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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米糕羊     逆水行周txt下载     逆水行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五十七章 声誉

    上午,叶榆城西,准备就绪的商队开始出发,驮马脖下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响声,无数铃铛声汇聚在一起,宛若一曲美妙的乐曲。www.uu234.cc

    拥有上百匹满载货物驮马的商队,浩浩荡荡向着西面前进,伴随着“丁零当啷”的铃铛声,向云雾弥漫的绵延群山前进。

    西川贸易公司叶榆分号前,有见多识广的中原行商,认出这踏上旅途的商队,属于浪穹诏。

    浪穹诏和其他五诏一起被称为“六诏”,这六诏得朝廷许可,获得参与边市、与西川贸易公司做买卖的“贸易许可证”,可以在叶榆城里设邸店,方便做买卖。

    这六诏,作为西川贸易公司的“分销商”,组织商队,将从西川贸易公司以及中原商人手中收购的货物销往西南面的骠国、北面的诸羌之地,亦或是销往遥远的天竺。

    这种转手贸易的利润十分丰厚,让昔日囊中羞涩的六诏很快富裕起来,各诏商队的规模快速扩大,而商队随员的衣着,也由一开始的衣衫褴褛,变成衣帽鞋袜俱全,人人还外罩一件绘有图案的裆,彰显各自归属。

    谁都不会和钱过不去,所以六诏诏主对于朝廷十分恭顺,因为一旦做错了什么事惹怒朝廷,取消“贸易许可”,那么其诏必然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要说从此无法做买卖,朝廷会号令其他五诏群起而攻之,没有哪个诏能在围攻中活下来,即便侥幸击败五诏联军,若官军出击,一样要完蛋。

    因为朝廷对南中地区的控制能力日益增强,所以叶榆池周边地区的规矩已经定下,六诏之间停止相互攻伐,老老实实作为朝廷的鹰犬,有事时派兵协助官军平叛,平日无事,就作为“分销商”,做买卖、赚大钱。

    所以,到叶榆做买卖的中原行商,免不了和六诏商人打交道,用各种商品,换取六诏商人手中的金银、宝石、翡翠、玉石以及各类特产。

    其中,尤以玉器、翡翠最为热销,大多产自骠国北境的玉石、翡翠原石,被六诏的商队运到叶榆,中原行商将其买下,然后直接在叶榆城内作坊将其雕琢加工成各类玉、翡翠首饰,再运回中原销售。

    这样的买卖,利润可达十倍以上。

    所以,叶榆城内交易量最大的货物之一就是玉石和翡翠原石,而“产自”叶榆的玉器、翡翠制品,如今在全国都已打响名气。

    当然,叶榆城内有许多商家销售玉器、翡翠,根据商号声誉的不同,价格也有不同,此刻,正在西川贸易公司叶榆分号办事的赵旭,其玉器店就是叶榆城内玉器、翡翠行业的“老字号”。

    当年,朝廷平定南中,随后开始经略南中,赵旭跟着叔叔进入南中经商,可以说是头几批入南中“开荒”的蜀商。

    一转眼,十七年过去,当年未满二十的赵旭,如今年近四旬,名下产业、邸店若干,是家族买卖的顶梁柱,有名的豪商,蜀商之中的后起之秀。

    他努力拼搏了十七年,拼下来的家业都在南中,无论是在朱提、味城、昆明还是叶榆都有邸店,而叶榆城里的玉器店,如今是他手中最肥的一只母鸡,一只下金蛋的母鸡。

    此时,经理室里,赵旭正和西川贸易公司叶榆分号的“经理”钱钰交谈,商讨一些事情。

    “老赵,公司之前接了宫里下的订单,要为妃主们准备新款首饰,你这边分包的订单,可不能出纰漏,不然我这里很难交代。”

    面对钱钰的嘱咐,赵旭几乎要拍着胸脯保证:“钱兄放心,鄙号的首饰,品质绝对有保证,都是上好的玉料、翡翠,绝不会有瑕疵!”

    “老赵,不是我嗦,你多盯着点,盯着工匠,宫里人眼尖得很,若是发现首饰什么不对劲,虽说不至于杀头,但日后这买卖就不用做了....”

    钱钰说完,喝了杯茶,又说:

    “如今那些权贵家眷,眼睛都盯着宫里,宫里妃主喜欢用的首饰,其出品商号在她们看来就特别顺眼,你的老字号,声誉得来不易,招牌可不能砸了。”

    “是是是,承蒙钱兄照顾,这声誉,小弟必然珍惜....”赵旭为钱钰沏茶,随后问:“那么,小弟有一事不明,还请钱兄指点一二。”

    “你我交情,哪用什么‘指点’?”

    “钱兄说的是,那么...不知美洲酋帅们,要这么多玉器作甚?”

    “你也看过报纸吧,据说美洲土著是殷商遗民,所以人家喜欢玉器是理所当然的。”钱钰说完,拿出一叠资料,摆在赵旭面前:

    “这是北司和对方谈的买卖,唤作“定制”,就是为对方定制各种样式的玉器,对方提供图案,北司就按着着图案,在国内找作坊制作出相应图案的玉器。”

    “这买卖很重要,北司绝不允许搞砸,所以国内接订单的商号,都得老老实实做首饰,不要以为可以耍小聪明糊弄过关,南北两司还有西川公司的人精多得是,你们糊弄不了人家的。”

    “哪能糊弄哟,我这老字号,一向注重声誉....”

    赵旭看着资料,几乎要拍着胸脯做保证让钱钰放心,他的玉器店好不容易压倒众多竞争者,通过做媒的西川贸易公司,拿下了北洋贸易公司的订单。

    美洲的酋帅们很喜欢玉器,所以北洋贸易公司拿回来大订单,赵旭的老字号成为承包商之一,要在规定时间内,制作出和设计图案一模一样的玉、翡翠首饰。

    这买卖要是做好了,后续每年都会有订单,利润不用愁,所以赵旭很重视。

    西川贸易公司同样很重视这种合作,因为公司的“业务范围”是南中、黔中、蜀地、还有西海地区,基本上都是陆路贸易,运输成本较高,为了保证利润,一直在开发重量小、利润高的商品。

    玉器、翡翠就属于这种商品,不仅国内需求量极大,难得有做海贸的北洋贸易公司拉来大订单,开辟美洲市场,那么西川贸易公司无论如何都要确保这买卖长期做下去。

    所以,决不允许奸商败坏公司的声誉。

    总号位于益州成都的西川贸易公司,是和南北两洋贸易公司、瀚海贸易公司并列的大型贸易公司,如今被人称为“四司”,相互间的合作越来越密切,谁要是敢破坏大家的“钱途”,谁就要倒霉。

    钱钰说着说着,不忘交代老友:“虽说西川公司专营南中贸易,朝廷不会管太多,但公司知道分寸,知道什么买卖能做,什么买卖不能做,你们也要明白。”

    “朝廷要经略南中,打的是以发展商贸聚人气的主意,但是,买卖总要讲个尺度,朝廷禁止销售的东西,你可不能碰,碰了,就要倒霉。”

    “要知道,朝廷的耳目到处都是,你不要以为偷偷摸摸卖些违禁品,可以瞒天过海。”

    “卖残次品,不过是损毁自己老字号的声誉,砸自己的招牌;卖违禁品,那是要掉脑袋的!”

    “知道知道,这种事,大家心里都有数,谁敢和朝廷过不去呢?”赵旭对于好友的提点十分感激,又起身为对方斟茶。

    确实,做买卖要注意分寸,卖残次品丢声誉,卖违禁品就是丢性命,孰轻孰重..

    我这个朝廷密探,当然分得清。

第五百五十八章 成熟

    下午,风轻云淡,官道上行人来去匆匆,一群镖师押着镖车向前行进,虽然前方不远处便是昆州州治昆明,但镖师们依旧警惕的观察着四周。www.uu234.cc

    走镖这碗饭可不好吃,累且不说,稍有不慎容易丧命,所以从镖队离开镖行时起,直到抵达目的地、镖物安全入库,镖师们都不能懈怠。

    数骑疾驰从后而来,看其打扮,是官府的驿使。

    驿使很快和镖队擦肩而过,向前方昆明城疾驰而去。

    几名镖师把手从腰间拿开,随着镖车继续向前走。

    路旁大树下,十几个盘腿坐地休息的男子看着镖队从眼前经过,默默无言。

    他们身边放着几辆装着布袋的独轮车,又有弓箭、长棍、佩刀,甚至还有双筒猎铳,所以引来镖师们的关注,不过这几位男子并无任何“奇怪”动作,所以镖师们也没有什么过激行为。

    待镖队通过后,树下之人中较为年长者低声说:“你们可注意,方才几匹骑者经过时,那镖队里,有镖师往腰间摸什么?”

    一个年轻人回答:“掌柜的,那莫非是手弩、飞镖之类?”

    “是六响子。”年长者答道,随后补充:“连发六响,六颗铅子,每颗打在人身上,不死也残。”

    众人惊叹:“喔,原来镖队真有六响子啊...若可以,真想买来防身。”

    六响子的大名,许多人都听过,这玩意是一种火器,又名“左轮铳”,手里有一把,对着围上来的歹人“啪啪啪”射击,瞬间可以放倒数人,实乃外出旅行时的防身利器。

    经常要长途跋涉、风餐露宿的行商们,都想有这样的防身利器,所以即便这种利器再贵,大家都想买。

    年长者听了伙计的感慨,笑着摇摇头:

    “想买可不容易,只有登记在册的镖行、商行才可以限量购买,我们这般小小行商,没资格,最多只能用猎铳。”

    他说完,交代伙计们:“南中但凡像样点的镖行,其镖队多少都配有几把六响子,你们日后路上碰见镖队,不要多事,不然容易倒霉。”

    那年轻人问:“掌柜的,那是不是...那些镖队会一言不合就射杀路人?”

    “那倒不至于,一颗子弹要差不多两贯钱,所以镖队都是把六响子拿来保命用,你当人家钱多烧得慌随便乱射?”

    “在路上碰到镖队不要盯着对方看,不要上去搭讪,也不需要特地回避以免显得做贼心虚,就当没看见即可,”

    “大家其实也不要太过担心,如今南中地界、官道沿途,可比当年太平得多,那些山蛮,都已经被官府清理得差不多了,一路上又有许多驿站、村庄,太平多了。”

    年长者说着说着,掏出怀表看看时间,随后招呼:“时候不早,大家也休息够了,赶紧入城,找个客栈歇息。”

    “好嘞!”

    众人答道,纷纷起身,理了理身上背着的包裹,又将防身兵器拿好,推着独轮车,向前方昆明城走去。

    道路两旁、篱笆墙内是一片郁郁葱葱,其间点缀着许多火红,那是已经成熟的辣椒果实。

    辣椒在南中的种植时间不长,但这种美洲舶来品深受各地百姓欢迎,其种植面积扩张得很快,昆明地区亦是如此。

    城外田间种植着大量辣椒,时值秋天,成熟的辣椒仿佛点点火焰将田野点燃,燃烧的田野环绕着昆明,让这座人气越来越旺的城池变得愈发灼热。

    这十几人的小商队,仿佛行走在火红的海洋之中,感受着“热浪”,期待着更加火红的明天。

    他们是蜀地商人,到南中做买卖,来的时候带着蜀锦等商品,回去时带着叶榆“出产”的玉器等南中特产,一来一回,两个多月时间,扣去成本,有翻倍的利润。

    一年走那么三、四回,收入十分可观,但是小本买卖雇不起镖队,所以一路上只能带着兵器防身。

    所幸,经过十七年的经营,从成都到昆明的官道沿途人气越来越旺,到处是驿站、村落,又时不时有游骑巡视,加上官府允许大家购买火铳,所以前往南中做买卖的蜀地小商贩越来越多。

    前不久,成都和长安的电报线接通,如今又开始酝酿架设成都至南中味城的电报线,这一切都在表明朝廷经营南中的决心。

    对于蜀地的许多小商小贩来说,远赴南中做买卖,风险变得越来越小。

    待到将来,益州成都至交州龙编的电报线接通,作为重要中转站的昆明,就真会成为行商们的第二故乡。

    。。。。。。

    午后,阳光明媚,长安皇宫,书房内,宇文温借着阳光,仔细端详着手中一张玉面具,这玉面具为白玉制成,做工精良,眼部镂空,为南中玉器之城叶榆城中老字号出品。

    他看着看着,有一种强烈冲动,想要把面具戴在脸上。

    但这样太不吉利了,所以只能看。

    玉文化,是中原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各种玉器在人们的生活中很常见,但玉面具的用途却有些特殊:要么是祭祀用具,或者殉葬品。

    按着汉时流行的下葬方式,死者带着玉面具,然后身着金缕玉衣(帝王级别)、银缕玉衣、铜缕玉衣下葬,据说能确保遗体千年不腐。

    宇文温可不想沾这种晦气,所以不想把面具戴起来,他之所以拿在手上琢磨,是因为这面具为北洋贸易公司即将售往美洲的商品,供当地酋帅、法师在举办各类祭典、法事时佩戴的面具。

    酋帅们可是花了重金定制中原的玉面具,一张白玉面具,按照北洋贸易公司的评估,大概能换回黄金一百两。

    以一两黄金等于十贯铜钱计,这面具的售价可能有一千贯,而要制作这样一张玉面具,成本不是很高,大概几贯钱而已。

    这是因为叶榆城内的玉器店已经开始用玉器车床加工、抛光玉器,所以加工成本和时间大幅下降。

    相比之下,美洲土著的玉器加工技术均为手工制作,虽然成品也不错,但耗时颇长,不仅如此,所用玉料很差,颜色多为深色,材质“浑浊”,完全比不上中原的高档玉料。

    从美洲回来的船队,带回了当地部落、城邦所用玉面具,这些玉面具实际上是作为“定制玉器”的“范本”,让中原工匠能够照葫芦画瓢进行“复刻”。

    宇文温看过这些美洲玉面具,现在和“定制玉面具”一比,“原版”明显要差些。

    因为边贸大兴的缘故,南中叶榆池畔的叶榆城能获得充足的玉石原料,故而玉器加工业十分发达,一旦这种“定制玉器”能做成长期买卖,由此产生的经济效益十分可观。

    宇文温将玉面具轻轻放到内有绸缎的盒子里,又从其他盒子中拿出一些拳头大小的玉人像,仔细端详起来。

    这些也是“定制玉器”,所以玉人像的风格异于中原,完全按照美洲本地所制玉人像进行“复刻”,但用料和玉像的精致程度却远胜于前者。

    如今是秋末,宇文温从邺城返回长安,待到明年春天,前往美洲的船队就会携带各种货物沿着黑潮前往美洲,用这些定制玉器,从那些出手阔绰的美洲酋帅手中换回黄金白银。

    宇文温以前可没有想过以“定制加工”的贸易方式,和美洲的酋帅们做买卖,因为光是做铁器换金银的买卖就已能保证足够的利润。

    然而没有人嫌钱多,逐利而生的北洋贸易公司能人辈出,不放过一丝能从美洲赚钱的机会,

    这机会一出现,对于南中的发展是利好消息,因为南中开发程度低,又没有什么特别火爆的热销特产,所以能够开发出玉、翡翠等资源,并且以此为“经济增长点”,确实不容易。

    宇文温让人将各类玉器收好、端走,自己在书房里来回走动,看着舆图上的南中地区,良久,长吁一口气。

    一转眼十八年过去,南中终于形成了成熟的商业体系。

    真不容易啊!

