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直截了当
宇文温为救人却惨遭连累即将溺毙之际却有人扯住他的手往上拉,他不想连累那位救自己的萧姑娘却无力挣扎,原以为对方区区弱女子没力气把自己以及扒在身上的小沙弥悟明救起未曾想自己竟然在往上升。
他眼见水面越来越近便强忍着窒息感奋力挣扎终于在即将断气那一瞬间冲出水面,绝处逢生的宇文温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体验着重获新生的喜悦之情。
‘差一点就挂在这里了...’宇文温如是想,待得气息平顺下来向一旁说道:“萧...小鱼儿!”
张鱼正在身边游着一只手还抓着他的手,双眼发红脸上满是水也不只是泪水还是河水,眼见着宇文温没事他哽咽着说道:“郎主,我还以为...”
“将军!”游在一边的萧姑娘喊了一声,见着宇文温得救她也几乎喜极而泣,方才萧姑娘见宇文温被扯入水中急得想潜水救人却已是晚了,原以为这位好人就这么没了未曾想水里突然钻过一人将宇文温扯了上来。
宇文温笑着对她点点头随后回过神向张鱼喊着:“这是悟明小师父,赶紧救人啊!”悟明扒在他身上如今已是双目紧闭面色发青嘴唇发白也不是是生是死。
原本以宇文温现在的体力要在身上扒着个人的情况下浮在水面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有了张鱼在就不一样,张鱼从小在江边长大是襄阳水军的老手水性极佳方才他就是凭着一己之力将宇文温和悟明从水里扯了上来。
无论吃了多少饭都是皮包骨的张鱼看起来弱不禁风可在水里却是力大无穷,如今他一手托着体重翻倍的宇文温依然能轻松的浮在水面上。见着郎主说那小沙弥悟明溺水他便仔细查探了一下。
“没事。我来救他。”张鱼沉着的说道。他用手按住悟明的人中穴另一只手在其身上不知道弄了哪里只听对方呜啊一声接连吐出几口水而双眼也睁开。
“这里...我没死?”悟明虚弱的问道,因为恢复了神智后也没再紧紧扒着宇文温,张鱼一手搀着他一手搀着郎主便要向岸边游去,宇文温怕他体力透支便推开手自己游。
萧姑娘因为身上衣裙浸在水里变得沉重游了一会便有些气喘吁吁,宇文温见状索性拉着她向岸边游去,张鱼拽着悟明跟在一边。
“你小子怎么也在水里?”宇文温有些奇怪,先前马车坏在桥上而大水冲来之时只有他和萧姑娘二人在石桥处,那张鱼按理来说应该还在后边。
张鱼说他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郎主和萧姑娘被大水卷走不过随后便跳入水中要救人。水流湍急他水性再好也只能自保却没能跟上,远远的见着两人被冲入大湖水势平缓后便上前救人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
“郎主对小的有大恩,主母也嘱咐过小的要护得郎主周全,张鱼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救郎主!”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萧姑娘听得‘主母’二字随即一愣接着挣脱了宇文温的手,她曾经安慰自己说宇文统军这么年轻也许没有家室所以往来频繁些也无妨可如今听得张鱼这么一说她便不敢再和对方有瓜葛。
舅娘昔日在时曾教导过她‘女子要守妇道’,平日里听得旁人绘声绘色说哪家主母是如何‘调教’小妾的事情也让萧姑娘心惊胆战,她没脸去勾引有妇之夫更怕做人小妾最后落得个凄惨下场。
刚挣脱的手随即又被紧紧抓住,宇文温不动声色的拉着她向前游,两人拉拉扯扯之间暗中较劲了几次后已是来到岸边。踩到了沙地宇文温有了力气他先走上岸然后拉着萧姑娘从水里出来,眼见着对方红着眼眶拼命甩手挣扎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个’‘公\主抱’转到一边芦苇丛后边去。
“放开我..”萧姑娘哽咽着在他怀中挣扎着。两人全身湿漉漉衣物贴身加上这么亲密的举动她觉得浑身上下都难受得紧。
“听话,跟我回去!”宇文温紧紧搂着对方说道,“跟我走,我来照顾你!”
“我..我不跟你...唔唔唔”萧姑娘话还未说完便被宇文温强\吻,这一吻长得的直到她快要断气才结束,眼见着对方如此霸道她已是泣不成声。
萧姑娘觉得对方是除了阿舅以外对自己最好的男子,曾经懵懵懂懂的梦见对方骑着高头大马接自己过门的场景,可如今得知他有妻室也就意味着自己要么做个故事里那不要脸的狐狸精要么入门后被正妻整得生不如死,这两种结局她都害怕。
“你克过我了所以不会再被你克了,所以我要纳你入府做小!”宇文温直截了当,正所谓不服就干生死看淡,看中的姑娘既然未婚嫁那我就要了又怎的!
“我我..”萧姑娘被这么直截了当的话震撼得哑口无言,她还以为对方会甜言蜜语说些什么买个宅子给你住下衣食无忧我偶尔来过个夜等等,未曾想就直接了当说要“纳你入府做小!”
“行还是不行给个话!”宇文温继续咄咄逼人,“你点了头那就跟我回去,回到府里我便让夫人也点头和你做姐妹。”
“可是...唔唔唔”萧姑娘话还没说完又被强\吻,她挣扎了一阵之后便紧紧搂着对方,一边的张鱼未曾料这两位刚上岸就平白无故的爆出火花窘得不敢往芦苇丛那边看而原本挣扎着要起身的小沙弥悟明听着那边动静两眼一翻索性‘昏死’过去。
远处传来马蹄声似乎有人策马往这边过来,宇文温担心有变赶紧让萧姑娘回到水边接着招呼张鱼上前准备迎敌,他们在湖边要逃也只能往湖里逃若是对方不怀好意又带着弓箭的话那就逃不掉了。
虽然按照先前情况来看己方人多势众可那些被追的人万一慌不择路往这边跑过来也有可能,方才在水中的肯定就是其中的两个,宇文温决定按照最坏的打算应对。
有几匹马出现在湖岸边上,骑马之人似乎见着了他们便掷鞭下马急冲冲的跑了过来,一路上坎坷难行又是下坡兼之四处是滑溜溜的野草那些人跑着跑着变成了连滚带爬。
“统军!”当先一人大喊着跑来远远看上去似乎有些像杨济,宇文温正要自嘲阴沟翻船却见得对方似乎眼角闪光一脸沧桑的样子如同倚门远眺期盼夫君归来终于见到人的娘子一般。
‘特么你什么表情!我又不是你什么人这么肉麻做甚!’宇文温心中大惊,先是一阵鸡皮疙瘩起然后就是恶寒,他觉得对方那表情若是换在自己夫人尉迟炽繁或者侧室杨丽华亦或是萧姑娘的话他就张开双臂迎接拥抱,可你个浓眉大眼的男人想做什么?
宇文温右脚暗地里蓄力就等着那厮扑上来时一脚踹翻,此时此地他终于弄清楚了一件事:这家伙有问题!
明白了,我明白了,我特么终于明白了!说什么心已死,说什么和那一世的未婚妻海誓山盟,说什么唯一心愿是‘封侯非吾意,但愿海波平’这都是骗人的。
你小子看上我了,你有龙阳之好!
