士兵手中火铳,在这十轮射击中没有出现一次死火。

    宇文温看了看怀表,对士兵们这十轮射击所花时间之短很满意,随后走上前,来到一个射击位旁,伸手从纸盒里拿起一个小金属盖。

    这是最新的军工产品,名为“火帽”。

    火帽为铜制,其底部装着名为“雷酸汞”或“雷汞”的发火药,这种发火药一旦受到撞击就会爆炸。

    将燧发火铳的击发装置进行改装,将火帽作为发火装置,一旦受到击锤的撞击就会爆炸(小爆炸),产生的火花经由金属管进入枪膛,引燃火药,于是弹丸就被发射出去。

    火帽击发装置,比起燧发装置要好用得多,首先这种击发方式的成功率几乎是百分百,又不怕风雨,还不会消耗燧石。

    比起现有的燧发方式(雨太大容易失效,正常情况下发火成功率一般在八成)好很多。

    其次,火帽击发装置发火时,不会闪烁火光和烟雾。

    士兵手持燧发火铳射击时,击发装置正好位于面部(眼睛)前方,其小药仓里燃烧的火药绽放出火光,会晃花士兵的眼睛,甚至会有燃烧的火药颗粒溅射到人眼,造成伤害。

    所以,训练不足的士兵在用火铳射击时,扣动扳机后会下意识别过头、闭眼,然后手也跟着动,导致铳口偏移、射击精度严重下降。

    而那些坚持睁眼、不别头的士兵,双眼也容易被火光和烟雾弄得泪水直流。

    现在,有了这种不会闪烁火光、释放浓烟的击发方式,对于士兵来说是个不错的改进。

    在技术层面上说,这是一项了不得的技术进步,因为大周官军装备的火铳即将迎来升级换代,由燧发火铳变成火帽铳,全天候作战能力加强。

    宇文温看着手中小小的铜制火帽,激动之余,却觉得有些遗憾。

    有了“三酸”,那么雷酸汞的出现就是迟早的事,有了这种化合物作为底火,金属壳子弹、后装线膛枪的出现为期不远。

    然而,受限于落后的冶金、机加工技术,金属壳子弹、后装线膛枪无法批量制造,甚至制作一枚合格金属壳子弹的良品率都低得吓人。

    于是,不要说马克沁机枪,就金属壳子弹都无法量产,因为朝廷根本就承担不起相应的费用。

    所以折中的办法就是将前膛燧发火铳改为前膛火帽铳,即便距离枪械的最终形态还有质的差距,但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已经是“威力极度过剩”了。

    这样的火铳,不怕风雨,击发成功率几近百分百,步兵们手持这样的火器,配上火炮,在战场上已经不可能有对手。

    步兵用的火铳演变为火帽铳,骑兵用的手铳,同样也会演变成火帽手铳,那么,六发左轮手铳的时代即将到来,骑兵的战斗形态也会大变。

    宇文温拿着新式火铳,感受着铳管的温热,又想到了“热血青年”罗士信。

    时代不同了,不仅生活方式,就连战争的形态也发生了变化,自古以来的兵书,是不可能告诉大家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打仗,即便是将门子弟,面对热兵器依旧会束手无策。

    装备火铳又有火炮掩护的步兵方阵,是骑兵的噩梦,擅长骑兵作战的将领们,已经不可能如过去那样,用“陈旧”的战术来对付全面热兵器化的军队。

    那么,面对变局,曾经的隋末英雄们,在新时代里,会绽放出什么样的光彩呢?

第五百五十四章 六响子

    校场,宇文温策马疾驰,向前方竖着的人形靶靠近,待得距离接近至三十步,他从腰间抽出新式左轮手铳,瞄准人形靶扣动扳机,接连六声脆响过后,他和人形靶“擦肩而过”。www.uu234.cc