第五百五十九章 面具

    一座木制的平顶、锥形高台上,站着几名数名头戴鸟毛冠的男子,这些男子除了腰间围着宛若短裙的布,未着衣裤鞋袜,手舞足蹈的跳着舞。www.uu234.cc

    口中喃喃有词,看样子似乎是在做法,亦或是向上天祈祷着什么。

    平地上,又有数名相同打扮的男子,押着一个身上涂满蓝色颜料的“蓝人”走近高台,然后沿着台阶登上高台。

    高台上有一个高高凸起的祭案,“蓝人”被其他人抬上祭案,仰面躺着,四肢被人扯着向下压,这样的姿势让“蓝人”的胸腹隆起,从侧面看去,人和祭案形成“个”字。

    一名头戴鸟毛冠、玉面具的人,来到祭案前,手握黑色石刃(反握),高高举起,然后对着躺在祭案上的“蓝人”胸膛扎下。

    惨叫声中,一颗心脏离开胸膛,被那带着玉面具的人捧在手中,然后高高举起,仿佛是将这鲜活的心脏献给上天。

    随后,“蓝人”的脑袋被砍下,连同无头尸体一起,被人扔下高台。

    脑袋和尸体沿着台阶骨碌碌滚下来,那脑袋宛若皮球,滚得很快,落地后依旧向前滚,滚到宇文温脚下。

    身着戎服的宇文温,低头看着脚下的木制假人头,一脚踩上去,随后喃喃自语:“喔,居然是实木雕刻而成,道具师很用心嘛。”

    陪同天子参观军校的将领低声说:“陛下,这道具,还请让他们收起来吧。”

    宇文温点点头,把木人头轻轻往前踢,很快便有戴着鸟毛冠的人跑来,将假首级和假无头尸收起来,又有大量工作人员涌上高台,开始收拾各类道具。

    扮演大祭司的军校教师走下高台,将手中握着的石制匕首交给助教,走到宇文温面前行礼,然后对着簇拥在高台下、黑压压一片的学生们说:

    “大家都看到了,这便是美洲酋帅施行人祭的过程重演,是北洋贸易公司探险队亲历并详细记录的场景,根据有识之士的多方考证,这和殷商的人祭习俗类似....”

    “所以,美洲土著,很大概率是殷商后裔!”

    学生们听到这里纷纷交头接耳,站在一旁的宇文温,看着军校教师给学生们“洗脑”,一言不发。

    凡事过犹不及,这种“美洲土著为殷商后裔”的观点,不该由一国之君来宣扬,他只要开动舆论机器,不断向大家灌输这种观念即可。

    当“美洲土著为殷商后裔”这一观念深入人心,那么,“美洲自古以来为华夏故地”的说法,自然就会形成。

    宇文温想到这里,看看天色,又看向那带着鸟毛冠的教师。

    “美洲民俗表演”结束,接下来是“美洲风情展”。

    十余把形如船桨的武器,摆在武器架上,教师拿起一把,向围成一圈的军校生们展示,大家看着这来自美洲的武器,啧啧称奇。

    这种武器,主体为木制,形如船桨,全长大概五尺,而“桨”的两侧开槽,镶嵌着锋利的黑色石片,这些石片如同锯齿,而镶嵌着大量石片的“木桨”,被命名为“锯齿剑”。

    这“锯齿剑”的木制剑身呈现暗红色,不是正常的颜色,教师解释道:“这是一把杀人如麻的兵器,所以人血将木身染红...”

    “大家不要以为这兵器是玩具,实际上每一片石刃都很锋利,所以这种武器的杀伤力不可小觑,其杀伤方式为‘割、锯’....”

    学生们看着这种木石结合的玩意,根本就不相信是“杀伤力不可小觑”的兵器,一个个窃窃私语,满是怀疑的表情。

    教师拿着这把‘锯齿剑’走出人群,来到一匹病恹恹的老马旁边,看向学生们,说:“大家看好了....”

    学生们把教师和老马围起来,眼睁睁看着教师双手握着“锯齿剑”,奋力一斩,竟然将马头砍下。

    老马身首分离那一瞬间,围观的学生们情不自禁发出惊叹:事实胜于雄辩,能一“剑”斩马的兵器,再差也差不到哪里。

    然而,这样的‘锯齿剑’为木、石所制,威力却和铁刀相近,那是不是可以说,中原的铁制兵器反倒没什么优势?

    “铁制兵器当然比石制兵器好,这一点毋庸置疑。”身上沾着马血的教师,示意助教分发“锯齿剑”,让学生们拿在手中体验一下这种奇异的兵器。

    等所有人都挥舞过“锯齿剑”,他问:“大家觉得这兵器有何不妥?”

    有学生回答:“呃...这兵器..分量过重,比常见铁刀要重许多,恐怕在战场上挥舞时,会过快消耗体力。”

    其他学生点点头,又有人补充:“这兵器即便锋利,但是剑身为木制,想来强度有限,对付无甲或者轻甲目标也许还行,但对上铁甲或者钝器,恐怕容易断裂。”

    “大家说得没错,木石所制的‘锯齿剑’,即便锋利,却比不上铁制兵器。”

    教师开始根据探险队的调查报告,向学生们讲解美洲土著常用的这种石制兵器,以此让大家对于万里之外的“新大陆”有较为深切的感受。

    这种木、石所制“锯齿剑”,能做到锋利,但强度不行:首先,土著们是用动物粪便将石刃粘在木制剑身两侧的木槽里,这样的镶嵌方式,怎么能和浑然一体的铁刀比?

    其次,为了加强木制剑身的强度,只能增加材质分量,而且石刃的分量也不轻,导致一把‘锯齿剑’的分量过重。

    若只是在演武场上一对一格斗,这毛病不要紧,若是在千军万马交战的战场上,士兵们哪来那么多力长时间挥舞这种兵器杀敌?

    所以,当北洋贸易公司的探险队抵达美洲,向当地酋帅展示铁刀的威力时,对方直接把铁刀视若神兵,愿意用等重的黄金来换。

    铁刀深受欢迎,铁甲亦是如此,美洲土著所用兵器也有匕首、长矛、投矛以及箭矢,但矛头、箭镞俱为石制,对上由冷锻甲叶编缀的中原铁札甲,根本就破不了防。

    而对方的防具几近于无,因为气候炎热,士兵们和寻常百姓一样基本上是光着膀子,然后一块布缝成短裙,挡着裆部即可。

    美洲部族士兵不要说身着铁甲,就连皮甲都没怎么装备,精锐士兵们最多穿着厚布衣以作布甲。

    探险队接触到的美洲各部族,似乎都不会冶炼铁器,所以各部落、城邦的工具和武器多为石制,已在中原普及的铁制兵器、工具,在美洲深受好评。

    无数部落酋帅愿意用黄金白银,以及各种当地特产来换中原探险队手中的铁制品。

    听到这里,学生们不知该说什么,因为他们觉得美洲土著的战斗力好弱,而且其发展程度好像很差,生活状态正如报纸里所说,和殷商时期的人们类似。

    许多人不约而同冒出念头:所以他们果真是殷商遗民?

    那美洲就是'东商’或者‘东殷’?

    所以美洲也可以说是华夏故土?

    一直在“旁听”的宇文温,见着学生们那兴奋的表情,知道自己策划的宣传起了效果,他大费周章在军校搞什么“人祭表演”、“美洲武器展示”当然不是闲得无聊。

    提起美洲,中原百姓第一印象就是“遥远”、“不毛之地”、“到处都是茹毛饮血的蛮夷”等,这样的美洲,仿佛带着狰狞面具出现在世人面前。

    现在,他要把这个狰狞面具取下来,露出美洲的真面目,让百姓知道美洲并不是不毛之地。

    让探险者、豪商、亡命之徒们知道,美洲是个发财的好地方。

    只有这样,才能让“开发、移民美洲很划算”的种子,在大家心中生根、发芽。

    为将来可能会出现的“美洲移民潮”打好基础。

    宇文温对自己执政二十年的成就感到自豪,但他却不敢沾沾自喜,心中的危机感一直挥之不去。

    持续数十年的太平,充足的粮食供应,加上日渐改善的生活条件、医疗水平,会让中原人口呈现爆发式增长。

    那么,过得一百年,四到五代人时间,中原的人口相对于可用耕地,恐怕要出现“人多地少”的局面。

    加上难以抑制的土地兼并,导致国内矛盾激化,若这些矛盾无法缓解,战乱就要出现了。

    所以,宇文温觉得自己总得未雨绸缪,提前做些什么,为中原百姓在海外寻找更多的生存空间。

第五百六十章 面具(续)

    “美洲当地人从没见过轮子?”

    “嗯。www.uu234.cc”

    “真的从没见过轮子?”

    “是啊。”

    “这.....这是真的么?”

    被问得有些不耐烦的宇文温放下报纸,看着萧九娘:“当真,那地方到处都是山,沟壑纵横,像样的路都没有,哪来的车?没有用车的需求,哪来的轮子?”

    萧九娘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可是,可是....独轮车总是能用的吧?”

    宇文温哼哼着:“都说了,像样的路都没有,人家连青铜工具都没普及,拿什么来修路?既然没有像样的路,独轮车怎么用?”

    “那..那...那,那他们不是殷商后裔么?总知道轮子和车吧?”

    “难说,我打个比方。”宇文温,“我们一家,忽然逃难到海外荒岛避难,那里山多,没什么用车的余地,我们也不会制作车和轮子,等到了我们的曾孙,他们还记得车什么模样?轮子什么模样?”

    “技术的断代,一两代人就能变成现实,遑论过了千年,更别说那些美洲土著生活的地区要么是山丘地带,要么是密林,又没有铁制工具,无法修出像样的路,自然就没有发明轮子和车的需要。”

    “北司的探险队已经大概摸清楚了,中美洲地区,确实有很多部落,及其聚落形成的城栅,若是特大型部落,就会形成城池,但每个城池都是一个独立的势力,又称‘城邦’。”

    “这些城邦之间交通不便,人员、物资流通全靠人的两条腿,就算探险队现场为他们打造轮子以及两轮车或独轮车,这些车除了在城里转悠,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不要跟说用牛、马拉,那地方根本就没有牛和马!”

    听到这里,萧九娘是真的目瞪口呆了:“连..连牛和马都没有?那么他们如何耕地,如何运输?”

    “靠人呗,所以生产力落后,粮食产量不足,没有哪个城邦能统一天下,大家就这么凑合着过日子,宛若没有周天子的诸侯国。”

    宇文温接过萧九娘递来的茶,一边喝,一边指着报纸上的内容说:“呐,如今报纸有‘美洲’专栏,专门介绍美洲的一些情况,你若是感兴趣,这几天的报纸多看看。”

    自张鱼船队“发现”美洲已近三年,探险队初步摸清了美洲(主要是中美洲西海岸地区)的情况,所以宇文温认为,是时候广而告之,让大家知道美洲的大概样子。

    有人会把这些消息当做奇闻异事来看,然后茶余饭后闲谈时说起。

    但有的人会注意到一些细节,譬如“美洲土著穿金戴银却没有铁器”、“美洲没有强大的国家,只有一个个城邦”、“美洲土著的军队不要说没有铁兵器,甚至连马没有。”

    宇文温觉得,三岁小儿持金过市,必然会招人觊觎,那些“不安定分子”,迟早会对美洲起心思。

    只要适当加以引导,一个个打着“探险队”名义的队伍,会怀着各种心思前往美洲。

    海外殖民的先锋,必然是各类探险家、冒险家、海商、亡命之徒、狂热宗教人士、流放犯组成,只有这些人才会不畏艰辛,忍受百分之五十的航海死亡率,远渡重洋,到万里之外的“蛮荒之地”安家落户。

    这样的人,不是西方的“专利”,中原也有,当然“狂热宗教人士“可能相对较少,但各种亡命之徒从来就不缺,与其让这些人“潜伏”在中原各地,不如加以引导,离开中原到海外开荒。

    辽东、南中、河套、交州以及澳州的开发。已经吸引了许多亡命之徒,现在,宇文温觉得再增加一个美洲,倒是不错的选择。

    至于流刑地,决不能设在美洲,否则名声就臭了。

    问题在于,对美洲的处置,要走回“老路”么?