就在宇文温以最强烈的恶意揣测迎面跑来的杨济是否有龙阳之好之时,杨济来到面前停下弯腰双手扶膝大口喘息着说道:“统...军,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嗯...本将没事,好得很。”宇文温心中警惕的回答道,他紧紧盯着杨济就怕对方来个熊抱接着来个激情四射的表白什么的他就要踹人。
眼见着宇文温没事杨济放了心他忽然觉得眼角有些湿润又不好当着众人面擦拭便装作抹脸遮盖过去,眼见着对方和张鱼都是全身湿透赶紧脱下衣服:“统军赶紧换上小心着凉。”
宇文温见他脱衣服差点一个飞踹后来见着如此说便回过神:他四个落水浑身湿透要是上岸后吹了风怕是要着凉生病,自己和张鱼在军营里锻炼了几个月扛得住可萧姑娘未必顶得了,还有那个营养明显不良体质虚弱的悟明看起来也有点悬。
顾不得那么多礼数宇文温让赶来的士兵们赶紧脱了衣服给后边那两位更换,一番折腾之后总算是更换完毕他便披着新换的衣服来到岸边坡顶。
“没事吧?”宇文温问萧九娘,从刚才上坡开始他一直牵着对方的手结果上到坡顶萧九娘赶紧挣脱,如今听得宇文温问话也不敢吭声只是默默的点着头。
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举目望去子胥渎两边一片泥泞,方才那场大水将两岸能冲走的全部都冲走了,远处那座石拱桥已经断成两截,沿河的树木全部被连根拔起,他回头看看湖面只见一大片杂物在水面上漂浮着。
‘还好河段不是很长,要不这一路冲下来我可就完蛋了!’宇文温心有余悸,被河水裹着到处乱撞要是撞到头部失去知觉那就只有溺死的下场,他搂着萧九娘在水中沉沉浮浮被撞得身上快散架但好歹头部没有受伤。
这真是老天保佑了,不过还有另一个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
“小师父,你为何会在湖里?”(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中招
宇文温很奇怪小沙弥悟明怎么会出现在湖里,他正要问话却见对方摇摇晃晃的向河边跑去,不顾他人阻拦要下河涉水到对岸。
抬头望去,子胥渎北岸远处原本那一片坟茔之处塌陷了许多,就连原先那座小土坡也塌了一些原本立在坡边的草庐已没了踪影,看样子这一场大水摧毁的可不止石桥。
“不会吧...莫非老住持的墓....”宇文温看着远处那一片狼藉有些不可置信,水攻竟然有如此威力。
石桥被毁子胥渎的水位还很深所以急切间过不了对岸,宇文温示意旁人将悟明拉上岸仔细询问究竟出了什么事,悟明失魂落魄的说出方才发生的事情。
他是被那突然出现的大水冲下坡的,当日选定师父埋葬地点时因为坡上已有坟茔故而选在坡边,离岸远一些的地面为附近村民宗族土地也不便占用,当时帮忙的杨济也对土坡近水提出忧虑担心发大水的时候河水会浸没坟茔。
带路勘察实地的本地村民解释说子胥渎上游有堤坝所以这几十年来未曾发过大水,杨济和悟明见土坡边上也确实有村里先人的坟茔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反正选定的地址也不是低洼之处便选了个吉日将主持安葬。
“方才在草庐时听得水声大作,刚走出来那大水已冲到面前将我卷走...”悟明心有余悸的说着,他不通水性被那大水一卷也不知呛了多少水糊里糊涂的就来到湖中,惊慌失措间看见面前有人便挣扎着抓去未曾想那人正是宇文温。
因为情急之下乱抓导致他和宇文温差点同归于尽故而悟明颇为愧疚。正要鞠躬谢罪却被宇文温扶起:“天灾**。这不怨你。”
“那土坡坍塌的地方正是师父的坟茔...”悟明欲哭无泪。谁想着这几十年不发大水的子胥渎方才居然溃坝,汹涌而来的大水竟然能把高出水面许多的土坡都冲了。
宇文温想说些什么安慰安慰可他看着远处那塌了许多的土坡还是说不出口,凭着方才他造访草庐对位置的判断,老住持的坟茔多半是不保了。
水坝溃堤动静不小,附近村子的村民也纷纷跑来查看情况,见得祖宗埋骨之地被毁许多人嚎啕大哭,悟明待得河水水位下降至腰间迫不及待的过河跑向土坡。
一路跌跌撞撞最后看见的却是一个大缺口,他师父的坟茔早已不见踪影连半片棺木也没剩下。墓碑早已不知去向,此处有五六座坟茔都已消失只留下亲人痛哭流涕。
“为何会这样,为何会这样!”悟明哭喊着用手去刨土,他希望师父的棺木埋得很深所以没被冲走能再刨出来可一切都是妄想。
他是师父捡回来的弃婴,若是没有师父他早就饿死或者被野狗叼走没了性命,十几年来师父含辛茹苦将他带大就如同亲生父亲般,回想着从小到大的一幕幕他悲痛欲绝。
师父为了保护躲在枇杷寺里的民女被陈军杀害而他自己也差点受辱,亏得宇文施主、杨施主相助活了性命还帮忙将师父安葬在此处,悟明决心依照儿子为父亲守墓的惯例在此处为师父守墓三年未曾想没得几日师父便尸骨无存。
痛哭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随即双眼发黑昏倒在地,随后赶到的宇文温让人将他带回城里休养。他寻思着悟明弱不禁风方才落水如今又受了这么大打击得有人照顾,送到牛牧佛寺怕没人用心。
“杨幢主。你安排一下吧,过桥的时候要小心些。”宇文温把这件事让杨济负责,对方通晓一些佛学所以劝起小沙弥会方便些,方才安州军士兵拖来几根树干在断桥处捆出了简易桥面他便是走这简易木桥过的河。
回到南岸,一名骑兵将领上前嘘寒问暖,宇文温是安州总管宇文亮的次子也是他们的主帅宇文明的弟弟,方才一场大水将其卷走唬得一众人等战战兢兢,如今见着对方全须全尾算是松了一口气。
宇文温被大水冲得昏头转向到现在才想起来问方才他们追的是什么人,那将领向他介绍了大概的情况:这几日安州军在江陵全城大索却未能找到那晚宫变的幕后主谋柳庄,原以为是在当晚便逃出了江陵未曾想今日北门卫兵在盘查出城之人时意外撞破乔装打扮准备混出城去的柳庄一行人。
事发突然卫兵被其手下突然发难损失惨重没能拦住,所幸城外安排有骑兵巡逻以防不测眼见有人强行出城便追了上去,一前一后追赶间便来到了子胥渎石拱桥前,柳庄等人似乎早有安排在石桥上游堤坝派有人手候着,眼见着追兵甚急便射出响箭示意毁堤放水。
他们的如意算盘是毁堤之后大水冲垮石桥前他们刚好过桥,随后冲来的大水将石拱桥摧毁后追兵便不能前进,未曾想石拱桥隆起的桥面挡住了路面他们没有看见桥对面有宇文温一行人南下也是刚好要过桥。
被箭射伤的驭马拉着马车冲上石拱桥时被他们撞停导致桥过不了,大水冲垮了石桥卷走了宇文温也断了他们逃跑的念想随后跟上的安州军骑兵来了个瓮中捉鳖,如今柳庄等人已被生擒。
“柳庄啊...”宇文温想了想,这个柳庄算是梁国大臣里最坚定的亲杨派,历史上隋帝杨坚为次子晋王杨广娶梁国公主便是委派柳庄来操办。
他远远望了望那几名被五花大绑的人却没有近前放‘嘲讽’,对于没有战斗力的俘虏他也燃不起斗志,不过满满的恶意倒是有的:这下你没机会了,首先萧氏已经不归他阿耶管,其次你的人头没几日就要被砍了示众,阿弥陀佛...