    调转马头,徐徐来到人形靶旁,宇文温仔细打量着这个靶子,发现其上只有一个弹孔。

    六中一,不到二成的命中率,成绩很差。

    但好歹有一发子弹上靶,不至于出现“零分”,这样的成绩,在初学者中也算是不错的了。

    这种火帽击发式的新式手铳已经装备军队,主要是骑兵使用,初学者骑在马上用这种手铳在三十步距离射击目标,很容易脱靶,一发都射不中。

    原因有三,其一,骑马射击会因为颠簸导致准头大失,这道理和骑马射箭类似。

    原因之二,手铳分量不轻,未经训练的人即便站在平地上单手握铳,也无法在较长时间(相对)内稳住铳口指向,遑论骑马瞄准目标。

    原因之三,手铳射击时有后坐力,连续射击时铳口上扬,没有经验或者腕力不足的人,控制不好这种上扬,甚至会因为后坐力、骑马颠簸等原因导致手铳脱手。

    所以,想要用好新式武骑,就得勤加练习,宇文温之前就有使用手铳的经验,所以虽然也算是新式手铳的初学者,好歹能有一发上靶。

    他策马回到出发点,下马后仔细打量着手中的新式手铳火帽左轮手铳,及其定装子弹。

    这是纸壳子弹,弹头为锥形,壳体为纸制,大小一如后世小票打印纸的纸芯,内装黑火药,尾部为火帽(底火)。

    虽然纸壳弹比不上金属壳子弹,射击完毕后的“抽壳”很麻烦,但是用在左轮手铳上正合适,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有可靠的火帽。

    因为雷酸汞的出现,火帽(底火)自然就出现了,以火帽(底火)击发为技术特点的火帽左轮手铳,现在也已经出现。

    这样的手铳,算是后装枪,有六孔弹巢,使用锥形弹头的纸壳弹,不长的枪管内有螺旋膛线,只要扣动一次扳机,就会触发弹巢和击锤的联动。

    因为是“左轮”结构,所以即便射击时遇到哑火、臭弹,也不会影响下一次射击,又因为是火帽击发,所以击发成功率不低于八成(六发射五发)。

    比起燧发左轮枪不到五成的击发成功率高许多,是唯一能实用化的线膛后装火铳,俗称‘六响子’。

    东西当然是好东西,但就是贵。

    一把手铳的造价三十贯,抵得上一匹普通乘用马的价钱,但更贵的是“耗材”:一枚纸壳子弹造价一贯,其中底火成本占了大头,扩动扳机连发六响,六贯就没了。

    打空五个弹巢,三十贯就没了,顶一把手铳。

    士兵需要进行大量实弹射击练习,才能较好掌握这样的武器,按照现有的训练经验来说,一个士兵每天射击十八发,连续两个月,才能来练出像样的铳法。

    也就是至少要消耗一千发子弹,才能“出师”。

    一千发子弹,价格就是一千贯,一支千人的骑兵队,想要让新式左轮手铳发作战斗力,光是射击练习就得消耗纸壳子弹一百万发,光是子弹的费用就有一百万贯。

    一百万贯是什么概念?

    去年,大周岁入(财政收入)之中的钱币收入,大概是四百万贯,一个千人骑兵队的弹药训练费,就占了钱币收入的四分之一。

    虽然岁入以实物为主(粮食、布帛等),钱币收入只占小部分,但从这样的对比可以看出,训练一支火器军队的成本有多高。

    要知道,官军不止要练这一支左轮手铳骑兵队,还有大量火铳兵、炮兵需要维持日常实弹射击训练,火器化军队每年的开支可不是小数目,单靠财政收入来维持,日子根本就过不下去。

    所以,孱弱的财政收入,是制约周军战斗力大幅提升的最大原因。

    连纸壳弹、左轮手铳都用不起,更别说用得起金属壳子弹、线膛后装步枪,因为落后的技术水平,导致合格的金属壳子弹造价昂贵,财政根本就支撑不起。

    没有金属壳子弹,就不可能有机枪,即便有,每分钟数百发射速的机枪,以现在的财政收入根本就用不起。

    工业时代的先进武器,封建时代的落后财政收入,两者之间巨大的差距,怕不是要几代人才能缩短。

    宇文温收回思绪,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手中的手铳上。

    很显然,要靠正常财政收入维持一支大规模的火器化军队根本就是做梦,必须另辟蹊径。

    但军队又不能经商,否则后患无穷,所以,他想了另一个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那就是卖军火。