    面对文明发展水平甚至连殷商都不如(天文历法例外)的美洲土著,已经装备了火铳、火炮、炸药、蒸汽机的周军,完全可以“复制”西班牙殖民者以数百人征服数十万平方公里土地的“壮举”。

    北美洲,因为有着落基山脉以及西海岸山脉的阻隔,从中原过来的开拓团,想要进入北美大平原地区十分困难,所以,最好的突破点就是中美洲,以及南美洲(北部)。

    届时,来自中原的探险队,撕下温情脉脉的面具,对美洲土著展开大屠杀,甚至只需要故意释放天花病毒,就能让美洲白骨露于野,万里无(火)鸡鸣。

    土著死光了,留下的无主之地,不就是中原移民的了?

    宇文温想着想着,有些走神,萧九娘见他这模样,没有打扰,只是坐在一旁,为他整理书案上的书籍。

    她知道宇文温的精力十分旺盛,而且关注的事情特别多,所以即便没有奏章看,每天都能找到事情做,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三十多年。

    萧九娘不太清楚夫君脑子里到底还有多少想法,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愿望没有实现。

    这三十多年,她目睹了一件件奇迹的发生,看着蒸汽机、火轮船、电报、火车出现,所以,接下来的岁月,是不是还会有什么新奇事物出现,让萧九娘颇为期待。

    至于美洲,那么远的地方,就算有什么变化,大概也要许多代人之后才会发生,所以萧九娘不太关心,她只想陪着宇文温,陪着对方走完一辈子。

    “说啊...”宇文温忽然发话,萧九娘侧耳倾听。

    宇文温继续说:“那美洲酋帅有人祭习俗,碰到什么事,都要杀人祭神,动辄杀个数百人,遇到大事,接连几日杀人,能杀数万人....”

    萧九娘觉得这种习俗十分血腥,不敢多谈,只是听,宇文温自言自语说下去:“那么多奴隶、俘虏,可是不错的劳动力,就这么杀了太可惜,不如搞个大工程。”

    “大工程?”萧九娘说完想了想,问:“是之前说的,要在那..中美洲地峡开运河?”

    “不,那不可能,也不现实。”宇文温摆摆手,拿出一张舆图,指着上面狭长的中美洲地区说:

    “挖运河是不可能的,不过呢,把密林砍光,把沼泽填平,弄出一个数里宽、百余里长的路上走廊,倒是不错的办法。”

    “美洲酋帅那么喜欢中原特产,想来派奴隶去做这项大工程而不是白白杀掉,应该是很划算的买卖。”

第五百六十一章 况且况且

    冬雨淅沥沥,滋润万物,长安城一隅,铁道上停着一列火车,旁边月台上,身着便服的宇文温扶着尉迟炽繁登上火车,进入“专车车厢”,坐好。www.uu234.cc

    不一会,火车头响起汽笛声,随后列车开始缓缓移动,速度渐渐加快。

    铁轨之间接头留有间隙,列车车轮碾过发出撞击的声音,因为车轮多,间距又相等,所以发出的声音节奏是重复的“况且、况且...”

    这单调的声音,是新时代的脉搏声之一,宇文温把视线从窗外收回,看着身边的尉迟炽繁,笑道:“这声音一响起,就仿佛回到了西阳。”

    尉迟炽繁点点头:“是呀,西阳城里的轨道马车,可是天下独一份呢。”

    “那已成往事,西阳城里的轨道上,跑着的是火车头拖曳的车厢,不再有马车了。”宇文温说着说着,将案上的茶杯拿起,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茶。

    黄州西阳,是他梦想起飞的地方,有许多项“第一”,其中就包括“公共轨道交通”。

    这个时代的第一条铁路,是鄂州大冶到夏口的铁路,其上跑的是有轨马车,而第一条城内公共交通铁路,诞生在黄州西阳。

    黄州西阳城内的有轨马车,为居民出行带来了便利,铁轨和一个个车站是西阳有名的“地标”,西阳城内的男女老少,可以说绝大部分都乘坐过有轨马车。

    有轨马车见证了西阳的“起飞”,现在,有轨马车的辉煌结束,火车出现了。

    西阳城内的有轨交通,已经“火车化”,小功率的火车头,拖曳着一列列车厢行驶在城内轨道上,虽然带来了浓烟滚滚,却也让轨道交通的速度提升,无论是运货还是运人,效率都提升不少。

    相关技术,现在已经引入长安,不过这轨道列车却不对外开放,仅用于长安火车站的建设。

    一条横跨长安东西的铁道,前不久建成通车,其上行驶的小火车,负责从城外将大量建筑材料运到城中火车站(南站)的建设工地,这可比用四轮马车运输高效得多。

    与此同时,进出建筑工地的工人们,也可以乘坐小火车代步。

    所以,宇文温和尉迟炽繁乘坐的“专列”,实际上就是普通的工地通勤车厢,设施简单,只是因为今日帝后要乘坐,所以临时加了一些装饰。

    因为铁道沿途建起了围墙,所以除了“道口”外,没有行人、牲畜频繁横穿铁路的情况,火车行驶时不需要频繁拉响汽笛。

    宇文温和尉迟炽繁坐在列车上,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回到西阳有轨马车正式开通时的那一天。

    万事开头难,铁路和南北走向的道路交错,交错处的“道口”,此时还未建好复道(立交桥),所以当火车行驶时,会对城内的南北交通有影响。

    这一切,到明年上半年会有改观,因为计划中的那几条复道,明年上半年就会陆续完工。

    尉迟炽繁听着宇文温的讲解,看着窗外“移动”的住宅区,有些好奇的问:“不是说沿途各坊已经拆迁了么?怎么还有这么多民宅?”

    宇文温回答:“那是火车站及铁道施工人员的家属区,火车站及铁路建设工程持续数年,施工人员的家小都住在这里,方便团聚,这是为了稳定人心。”

    “工程一开始,就不能停下来,过年亦是如此,所以为了保证施工进度和质量,官府特地将施工人员的家属都接来长安居住,让大家能够安心工作。”

    “等到火车站建成了,站内工作人员数量肯定不少,所以届时也会建设家属区,方便工作人员就近上下班的同时,避免他们和家人两地分居。”

    “还有,铁路运输是一个庞大的体系,相关从业人员会很多,为了确保安全、效率,必须对这些人员及其家属进行集中管理,所以呀,各个有火车站的城池,城内必然会有一个独立的‘铁路坊’...”

    尉迟炽繁问:“‘铁路坊’?就是铁路工作人员家属区的意思?”

    宇文温点点头:“对,正如军队要尽可能对军属进行集中管理以便稳定军心那般,必须对铁路工作人员的家属进行集中管理,既稳定人心,也是尽可能保证安全。”

    “一列火车,动辄搭乘乘客数百甚至上千人,行驶速度又快,一旦运行途中发生事故,譬如冲出轨道翻车等,必然伤亡惨重,所以,铁路工作人员的‘状态’很重要。”

    “官府确保他们能和家属生活在一起,不会长期两地分居,而家属住在家属区,不容易被外人骚扰,让工作人员心定许多,工作时不容易开小差。”

    “最重要的一点,家属住在家属区,形同人质,尽可能防止某些工作人员因为各种原因,在铁路上动手脚。”

    对于宇文温的这个说法,尉迟炽繁有些疑惑:“这..真的有必要么?真要有人起心思,恐怕防不住吧?”

    宇文温点点头:“所以只是降低出事的几率,铁路运输的安全,要靠制度来保证,光靠人盯人,真的忙不过来,但只要能降低事故率,必要的投入得有。”

    宇文温知道铁路运输安全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因为铁路运输和别的交通运输不同。

    一条数百里长的铁路,往往就是单线,大量列车都要通过这条铁路上错开车次出行,所以各车次之间的正确、应急调度十分重要。

    一旦有列车出现事故或者故障,会导致这条铁路全线瘫痪,进而影响到所有运行在该铁路上的列车,为了尽可能确保工作人员集中精力工作,必须给予家属以妥善照顾,不让大家有后顾之忧。

    除此之外,是外部的安全威胁:若是别有用心之人,在铁路路基或者桥梁埋下炸药,等到专列经过时引爆,杀伤力十分惊人。

    这是刺杀,若铁路沿线有不法之徒起了心思,试图打劫火车,或者破坏铁路,同样可以有很多下手机会。

    所以,为了确保铁路运输的安全、顺畅,“铁路”作为一个巨大的组织机构必然自成体系,人事、财政、安全、执法,都要和和“地方”分开,这很有必要。

    这样的道理,解释起来很麻烦,所以宇文温没有说太多,只是向尉迟炽繁描述长安火车站(南站)建成后的规模。

    “西阳城内的有轨交通,各个车站是西阳的小小地标,而长安火车站建成后,会是长安城的新地标,是长安城的新象征。”

    说话间,火车缓缓停下,尉迟炽繁看向窗外,却见窗外是一片巨大的建筑工地。

    大量起重机喷着浓烟,将无数建材“拿起”、“放下”,无数头戴“安全帽”的工人,在工地之间忙碌着。

    又有新推广的电喇叭传出音调怪异的“人声”,不停地“说”着各种施工口令。

    她虽然看过长安火车站的模型,却无法想象这火车站建成之后,会是何等样的宏伟模样,宇文温指着窗外的巨大工地说道:

    “等到长安火车站建成了,不但是长安城的象征,也是大周的象征,更会是新时代的象征!“

    “是我们这一代人,留给子孙后代的纪念碑!”

第五百六十二章 况且况且(续)

    上午,散朝回来的宇文温颇为高兴,朝服都没换,手里拿着今日出版的报纸,不住吹嘘“黄州速度”,然而这种吹捧不过是“自吹自擂”,因为“现场”根本就没有多少听众。UU小说

    “本月当值秘书”杨丽华为宇文温更衣,见着这位喜形于色,只觉得好笑:“二郎这是怎的,尾巴都翘起来了。”

    没人敢说天子“尾巴翘起来”,但后妃们可以,因为宇文温不介意和家人开玩笑,于是他顺着话题说:“哼哼,尾巴翘起来怎的?小的们表现出色,本大(‘带’字音)王高兴!”

    宇文温哼哼着,挥舞着报纸,差点打到杨丽华脸上。

    “黄亳线贯通,首列列车满载乘客千名,从黄州西阳出发,昼夜兼程,花了二十小时,走完全程九百里的铁路,沿途小站都有停靠,平均运营时速...时速四十五里。”

    “延长线从淮水经涡阳到亳州小黄,全程三百里,一年就建成通车,看看,看看,这就是黄州速度,大冶制铁所的铁产量可不是吹的!”

    杨丽华为宇文温更衣完毕,见其不住吹嘘,宛若一个考得好成绩的孩童向家长炫耀,便从食盒里捏着个饼干在宇文温面前晃了晃。

    见对方摇摇头,她放下饼干,问:“这消息昨晚不是已经知道了嘛,怎么今日把二郎欢喜得嘴都合不拢?”

    “两码事,两码事,昨晚我高兴,那是独乐乐;今日是广而告之,大家都知道,那是众乐乐。”宇文温说完,示意杨坐在身边,摊开书案上放着的舆图。

    “这可不容易,光黄铁路原先已经延伸至淮水南岸,但要跨河前往亳州小黄,首先就要修建淮水铁路桥,这可是一个技术难题,因为桥墩不好修。”

    “淮水你是知道的,河水流量大,终年不竭,要在那么深的河里打桩可不容易,如要修建能够承受巨大重量的大型桥墩,那是难上加难。”

    “浮山堰你知道吧?故梁时,为了回水灌魏国寿阳城,梁军在寿阳的淮水下游筑坝拦河,是为浮山堰,结果花了数千万斤铁、无数人力无力都搞不定,可见淮水流量之大。”

    “虽然修桥墩和修拦河堰坝不是一回事,难度也不同,但是河水湍急,对施工队的施工造成很大影响。”

    宇文温越说越来劲,杨丽华想借故脱身而不得,只能老老实实倾听。

    “没有什么桩子是蒸汽打桩船搞不定的,如果有,那就多来一艘!”

    “依靠蒸汽打桩船,往淮水河底打桩,穿透沙层,直达岩基,一根、两根、四根、许多根,最后合拢在一起,就是支架,然后套上大型铁筒,直插河底,把筒内河水抽干,然后注入水泥和石块。”

    “这可是不得了的新工艺,最开始在西阳出现,经过十余年完善,在荆湖各地修了不少桥,所以技术已经成熟,用在淮水铁路桥上,恰逢其时。”

    “淮水铁路桥只是其一,还有徐州彭城到亳州睢阳的铁路即将通车,将来横跨通济渠的铁路桥,也要用这种办法修筑。”

    “睢阳在小黄以北,你可知为何修徐州彭城至亳州睢阳的铁路,而不是把彭城和小黄用铁路连接起来?为何小黄还有额外修一条铁路去睢阳?”

    杨丽华当然知道为什么,因为宇文温以前就念叨过,但此刻却装作不知:“妾不知呢....”

    宇文温喝了杯茶,又开始炫耀:“哼哼,睢阳是通济渠上的商埠,徐州西行至睢阳,再往西,一路向西,就是汴州开封、荧州荧阳,再就是洛州洛阳,这条铁路将来可不得了,可以说是横贯中原的一条横线。”

    “届时,人员、货物从东海之滨的海州登上火车,一路‘况且、况且’....过睢阳、荧阳、洛阳、长安直达陇右,那是多么壮观的旅程?”

    杨丽华明知故问:“可这条铁路不是预计要花数十年才能修成的么?”

    “嗯,你我有生之年恐怕是看不到了,不过有个好的开始,不值得高兴么?”