“恶有恶报!”宇文温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一场惊险之旅后能有个好结局也是老天保佑了。因为石拱桥被冲毁而在桥上临时搭的木桥通行不便的缘故留在北边的随行人员没那么快牵马过河,他交代了对方几句后便在二十余名骑兵的护送下与杨济、张鱼等人带着萧姑娘和小沙弥悟明回城。
悟明虽然醒来可额头开始发热,他营养不良自然身体抵抗力差,看着这个为师父守墓守到走路发飘的小沙弥宇文温正想说些什么却觉得鼻子一痒随即打了个喷嚏。
不会吧,这样也会中招?我身体很棒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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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城,东门附近一处宅院,宇文温和低头不语的萧九娘正在‘详谈’,两人回到城中如今已换了合身的衣物可萧九娘似乎有些反悔了。
“若是姑娘觉得我骗人,那我便带着礼物去宫里给官家下聘礼。”宇文温不容置疑的说道,自称直接用‘我’也懒得文绉绉了。
“可..可是阿耶若是不答应...”萧九娘的关注点显然不是自己不愿意而是‘阿耶不答应’,宇文温听出了其中的蹊跷决定乘胜追击。
“同不同意是官家的事,这便宜驸马我是作定了!”
萧九娘窘得不敢抬头,她觉得自己‘不要脸’去给别人做小妾哪里还敢和阿耶见面,虽然不受待见可也算是皇室血脉若是阿耶知道了也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
她只是不停的绞着手心里乱成一锅粥,若是不跟着宇文温走那阿耶日后为自己定的亲事也不知道夫君会是什么样的人,那人会如同宇文温般对自己好么?
正纠结间双手被握起,她抬头一看却是宇文温来到面前,正要挣扎时却被对方揽入怀中:“跟我回去,不用想那么多。”
“可是...”
“没有可是。”
两人再未说话,萧九娘将面颊埋在宇文温怀里没有再挣扎两人就这样如同雕塑般固定身形,片刻之后宇文温轻声说道:“房里似乎有些热?”
萧九娘一听脸就红了:听这话的意思莫非暗示要宽衣解带然后....
虽然她愿意跟着宇文温走可此时此地便要行那男女之事当真有些羞涩,光天化日之下若是房外的人听见动静以后还怎么见人?
抬头看去见着对方双眼有些迷离更是心如鹿撞,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也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纠结了片刻脸上发烫:“若是...也得等到晚上...”
“晚上?晚上做什么?”宇文温有些莫名其妙。
萧九娘闻言羞得头都不敢抬也不敢接过话茬,眼见着对方语言撩拨逼得自己无处可躲她一咬牙伸手去解衣带:“我为将军宽衣。”
“你摸摸我的额头。”宇文温忽然发话,萧九娘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探去只觉得对方额头发烫。
“将军,你的额头发烫...是发烧了!”
“发烧?”宇文温说完用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不过是热了些怎么会发烧?”
萧九娘回想起两人从湖边上岸后宇文温等自己换了衣物后才换不由得担心是着凉,宇文温闻言不当一回事:“着凉?开玩笑,我每日锻炼哪里那么容易中招。”
“要不请大夫来看看。”
“大惊小怪,兴许这房间热了些,我们到外边去。”宇文温说完笑了笑便走向门口,可刚走几步便身形摇晃随后倒在地上。
“将军!将军你怎么了!”萧九娘见状大惊上前去扶,只是力气小没能扶起便向着门外喊着:“快来人,将军昏倒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落子无悔
“畜生啊,她是你妹妹!”一声暴喝将宇文温从昏昏沉沉中吓醒,昨日上午他落水上岸后没多久便打喷嚏,中午时便额头发热下午就头昏脑涨随即不省人事。
昏迷间不知何故梦到自己将萧九娘纳入府中为妾,正要牵着佳人入洞房时他父亲宇文亮气急败坏的冲了进来‘棒打鸳鸯’说不同意,宇文温急了眼要和父亲理论却听得对方悲痛欲绝的喊出了埋藏在心里多年的一个秘密:“她是你妹妹!”
那年,大周权臣晋王宇文护正如日中天他那英俊潇洒的亲侄子宇文亮出使梁国来到江陵皇宫,在御花园邂逅梁国张皇后二人产生感情发生了一段难以忘怀的往事,不久张皇后有了身孕十月怀胎生下了一个女婴名叫九娘....
“魂淡,怎么会梦到这种奇葩剧情!”宇文温为自己的这场荒唐梦吓得冷汗直流,昨日好容易把历史上的萧皇后也就是眼下的萧九娘揽到身边却莫名其妙病倒了还做怪梦。
他摸摸自己的额头发觉一片冰凉,看样子是烧退了,浑身湿漉漉都是汗想来是被刚才的怪梦生生吓出来的,正要起身时却忽然有了期盼。
宇文温不由自主的想起经典小说情节:英俊少侠奋不顾身救下遇险的美貌侠女随后高烧不退,眼见着就要烧坏脑时侠女一咬牙宽衣解带和少侠缠在一起为他降温,这迷迷糊糊间便有了男女之实从此以后世间便多了一对神仙眷侣。
光线一暗有人近前,宇文温转头望去却是护卫李石磨那张大脸,他心中苦笑一声艰难起身开口说道:“去拿杯...”
“统军醒了。统军醒了!”李石磨惊喜万分大喊着向外跑去。留下躺在榻上支起身还没说完话的宇文温。
“水来...”宇文温艰难的把剩下两个字说完可李石磨已冲出门外。他无奈的笑笑随即又躺下发呆,脚步声响起随后有人跑入房里,转头看去却是张鱼和王越。
“本公昏睡了多久?”他又摸了摸额头说道,只在这两位面前就没必要自称本将,他高烧时记得是在城中住下没有回军营这也是依照近期新军士兵生病后住在城里的‘故例’。
宇文温不是那种一定要士兵成日里待在军营不许外出的偏执狂,若是条件允许的话那些病号都尽量安置在住宿条件好一些的城里,这年代的医疗水平差简单的头痛感冒都有可能要人命所以宇文温要为病号们尽可能提供好的医疗及休息环境。
“郎主,已经有一个晚上了。现在是上午。”张鱼上前扶着宇文温起来,见着他出了一身汗便和王越一起帮忙擦汗然后换上了干爽的衣物。
“这真是,莫名其妙就病了结果过了一夜却又好了...”宇文温说完接过王越捧上来的温水一饮而尽,看看两人那黝黑的眼圈他笑了笑:“昨夜辛苦你们了。”
门口一人冲了进来却又嘎然而止掉头离开,看样子是要进来却发现里面有人便又退了出去,张鱼和王越对了一下眼神便一起告退,他两个刚出门口方才那人便走进来,宇文温定睛一看却是那泪眼汪汪的萧九娘。
他坐在榻上张开双臂任由萧九娘扑到怀中低声抽泣,轻轻摩挲着那满头乌黑亮丽的头发等得对方情绪稍微稳定些之后便开口说道:“我没事了,放心。”
“我还以为。以为...”萧九娘哽咽着,昨日宇文温为了救她撞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随后突发高烧。她觉得是自己又开始‘克人’,原先想着要帮忙熬药、擦汗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却被张鱼和王越劝回房休息,可整个晚上辗转反则她哪里睡得着。
昨日上午两人被大水冲到湖里上岸后宇文温霸道的说要将她纳入府里作小,羞涩之余心里也有了期待可未曾想没过几个时辰对方便病倒了,若是宇文温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活在世上。
“还以为把我克死了?”宇文温笑道,用手捧起她那梨花带雨的脸庞欣赏着,因为大病初愈就没有进一步的亲昵行为,“那都是胡扯莫要东想西想。”
萧姑九娘‘嗯’了一声便靠在他怀中用耳朵倾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声,有宇文温在身边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就如同小时候跟在阿舅身边的感觉一般,阿舅是她的亲人而眼前这个男子即将成为她的亲人。
“两位夫人要陪着我过一辈子,如今多加一个你正好凑成一桌。”宇文温不打算瞒什么,他对正室尉迟炽繁、侧室杨丽华的心意从未改变,“夫人就要生了,我这出征在外数月回去得先陪着夫人,过段时间再纳你过门。”
正所谓‘娶妻纳妾’,一妻多妾的时代只有正室过门才有资格用‘娶’字当然纳妾也很正常,他因为纳妾对正室造成的亏欠只能加倍弥补,眼见着三块良田摆在眼前身为耕田之牛唯有更加努力的‘能者多劳’。
萧九娘不知道什么叫做‘凑成一桌’但相信宇文温会给她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就如同当年她和阿舅、舅娘的那个温暖的三口之家。
“点头就是认了,落子无悔,你现在想反悔都没有用!”