    官府对民间销售军火(特定地区),以此获取巨额利润补贴官军,让官军能以较低价格装备新式火器、弹药,能够以较低成本维持日常实弹射击训练。

    这样做的效果很显著,民间武装队伍(镖局、武装商队、开拓团、狩猎队、捕奴队等)对火器的需求量很大,而借着“民用武器”的丰厚销售利润来补贴官军,能使官军将士的火器射击水平大幅提升。

    但副作用也很明显,那就是治安问题。

    即便火器是在特定地区(边疆)销售,但必然会被不法之徒带入中原地区,对各地治安造成不良影响,当地官府的“维稳”压力骤增。

    这些流入中原的火器,可能被用于宗族械斗,可能被用于凶杀、刺杀,确实是不稳定因素。

    凡事有利有弊,火帽铳有限制的向民间销售,宇文温认为利大于弊,只要加强管理,流入中原腹地的少数火器成不了气候。

    更别说火帽、火药只有官府才能生产,控制销售总是做得到的,没有火帽的火帽铳,和烧火棍差不多。

    火帽铳将燧发铳挤出“市场”后,即便有人想造反,暗中囤积火帽铳,缺了火帽,也没什么用。

    相对这一个“弊”,民间尤其是边疆地区普及火铳,可是一件大好事。

    边疆的男女老幼都会用火铳,一个黄毛小儿,手持‘六响子’,就能把骑马来烧杀抢掠的强盗打死,如此一来,那些四方蛮夷,就会深深体会到何为“武德充沛”。

    。。。。。。

    柏海畔,郁郁葱葱的草地上,许多周军将士正忙着扎营、饮马以及各种杂务,与此同时,另一旁的宿营地上,并非官军的武装人员也在忙着扎营。

    官军讨伐西海吐谷浑,陇右“义兵”云起响应,是为“义从”,如今官军和义从们驰骋西海地区、协同作战,讨伐吐谷浑及党项羌,将上千里荒凉之地搅得鸡飞狗跳。

    义从们的宿营地内,一名年轻的官军将领缓缓走着,走向官军宿营地,他腰间别着的四把‘六响子’,引来义从们羡慕的目光。

    徐世感受着这种目光,特意把双手背在后背,以便让腰间插着的四把左轮手铳更显眼。

    新式左轮手铳,俗称“六响子”,弹巢可装六粒纸壳子弹,接连扣动扳机,那就是六响,故而得名。

    ‘六响子’如今是官军装备的武器,但主要装备骑兵,因为不怕风雨、发火率高,在近距离骑战中几乎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所以深受将士们好评。

    即将从军校毕业的徐世,如今和同学一起在西海道行军中“实习”,他在军校里练过手铳,所以“铳法”了得,此次随军出征,携带四把‘六响子’纵横战场,立下不少战功。

    协助官军作战的义从们,当然久闻‘六响子’的赫赫威名,如今见着这位年纪轻轻的官军将领腰插四把‘六响子’,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陇右地区的官府,允许登记在册的镖队、商队、义从购买火器,‘六响子’就是其中之一,手铳四十贯一把,子弹一粒一千五百文,可以说很贵,却是有价无市。

    道理很简单,好东西谁都想要,武装商队装备了这种利器,以一敌十不在话下,无论是在西海地区行商,还是攻打吐谷浑、党项羌各部抓生口,有了‘六响子’打头阵,无往不利。

    正是因为如此,官府在陇右地区销售的‘六响子’及弹药供不应求,以至于出现了“限量供应”,大家都把‘六响子’当做宝贝。

    能够携带‘六响子’的人,多为骁勇之人,腰间插着一把‘六响子’已经不得了,若是插着两把,旁人一眼看去就觉得很威风。

    现在,大家见着这位年轻官军将领一人就腰插四把‘六响子’,如何能不羡慕。

    徐世小小的炫耀了一下自己的‘六响子’,转到官军营地,正要往大帐而去,却见一名年轻将领坐在草地上,仔细擦拭手中的‘六响子’。

    看其含情脉脉的神态、轻柔的动作,感觉不像是在擦拭兵器,而是在擦拭小娘子的胸脯。

    徐世走上前,干咳一声:“阿信,莫要再擦了,再擦就擦破了...”