    宇文温的兴奋劲可没那么快消散,因为好消息接二连三到来。

    自从去年火车有了突破性进展,朝廷开始酝酿修建铁路,但是财力有限,只能做一个长期规划,慢慢来。

    然而,民间对于修建铁路的兴致很高。

    朝廷想要铁路,但没钱;民间投资者们想要铁路,有钱,却没权。

    宇文温决定特事特办,许以“出让路权十年”(铁路的十年收益)的优惠政策,刺激“投资者”踊跃投资。

    在一番操作之下,“官督商办”的几家铁路招商局很快成立,筹集大量民间资本(钱粮),以总额数倍于朝廷岁入的“本金”,注入铁路建设这一极有前途的大型工程中去。

    于是,去年夏秋之际三条铁路破土动工,到现在,有了结果。

    铁路一,以鄂州大冶制铁所为依托,将已有的光黄铁路向北延伸(跨过淮水)至亳州小黄,全长三百里,近日建成通车。

    铁路二,以徐州利国制铁所为依托,其他铁冶为辅,修建彭城自亳州睢阳铁路,全长三百里,预计年底建成通车。

    铁路三,以许州舞阳制铁所为依托,其他铁冶为辅,修建叶城自荧州荧阳的铁路,全长三百里,预计年底建成通车。

    与此同时,关中铁路经过一年准备,也开始建设。

    从明年起,花两年左右时间,将亳州小黄和睢阳用铁路连接(一百二十里),将洛阳和荧阳用铁路连接(八十里),将徐州彭城和海州朐城用铁路连接(四百里)。

    届时,配合通济渠,一条横贯河南(包括青齐之地)、把河南和长江中游地区连接的“丁字形”水陆交通运输网就会成形。

    朝廷根本就没有财力进行这个丁字形水陆交通运输网的建设,却依靠“官督商办”的方式,调动民间力量,将这个“网”搭起来。

    代价就是出让为期十年的“路权”。

    同样,关中铁路的建设,获得权贵、大族、豪商踊跃投资,所以即便关中地区没有什么大型制铁所提供铁料制作铁轨,关中铁路依旧能从大大小小的铁冶中获得充足的铁料来铺设铁轨。

    与此同时,依靠“官督商办”拉电报线,不需要加重财政负担,就能实现便捷的电报通讯。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朝廷获得大家的认可,无论是官宦、各地大户、豪商,都愿意“投资”由朝廷牵头主导的“大项目”,这种认可,实际上就是各利益集团对朝廷另一种形势的效忠。

    这也是各利益集团们对宇文温执政二十年成果的认可。

    所以,他怎么能不高兴?

    对此,杨丽华还是有些不解:“出让十年路权,这是不是太...太....”

    宇文温摆摆手:“凡事有利有弊,只要利大于弊即可,若不这么做,光靠朝廷财力,十年都修不了多少条铁路,把铁路十年的收益让给投资者,朝廷却能享受铁路带来的便利,这再划算不过了。”

第五百六十三章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况且、况且、况且、况且...”

    单调、枯燥的声音中,列车行驶在铁轨上,车厢里,就着烛光看资料的厍狄钧,抬头看看窗外的一片漆黑,又看看怀表,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UU小说

    列车在夜行,心事重重的厍狄钧无法入睡,索性起来看资料,这段时间事务繁忙,他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所以必须争分夺秒。

    列车如今行驶在黄亳铁路上,厍狄钧作为主管铁路事务的官员之一,看的资料自然是有关黄亳铁路的技术资料,和外界不明真相人士不同,他对于黄亳铁路的现状可不敢太乐观。

    道理很简单,报纸上大肆宣传的“黄渤铁路建成通车”,实际上是报喜不报忧。

    过了一会,厍狄钧放下资料,开始提笔在公文用纸上写字。

    所谓黄亳铁路,就是入冬时通车的黄州西阳至亳州小黄铁路,这条铁路全长近九百里,却有六百里是现有铁路(光黄铁路),其延长的三百里为新建。

    光黄铁路运行了二十余年,有着成熟的配套设施,以及沿线大量小站,但如今延长的三百里铁路,实际上是“主体完工”,各类配套设施以及沿线站点尚待收尾。

    所以,整条黄亳铁路的运转,包括三百里新路段,很容易因为各种原因导致出现若干“意外”影响通车,如何采取预防措施降低意外发生的概率,就是厍狄钧如今的工作。

    他和同僚一起乘坐列车,在九百里黄亳线上来回奔波,在各个小站停靠,然后“现场办公”,解决或协调解决各种遇到的问题。

    因为火车的实用化,替代马匹拖曳车厢,所以轨道运输的速度提升,但这不是没有代价,那就是沿途必须有加煤站、加水站,让蒸汽动力驱动的火车能够“吃饱、解渴”。

    如此一来,无论是现有的光黄铁路沿线小站,还是新建的三百里铁路沿线小站,都要具备储煤、储水能力,还要具备给火车头加煤、加水的能力。

    九百里长的铁路,按三十里一个站的间隔(常见驿站间隔)设站,至少有三十个站,若以每六十里设一个加煤(水)站,那么这六十个站里,要有十五个站必须具备相应能力。

    储水、加水倒好说,打水井再用上抽水机即可,问题是煤。

    铁路沿线小站,未必靠近产煤区,所以其站内储煤主要靠运煤车运来,这些运来的煤卸车后存储在小站煤仓,等过路列车停靠时,再装车。

    这就需要相关站点常备一支加煤、加水队伍,这支队伍的人数必须充足到至少支撑“两班倒”。

    然而实际上缺员缺得厉害,所以因为沿线站点加煤加水的能力不足,目前的黄亳线,其每日的客运、货运能力,不及规划中最大能力的三成。

    同理,当火车开始运人、运货,铁路运输的货运量、客运量暴涨,与此相对的是各站的工作、管理人员数量跟不上。

    货运涉及装卸、仓管,客运涉及售票、检票,加上电务(电报事务)、车务、站务,以及治安维持,还有列车检修、铁路维护及巡察,每个站都需要不少工作人员,但人员缺口很大。

    这样的情况,其实一年前朝廷就已经意识到了,但短短一年时间的突击培训以及“招兵买马”,凑出来的队伍依旧缺员,而且整体能力只能说是堪用。

    缺员,指的是一个岗位只有一个人,甚至一个人兼任两个岗位,却没有替换人选,一旦这个人有个头痛脑热,或者家有急事请假,其岗位是没有替补者可以顶上来的,只能靠其他人兼职。

    这样的隐患很严重,当黄亳铁路正式运营,工作强度一开始大家还能承受,却必然因为人手不足导致一旦时间长了,每个人承担的工作职责越来越大,即便人能扛得住,但工作效率下降、出错率增加是必然。

    铁路运输,每一趟车次能否正常、准时(相对)行驶至关重要,一旦其中一个车次出问题,就会导致其他车次晚点。

    一旦出问题的列车在铁路线上长时间滞留,整条铁路线就会瘫痪。

    厍狄钧已经去世的父亲厍狄士文,当年管过光黄铁路,日日念叨“准时”、“调度”,所以厍狄钧对于铁路运输“准时”的重要性牢记在心。

    厍狄钧同僚明白利害关系,朝廷也明白,但缺人就是缺人,还不能随便拉人来凑数。

    这和以前的水、陆运输不同,官府只要征发当地百姓服劳役输送粮草、物资,百姓们自己就能划船或者推车、拉车,但铁路运输就不行。

    铁路运输涉及的方方面面,大部分都是技术活,不是随便找个人来做事就能胜任的。

    一个农民,连左右都不分,又不识字,连时钟都看不懂,一年时间的培训,根本就无法将其培训为合格的“铁路职工”。

    缺员的问题影响很大,黄亳线想要正常运营,货运、客运能力达到理论最大能力的八成,现有的铁路工人数量要翻两倍。

    要培养一个合格的铁路工人,理论学习加上实习至少要三年。

    厍狄钧和同僚们这段时间在黄亳线上来回奔波,听得最多的问题,就是问何时能够增加人手。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足够的人手,铁路运输的威力就发挥不出来,目前只能想办法“借人”。

    厍狄钧已经拟定了几条办法,准备向朝廷汇报,若得批准,那么他就要和同僚向一些“大户”借人。

    大户是哪些呢?各轮船招商局、各织造司工场,还有黄州各大工场、大冶制铁所等。

    为什么要想这些“大户”借人?道理很简单,只有这些地方,才有较高素质的工人、技术员,可以马上适应铁路运输这一新工作。

    常年在工场做工以及和机器打交道的人,有时间观念,对于机械很熟悉,具备基本的理解、沟通能力,“借”过来马上就能用。

    厍狄钧认为,只有适应了机械生产的工人们,才具备组织性、纪律性、服从性,能够快速适应铁路运输的各项工作要求,经过必要培训就能上岗。

    至于农民、手工业者,需要学的东西太多,耗时长,远水解不了近渴。

    不知不觉间,他写了几页纸的内容,看看怀表,已是凌晨零点。

    白天还要办公,需要保持头脑清醒,所以不能熬夜太久,厍狄钧收拾好文件,正要吹灭蜡烛,却感觉火车在减速。

    窗外有亮光闪烁,亮光来自于挂在铁路旁架子上的电石灯,这意味着前方是一处火车站,而列车正在进站。

    这个车站,不是厍狄钧及同僚要停靠、办公的站点,仅仅是火车需要加煤、加水才停靠,完事后继续前进,所以他们不需要下车,就在车上过夜。

    火车缓缓停下,厍狄钧正要再次吹灭蜡烛,却借着窗外昏暗的灯光,看到车站另一侧的铁道上,停着一列轮廓颇为怪异的列车。

    那列列车大概有四五节车厢长,其轮廓真的很怪,不像任何一列厍狄钧看到过的列车,他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了一个传闻。

    赶紧吹灭蜡烛,拉上窗帘。

第五百六十四章 猛兽

    清晨,天蒙蒙亮,黄亳铁路某路段,在前后火车站中间点的位置,铁道上停着一列模样奇怪的列车,列车有五节车厢,周围分散着一些士兵,似乎是在站岗,警戒四周。www.uu234.cc

    这个时间段,不会有火车经过,所以是办事的好时候。

    一声哨音打破宁静,列车最前一节车厢顶部忽然有火光闪烁,与此同时咆哮声起,数息后一里外的荒地里发生爆炸,两朵黑云拔地而起。

    列车旁、铁道路基边,数名将领手持千里镜观察着黑云升起的地方,待得浓烟散去,预先设置的炮靶再未见踪影,大家都满意的点点头。

    然后把视线往旁边稍微挪了挪,看着另外两个高大的炮靶。

    过了一会,咆哮声再起,两个炮靶随后消失在浓烟和火光之中。

    炮击持续了十轮,铁路两侧旷野里竖起的炮靶均已烟消云散,第三节车厢内,技术军官吕诚把视线从窗外收回,在表格上填写数字。

    表格有数张,已经填写得差不多了,这说明实验接近尾声。

    经过数月的调试,实验兵器的表现不错,实验进展得很顺利,吕诚知道试验可以按期结束了。

    他将表格放好,走下车厢,看着列车最前端的车厢,又看看野地里正在对列车进行素描的同僚。

    作为实验部队的军官,吕诚经办过许多项目,见过许多奇形怪状的实验兵器,见识过这些兵器各种诡异的杀伤方式,却没见多少兵器能够通过实用性考核,获得正式身份,进入“量产阶段”。

    他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有些期待:这一次,总该成了吧?

    如果一个工匠,不断做出或者协助别人做出各种工艺品,却没有一件得人认可,那种失落、不被认可的负面情绪积累起来,会让人很郁闷。

    吕诚想经历一次真正的庆功会,为他的职业生涯留下一个有分量的记录。

    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看来要让他如愿了。

    代号“草花蛇”的秘密实验兵器,实际上是一列装有新式火炮的装甲列车,如同一头猛兽,拥有庞大的身躯、厚厚的皮毛还有锋利的牙齿。

    “草花蛇”沿着铁路前进,时速和普通列车一样,其上装载的火炮可以摧毁射程范围内的大部分目标。

    这就是吕诚和同僚们“伺候”了数月的大家伙,是随着火车出现而诞生的新式兵器,此次试验一旦成功,该兵器就会如同炮船一般,装备官军。

    太阳升起,身披铁甲的列车沐浴着阳光,散发着奇特的光芒,吕诚看着眼前这个即将返回车站的列车,仿佛看见一头即将回巢休息的钢铁猛兽。

    装甲列车,顾名思义就是装有铁甲的列车,无论是车厢还是蒸汽火车头,车体两侧都装上了铁甲(铆接铁板),看上去就像一个个铁盒子般。

    这样的列车不怕刀枪箭矢,不怕火油弹的袭扰,也不怕火铳和小口径火炮射击,其上装备的各种口径火器,却能在远、中、近距离上给予敌人有效杀伤。

    一个典型的装甲列车,主要由几种车辆组成:首先是装甲火车头(包括煤车),就是加装了铁甲的火车头,其驾驶室和锅炉、车身都有铁甲保护。

    其次是装甲炮车,装甲炮车是批了铁甲的车厢,其车厢两侧开有炮门,车厢内装备有发射散弹的小口径火炮。

    然后在其车厢顶部、车体纵轴线上,前后布置了两个半圆形的旋转炮塔,每个炮塔里装有一门新式后装炮,发射带新式炮弹。

    又有装甲运兵车,每列车能装载一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车厢两侧亦装备有发射散弹的小口径火炮。

    这样的装甲列车,排列顺序一般是:炮车为第一节,装甲火车头为第二节,装甲运兵车为第三节、第四节(如果有两节),又有一节炮车殿后。

    由四节或五节车组成的装甲列车,宛若一个行驶在铁路上的移动炮台。

    这种攻防兼备的兵器,只能行驶在铁路上,而铁路及沿线地区的安全,将来就要靠这种兵器守护。

    汽笛声起,那是装甲火车头发出信号,提醒未上车的人赶紧上车,待得人都就位,装甲列车徐徐开动,渐渐加速,向着前方十余里外的车站开去。

    实验部队昼伏夜出,尽可能避人耳目,吕诚习惯了这样的工作,也习惯了保密制度。

    所以,朝廷若说“草花蛇”不存在,那就真的不存在,他不会向不相干的人透露分毫。

    列车车轮不断和铁轨接缝处撞击,发出“况且、况且”的声音,吕诚感受着这头猛兽的奔跑速度,又想起该项目的点点滴滴。

    他参与了装甲列车的设计,所以很清楚这种兵器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当铁路建成后,一旦沿途地区发生民变或者叛乱,官军会乘坐火车前往当地平乱,然而叛乱者不会坐视官军过来而不理,有可能会半路伏击。