正耳鬓厮磨间院子里传来几声干咳,两人赶紧分开装作君子淑女状,宇文温坐在榻上拍拍肩膀上的‘灰尘’而萧九娘则是装模作样的整理房间。
又是一声干咳后门口走入一人却是宇文温兄长宇文明,他见着宇文温已醒且脸色不错随即面露喜色,见着一名女子在旁边整理东西先是有些奇怪随后便释然:面前这位大概就是那据说遇害失踪了的梁国公主吧。
宇文温见兄长前来探病便让萧九娘先回避,宇文明瞥了一眼低头经过身边的萧九娘愣了愣随后来到榻边坐下:“怪不得二郎被迷得神魂颠倒,原来这九公主有如此容貌。”
眼见着弟弟又要东拉西扯转移话题他无奈的摇摇头随即话归正题说父亲已传下命令让其带兵回安陆,见对方要开口便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不是因为这件事,是新一批援军过几日就要到江陵无须二郎协助了。”
“那为何不调我去荆州总管府助战?莫非那边战事已有定局?”宇文温有些不甘,他觉得战事没结束自己的新军就要被赶回安陆旁观有些‘浪费兵力’,正所谓‘副本’可遇不可求眼下不刷更待何时。
“因为要控制荆州总管府各处州郡眼下我军无法抽调足够兵力继续北上,再说粮草也未必能支撑得了,父亲决定让大军修整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在洛阳的朝廷大军似乎前段日子拿下虎牢关可没多久便得而复失,据传亳州总管府大部也丢了,如今攻占亳州的青州总管尉迟勤分兵西进支援荥州的尉迟惇,洛阳和豫州两边自保有余进攻不足,双方大概是势均力敌。”
“还有,江北探得消息,吴州总管府似有不稳迹象有的州郡想脱离朝廷投到蜀国公尉迟迥那边。”宇文明对这个消息有些将信将疑,吴州总管府在长江北岸和江南的陈国隔江相对,其北面是尉迟迥‘东周’朝廷控制下的徐州总管府,从现在的形势上来说可谓是南北夹击所以军心不稳倒也算正常。
宇文温心中仔细分析着兄长带来的这些消息,目前局势来看杨坚和尉迟迥双方正在僵持想要分出胜负还得一段时间,己方兵力和后勤已经接近极限若是仓促北上万一战败那随后的一连串崩盘就在所难免故而要以静制动。
“父亲让我领兵回去莫非担心安陆不稳?”他有点担心这个事情的意义。
“安陆有总管长史坐镇可以放心但是就怕有人起心思,父亲让你回去帮看家省得有人做小动作,还有,你想想现在几月了?”宇文明说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上次你不是和嫂子说月份了么?弟妹就要生了所以父亲顺便让你回家陪着,结果现在和这梁国公主...你自己看着办吧莫要弄出人命来!”
宇文温当然知道妻子尉迟炽繁的预产期临近,他天天在倒计时就等着差不多的时候若是战事不紧便赶回家陪着,至于多带一个上门的问题,那就变身一家之主呗!
四个人刚好凑够一桌打麻将,全家欢有什么不好的!
眼见着弟弟那不以为然的表情宇文明也懒得计较,昨日听得这小子被大水冲走差点没了性命可真是头疼得要紧,之前刚千叮万嘱外出要注意结果又折腾出事来,说实话弟弟被父亲调走他真有点送瘟神的感觉。
宇文明有些担心弟弟以后去做州官时也不知道会折腾出什么事来,江北各州的那帮子地头蛇可不是省油的灯若是看现在弟弟的行事作风届时怕是要‘拔刀乱砍血流成河’也说不一定。
“你看着我做什么?”宇文明问道,他正东想西想时瞥见弟弟正盯着自己,宇文温见状便干咳一声说上次说好要奖给马军幢主史万岁的赏赐可得发,还有这次帮忙堵住了外逃的叛逆主谋柳庄也得分些悬赏。
“给给给,都给!”
“落子无悔,兄长说话可要算数!”(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面试
军营,大病初愈的宇文温和麾下将领正在安排撤军的各项事宜,今日大军主帅宇文明已经正式下令让宇文温的新军回师安陆,出发日期是三日后,到时有新的军队会来接替他们的防务。
所谓军令如山倒,为了确保能够按时出发宇文温不敢掉以轻心,虽然以新军的‘打包’能力后日就能启程但他还是召集幢主们一一落实撤军细节。
“此次行军先从江陵出发到汉津过汉水之后前往安陆。”宇文温用一根树枝在舆图上比划着,这次回安陆算是向东北行军不方便借助水运故而全程陆路。
“江陵到汉津约一百四五十里路,过了汉水到安陆大约三百二三十里路,全程约四百八十里,以我军每日行军五十里计从出发当日算起十日内抵达安陆。”
大军长途行军每日的正常行军速度平均在三、四十里之间,宇文温对自己军队的要求是五十里所以回到安陆的日子要比军令限定的日期快得大约三日。
“可能有别部兵马与我等行军线路相同,所以沿路驿站供应的粮草可能不够。”军主陈五弟接过话茬,“许幢主,你于明日清点好粮草若有不足入城提调。”
“各幢主负责幢内撤军事务,营地地的排水沟渠必须保留,便溺之处进行掩埋,营盘栅栏不许破坏。”
“清点伤病员,出发之日统一坐车,明日上午将人数上报以便准备马车。”
“近日天气多雨,辎重车做好防雨准备,生姜要多备以便士兵淋雨后驱寒。”
宇文温交由军主陈五弟与各位幢主制定撤军计划,他不是那种大包大揽的领兵风格反倒喜欢群策群力,正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他自认为没有那个能力面面俱到那就集思广益。
商议已定宇文温宣布散会随后在军营里巡视。因为有军队接防的原因这个军营的设施需要保留以便让后来者继续使用,他走走看看时不时检查一二不知不觉便过了半个时辰。
“要走了。”宇文温回头看看江陵城喃喃自语,此次南下助战未曾想短短月余时间便发生了许多事,虽然险象环生但收获颇丰算是‘公私两便’。
“张鱼,你入城办两件事。”
“郎主,是哪两件事?”