    单雄信闻言转过头,见是好友徐世,笑道:“铁做的手铳,怎么能擦破?”

    徐世蹲在旁边,说:“不是,这手铳按要求保养就行,你整日擦呀擦的,莫非闲得慌?”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六响子’可是保命的家伙,不仔细保养,关键时刻出问题怎么办?”

    “哟呵,,单将军怎么说话愈发文绉绉的了?”

    单雄信笑了笑,继续擦手铳。

    这手铳确实是宝贝,必须小心伺候,单雄信此次随军出征,一直都在冲锋陷阵,手中除了马槊,就少不了这‘六响子’。

    三十步距离内,扣动扳机,“砰砰砰”六响,六个敌人倒地。

    不用换子弹,直接抽出另外一把,又是六响过后,再杀六人,槊法娴熟的单雄信,和同袍一样,已经渐渐“喜欢”上了这种火器。

    上级说的对,打仗就是要高效率杀人,比起用马槊一个个的“捅”,手持‘六响子’冲到人群里“左右开弓”,一下子就能杀掉十来人,省力又省时间。

    数十名手持‘六响子’的骑兵突入敌阵,足以将敌阵撕开,不要说乌合之众的吐谷浑、党项羌,就是碰上突厥骑兵,也可以以少敌多。

    火器的威力之大,让三仗(弓箭、槊、刀盾)黯然失色。

    对于好友的感慨,徐世深表认同,他以前觉得去军校深造是浪费时间,去了之后才知道,是自己井底观天了:不入局军校,如何会用火器打胜仗?

    徐世出身官宦之家,自幼读书识字,所以被父亲安排考军校,以军校毕业生的身份从军。

    而单雄信却不同,虽然也能写能识字,却选择直接从军,因为他觉得这样才“见效快”:自古以来,打仗都是靠沙场磨练,没听说在学校学习就能学成名将的。

    然而时代不同了,单雄信从军后,发现火器对于打仗的胜负影响很大,他随军到西海地区讨伐吐谷浑,接连两年的小规模作战,让他觉得骑兵近战时,首选武器不再是马槊、马刀,而是‘六响子’。

    只要勤加练习,二十步甚至三十步距离内,手持‘六响子’的骑兵,可以轻易击溃数倍于己的敌人,尤其是在轻骑追击时,若中了埋伏,只要手中有‘六响子’,定能打得伏兵抱头鼠窜。

    武将爱宝马,是因为一匹宝马是武将作战能力的保证,而现在,‘六响子’也是武将作战能力的保证,所以,多次靠着‘六响子’杀透敌阵的单雄信,将其当做宝贝,每天有空都要仔细擦拭一番。

    ‘六响子’很重要,火炮更重要,单雄信以亲身经历,感受到军校学习的必要性:时代不同了,光是弓马娴熟还不行,会不会用包括火炮在内的火器,才是能否成为名将的关键。

    这样的体会,徐世也有,他在军校学习数年,明白了许多火器作战的新战法,虽然骑兵依旧是战争的主力,但是装备并且能用好火器的骑兵,战斗力才能大幅提升。

    以这两年朝廷对西海地区吐谷浑、党项羌的攻势为例,装备了‘六响子’的官军和义从,小股骑兵作战的能力很强,不怕伏击,所以可以如同撒网般撒出去,将辽阔而荒芜的西海地区“笼罩”起来。

    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擅长逃跑的吐谷浑、党项羌各部很难摆脱追击。

    即便使出拿手的诈败、设伏伎俩,也无法吃掉装备‘六响子’的小股骑兵,于是,短短数年时间,对方的处境越来越不妙。

    说着说着,单雄信说起自己听到的消息:“我听说,那吐谷浑的可汗又要请降了。”

    “请降?他当朝廷是傻子?”

    徐世笑起来,笑得很开心:“没了这几年从西海地区抓来的生口,陇右棉花种植园的规模哪里能迅速扩大?那狗屁可汗说的话,听在朝廷耳里,能有陇右种植园主们的联名陈情重要?”

    “西海地区诸羌,那么多野人不抓,种植园主能答应?”