    满载官军的列车,本身是没有什么防御能力的,即便车上士兵全副武装,但遇袭时,最多使用火铳还击,即便带着火炮乘车,但火炮不可能在列车上使用。

    所以,需要一种装备火炮、装有铁甲的装甲列车,为运兵车“开路”和“殿后”,随运兵车一起行动,随时击溃在半路设伏的敌人,保证运兵车的安全。

    这种装甲列车,也可以伴随运兵车抵达铁路沿线沦陷的城池,然后用炮车上的火炮掩护士兵进攻,清剿叛军。

    或者,当铁路沿线地区出现民变、叛乱,乱民、乱军向铁路逼近,导致铁路面临被破坏的危险时,装甲列车可以赶赴这一地区进行巡逻,靠着车上火炮和士兵将敌人击退。

    亦或是铁路沿线地区出现大规模天灾,导致大量流民出现,当流民开始涌向铁路沿线地区,或者沿着铁路行进时,装甲列车可以沿着铁路巡逻,协助当地官府管理流民。

    除去这些作用不说,客运、货运列车行驶在铁路上时,难免会遇到拦路抢劫的贼人,甚至会有贼人以乘客身份乘车、伺机抢劫。

    装备六响子的押车乘警可以击退数量不多(相对)的匪徒,可一旦遇到精心策划的抢劫、贼人里应外合且数量又多时,光靠列车乘警还不够,需要外援。

    正如官道上会有“骑警”巡逻那样,铁路上就需要装甲列车实行日常巡逻,巡逻车的发车车次穿插在正常客/货运列车之间,尽可能震慑贼人,让其无法下决心铤而走险。

    身披铁甲、装备有火炮的装甲列车,不是寻常贼人能够对付的,当然若要短时间内破坏装甲列车不是不可能,但那要用上大量炸药或者大炮,一般而言,打劫火车的贼寇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所以,装甲列车的用武之地有不少,不会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而这种兵器必须平时就准备好,若是等到出事了才急急忙忙赶造,根本就来不及。

    吕诚想到这里,忽然苦笑几声,又摇摇头。

    他希望装甲列车能够派上用场,但又不希望装甲列车派上用场,因为当这玩意的火炮开始轰鸣时(非训练),就意味着出大事了。

    太平世道得来不易,吕诚可不想哪个地方再乱起来。

第五百六十五章 合作

    某车站,站内铁轨停着一列火车,不算火车头共有十节车厢,一大群服色各异的男子在各节车厢内上上下下、来回走动,时不时聚集在一起议论着什么,又围着列车转圈。www.uu234.ccwww.uu234.cc

    身着官府的厍狄钧,和几位镖行的老镖头交谈。

    这几位老镖头,厍狄钧都认识,毕竟三十多年前,黄州几大镖行成立时,这几位就开始做镖头,而厍狄钧当年就和对方打过交道。

    也真是因为这个渊源,才有了今日的现场会。

    铁路运输势在必行,但列车的安全行驶是重中之重,为了防止劫车等恶性犯罪事件的发生,列车的安全保护(简称安保)措施必须到位。

    所以,有司向黄州几大镖行寻求帮助,请对方派出经验丰富的镖头及镖师,对列车的行车安全献言献策,今天就是现场会举办的日子。

    镖头们假设自己是劫匪,拟定各种劫车方案,以此来寻找列车安全保护措施的漏洞,现在,厍狄钧就在汇总大家的意见。

    抢劫火车,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实际上却不算难,因为火车即便行驶在平原,速度也快不过全力冲刺的马,所以数十甚至上百马匪抢劫火车的情景不是不可能发生。

    火车在平原都有被抢劫的风险,在上坡路段或者多弯路段,火车速度会大幅下降,那么劫匪出现的概率会更大。

    即便没有半路打劫的劫匪,也会有以乘客身份乘车的劫匪混上车,等列车行驶到某些路段,这些劫匪把车厢两头一堵,就可以洗劫这节车厢的乘客。

    若是劫匪策划周密,以数十甚至上百人的规模买票乘车,那么整列车被洗劫也不是不可能。

    一旦发生这种恶**件,会造成极大的财产损失,干扰铁路的正常运行,也会打击人们对铁路运输的信赖感、安全感,所以,相应的安保措施要有。

    譬如乘客进站上车前,人和行李要接受检查,乘客不能携带各类易燃易爆危险品、违禁刀具武器。

    譬如每列列车上都有一定数量的乘警(乘车警察),负责处理车上发生的普通治安事件,譬如偷窃、打架等,又有专门的小牢房,临时关押被拘捕的人员。

    但乘警数量不可能太多,而且一旦遇到图谋已久的匪徒团伙,对方以有心算无心,乘警很可能自身难保,更保证不了列车安全。

    所以就需要押车的武装人员,即押运员。

    押运员不可能和普通乘客混坐在一起,所以要设专用的押运车厢,即押运车。

    押运员在押运车内休息,一旦有事便采取行动,而押运车本身也可以作为行李车,放置乘客的大件行李,以及为官府的驿传提供便利。

    以正常编组的十节车厢车组而言,押运车应该“殿后”,也就是排在最后一节,以此获得“最佳射击角度”。

    如此一来,若有劫匪半路袭击,位于列车车尾的押运员们可以用火铳射击试图靠近、攀爬列车的劫匪。

    与此同时,若列车内有劫匪发难,押运员可以沿着车厢内部通道前往事发车厢,协助乘警制服歹徒。

    各种确保列车安全的措施,实际上在原有的铁路运输(马车运输)已经陆续实行,但马拉列车主要以货运为主,客运较少,而且马拉列车的乘客数量不多(相对),管理起来比较容易。

    但当火车取代马匹来拖曳列车车厢,因为火车头的“力气”很大,所以列车编组车厢增多,乘客增多,管理起来难度增加。

    对此,老镖头和镖师们经过对列车车厢的观察,对拟定中的“安保制度”提出一些改进意见。

    除此之外,还指出一些不足。

    首先,所谓的“检查乘客行李、不许携带危险品、管制刀具及武器上车”,这种制度说起来简单执行起来却很难,除非每个车站都增加大量人手进行检查,否则作用不大。

    说白了,这种措施防君子不防小人,有比没有好,但不指望能阻止劫匪偷带武器上车。

    其次,劫匪劫车,最好的办法是控制火车头,让火车停下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样才好办事,所以,必须确保火车头(包括火车司机)的安全。

    押运车设在车尾,距离火车头太远了,一旦劫匪控制火车头,整列火车都会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

    第三,劫匪劫车,肯定是有心算无心,无论是乘警还是押运员,都不可能时刻戒备,所以很容易为人所趁,尤其乘警,要经常在各车厢行走,若佩戴六响子,很容易被对方抢夺,然后用抢夺来的六响子行凶。

    因此,乘警最好不要携带枪械(或者少数人拿着,严加保管),以免成为歹徒袭击的第一目标。

    第四,光靠严刑峻法、武力恐吓,吓不住亡命之徒,因为很可能亡命之徒们只打算做一次“大买卖”,然后将抢来的钱财瓜分后各奔东西,从此隐姓埋名,销声匿迹。

    对方为了求财不顾一切,不会想什么“来日方长”,甚至就不是铁路沿线地区居民,即便铁路沿线地区实行“联防”,也不可能有十足把握防住这种外来客干一票就走的劫车行为。

    第五,无论是乘警还是押运员,数量总是不能太多,因为这会增加成本,天长日久,面对居高不下的用人成本,有司迟早会裁减人手,那么安全隐患就会越来越大。

    针对这几点,镖头们给出了建议。

    一,正常编组的列车,无论客、货,押运车要有两节,一节在火车头后,一节在列车尾部,护卫列车及火车头。

    二,由镖师兼任押运员,装备火器及刀箭的镖师,协助乘警维持列车治安,紧急情况下(有人劫车),镖师有权击杀任何危及列车安全的可疑人物。

    当然,占用了两节车的“份额”,会造成列车载客(货)数下降、运营收入下降,所以有个好办法来解决:这两节车厢,由镖行付费“承包”。

    也就是说,这两节押运车,即是押运员(镖师)驻守的车厢,也是镖队用来存放镖物的车厢,镖行为此缴纳的“承包费”,可以弥补两节车厢不参与客运(货运)带来的损失。

    而兼任押运员的镖师,其工钱全由镖行负责,不会增加火车各车次的运营成本。

    当然,按照现有的规定,每列列车都要有行李车,并且给官府的驿传、邮政提供便利(适当收费),托运各种公文、信件、卷宗等资料,镖行“承包”的两节押运车,自然要承担这一职责。

    厍狄钧听到这里,已经明白镖头们的意思,对方就是想以合作的方式,搭上铁路运输这一新兴行业。

    或者说,和竞争对手合作,一起赚钱。

    道理很简单,当铁路建好、通火车,意味着这条路线上沿途各地,已经没有镖行的生存空间。

    用马车运镖的镖队,每日的移动速度最快也就六十里,若镖队里有人徒步前进,甚至只有三、四十里,所以当火轮船出现时,许多镖行的生意大受影响。

    镖行的反应也很快,要么购置火轮船运镖,要么和船行合作,承包船舱运镖。

    水运是这样,陆运为何不能如此?

    如今有了火车,意味着往后数十年,随着通火车的铁路越来越多,镖行的生意只会越来越惨淡,镖队规模必然缩小,大量镖头、镖师要么改行,要么失业。

    久而久之,镖行这一行业恐怕都无法生存下去。

    面对铁路运输这一绝对优势竞争者,面对暗淡的未来,各镖行依旧选择合作,选择“转型”。

    火车不能买,也买不起,所以,镖行选择承包车厢,一如承包船舱舱位那样,并且提供额外的“增值服务”,那就是镖师兼任押运员,确保列车安全。

    厍狄钧觉得这样的建议确实不错,对于铁路运营方而言,不会增加太多成本,不会影响收入,却能有效解决问题。

    他看着几位老镖头,看着一张张饱经沧桑的脸,想起了旧日时光。

    三十年前,这几位“时值壮年”,参与了黄州各大镖行的创建,可以说亲眼看着“走镖”这一行业的诞生、成长、壮大,而现在,又要经历第二次“创业”。

    没办法,社会的变化很快,人和行业要是跟不上趟,就只能落伍,最后被淘汰。

第五百六十六章 一路顺风

    列车行驶在铁路上,发出“况且、况且”的声音,路旁田野里,正在劳作的人们看着慢慢接近的火车,纷纷驻足观看,对于他们而言,这种会喷火、喷烟的车辆,宛若怪物般令人害怕。UU小说

    火车只要“吃煤”就能动,不需要如同牛羊一般吃草,为什么会这样,寻常百姓根本不知道,所以面对这样的“怪物”,大多避之不及。

    想想也知道,一个会移动的大火炉,要多危险有多危险,万一这火炉失控冲下铁路,甚至直接爆炸,那么周边的人必然会倒大霉。

    然而,当铁路修好后,每天都会有火车从大家面前经过,从去年冬天到现在,冬去春来,数月时间过后,沿线百姓对火车算是见怪不怪。

    关于火车的消息,也越来越多。

    官府已经张榜公告,宣布许多关于铁路的法令,譬如谁敢偷窃铁路设施,轻则鞭挞,重则坐牢。

    谁要是向行驶的火车投掷石块等物品,抓到后十倍赔偿,谁要是故意破坏铁路,轻则坐牢,重则流放澳州。

    铁路沿线地区,无论人畜,横穿铁路时要长眼,见到火车来了赶紧避让,若是被火车撞死、撞残,那也是白撞,不会有一文钱赔偿。

    各种法令,让铁路沿线百姓对于火车既敬畏又好奇,许多人没钱坐火车,却可以在铁路沿线地区等着,等着一列列火车喷着浓烟呼啸而过,便可一饱眼福。

    眼下是下午,即将结束田间劳作的人们,看着经过的列车,感慨着列车的庞大身躯,感慨着火车日行千里的速度,感慨着车上乘客的非富即贵。

    坐火车得买“车票”,据说车票很贵,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那么能坐得起火车的人,在寻常百姓看来就就是非富即贵。

    而想要打劫火车的贼人,说是胆大包天也不过分。

    官府说了,抢劫火车罪大恶极,轻则流放澳州,重则斩首示众,如此重刑,让百姓们议论纷纷,大家都觉得没多少人敢打劫如此一个庞然大物。

    在大家看来,火车有那么多节车厢,乘客不少,押车的“警察”也是有的,谁那么大胆子,敢抢劫火车?

    看着从眼前经过的火车,许多人兴奋的欢呼着,向车上乘客挥手致意,不管车上的人看不看得见,反正他们是“礼数到了”。

    眼见着列车车厢上一个半开的车窗,有人探出头,伸出手向他们挥舞,田里的农民们见状更加激动,奋力挥舞着手,高呼:“一路顺风啊!!”

    那个从车窗上探出头的乘客,高呼着“救命”,没喊几声便被人扯回车内,随后脑门上挨了一棍,昏死过去。

    这是五号车厢,乘客们乱成一团,数名男子前后守着车门,又有数人站在车厢通道中段,握着匕首,短刀以及木棍,不怀好意的看着车内乘客。

    两名身穿警察制服的男子倒在地上,已经没了知觉,一人脑袋鲜血淋漓,是被人偷袭敲了后脑勺;另一人脖子处血如泉涌,被人偷袭抹了脖子。

    买票上车的劫匪,故意引发一些小矛盾,引来两位乘警,然后偷袭得手,两位乘警甚至连警哨都没有来得及吹响便殉职。

    劫匪很快控制车门,切断了五号车厢和其他车厢的联系。

    两名劫匪蹲在警察尸体旁,不住在尸体上摸索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不一会两人没好气的站起身,说道:“大当家,这两个没带着六响子。”

    一名身材消瘦的中年人闻言“啧”了一声,随后说:“不要紧,抓紧时间办事!”

    他用一双狭长的眼睛扫过车内乘客,随后发出宛若漏风风箱般的声音:“各位父老乡亲,我等兄弟手头紧,日子过不下去了,向大家借点钱花花,还请大家行行好,施舍施舍!”