“第一。通知王掌柜打点行装,当然还有萧姑娘,告诉他们启程日期。”
“第二,带那个郑通来军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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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内,宇文温坐在书案后拿着一卷书,一边则坐着‘伪麻衣神相’郑通其面前案上摆着笔墨纸砚,现在是‘面试’时间。
“今有方田,广、从各五十六步,问为田几何。”宇文温看着书中内容问道。
郑通提笔计算了片刻随后答道:“一十三亩。奇十六步。”
“何以算得?”
“列田五十六步,自相乘得三千一百三十六步。以亩法除之即得。”
“今有圭田,从三十步,一头广二十四步,一头无步,问为田几何?”宇文温又问了一个问题,圭田即三角形的田地,这个问题问的是三角形的田地如何计算面积。
他手上拿的书是《五曹算经》。此书为大周数学家甄鸾所著,五曹者田曹、兵曹、集曹、仓曹、金曹。代表的是五类问题是这个时代官方数学教育用书,考的是官吏的行政计算能力。
郑通提笔在纸上写了片刻答道:“一亩,奇一百二十步。”
“何以算得?”
“列一头广二十四步,半之得一十二步,以从三十步乘之的三百六十步,以亩法除之即得。”
宇文温将《五曹算经》的兵曹一卷展开。这兵曹卷说的是军旅人数配置、粮草运输时的数学问题,刚才所问的是田曹卷,与田地面积计算有关。
“今有丁二万三千六百九十二人,责兵五千九百二十三人,问几何丁出一兵?”
郑通答道:“四丁出一兵。”
“今有一万人。大将十人,裨将二十人,队将一百人,散兵九千八百七十八人,给绢有差:大将给三丈,裨将给二丈,队将给一丈五尺,散兵人给九尺,问计几何?”
郑通提笔在纸上算了片刻答道:“二千二百七十五匹,奇三丈。”
“今有城周四十八里,欲令御贼,每三步置一兵,问用兵几何?”
“四千八百人。”
宇文温又展开集曹卷:“今有客岁作,要与粟一百五十斛,今有三人,四日客作得麦五斛,今有七人一月日客作,问得卖几何?”
郑通算了片刻答道:“八十七斛五斗”
“今有豆八百四十九斛,凡豆九斗易麻七斗,问得麻几何?”宇文温又念道。
郑通算了片刻答道:“六百六十斛三斗三升。”
宇文温又展开仓曹卷、金曹卷各选了几个计算题提问而郑通均算出正确答案,他点点头随后拍拍手让人进来将书卷收好。
“郑先生数算之术不错,”宇文温面露赞许之色,田曹、兵曹、集曹、仓曹、金曹涉及了基层官吏要面对的五个方面的计算问题,“集曹”是贸易交换问题,“仓曹”是粮食税收和仓窖体积问题,“金曹”是丝织物交易等问题。
他不是想招聘数学老师而是通过这种方法来判断郑通这个声称做过‘浊官’的人是否言过其实,郑通自称从基层做起一步步向上爬只是仕途不利最后丢了官,宇文温没办法调出郑通的‘档案’所以只能从五曹算经来旁敲侧击。
你说你做过丈量田地的工作那至少要知道方形、三角形、平行四边形田地如何计算面积,你说你办过兵粮转运那至少要知道军粮供给以及赏赐如何分类。
又提到管过收粮那就要知道粮仓类别以及相关体积计算问题,做过易货那就该知道各类物品之间的抵价折算比率,算术能力也要有至少收粮入帐时不会被人糊弄然后稀里糊涂的画押结果对账时发现对不上,宇文温需要人才但不需要只会空谈的‘清流’。
比空谈?我还计划造内燃机咧!你知道铀\235的提炼方法么?
宇文温通过刚才的提问大概判断出这郑通确实做过基层小吏有水准之上的政务能力,李石磨将郑通面前的笔墨纸砚撤下,待其走出营帐后宇文温忽然问道:“郑先生,方才那人手背上刀疤是在哪一边?”
郑通捻了捻胡须后说道:“郎君说笑了,那人双手手背完好并无刀疤。”
“面有几颗痣?”
“两处,均在右眼眉毛。”
郑通的观察能力极强宇文温已经见识过,能在街头打出‘麻衣神相’为人看相说得天花乱坠的男子自然得靠察言观色的本事吃饭,当然还要会从别人口中套话。
但是能随时保持这种观察力可不是简单的事情,现在看来对方似乎已经是养成职业习惯对每一个人的面貌特征都过目不忘,宇文温觉得这也和郑通做过基层小吏有关,每日里察言观色天长日久已经变成本能了。
“郑通,本公日后要斗胥吏,你可有信心?”宇文温正色道,他不再戏称对方为‘先生’而自称也用了‘本公’。
“郡公,在下颇有心得,定能胜任。”郑通起身行礼道,他自从丢了官后只能在街头为人看相糊弄些钱财养家糊口,直到后来撞见了安州总管次子宇文温,他要抓住这个不经意间摆在面前的机会。
这是他改变命运的机会,唯一的机会,梁国太小了所有有前途的官位都被占满没有他的上升余地,自己因为恶了上官丢了官职也不会再有死灰复燃的机会,有了妻子又不能去往人生地不熟的外地讨生计唯有困在江陵艰难度日。
郑通家里有一条无意中发现的地道能够通往皇宫,所以那晚觉察到事情不对之后他一咬牙便候在枇杷门附近街道等着‘带路’,等着驻扎枇杷门的宇文温领兵入城冲向皇宫时主动‘带路’。
老天保佑给他立下这个功劳,但光凭带路对方未必会给碗饭吃所以还得努力,自那日起宇文温一直没有给自荐的机会故而郑通有些坐立不安而今日就是‘关键时刻’,既然对方给了机会那他就要抓住机会。
宇文温迟早要做州官若是能投入门下至少能有机会闯出另一条官路,无论是梁国、周国还是陈国的胥吏都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胥吏们欺下瞒上的那一套他门清所以要对付这帮‘前同行’算是信心十足。
“很好,本公不喜欢废话,三日后本公领兵回安陆,你带着妻儿随军一同出发吧。”宇文温对郑通的表现很满意,至少现在很满意,他将来做州官得和基层小吏打交道,若是应对不当很可能会被胥吏们耍得团团转。
北宋沈括所著《梦溪笔谈》曾记述了这样一件事:包拯知开封府时,有人犯法按律当杖脊后流放,犯人私下给胥吏重金约定在大堂之上合演一出苦肉戏。
当包拯端坐堂上审案时,犯人不认罪且不断申辩。胥吏没等包拯发话就大声斥责犯人藐视公堂,大呼拉出去杖刑侍候。
包拯见状十分生气认为胥吏越权便下令把胥吏拖出去杖刑,同时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宏大量,包拯特令宽宥犯人只施以杖刑不再流放。
连断案如神的包青天一不注意都会被胥吏下套,宇文温不觉得自己就任州官后能好到哪里去,届时父亲会派人手助他可毕竟还不算是‘自己人’,他要有一只猫去对付那些点满欺上瞒下技能的老鼠。
宇文温让张鱼领着郑通到许绍处支钱做‘搬家费’,待得人出去后他把玩着镇纸喃喃自语道:“胥吏么...”(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姓张,须陀?