    “我家也种棉花,也想要便宜的奴工,奈何身处中原,不方便,陇右就不同了,那么多义从,那么多武装商队往西海地区涌,可劲的抓生口,热闹得紧,吐谷浑想服软?太晚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锻炼

    大帐内,西海道行军总管宇文十五正在研究舆图,琢磨下一阶段的作战方向,西海道行军追击吐谷浑一部,于前几日在柏海附近地区追上并予以重创,俘获大量俘虏和牲畜,算是一个不小的胜利。www.uu234.cc

    但吐谷浑的可汗慕容伏允依旧“在逃”。

    宇文十五不得不承认,这位吐谷浑可汗的逃跑功力了得,官军历次出击,慕容伏允都望风而逃,每次都能避开最要命的追杀。

    正常情况下,连战连败的可汗其威望会大幅下降,国内贵族必然怨声载道,然后众叛亲离,一如当年的西突厥达头可汗那样。

    但是,慕容伏允的地位似乎未受影响,贵族们没有什么过激行为,慕容伏允不像其兄慕容世扶那样,继位没几年就死于非命。

    之所以如此,宇文十五觉得也许是慕容伏允采取的政策符合其“国人”(大贵族)的要求,那就是绝不向周国真正臣服。

    说白了,就是做买卖赚钱不如抢劫来钱快,国人们还是希望从事“抢劫”这一很有前途的营生。

    吐谷浑所在的西海地区,相对陇右、河西十分荒凉,吐谷浑各部靠着放牧,用相对不多的畜牧产品和中原商人做买卖换东西,购买力不强。

    所以倾向于抢劫陇右,以获取大量财富和人口。

    吐谷浑的国人们,想的是做狼而是不是做狗,当情况不对时可以夹着尾巴学狗叫几声,等到情况有利于自己时,就凶相毕露,嚎叫着扑向猎物,这样的势力,是养不熟的。

    虽然慕容伏允已经派来使者,向宇文十五求和,并且请求到长安面见天子谢罪,但宇文十五觉得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吐谷浑全国上下,主流意见就是和周国虚以委蛇,慕容伏允若是敢真的臣服,下场就是死于暗杀或政变。

    所以,宇文十五对于对方的求和不置可否,又派人护送吐谷浑使者前往邺城,让其向天子痛哭流涕。

    但宇文十五知道天子不会上当,所以,现在该打还是打,反正天子就没想过收服吐谷浑,对方一心找死,朝廷就要成全对方。

    连带着把党项羌也收拾收拾。

    宇文十五的目光,移到舆图上标有“党项各部”的位置,他知道党项诸姓之中,拓跋部实力最强,是吐谷浑的坚定盟友,所以接下来的作战目标,也要把拓跋部囊括在内。

    这样一来,需要拉拢党项其他部落,协助官军作战。

    党项羌有许多部落,其中以拓跋氏实力最强,拓跋部落的酋帅和吐谷浑可汗是亲家,所以目前行踪不明的慕容伏允,有可能跑到其亲家那里避难。

    而党项诸姓中的细封氏,如今表现积极,愿意协助官军讨伐吐谷浑和党项拓跋部,这个部族很识时务,很有“发展潜力”。

    但是,依旧不可信,宇文十五判断对方不过是借刀杀人,日后羽翼渐丰之后,说不定又要变成一匹狼。

    宇文十五知道天子的打算,那就是求人不如求己,朝廷如今正大力经营河湟谷地,然后允许陇右豪强、大户组织“义兵”(捕奴队),到西海地区掳掠生口。

    与此同时,每年派兵入西海腹地,在“义兵”的协助下,对吐谷浑、党项羌各部进行“扫荡”,顺便让军校生“实习”,在战斗中锻炼自己的带兵作战能力。

    这是一石多鸟的政策,既可以发展陇右地区的棉花种植业,还可以削弱西海地区吐谷浑、党项羌各部的实力,又能让军校生获得锻炼机会。

    等到河湟谷地经营好了,粮食产量充足,等河湟谷地通了电报线,或者兰州和关中通了铁路,到时候,朝廷对西海地区的兵力投送能力会大幅增强,届时就是吐谷浑、党项羌各部做出选择的时候。