    “如果谁不识相,下场嘛...呵呵,就和这两个警察一样!”

    话音刚落,他的手下分别从两头开始向乘客“借钱”,手中明晃晃的匕首、短刀,时不时划破乘客的手臂、后背,激起一阵哭喊声,还有许多愤怒的目光。

    车上有许多乘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许多男性乘客看着车内二十多个劫匪,眼睛冒火,却发作不得。

    谁也没有想到,居然真有歹徒铤而走险,光天化日之下抢劫火车,虽然车厢里男性乘客为数不少,但大家互不认识,没人敢出头,因为不确定其他人会不会跟着自己一起与劫匪搏斗。

    扮作乘客的劫匪忽然发难,打死了两名乘警,又制服了列车员,现在把车厢两头的门一关,仗着人多开始打劫,乘客们谁也不敢冒险,只能听之任之。

    一些乘客动作慢,被劫匪划了几刀,鲜血淋漓不说,还被抽耳光,幼童惊恐的哭喊,妇女吓得瑟瑟发抖,老人惊恐的看着劫匪,面如死灰,不住呢喃着“佛祖保佑”。

    火车继续行驶,抢劫正在进行,面对明晃晃的匕首,乘客们只能屈服,忽然有惊叫声起,却是劫匪在调戏一名女客,旁人闻言纷纷低头,不敢多事。

    女客很年轻,有些姿色,想来正是这个原因让劫匪心痒难耐,先是借口搜身往身上摸,然后开始动手动脚,甚至要把人扯起来,拖走。

    其夫同样年轻,眼见着劫匪不住淫笑,眼见着妻子即将受辱,忍无可忍,咆哮着扑向拉扯他妻子的劫匪:“你们要做什么!”

    两人打斗起来,劫匪被男子一拳打翻在地,其他劫匪见状嚎叫着过来,却被临近男性乘客扯住、撕打。

    有人起了头,参与反抗的人也多了起来,就在劫匪们开始失去对车厢的控制时,几个默默坐着的男性乘客忽然起身。

    拔出散发寒光的匕首。

    他们是劫匪的同党,作为后手“以防万一”,当抢劫开始时依旧扮作无辜乘客“被抢劫”,若抢劫顺利完成,同党们跳车逃亡,他们就坐车抵达目的地。

    若是有人反抗导致局面失控,他们就第二次发难,扭转局面。

    车厢里的乘客,没想到劫匪还有同党,当这些人握着匕首向反抗劫匪的乘客扎去时,几乎所有乘客都没反应过来。

    但还是有人反应过来了。

    又有几名男子暴起,抡起铁尺将试图偷袭的劫匪轻易击倒,形势变得太快,无论是劫匪还是乘客,见着这几个不速之客,脑子都蒙了。

    “我们是便装警察!大家不要怕,一起打劫匪!!”

    亮明身份的呼喊声,以及随后响起的警哨声,激起乘客们的勇气,大家呼喊着与身边的劫匪撕打,而眼见着大事不妙的劫匪们招架不住,想要跳窗逃跑,却没有机会。

    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匕首试图吓退乘客,却被一件件扔来的硬物砸得头破血流,与此同时,临近车厢的列车员和乘警也撞开车门,冲进五号车厢。

    不久前还气焰嚣张的劫匪,有的被当场打死,有的被打得奄奄一息,被乘警反手捆住,动弹不得。

    倒在血泊中的两名乘警被同事们抱起,已经冰凉的身体,再不可能动起来。

    为了保证列车安全,乘警们分工协作,一部分人便装扮作乘客乘车,一旦列车出事,就能协助身着制服的同事对付歹徒。

    然而此次事发突然,两位身着制服的乘警遭遇偷袭,瞬间便遇害身亡,便装警察们根本就来不及支援。

    现在,他们看着殉职的同事,自己紧握双拳,泪流满面。

    口中喃喃着“一路走好”,转头看着被抓的劫匪,双眼燃起熊熊怒火:“入娘贼!你们等着游街然后千刀万剐吧!”

第五百六十七章 世风日下

    上午八点零五分,亳州小黄,一列火车缓缓驶出车站,沿着铁路向南而去,开始长达二十小时左右的旅程,要在明日凌晨四点左右抵达黄州西阳。UU小说www.uu234.cc

    列车车轮和铁轨接缝处不断撞击,发出“况且、况且”的声音,坐在一等车厢包厢内的蒋清,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看着今日新出版的报纸。

    数日前,有劫匪抢劫从黄州西阳开往亳州小黄的客运列车,在车上乘警和乘客的反击下,这些劫匪非死即伤,没一个跑掉。

    火车抵达小黄后,劫匪被车站方面转交官府,等候他们的,是律法的制裁。

    按照新颁布的法令,抢劫火车的歹徒,轻则流放澳州,重则斩首示众,所以这些劫匪的下场大家已经可以初步预料了。

    报社记者对于这件事的报道十分简要,寥寥百余字,就将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事件、结果以及官府可能的判罚都说清楚了。

    末了,还以“编者按”的方式,向读者重申:抢劫火车,罪大恶极,官府绝不轻饶。

    蒋清放下报纸,拿起放在茶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看着窗外不断向后移动的景色,思索起来。

    作为日兴昌银行亳州分行的经理,他人脉很广,消息灵通,当然知道这件事的具体情况。

    三十名劫匪买票乘车,当列车即将行驶到多弯路段、速度渐渐放慢时,这些集中在五号车厢的劫匪暴起发难,先袭击并杀害被他们诱骗过来的乘警,与此同时控制车厢前后门。

    切断该车厢和其他车厢的联系,实施抢劫。

    这些劫匪的计划就是抢劫五号车厢乘客的随身钱财,然后趁着火车车速放慢就跳车逃亡,结果遭遇乘客反抗,又有扮作乘客的便装警察反击,所以阴谋破产,劫匪悉数落网。

    大家一直担心的火车劫案果然发生,引发舆论关注,有人危言耸听,说什么“世风日下”,但蒋清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迟早会发生。

    道理很简单,财帛动人心,拦路抢劫古来有之,无论交通工具怎么变,都无法让抢劫这一罪恶行当消失。

    出行的人们,无论是徒步、乘坐车马还是乘船,都面临被人抢劫甚至灭口的风险,即便这船变成火轮船、车变成火车也不可能幸免。

    当年,当火轮船开始进行航运时,就接连发生过几起大劫案,劫匪用各种办法抢劫满载货物或乘客的火轮船,有时不仅劫财,还要劫色,甚至杀人灭口。

    这样的恶性案件接连发生数起,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不过在官府的全力追缉下,双手沾满鲜血的劫匪悉数落网,被官府枭首示众。

    愈来愈完善的安保制度,加上官府毫不留情的打击,抢劫火轮船的事件越来越少,亡命之徒们意识到抢劫火轮船的代价及风险过高,不得不转变思路,由抢劫变成偷窃。

    与其结成抢劫团伙,还不如结成偷窃团伙,在火轮船上偷窃乘客财物,风险相对较小,收益却也不错。

    这就是蒋清从警察局里熟人口中听来的“贼人的心声”,毕竟大部分贼人都是求财,如果官府管制严格,他们自然就不敢铤而走险搞抢劫,而是偷窃,或者坑蒙拐骗。

    火轮船运输经历过的事情,铁路运输必然也要经历一遍,待得那些胆大妄为、抢劫火车的劫匪团伙接连倒霉,其他人自然会“改行”,由劫匪变成窃贼。

    铁路的发展,绝不会因为几起劫案而遇到挫折、止步不前,朝廷要大力发展铁路运输,蒋清却觉得铁路修得太慢了。

    铁路就是财路,火车一响金银万两,这一点,已经为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别的行业且不说,就说“银行(柜坊)业”,自从黄亳铁路通车,日兴昌淮西、河南各分行之间的资金转运就方便很多。

    又有电报沿着铁路布设,极大方便了各分行之间的汇兑业务以及业务往来,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正思索间,敲门声起,蒋清收回思绪,“嗯”了一声。

    包厢门缓缓打开,一名男子推门而入,进入包厢之后把门关好,在蒋清对面的位置坐下。

    蒋清看看对方脸上表情,笑道:“如何,碰了一鼻子灰吧?”

    “嗨,经理就莫要别提了。”赵珉苦笑着,起身为蒋清沏茶,蒋清是他的上司,他为上司服务是理所当然的。

    “人家是清贵的士族子弟,当然看不起我等连寒族都不是的商贾。”蒋清喝着茶,淡淡的说着,说到最后,不忘交代:

    “心中不爽快归不爽快,面上的笑容可不能少,干这行,就得笑脸迎人。”

    “经理说得是,说得是...”赵珉不住称是,没有再说什么,蒋清猜这位方才鼻子上碰的“灰”怕是多得够呛,也不追问,自顾自的说:

    “士族,士族又怎么了?士族子弟要坐火车,不一样要买票?即便是官员,品秩不够的话,乘车也得买票!”

    “阀阅、郡望、名声、姻亲、人脉、长辈的门生故吏,在售票处能当钱用?售票员只收钱!”

    “我们有钱,所以一等车厢的车票再贵也买得起,他们?呵呵,有钱买么?三等车厢的票,恐怕买了之后还得心疼一阵子。”

    包厢隔音效果尚可,加上列车运行时的动静较大,所以蒋清不怕自己的说话声被过道以及隔壁包厢的人听到。

    今时不同往日,蒋清觉得,士族的清高,面对不断变化的时局,已经开始落伍了。

    士庶有别,贵贱有别,但在火车上,这一套有些失灵。

    首先,按照朝廷定下的制度,除非皇室、贵族、权贵或者一定级别以上的官员出行可以有专列、专车(专用车厢),否则其他人出行一律得买票乘坐公共客运列车。

    在公共车厢里和其他乘客混座。

    火车车厢分一等、二等、三等、四等共四个级别,有什么车票,就座对应的车厢,即便出身高门士族的人,若只有三等车厢的车票,就得座在三等车厢,和庶民混杂在一起。

    其次,车票要花钱买,售票处并不区分购票人的身份,若没钱,免谈。

    即便是有爵位的人,有官职(或散秩)的官员,或者是因公出差乘车的官吏,坐火车一样要买票,之后,可以拿着车票,按出差报销制度在自己所属省、部报销相应费用。

    买票时,和售票员炫耀什么“出身”、“阀阅”、“郡望”倒也可以,没钱?没钱就没有车票。

    火车站售票员售票时只认钱,列车员只认车票,地位卑微的商贾买得起一等车厢车票,就能在一等车厢就座,享受列车员的服务。

    而那些“天生贵种”,没有一等车厢的车票,那么一等车厢里就没有他们的位置。

    如果没有车票,连车都不能上,因为车上座位都要对票入座。

    这样的制度,实际上参考了火轮船运输的相关制度,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想要在乘坐火轮船、火车出行时舒适些、体面些就得花钱。

    而不是靠身份、阀阅、郡望来获得优待。

    对此,许多“有识之士”痛心疾首,说火轮船、火车上士庶不分、贵贱混杂是“世风日下”。

    然而大部分人对于这种痛心疾首都没怎么应和。

    火轮船、火车日行千里,票价贵又如何?嫌吵的话,花钱座隔音效果好的上等舱、上等车厢就可以了。

    要是嫌贵,可以坐牛车、马车、帆船,日行四五十里也是不错的,毕竟囊中羞涩,能省则省嘛!

    想到这里,蒋清差点笑起来,看着面色有些黯然的下属,说:“生闷气没用,多赚点钱,供你弟弟读书、考科举,考中进士,那可就不得了了。”

    一听到上司提起自己的弟弟,赵珉的眼睛瞬间亮起来,腰板也直了,方才碰的一鼻子灰,瞬间消散。

    心中不住给自己鼓劲:没错,我有个能读书的举人弟弟!等我弟弟金榜题名当了官,哼哼!

    到时候,我有钱,我弟弟是官,哪里会输给你们这些个破落士族!

第五百六十八章 世风日下(续)

    傍晚,长安,东宫,吃完晚饭的太子宇文维城正和太子妃交谈,谈起火车的事情,宇文维城听太子妃说客运列车只分四等不分贵贱,让贵贱混杂不太合适,容易被人诟病“世风日下”,马上就反驳:

    “什么世风日下?火车能和马车、牛车一样?一列客车的运行费用是多少你知道不?火车拉着车厢跑上千里,如果上座率太低,跑得越远亏得越多。UU小说www.uu234.cc”

    “可是...可是这也太、太....”韦氏有些讷讷,这又不是她的想法,只是转述而已。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看,一条铁路好不容易修起来,在上面跑的火车,来来回回都是走这条铁路,就像河两边的人过独木桥般,必须错开时间行驶,也就是按照列车时刻表行驶。”

    宇文维城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边写边说:“那么,各趟车次的发车时间都是固定的,变动余地不大,所以,到发车时间就只有两种选择:开车,停开。”

    “对于客运列车而言,无论上座率如何,到时间就得发车,即便乘客少,也不能因此少挂几节车厢,因为沿途站点也会有乘客买票上车。”

    “客运火车是要以运输乘客来盈利,所以要尽可能吸引更多的人乘车,尽可能服务更多的人,才能确保利润,所以得吸引不同身份的乘客,但票价必须分档次。”

    “火车票越贵,能买得起的人就越少,若火车票票价过低就会导致亏本,所以,按四等级车厢售票,可以在吸引大家乘车的同时,尽可能实现贵贱之别,我这里说的贵贱,指的是钱多钱少。”

    见着韦氏想说话,宇文维城摆摆手:“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一项制度能否长期实行,关键在于执行这项制度的成本,你想想,若是火车站按照地位尊卑来售票,会产生何种成本?”

    “地位的尊卑是什么?官职大小、爵位大小、士庶之分、阀阅、郡望等等,请问,面对自报身份的买票人,你让火车站如何分辨对方所说身份的真伪?”

    “是不是要对方出具证明?是不是要核对?那为了售出一张车票,要花多少时间、多少人力物力去核对?”