汉津,数千人马连同辎重正在码头上列队依次登船准备渡过汉水进入东岸,这个汉水西岸的要津原为梁国控制设有汉津戍不过现已为安州军接管。
“张翼德当阳桥头一声吼,喝断桥头水倒流,曹军为之所阻而刘皇叔领着新野百姓得以赶来此处与关云长的樊城水师会合,登船后沿汉水去往夏口...”宇文温正在给身边人讲三国故事,方才他站在高处看着这古渡口颇为感慨于是开始摇扇‘说书’,讲的是他烂熟于心的三国演义。
许绍见众人听得入神心里有些奇怪,西晋陈寿所著三国志连同南朝宋裴松之所注三国志他都有读过,上边所记载的三国人物和宇文温说得有些出入,也不知统军是从哪里听来那些精彩的故事。
尤其那什么长坂坡上赵云怀抱阿斗于百万曹军之中单枪匹马杀了个七进七出,这让众人听了热血沸腾只道好一个白马银枪赵子龙!
杨济轻咳一声打断了宇文温:“统军,该我等过河了。”
此次过河不光他们这支军队,先前跟随大军南下的一些州郡征召兵也在其列,如今江陵局势尘埃落定增援的战兵已经接防所以主帅宇文明让这些征召兵返回各自家乡忙农活:秋收时节就要到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宇文温啪的把折扇一收来了个结尾随后向码头走去,他奉命领兵回安陆今日便是要在这里渡过汉水。
上月,他们便是在这里沿着古运河南下进入江陵东北的长湖于湖泊南岸枇杷寺附近登陆然后有了一连串的激战,在江陵城驻扎了一个月后又经过此处东进。
萧姑娘正站在一辆马车外翘首以待看见宇文温过来想要迎上前却有些羞涩的停下脚步,王越夫妇以及郑通一家也聚在旁边,见得他过来便上前行礼。
“赶紧上船。过了河再说。”宇文温吩咐道,言语间对着萧姑娘笑了笑,众目睽睽之下还是矜持些好。
郑通的大儿子五六岁正是好奇的年纪,宇文温特地叮嘱要看好这个小子不要乱跑免得掉下船,前几日郑通‘面试’通过之后顺利‘入职’,有了宇文温发的搬家费他连家里那些锅碗瓢盆都不要只是带着衣物包裹轻装上路。
随行的还有一位小沙弥。他便是前几日在子胥渎为师父守墓结果墓被冲走自己也险些溺水身亡的悟明,心如死灰的小沙弥在杨济的劝解下一同去安陆。
渡船来来往往运人过了半个时辰作为殿后的宇文温登船离岸还未到河中央却见汉水上游一只船队顺流而下似乎是要在东岸渡口停泊,
忽然船队里一艘小船划来上面几名士兵正对着这边奋力大喊着什么,见着如此模样他正琢磨着是不是又有什么‘水攻’却见旁边的张鱼指着小船前边说有人。
“有人?”宇文温闻言举目远眺只见小船前方约三十多步距离飘着块大木板上边扒着两人,那两人随着木板在河面上沉沉浮浮看上去似乎‘迟早完’,宇文温刚吩咐船上水手准备救人却听得小船那边隐隐约约传来呼喊声:“拦住他们,他们是逃人!”
宇文温再看过去只见那木板上有人挥舞着手臂喊着“救命”,没过一会其中一人似乎是体力不支沉脱离了木板在水面挣扎着那原先挥舞手臂之人喊得更大声了。
“有人溺水了,准备救人!”宇文温向船上水手吩咐着。他觉得就算是逃人也罢毕竟就在自己眼前溺水总不能袖手旁观。
几名水手光着膀子跳入水中向已经接近己方的两人游去,又有几名水手拿着长竹竿站在船边准备救人,眼见着那溺水之人就要得救却见浪头一卷随即没了踪影。
救人的水手见状潜入水里片刻之后冒出头来说河水湍急未能拉住,另一名抱着木板的男子闻言嚎啕大哭:“阿父,救救我阿父啊!”
“你们几个先把他救上来!”宇文温有些焦急,想起身边的张鱼水性了得便转头向他吩咐:“小鱼儿,救人!”
张鱼二话不说连衣服也没脱直接跳入水中,他潜入水面下过了许久才在下游十余步处冒头手里还扯着一人。宇文温指挥水手将抱着木板的男子救上船发现对方是个年轻人,水手们手忙脚乱的划船靠近将张鱼和他救起的男子也捞了上来。
年轻人见那男子双目紧闭面色发青似乎没了气息哭喊着冲过去却被人拦住。宇文温让张鱼看看还能不能救过来只见他将男子摆平用双手猛的按压对方腹部,数次之后那男子吼啊一声吐出许多水随后缓缓睁开眼来。
“阿父!”年轻人惊喜的呼喊着上前将那男子扶起,宇文温正要上前说话却被左右护住,方才那小船上喊的话大家都听到了谁知道这父子什么来路要是忽然暴起伤了统军可不得了。
片刻后船靠岸,宇文温示意旁人搀着那男子下船,先前从上游下来的小船已经靠岸几名士兵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那父子俩刚走了几步路便被他们一脚踹倒连接着便是拳打脚踢。
“不知好歹的东西!总管免了尔等死罪竟然还敢逃跑!”
这几名士兵正要继续教训对方却被人拉开,领头的小头目见着宇文温冷冷的看着自己赶紧解释:“将军,他们是逃人...”
“逃人也是人,捉到了便带回去交付秋官司隶定罪在这里拳打脚踢作甚?”
北周官制循周礼设六官:天、地、春、夏、秋、冬其中秋官掌刑狱而司隶负责奴仆刑罚,宇文温见这几名士兵口口声声说父子俩为逃人自然认为是奴仆。
“将军说得是...”那小头目唯唯诺诺。眼见着面前的年轻将领不知军职高低但他也不会傻到惹人厌烦,赔了小心后赶紧让左右围上来将那对父子扯起来往一边走去。
“先换身衣服吧,全身湿漉漉一会吹了风多半得生病。”宇文温示意左右找来干爽的衣物给那对父子换上,他前几日刚因为落水着凉‘中招’,如今见得眼前年轻人和自己年纪相仿便起了恻隐之心。
那对父子换了衣物上前行礼道谢。宇文温见其言行不似一般奴仆有些好奇,那名小头目见了这般场景恭维着说道:“将军好心肠,何苦对这两个逃犯如此...”
“我们没有逃!”年轻人大声喊着,小头目闻言冷笑一声说先前在樊城登船后就你父子俩事多看着就有问题,现在果然乘人不备跳水逃走。
“阿父晕船所以动作迟缓了些,他是不小心落水我才跳下水救人!”
小头目闻言嗤之以鼻:“得了吧。尔等荆州官吏言而无信,先前也是说归顺结果趁着大军不在又兵变,若不是总管他老人家大仁大义早就把尔等斩首示众了!”
“阿父没有参与兵变!”年轻人面红耳赤的争辩着,宇文温见士兵们又想揍人便示意住手:“你说是在樊城登船,怎么回事?”