    要么真正臣服,要么死。

    。。。。。。

    翌日,大帐内,宇文十五召集随军作战的军校生开会,青涩的军校生们,按着“学号”顺序依次发言,宇文十五和几位主要将领还有军校教官静静听着。

    军校是培养打仗人才的地方,但为了防止培养出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军校必须提供机会,让学生们有机会参战锻炼,通过实际的带兵打仗把理论和实际结合起来。

    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但从教育的角度来说,稚嫩的军校生“实习”时,面对的对手不能太强,否则很容易夭折。

    所以,吐谷浑是不错的练兵对象,朝廷接连数年在西海地区用兵,实际上打的是“教学战”,让“应届”军校毕业生进行实战演练。

    行军的将帅,实际上扮演“保姆”的角色,自己能否立功倒是其次,主要是创造机会,让军校生们得到锻炼。

    本次会议首先对前一阶段的作战进行总结,每一位军校生都要发言,陈述心得。

    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应届毕业”的军校生,在结束军中实习之后,要撰写“论文”,论文要经过学校的评委会评审,以确定实习成绩,而实习期间的阶段总结很重要。

    其次,对于本次出征下一阶段的作战发表意见,虽然军校生发表的意见不会作为西海道行军的作战方针,但可以作为参考,同时也让教官们考察一下学生们的战术眼光。

    最后,军校生还要对西海地区的未来战略形势发表看法,然后进行讨论,即便学生们提出的看法再幼稚都不要紧,这样的讨论,其重点就是锻炼学生们的战略眼光。

    从军校毕业的学生,将会是军队的骨干将领,代表着官军的未来,也许多年以后,会有人成为坐镇一方的边疆大员,随时要提供意见,供中枢决策时进行参考,所以基本的战略眼光是要有的。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天生帅才,不是每个人天生具备高超的战略眼光,所以需要不断学习、总结,而时不时举办讨论会就是一个学习、总结经验教训的好办法。

    现在,与会的军校生们,对西海地区未来的形势发展进行判断,大家根据这段时间以来接触的各类信息,讨论出一个可能。

    广袤的西海地区(不限于西海周边)虽然荒凉,但其间居住着大量番部,吐谷浑、党项羌、白兰羌事实上只是西海地区东部的势力。

    西海地区的西部,除了已有的大国羊同、女国苏毗以及诸羌,有一个新兴的势力不容小觑。

    那就是“蕃”。

    “蕃”诸部里,有一部族的势头发展强劲,极有可能统一诸“蕃”,所以诸“蕃”所在地区可能会形成一个新兴的势力。

    按照弱肉强食的准则,这样的势力一旦崛起,暮气沉沉的羊同、苏毗恐怕不是对手。

    军校生徐世根据自己和同学们从俘虏口中问来的情况,对诸蕃所在地区的情况做了大概的汇总:

    “按着俘虏所述,西海地区气候逐渐温暖,而诸蕃活动的地区,已经开始大量种植农作物,并且兴修水利实行农灌,与此同时兴矿冶、商贸,又开盐井,逐渐从游牧、渔猎变成定居。”

    “学生等以为,这意味着一旦诸蕃统一,其势力范围内会有充足的盐、粮草、兵器供应,还有大量青壮作为兵源,如此实力下,必然倾向对外扩张。“

    “所以,若说未来五十年内西海地区有无大患,学生等以为,相比东部吐谷浑、西部羊同,诸蕃的情况需要密切关注。”

第五百五十六章 锻炼(续)

    叶榆池畔叶榆城,西郭内市场里热闹非凡,来自叶榆池周边诸诏的商人聚集在叶榆,用各种特产换取中原商人手中的商品,然后销往各地。www.uu234.ccwww.uu234.cc

    中原的商品五花八门,有日用品,有奢侈品,每一样都是诸诏需要的,而诸诏手中的金银,也是中原商人青睐的等价物,所以叶榆边市的贸易额逐年上涨,边市规模越来越大。

    内城城墙上,许多身着戎服的年轻人靠着女墙,眺望市场里的热闹景象,时不时低声交谈。

    他们是军校“应届毕业生”,到南中“实习”,随军辗转于群山峻岭之中,在河谷、密林深处和诸蛮交战,风餐露宿,喂了大半年蚊子,如今已锻炼出来,褪去了最初的青涩。

    昔日让人闻之色变的烟瘴之地,让人看见就头痛的崇山峻岭,对于现在的就军校生而言,已经不是什么禁忌之地。

    “那面旗帜..是‘浪穹诏’的旗帜吧,怪显眼的,生怕别人看不到。”

    “哎哟,看不看得到,反正市场里他家也有邸店,回头客那么多,还怕买卖做不成?”