    韦氏听着听着,默默点头,宇文维城见状换了一张纸,继续向太子妃介绍自己精心拟定(批准)的火车客运制度。

    “你看,用钱来分贵贱,这就简单、省事多了,四等级车厢,富贵之家自然可以选前两等,一般人,选三、四等,这其实也是贵贱有别,只不过评价标准是钱。”

    “其次,除了普通客车,还有专列不是?所谓专列,是皇族、贵族、高官们出行时乘坐的专用列车,其随员、行李都在一列车上,不需要和庶民混在一起。”

    “同理,领着使职出行的官员也有专列或专用车厢,方便执行公务。”

    “还有,等铁路客运推广,各条线路上,每日都会有挂着一节“公务车厢”的一到两趟列车行驶,方便品秩不高不低的官员乘车外出公干,但必须买票上车,然后回来报销。”

    “为了防止有人蹭车,购买公务车厢的票时,必须手持官府的证明,按照证明上的人数来买票,上车时,一票一人。”

    “至于那些低品官以及吏员,乘坐火车外出公干,若公务车厢有位置,那就持证明买票上车;没有位置,就买普通车厢的车票,回来报销。”

    “官(包括贵族)民有别,品秩高低有别,这也是贵贱之分,官不和民混杂,何来“世风日下”一说?”

    韦氏听到这里,看看宇文维城,犹豫片刻,提了几个问题。

    如果,有大户人家出行,除了家眷,还有仆人、部曲若干,可能人数过百,那么乘坐火车时会多有不便。

    主人及家眷自然是要座一/二等车厢,可仆人们怎么办?且不说仆人们能否买到同一车次的车票,就算买到票,也不可能买一/二等车厢的车票。

    这就会导致主仆在一列车上分乘不同的车厢,那么仆人就无法贴心的服侍主人。

    又或者,有官员乘坐火车外出公干/赴任,亲随该怎么办?若主仆加起来有十人,却只能买到三张票,那可如何是好?

    再有,若官员出行,因为事发突然,买不到一/二/三等车厢的车票,岂不是就要坐在四等车厢里,和平民混在一起?

    宇文维城听出太子妃话里有话,却不说破,只强调一点:铁路运输有特殊性,执行的是“官(包括贵族)本位”。

    日行千里的火车,为乘客节省了大量时间,这样的服务,收费贵点理所当然,毕竟时间有时真的很值钱。

    乘车时想要舒适,没问题,花钱买舒适即可。

    付不起一、二等车厢车票的钱,就买三、四等车厢的车票,如果出行人数多、钱不够,又要一起出行,那别坐火车,骑马、乘坐马车一样可以前往目的地。

    除了军(军队调动)、官(一定品秩以上的官)和贵族(皇族和有爵位的人)以及特殊需要可以动用专列,其他人没有任何特权可以让火车专门为自己(免费)服务。

    铁路不像江河,行驶在铁路上的列车,需要严格遵守调度才能通行,不可能有私人经营的车次,随便在铁路上兜客。

    所以,某条铁路一旦制定了列车时刻表,那么其他列车想要“插队”,必须从整体上进行调度,才能确保线路不瘫痪。

    这样的特权,只有官(包括贵族)才有,至于其他人,就得老老实实按照列车时刻表乘坐普通客运列车。

    这些“其他人”,就是没有官职、品秩、爵位的人,想要在乘坐火车时获得舒适体验,没问题,请买高等车厢的车票。

    当然,铁路客运制度不会太死板,铁路运营方也会变通,会推出“包车(厢)”服务,大户人家出行,数十、上百人的规模,可以提前预约,花钱购买包车服务,包下一到数节车厢(专用车厢),方便出行。

    前提是出得起钱。

    听到这里,韦氏知道夫君的意思,她问的问题,有双重含义,而夫君的回答,对她没有明说的问题做了解答:士族乘坐火车,没有优待。

    清贵的高门望族(士族)乘客,只要不是官,或者未达到能够动用专列或者专用车厢的品秩,想要乘坐火车,就得花钱买票。

    买到什么等级的车票,就坐在什么等级的车厢里。

    同理,那些市侩的商贾,只要舍得花钱,一样可以坐在一等车厢内,届时,士族乘客若觉得和市侩同车厢有辱声誉,受不了可以下车(不退票),不然就忍着。

    自魏晋以来的贵贱之别(士族高人一等),在铁路运输上行不通,当然,贵贱之别依旧有,首先是“官本位”,然后就是钱多钱少之分。

    宇文维城收起纸笔,笑道:“官越大,特权就越大,这是延续千年的惯例,没什么不对,所以什么‘世风日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可是、可是...”韦氏难以接受士族居然要和庶民一起挤火车的现实,却不知该怎么争辩,想了想,又说:“可是,若出行是没有亲随、部曲跟着,或者同乘一个车厢,一旦出事,可如何是好?”

    宇文维城问:“你是说发生劫案?或者说有人欺辱主人、仆人却因为身在别的车厢却无能为力?”

    韦氏点点头:“嗯,对的,大户人家出行前呼后拥,除了讲排场,也有保证安全的原因,可上了火车,贵贱....呃...主人没有仆人护卫,万一,万一....”

    宇文维城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所以需要乘警来维持列车秩序,处理一般的治安事件,与此同时,还要有押运员押车,防止匪徒劫车,为此付出的成本不会低,但无论如何也得确保乘客安全。”

    “你要知道,‘安全’,也是列车提供的一项服务,乘客买了车票乘坐火车,那么铁路运营方就有责任保证乘客的安全,绝不能容忍各种不良行为,至于劫匪....”

    宇文维城说到这里,语气变得严厉:“敢劫车的匪徒,流放澳州都是轻的,必须枭首示众,才能震慑那些亡命之徒!”

第五百六十九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午后,长安城外某庄园,宇文温漫步在郁郁葱葱的玉米地里,和“玉米使”杨济交谈着,今年“新到货”的新一批美洲玉米即将种下,宇文温对此很关心,所以特地过来看看。www.uu234.cc

    随着探险队和美洲(中美洲)土著的接触、交流加深,从不同的部落手中换回不同质量的玉米,这些玉米运回中原后,大部分都会用于种植,然后经过不断选育,尽可能选出果实饱满的植株。

    这就是“玉米使”杨济的工作,但现在,宇文温和杨济说的话题却不是玉米,而是铁路。

    现在是入夏,年初,黄亳铁路发生一起火车劫案,在车上乘警和乘客的反击下,这些劫匪未能得逞,还被制服,但这一次未遂抢劫,引发人们对铁路运输安全性的关注。

    对此,宇文温的看法是劫匪必须严惩,以儆效尤,但不能因为劫案的发生就折腾新生的铁路(火车)运输,因为拦路抢劫这种行为古来有之,火车也是交通工具,所以免不了发生类似事件。

    因为铁路运输(有轨马车)最早出现在鄂州、黄州,所以杨济对于铁路运输颇为了解,现在见天子提起相关话题,于是建言:

    “陛下,铁路运输想要盈利,只能靠货运,客运从总体而言是必然亏损的。”

    “微臣以为,铁路运输近期要以货运为主,确保可观的盈利能力,确保出现更多的好消息,如此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投资修铁路。”

    “朝廷财政无法支撑大规模建设铁路,只能以‘官督商办’的方式募集民间资金修建、运营铁路,那么为了确保投资,就要尽可能避免出现坏消息,影响大家对铁路的信心。“

    “至于客运,能够乘坐火车出行的人大多有财力,所以总会引来亡命之徒,即便列车安保做得再严密,也防不住亡命之徒一次又一次的铤而走险。”

    “劫案一旦发生,即便未能得逞,但这样的消息一传出去,只会让人认为乘坐火车不安全,也会让潜在乘客也就是有钱人们心中忐忑。”

    “更何况乘坐火车又颇多不便,富贵人家不得前呼后拥,没有机灵的仆人贴身侍奉,没有部曲严密保护,上了车,即便是在一等车厢,也等于把身家性命全都交给寥寥几个不知底细的列车员、乘警手上....”

    说到这里,杨济总结:“陛下常说事有轻重缓急,微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尽可能吸纳民间投资,尽快修建更多的铁路,所以为了确保‘利好’,微臣建议,适当减少现有铁路线的客车车次。“

    “以一个投资项目的运作而言,你的建议确实没错。“宇文温看着身边的玉米作物,缓缓说着,“但是,铁路运输的用法有很多,你要把眼界放开些。”

    “客运列车给人们的印象,就是乘客大多非富即贵,那么想要发财,就不如抢火车,分赃后远走高飞,靠抢来的赃物过下半生,所以劫匪是会不断出现的。”

    “那么,客车的安保问题就成了重中之重,于是,铁路运营方和沿线各地官府,自然就要想方设法确保列车的安全。”

    “且不说流窜作案的亡命之徒,就说铁路沿途的大小豪强、宗族,必然会成为官府的盯防对象。”

    “对于这些地头蛇,可以软硬兼施,拉拢他们进入铁路运输体制,成为铁路运输利益集团的一份子,顺便肩负起维持铁路沿线地区安全的职责。”

    “与此同时,官府以保护铁路安全为由,派兵在铁路沿线驻防,这种套路,你不会觉得眼熟么?”

    杨济闻言沉吟片刻,问:“陛下的意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着保护铁路安全的名义,加强对沿线地区的控制?”

    宇文温点点头:“没错,朝廷的铁路修到哪里,朝廷的控制力就跟着延伸到哪里,那些武断乡曲的豪强,面对参与铁路运输的丰厚利润诱惑,面对官军的虎视眈眈,自然而然就会选择当守法良民。”

    “沿着铁路布防的官军,补给非常方便,可以有效减轻驻防的日常成本,驻军威压地方豪强,然后地方官就有底气采取强硬态度,清查田亩、隐户、收税、执法都会轻松很多。”

    “此是其一,其二,铁路延伸到哪里,哪里的庄园经济就会瓦解,因为低廉的货运成本,会让外地商品大规模涌入沿线地区,无数物美价廉的商品大规模倾销,足以彻底动摇庄园经济的根基。”

    “与此同时,随着铁路出现的铁路客运,让沿线百姓可以数日内抵达千里之外的地方务工,养活自己和家人,而四等车厢的车票其实不算贵,这就会进一步促进人口流动。”

    “持续二十年的粮价、布(麻布)价走低,让务工的人可以靠工钱养活自己甚至一家人,那么,与其给地主种地、做牛做马,甚至还要让妻女陪睡,不如拖家带口去外地务工。”

    “那些大地主们,会面对佃农、雇工大规模流失的风险,想要要留住佃农、雇工,就得减轻压榨,于是成本上涨、收益继续下滑,旧庄园更加无力和新式农场竞争。”

    宇文温所说的内容,其实来自于后世一段耳熟能详的控诉:帝国主义的铁路修到哪里,帝国主义的霸权就延伸到哪里。

    铁路运输,不仅仅是交通运输方式的进步,也是势力扩张的强有力工具,这一点,这个时代的人们基本上都还没有意识到。

    西方列强在别国修建铁路,然后依靠铁路倾销商品,摧毁当地经济,又以保护铁路运输安全为借口,派兵沿着铁路布防,派驻人员进行管理,接着得寸进尺,要求治外法权。

    一步步将该国的主权践踏,将铁路沿线地区变成殖民地或半殖民地。

    可以说,在西方列强横行的时代,铁路就是帝国主义为非作歹的工具,无论是修建过程还是使用过程,都充满着罪恶。

    但是,把“帝国主义”换成“中央朝廷”,这“画风”就不一样了。

    中央朝廷可以依靠火轮船、火车,将自己对地方的控制能力进一步加强,瓦解许多地方的庄园经济,连带着加速瓦解世家、豪强的经济基础。

    火轮船、火车的出现,加快人口流动,蓬勃发展的工商业,让许多百姓不需要种田、靠务工也能养活自己和家人,于是有越来越多的人摆脱对地主、宗族的人身依附。

    杨济当然不知道什么“帝国主义”、“西方列强”,但他很快就明白宇文温的意思。

    铁路(火车)运输,是比火轮船运输还要犀利的工具,朝廷完全可以借口保证铁路安全为由,强化对铁路沿线地区的控制,然后将地头蛇们好好的收拾一顿。

    这样的好处,可比卖车票赚的钱多多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第五百七十章 巧合

    傍晚,皇宫,刚视察完玉米地归来的宇文温百无聊赖,正等着吃晚饭,因为饭菜是现做,要花一点时间,他便想看些资料打发时间。UU小说www.uu234.cc

    转到书案前坐下,从案上堆着的资料里随手一抽,抽出一张规划图。

    这是太子宇文维城所呈天下铁路规划图,若能够实现,一个初步完善的铁路网就会将天下各地笼罩,所以这规划图能让人看过之后心旷神怡。

    但是,若要实现,大概要一甲子。

    六十年一甲子,以二十五年一代人计,至少要过两代人再多十年的时间。

    为什么这么久呢?

    道理很简单,国力撑不住,财政没钱,铁产量也紧张,只能想办法筹钱慢慢修,一段一段的修,修个六十年,也就能修出来了。

    对此,宇文温想得很明白,太子也想得很明白,这是几代人接力才能完成的事,若是好大喜功,为了赶在自己“任内”完工,强征百姓服劳役、赶工修铁路,铁路修好了,天下也乱了。

    到时候遍地烽烟,修好的铁路被人拆了熔掉打造兵器,攻入长安来个“玉石俱焚”,有意思么?