小头目觉得这年轻将领有些多管闲事不过也不好发作只得将事情原委道来:上月安州军席卷荆州总管府,因为朝廷征南军惨败的缘故许多州郡没有兵力守城,安州军为了减少损失节省时间便许了只要献城便不计前嫌,得了这个保证那些被安州军兵临城下的州郡官员纷纷开门投降。
未曾想有的州郡缓过气后趁着安州军主力北上就发动兵变试图策应据守上宛的征南军,所幸安州军应对得当将叛乱一一扑灭。事后安州总管并未将附逆官吏斩首而是连同家眷一起押送安陆等候发落。
士兵分批押解这些人南下樊城登船沿着汉水南下到了复州长寿登岸再从陆路去安陆,结果恰好大批军粮在长寿码头装船所以押队将领指挥船队到下游这汉津登岸,方才这对父子投水试图逃亡,上官便派了他几个划船沿河追了过来。
年轻人听得他咬定自己父子俩是逃亡说急得面红耳赤不停争辩,眼见着又要吵起来宇文温使了个眼色让左右把两人分开,见着中年人晃悠悠站不稳的样子他问小头目押解时若是有人病了是否能坐车,对方却是摇摇头:
“我等都没车坐只凭两条腿走,这些人哪里配坐车!”
“还未定罪。生病了就有资格!”宇文温懒得废话直接决定了,他前几日刚因为落水着凉生了场疾病所以对这两个刚落水被捞上来的有些同病相怜。此处去安陆将近三百里要是半路发烧又要带病赶路只有一个死。
小头目见着宇文温如此‘霸道’也不敢争辩跑到岸边刚下船的一群人那边招救兵,片刻之后一名将领模样男子气势汹汹的领着人走了过来。
“本将奉命押解犯人,汝为何阻挠!”那将领指着宇文温呵斥。
“本公亦是领兵前往安陆,见着这名男子体力不支故而让其搭车到了安陆自会交付官衙,将军勿忧。”宇文温懒得扮猪吃老虎直接说明身份,安州地界上没有多少人能让他提得起兴趣装逼打脸。
杨坚在朝堂上被我撩拨得差点爆血管。未来奸臣宇文智及直接被玩死,你这种只有几句台词的群众演员也配?!
“未请教?”那将领也不是傻子,听得面前这年轻将领自称本公有些惊疑不定。
“瞎了你的眼,这位是宇文统军!”李石磨在一边亮招牌。
“末将有眼无珠...”那将领闻言面色一变就要谢罪被喝止,其余随从也是惊得满头大汗。这安、襄、黄三州总管府地界上说到姓宇文的只有三个如雷贯耳:宇文总管、宇文使君、宇文统军,这宇文统军便是掌握三州总管府的宇文总管家中次子、西阳郡公宇文温。
这可是传言中那个喜欢拔刀乱砍弄得血流成河差点把江陵屠光的宇文恶狼哎!
“本公奉命回安陆,这两个人随军一起到了安陆自然会交付于你。”宇文温说完望了那对父子一眼,看着那中年人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辎重马车有空位,你们两个去搭便车。”
“多谢将军体谅,犯官感激不尽。”那名中年男子感激涕零,拉着年轻人行了个礼说道,“犯官南阳张延连同犬子须陀谢过将军。”
“举手之劳罢了,若是有什么病痛可找军医治疗。”宇文温说完摆摆手便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忽然愣住了。
等一下,张延连同犬子须陀,你姓张所以你儿子也姓张对吧,须陀?(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急雨
宇文温听得中年男子自报家门随后听到了一个名字:张须陀。他转身瞥那年轻人一眼点点头随后继续前行,之前那名将领满脸堆笑正要上前嘘寒问暖被张鱼客气的挡下了。
‘是张须陀啊...没想到现在却是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宇文温心中有些茫然,他忽然觉得自己老了三十多岁。
张须陀,南阳西鄂人,于隋末天下大乱时脱颖而出每战皆胜号为名将乃朝廷柱石,后来和瓦岗军作战时中计被围,原已突围的张须陀见部下身陷重围返身冲回营救,接连四次之后眼见兵败如山倒悲愤至极便下马步战至死其部下秦叔宝、罗士信投到裴仁基帐下最后降了瓦岗。
宇文温‘偶遇’年轻的张须陀便想起若按原先历史隋末天下大乱得三十多年后,到时长子鹊哥都三十多自己就更不用说毕竟还比杨广大几岁。
“去和许幢主说一声,安排辎重车空位捎人。”宇文温吩咐手下赶紧去安排,这父子落水扑腾一番体力怕是没剩多少若是再步行去安陆怕是熬不住。
‘张须陀这般年轻,那他的部下秦叔宝、罗士信此时怕是还没出生吧...’一种沧桑感从宇文温心里冒出,曾经的隋唐英雄时代是三十多年后,如今自己算是他们的父辈了。
“父辈的旗帜...”他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定会飘扬在大周的天空下!”
一场小风波后大队人马继续向东前进,因为正好顺路的缘故宇文温麾下新军、从江陵回家的州郡兵以及押解人犯的军队一同上路,官道上绵延数里的队伍远远看去蔚为壮观。
汉津东岸是沔州地界。后世那‘湖广熟。天下足’的连绵良田如今还是一片野地。现在的汉水两岸没有充足的水利设施那几乎是每年夏秋必发的大水可以让农民们欲哭无泪。
“打仗打的就是后勤啊,大军出动两个月就粮食紧张没办法再支撑北上。”宇文温和许绍正讨论着目前时局,“一来粮道变长容易被袭击,二来距离长了运送粮草的人马也要增加光是他们的消耗就不小。”
许绍深有同感,他自幼熟读经史子集连同兵书也有涉猎,光是看书还不觉得如今亲自操持后勤粮草才知道什么叫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他回想自己曾和父亲争论如何行军打仗的场面有些汗颜,当时自己年少气盛言之凿凿父亲却总是笑而不语他还自认为驳倒了父亲,如今看来是自己纸上谈兵不切实际。
“粮草若是没了。人心就乱了,队伍也就不好带了。”宇文温感慨道,以前纸上谈兵总说‘此处关卡设防数万人,那里又设防数万人’云云,可真要操作起来只有一个问题:那么多人的粮食消耗你怎么解决?
更不用说‘某小镇集结了数十万重骑兵’一类完全没有常识的笑话,数十万骑兵不要说怎么摆,光是每日消耗的粮草都是天文数字。
“统军说得对,带兵打仗首要一条就是要能吃饱。”史万岁策马走在旁边说着,“士兵们肚里饿得咕咕叫时任你说得天花乱坠都不会听了。”
史万岁从军十几年,许多兵书上的知识也是结合了实际自己总结出来。若论领兵当然骑兵越多越好,不光移动范围大战机选择也多若是见势不妙逃也逃得走。可步兵就不行,胜不能追败不能逃。
骑兵昼夜急行军可以走两三百里可靠着两条腿能有一百里就阿弥陀佛了更不用说立刻投入战斗,南朝数次北伐就是吃了骑兵弱而步兵不能打的亏,将近两百年前南朝刘裕那以步制骑的‘却月阵’倒是威名久仰却未见有谁还拿出来用。
一帮人正在‘纸上谈兵’之际忽然天色变暗,原本多云间晴的天空飘来乌云,眼见着蒙蒙细雨就要落下旷野里却无处可躲。
“无妨,这乌云一下就过了,大家赶紧下马。”宇文温说完便以身作则,他见那乌云面积也不大移动速度不低所以判定这最多是阵雨,‘洒洒水’无所谓但是雷劈就有所谓。
他觉得自己接连被‘水攻’上次只是落水被风吹就发烧当真是衰得不行,如今四周都是旷野就骑马的人最高,要是一不小心被雷劈就英年早逝了!