    “我说,诸诏真的有商队走陆路去天竺?据说这一路上都是崇山峻岭、深山老林,运费怕是不低,这买卖不怕亏本的么?南司的大海船直接走海路去天竺,可不比他们方便许多?”

    “我觉得吧,这一路上也有许多蛮部,兴许诸诏的商队是和沿途蛮部做买卖,不一定要把东西贩到天竺去。”

    “你这说,好像也蛮有道理,不过听说,从这儿往西南去数百里可以抵达骠国北境,骠国南部靠海,南司的海船时常靠泊海港,和骠国做买卖,是不是真的?”

    “报纸上是这么说的,想来应该不差吧...”

    “我还听说,听说南司在骠国开的海港是在一条大河入海口处,若乘船沿着那大河逆流而上,可走千余里,然后转陆路,向东北方向走陆路七八百里,就能到叶榆。”

    “不用听说,是真的,南司的探险队就走过全程来到叶榆,如今这段陆路,由诸诏商队承包,所以人家心急火燎的在叶榆进货,货进得少,就赚得少。”

    议论声中,一名年轻军校生看着前方市场陷入沉思,同学们见他沉默寡言,未参与讨论,打趣道:“定方,莫不是打算做边贸吧?”

    “嗯?边贸?”苏定方闻言一愣,随后回过神来,眯起眼:“这种秘密都被你识破了,看来得灭口...”

    那人笑道:“别,这么多人都识破了秘密,你可灭不了口!”

    “灭不了?一会我请大家吃辣椒面,辣到你们喉咙冒火,连话都说不出来!”

    “呐,你说的,请客!辣椒面,人人有份!”

    嬉笑声中,大家的议论焦点又转到南中的山山水水,苏定方继续看着市场,思考着问题。

    苏定方是军校生,姓苏名烈字定方,以字行于世,今年二十三岁,入学前就有领兵的经验,因为当年父亲作为郡守,时常带兵围剿强人、马匪,他带着部曲助战,所以不是战场新手。

    但是,考入军校之后,他发现自己要学的军事知识有很多,尤其火器这种新式兵器,是无法在以前的兵书里找到作战方法的。

    经过数年学习,临近毕业之际,“应届毕业生们”要随军进行实习,体验实战,实习地域要抽签,苏定方抽中了南中,于是在南中喂了大半年的蚊子。

    多亏有蚊香、各类防虫药膏和祛湿的大碗茶,苏定方和同学们才在这烟瘴之地“幸存”下来。

    南中到处都是山、密林,作战的战法和平原地区截然不同,苏定方和同学跟着官军还有义兵(捕奴队)辗转各地,吃了许多苦,总算深刻体会到什么是“山地战”、“丛林战”。

    一说到打仗,许多人脑海里就浮现出千军万马呼啸而过的场景,但那是在平地多的中原,在这到处都是山的南中,大规模骑兵冲锋根本就冲不起来。

    军队沿着山路前进,基本上都靠双腿翻山越岭,若是兵多,行动速度缓慢,队形也施展不开,若是兵少了,前后左右都是山和密林,一不留神就会中埋伏,全军覆没。

    不适应的人,看着四周的山林,心中打鼓,很容易风声鹤唳。

    所以,在这种地方打仗,靠的不是兵多,而是兵精。

    这就是军校生们的感悟,所谓“山地战”、“丛林战”,确实和平原地区不同。

    但核心战术思想都是一样的:以少数精兵突击,以动制静,迂回包抄,直击敌军要害。

    这一核心思想,无论是平原上的骑兵对决,还是步兵翻山越岭迂回包抄,都不会变。

    他们在学校时,学过当年官军平定南中的战例,当时,鄂国公史万岁,率领区区数千战兵,在南中的群山峻岭间轻装前进,风餐露宿、就食于敌,辗转千里,打得爨氏大军首尾难顾。

    最后,硬是来个“黑虎掏心”,击破爨氏首领所率军队,将其擒获,随后部众一哄而散,南中平定。

    若是朝廷派出数万大军入南中,且不说要花多久才平定爨氏,就说军需消耗、动员的随军青壮,恐怕会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所以,鄂国公不愧为当世名将,无论麾下是骑兵还是步兵,无论战场是草原、平原、丘陵还是崇山峻岭,都能够以少数精锐战兵迂回包抄,直击敌人要害,打胜仗。

    我,将来也要做到!