    宇文温收回思绪,继续看规划图。

    人总要有个念想,人生路上才不会迷茫,他身体健康,大概还能活许多年,于是太子距离继位遥遥无期,所以处境总是有些尴尬。

    现在好了,太子全权负责铁路建设,并且一心一意改进火车、为火车提速,还能锻炼管理能力、组织能力,又有一众佐官可以差遣,一身精力有了发泄的地方,就不会胡思乱想。

    宇文温不想闹到父子相残的地步,所以要给太子定个“小目标”,太子很争气,定下了宏伟的目标,分几个阶段实行,为此还构思了许多可行性极高的方案。

    朝廷财政不支持大规模修建铁路,又不可能无限制发行国债,所以采用“官督商办”的方式,筹集民间资金修铁路,由朝廷居中规划,官商合力修铁路,进度比预期要快。

    等关中铁路(东起渭口、西抵洛邑)修好,就要将其向东延长,将长安和洛阳连接起来,而为了照顾黄河中下游航运,太子认为“客货分离”能够照顾多方利益。

    所谓“客货分离”,就是一旦长安至洛阳铁路建成通车,在一定期限内只进行客运,货运依旧由火轮船承担(渭口至洛阳河段),而这个期限,名为“缓冲期”。

    等缓冲期结束,铁路运输会逐步增加货运量,慢慢让三门峡地区航运让路,让从事航运的船行、轮船招商局有调整的时间。

    之所以要这么规划,是为了照顾航运的利益团体,毕竟三门峡天险才克服没几年,许多人购置了新式火轮船跑航运,若一下子被铁路运输冲击,会让这些人亏得倾家荡产。

    除去海运不说,江河航运肯定比不上铁路运输,朝廷将来必然倚重铁路,所以要给一个缓冲期,让大部分从事航运的人能够规避风险。

    太子能想到这一点,说明眼界不错,宇文温很满意。

    再有,太子拟定了一个方案,要在长安之外,建设一个天下铁路“副枢纽”,承担关东地区的铁路网调度职责,这个副枢纽,将会是一个十字形铁路网的中心。

    这个十字形铁路网,由一横(东起东海之滨、西抵河西的铁路)、一竖(北起幽燕、南抵两广)两条铁路构成,而其中心,不在洛阳。

    按照太子组织相关人员的初步论证,这十字形铁路网的交汇点(副枢纽),在荧州或汴州一带会比较合适,一旦铁路网成形,其繁荣程度,必然不亚于洛阳。

    宇文温看到这个铁路规划时颇为惊讶,因为这个构思,很像后世的“事实”:横跨南北的京汉铁路(还有后来的京广铁路),以及横跨东西的陇海铁路,交错在一起就是个十字形。

    其交汇点是郑州,而郑州就是因为成为铁路枢纽,才快速发展起来,最后取代开封的位置,成为河南省省会。

    宇文温曾经为此琢磨了一阵子,觉得后世的郑州,应该大概位于现在的荧州和汴州之间。

    这是巧合么?宇文温认为不是,因为这是基于现实的铁路建设最优结果。

    太子不是拍脑袋就想出来这种方案,而是大量技术官员经过多方论证之后,初步拟定的一个规划方案,计划大概用三十年时间完成。

    一开始,这个铁路网是要以洛阳为交汇点,但考虑到未来黄河铁路桥的选址,还有洛阳南面伏牛山脉的阻挡,所以多备了个预选方案,将交汇点落在虎牢关以东。

    结果这个备选方案越看越顺眼,优点比第一方案多,所以...

    宇文温正在感慨历史的巧合,宦官端来饭菜,而贵妃杨丽华也来了。

    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的杨丽华,陪着宇文温用膳,宇文温默默地吃着,杨丽华默默地坐着。

    气氛有些微妙,宇文温吃饱喝足,见杨丽华如此“内热外冷”,觉得好笑,干咳数声,哼哼起来:“哎呀,南风起,天气越来越热呀,都差不多和天竺一般热了。”

    “呃....是呀....”杨丽华讷讷,见着宇文温挑起了话题,却不说下去,硬着头皮说:“二郎,这..这....五山十刹制已经实施了吧....”

    宇文温点点头:“嗯,名分已定,赶不上趟的人,怕是没有位置了。”

    “啊....那、那...那他回来了,还有容身之处么?”

    “哪个他?”

    面对宇文温的反问,杨丽华说话声越来越低:“二郎,他..他已经出家差不多三十载了...”

    “嗯,然后呢?”

    “莫要为难他...”杨丽华看着宇文温,双眼满是哀求。

    宇文温看着杨丽华,良久,笑起来:“这话说的,当年没有发生的事,现在也不会发生,他从天竺学成归来,能不能站稳脚跟,就看他能不能靠学问折服南北两宗。”

    “我会给他机会,这机会能否把握住,就看他有没有真才实学。”

    杨丽华的弟弟,俗家名“杨广”的智缘和尚,在天竺那烂陀寺求学十二载,如今已乘坐南洋贸易公司的海船返回中原,不久前在广州番禹登岸。

    宇文温收到密报(电报)后,想了几晚,还是决定把这消息告诉杨丽华。

    智缘和尚此次回来,携带了大量“原版”(梵文版)佛经,又有几名同伴随行,要将原版佛经翻译,以便让中原佛教获得“真经”。

    这种便宜亲戚,宇文温本是不待见的,不过看在杨丽华的份上,他不会为难这位“留学僧”,还要给机会以对方,让其与同伴翻译佛经,并且和中原佛教南北两宗的高僧交流交流。

    前提是对方识相,不要想着什么“反周复隋”,若真是一心修行,那倒也不错。

    “古”有唐玄奘西天取经,“今”有周智缘天竺留学,如此“巧合”,让宇文温颇为感慨。

    杨丽华探得宇文温口风,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她不是想为弟弟争取什么好处,弟弟出家前留下血脉,这就够了,她只是想为弟弟求个免死。

    宇文温正和杨丽华交谈,皇后尉迟炽繁也来了,宇文温见着皇后入内,不由得心中一叹。

    哎,亲戚,亲戚,这年头便宜亲戚怎么这么多?

第五百七十一章 亲戚

    上午,御苑,宇文温和尉迟炽繁交谈,谈起尉迟炽繁的一个便宜亲戚。UU小说

    去年年底,碛西(这个时代对西域的称呼)诸国使者来朝,其中一个国家的使者,带来了国王的亲笔信,信为汉文所写,虽然字写得歪歪扭扭,宇文温倒也能看明白。

    这个国家名为于阗,其国王以番邦小国国主的身份,在信中向远在中原的皇帝、皇后问安。

    又以后辈的身份,向皇后问安。

    前一个身份很正常,为什么会有后一个身份?

    原因很简单,同姓之谊。

    于阗国,王族姓为“尉迟”,大周皇后同样姓尉迟。

    按照通俗的看法,既然是同姓,意味着数百年前是一家人。

    所以于阗国王尉迟卑示闭练,以后辈的身份,向大周的尉迟皇后问安。

    这大老远的忽然冒出个便宜亲戚,宇文温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位莫非想搞诈骗,不过于阗王族确实为“尉迟”姓氏,于阗国王这么攀亲戚,其实是有“抱大腿”的意思。

    当然,对方不是要抱尉迟皇后的大腿,而是要抱宇文温或者说周国的大腿,所以才厚着脸皮扯“同姓之谊”,探探口风。

    宇文温当时和心腹们一合计,觉得这种便宜亲戚认了没坏处,于是顺水推舟,让有司为皇后尉迟炽繁代笔,以长辈的身份,问候同姓后辈、尉迟卑示闭练。

    一来一回,尉迟卑示闭练抱周国大腿的心思更加热络,不断遣使来朝,而身处沙州、不断暗地里在碛西(西域)搞事的“明德参军”们,在这其中起了很大作用。

    一番操作下来,皇后尉迟炽繁就有了个便宜远房亲戚。

    当然,于阗国祚迄今据说已逾千年,于阗王族尉迟氏,和尉迟炽繁所属的尉迟氏基本上没什么关系,对方直接“认亲”太胡扯,会让朝野内外有识之士耻笑,所以,“明德参军”们想出了个新花样。

    这年头,认假子(干儿子)的事情很常见,所以,宇文温和尉迟炽繁认了尉迟卑示闭练这个“干侄子”。

    按照辈分,大周皇帝、皇后,成了于阗国王尉迟卑示闭练的姑父、姑母,上升到国家层面,周国和于阗国,结为姑(父)侄关系。

    如此一来,于阗这个碛西小国,立刻有别于龟兹、焉耆、疏勒等其他小国,成了天朝上国周国的远房亲戚。

    也就是变相的宗主国、藩属国关系,于阗国使者入朝,和其他小国使者站的位置不一样,更往前一些。

    如此一来,若侄儿家周边有泼皮无赖游荡,做姑父、姑姑的派“护院”去帮忙镇宅,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然,这是战略层面的事情,宇文温不需要向尉迟炽繁细说,他现在是给对方吃‘定心丸’:“你放心,朝廷给于阗国的诏书,用词都经过仔细斟酌,不会让人嘲笑你认野亲戚。”

    “那..不会对太子的声誉有影响吧?”尉迟炽繁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为了太子,她觉得自己认个莫名其妙的亲戚也无所谓,但若是这种做法适得其反,她可不乐意。

    宇文温摇摇头:“不会,有识之士都会想明白,你和太子认下这远亲,是为了朝廷,为大局着想。”

    “当然,为了避免引起误会,这段时间各都会报纸也会把于阗国的来历大概介绍一下,让百姓们知道,你可没有认野亲戚,而是约定为姑侄。”

    “约定和认亲,是两码事。”

    尉迟炽繁闻言点点头:“喔...那于阗国王族的尉迟姓氏,到底是源自何处?”

    “很大概率是音译而已。”

    宇文温的回答,让尉迟炽繁颇为诧异:“啊?只是音译?”

    “没错,很大概率是音译而已。”宇文温说完,开始给尉迟炽繁讲于阗王族尉迟姓氏的起源(推断)。

    于阗,其名在前汉(西汉)时就已经出现在中原文献中,国祚到现在,号称延续千年,其王族姓“尉迟”,名字本源大概率是音译。

    根据刘焯等“学霸”的考究,一开始的音译可能是“尉林”或“俞林”。

    于阗王族,或者说其主体国民的族属,似乎和汉时的月氏有关,其王族、国民样貌,有别于其他几个碛西(西域)小国的国民。

    当然,也有一些学者考据后认为,于阗国的尉迟氏是外来户,和吐谷浑的慕容氏一样,是当年从中原西迁的尉迟氏某个分支,灭了于阗王族,鹊巢鸠占。

    又有学者考证,认为很久以前于阗国饱受战乱蹂躏,于是有部分王族东逃,进入代北地区,成了中原尉迟氏的起源之一。

    不管事情真相是什么,反正于阗国王族姓氏是“尉迟”,据其国王自述,当年汉朝时,第十四代于阗国王尉迟迟耶(音译)迎娶中原公主。

    公主带来了种桑养蚕的技术,又有大量汉族工匠随着公主定居于阗,让于阗农耕大兴,国力快速增长,成为西域著名的桑蚕中心。

    然而这种说法经不起推敲,因为中原历代都有史官记载历史,史料文献很丰富,所以未见任何文献记载汉时(那个时期)有中原公主下嫁于阗。

    但是,根据刘焯等人的考据,这样的传说,却和一段历史相吻合。

    第十四代于阗国王尉迟迟耶的时代,大概是后汉(东汉)初年或之前一段时间。

    那时,王莽篡汉,无暇顾及西域,于是匈奴单于卷土重来,将西域和中原的联系切断。

    汉朝设在西域龟兹的西域都护府,其军人、屯民无法东归,于是来到一直忠于中原朝廷的于阗及附近地区避难,大量军人、官吏、工匠、屯田百姓及其家属就此定居。

    在这种情况下,于阗国民从汉民那里学会种桑养蚕,学会各种手工业、农耕技能不足为奇。

    按照刘焯等人的推断,第十四代于阗国王当时娶的女子,可能是寓居于阗的汉朝西域都护府官吏之女,于是渲染为公主,算是给脸上贴金。

    按《后汉书》记载,邻国莎车来犯,罢黜尉迟迟耶,立其弟为于阗王。

    尉迟迟耶和汉女所生子东逃入汉,就此在中原定居,再未回国,所以这位于阗王子及其家人,可能是中原尉迟氏的起源之一。

    后来,于阗反攻,打得莎车大败,于阗王族出身的广德(尉迟广德)在汉人韩融的帮助下重建政权,而于阗上层人物大多通晓汉字、汉文。

    尉迟广德攻破莎车,重振国势,可是他虽然赶走了恶犬,却引来猛虎匈奴的虎视眈眈。

    面对匈奴的恐吓,于阗国屈服,接受匈奴使者的“监护”,就在这时,汉朝的使节团来了,正使姓班名超。

    尉迟炽繁听到这里,问:“是投笔从戎的班超么?”

    “对,就是投笔从戎的班超,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班超。”宇文温点点头,”班超经略西域,于阗再次归附中原朝廷。“

    听了宇文温的详细解释,尉迟炽繁算是对于阗有了深刻了解,她又问:“那,如今我们和于阗约定为姑侄,就是为了方便经略碛西?”

    “对,有了这个名号,办起事来方便不少。”

    “可是,可是朝廷若派兵驻扎于阗,西突厥的可汗岂不是芒刺在背,他能坐得住?”

    宇文温回答:“所以要用白手套嘛,瀚海贸易公司,总算在碛西有个绝佳的分号驻地了不是?”

    “原来如此,二郎用的还是老套路。”尉迟炽繁笑道,宇文温也笑起来:“套路得人心,用起来又顺手,干嘛不用?”

    “有了这个亲戚在,朝廷可以用更多的花样去折腾西突厥,将来....”

    “将来什么呀?”

    “啊,没什么。”

    宇文温没有把“将来”后面的内容说出来,因为没必要。

    他依稀记得,于阗、龟兹、焉耆、疏勒,就是大名鼎鼎的“安西四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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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文穿越到北周时期,化身宗室贵族西阳郡公宇文温,娶得如花美眷。 按历史轨迹妻子即将被皇帝强占,随后皇帝更是因此杀夫夺妻,而不久后篡位建立隋朝的隋国公杨坚也将对宇文一族举起屠刀。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余文决意反抗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逆水行舟。 隋国公,听说你要造反? 天地良心啊杨广老弟,你们家倒霉我也不想的。 李爱卿,你家李建成和李世民怎么又打起来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昏君,把天下交出来!逆水行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逆水行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逆水行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