    苏定方时常以鄂国公史万岁的战绩来激励自己,所以即便抽签抽中南中也不气馁,因为名将无论在哪种地形作战,一样能取胜。

    与此同时,要想成为名将,打仗还得多动脑子。

    军校教员在进行战例分析时,就向学生们分析过,为何鄂国公能以区区数千兵在南中辗转千里却不失锐气:只是路过,而不是沿途攻城拔寨。

    南中爨氏实力雄厚,但各部之间矛盾颇多,面对外来之敌周军,虽然心中警惕,却未必愿意全力以赴。

    道理很简单,一旦某个部落和周军拼得两败俱伤,那么战后自己就很容易被其他部落吞并,所以各部酋帅的态度实际分为两面:

    明面上喊打喊杀,暗地里却是对周军‘目送出境’,只要周军不进攻他们的寨子,他们就不会主动或者全力出击。

    而周军巧妙利用了这样的心理,在南中地区转战千里,基本上只要沿途部族不拦路,也就不过多纠缠,除非为了补给,否则不会强攻什么寨子。

    于是,鄂国公领着数千精锐,就在南中腹地转来转去未逢敌手,径直往爨氏老巢而去,一战破敌,生擒敌酋。

    一如数百精骑突入万军之中,避开大阵径直往敌方中军而去,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把敌军主帅击杀或者生擒。

    这样的战例,让苏定方每次琢磨都觉得热血沸腾,他暗暗发誓,自己有朝一日,也要如同鄂国公一般,无论在什么地形的战场上都能打胜仗。

    打仗,必须动脑子,不能一味蛮干,这就是苏定方的心得,那么,既然在南中“实习”,他就要认真观察当地形势,一旦将来自己有机会在南中作战,那就用得上了。

    眼下,他就在琢磨叶榆池周边地区的诸诏,亦或是“六诏”。

    叶榆池周边,生活着许多蛮部,这些蛮部自称“某某诏”,其中的“诏”,是蛮语“部族”的意思。

    弱肉强食,是世间的生存法则,在这南中的崇山峻岭之中,大小部落相互攻伐、兼并,诸诏也不例外,经过多年的腥风血雨,如今诸诏数量渐渐减少,形成几个实力较强的“诏”。

    是为:蒙诏、越析诏、浪穹诏、赕诏、施浪诏、蒙舍诏这六诏。

    当然,这六诏还管着几个依附的小诏,但将其吞并是迟早的事。

    朝廷平定南中,至今已有十八年,开发、经营南中,也有将近十八年,为了防止南中大族爨氏死灰复燃,为了压制诸蛮,朝廷借助六诏的力量,以其为鹰犬,弹压地方。

    这种做法,实际上有养虎为患的风险,因为啃食年老猛兽长大的幼兽,很大概率变成更凶猛的猛兽。

    政事堂诸公,难道没有意识到这个风险么?

    苏定方如是想,他根据这大半年在南中的耳闻目睹,以及各种经历,琢磨出朝廷在南中的布局非常有意思:朝廷与其说是在防爨氏,不如说是在防六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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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文穿越到北周时期,化身宗室贵族西阳郡公宇文温,娶得如花美眷。 按历史轨迹妻子即将被皇帝强占,随后皇帝更是因此杀夫夺妻,而不久后篡位建立隋朝的隋国公杨坚也将对宇文一族举起屠刀。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余文决意反抗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逆水行舟。 隋国公,听说你要造反? 天地良心啊杨广老弟,你们家倒霉我也不想的。 李爱卿,你家李建成和李世民怎么又打起来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昏君,把天下交出来!逆水行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逆水行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逆水行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