乌云来得快雨下得也快,淅沥沥的小雨瞬间便洒向这绵延数里的队伍,许多人都纷纷找东西挡在头上,雨虽小可淋湿了再吹风可会着凉生病。
先前是多云间晴天气所以他们的斗笠等雨具都没随身携带,这场雨又来得快所以只能去随行马车上取一时间队伍前后两段有些纷乱唯独中间一段依旧保持秩序,那是宇文温的新军,无论是士兵还是将领依然继续前行没人乱哄哄去找雨具。
因为他们的背囊后就有斗笠,见着雨点就要落下从背囊上取下往头上一戴即可,所以他们的行进速度几乎未受影响,只是骑兵以及将领们为了避免被雷劈下了马步行。
“方才还说平白无故背着斗笠不嫌累,原来是早有防备。”
“有风,这头上戴着斗笠身上也会被雨水打湿,他们怎么不歇歇再走...”
“不是说宇文统军喜欢捉弄人整日里把兵们往死里整么?”
“莫要说了,一会给宇文统军听见就要拔刀乱砍血流成河了...”
窃窃私语中新军士兵们列队前进着没人抱怨,来护儿等新入队的士兵见着同袍一副淡然处之的样子也没怎么喧哗,毕竟连高烧刚好没几日的宇文统军都带着斗笠行军他们做大头兵的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新来的不是?跟你讲,先前我等野外拉练时遇到下雨也是只戴斗笠。”一名‘老兵’颇为自豪,他见新同袍有些欲言又止便好心解释:“一会定然熬姜汤驱寒。莫慌。”
前方督队的幢主梁定兴听得队伍中说话声便大喊道:“有人喉咙痒了是吧?谁再说话就拉出来吼上几嗓子!”
“吼没意思。得唱上几曲!”这是幢主田正月在起哄。
“光一个人唱不行。同什的都得唱!”军主陈五弟开始‘加料’。
“那就是你了陈队主!说话最多的就是你们队!”长刀队主田小七没有忘记对头陈米斗。
“你哪只耳听见是我们队说话啊田队主!”
“啰嗦,一个个来每个什都有份!”宇文温见着士兵们士气高涨便开始‘起哄’,“梁幢主,就从你们幢开始!”
“哈哈哈哈!”队伍从头笑到尾。
“一会儿许幢主到前边找地方煮姜汤,大家多喝些!”
眼见着这只队伍里的兵个个士气高涨前端的州郡兵和后端的押送兵们面面相觑,对于州郡兵来说他们是被临时征召上战场送死,如今徒步跋涉行军被雨淋算是倒霉哪里会兴高采烈。
后端的押送兵们从荆州撤下来回安陆算是好差事可淋了雨也不知道会不会着凉,如今正觉得晦气哪里高兴得起来。
可这宇文统军麾下的士兵就真的如此疯癫淋着雨还一个什接一个什唱歌。看样子似乎熟门熟路的莫非平日里操练也淋雨?
张须陀和父亲坐在辎重车后头顶有布挡着不怕被淋,他看着身边这些士兵一个两个被吹歪的雨水打湿不但不避反而依然士气高涨的唱着歌起着哄觉得颇有意思。
那名和自己一般年纪的年轻将领便是这只军队的主帅,看着他和身边将领、士兵谈笑风声的样子张须陀有些哑然,他印象里本州的州郡兵里都是士兵怕上官而上官不把士兵当人哪里有现在眼前军队的气氛。
张须陀有着建功立业的梦想可见着这军伍里的阴暗面便有些气馁:克扣军饷就不说了,光是士兵们有正经的布鞋穿那就算将领‘爱兵如子’。
平日里青壮被征召去当兵凑数可是件苦差事一不留神就会被打被虐\待,病死、累死是常事若能在战场上战死那还算死得痛快,若是投入这样的军队有什么意义。
若是家境好的话可以凭着自己宗亲拉起一只乡兵,表现好了有机会被朝廷收编为府兵,张家家境比下有余但比上不足父亲没办法为他奠定带兵投军的基础,若是傻乎乎的应征从军那迟早会被折腾得丢了小命。
张须陀对眼前这只军队颇为疑惑:行军途中遇到下雨依旧继续行军而不是停下等雨小了再走。似乎无情可士兵们毫不在意,究竟这位年轻将领是如何治军才有了这般效果?
乌云很快飘走。云缝里漏出阳光洒在旷野上,队伍前方许绍已经领着人摆开‘炊事车’架着几口大锅开始煮姜汤。
这炊事车在宇文温建议下弄出来的,每个四轮马车上有两个灶台并备着柴火铁锅等所需物品,这炊事车只要经过简单摆弄几下就能立刻架锅烧水做饭炒菜比起临时在野地里刨坑起灶方便很多。
宇文温派人通传队伍前端州郡兵和后端押送兵的将领“姜汤人人有份”,待得一锅锅姜汤煮好新军士兵们从随身背囊里拿出竹筒依次来到炊事车面前打满姜汤边走边喝,这竹筒便是宇文温强制作为‘标配’的水杯。
张须陀和父亲也分到了姜汤,暖暖的汤水喝下肚里只觉得全身微热凉意都被驱散开来,他看着伙头兵们那忙里忙外而士兵们淡然处之的景象忽然心中有了个猜测:对方早有准备。
军中为了防止行军时淋雨导致士兵着凉大多会熬姜汤,可伙头兵一下子便弄出足够数千人喝的姜汤那就说明原本就准备材料好以便随时煮汤,别的不说光是备有水车就是个证明。
连同前、后的友军以及随行人员一起领过一遍后那姜汤还有剩却不多,这说明伙头兵对一锅汤够多少人喝心里有数,估算好人数后一次生火煮完不少也不浪费。
几名士兵从车边经过,张须陀听得其中一人问要是雨大又没地方躲怎么办,另一人回道:“你新入伙时不是发有油纸伞么,雨大了可以撑。”
“那玩意太重我放到辎重车里了...”
“我跟你讲,前几次行军时遇见下雨可都是也不许去车里拿雨具,谁背囊里没有油纸伞谁倒霉!”
张须陀听得这一番对话算是有了答案:这支军队行军果然是不避雨的,这支军队居然给士兵发油纸伞!
他不由得再度望向那名年轻将领,莫名的情绪在心中发芽:若是,若是......(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目光
下午,安陆城内一条街道上,厍狄均正领着几名士兵向家里走去,那几名士兵推着独轮车上面放着沉甸甸的米袋、几贯铜钱以及一些绢布,这是厍狄均随军出征返回安陆后所得‘工资’。
今日中午,西阳郡公、统军宇文温率领新军返回安陆在军营里驻扎下来,厍狄均家住城里便告假把‘工资’带回家,他作为军中文书除了军饷外还为士兵写家书,对于士兵来说是免费而对于写家书的则是有偿,费用由军中计件发放,这些米、绢布以及铜钱便是他数月来攒下的‘润笔费’。
还有一贯铜钱缠在腰上有些沉重可厍狄均心里却豪情万丈:这是他凭自己的本事赚来的,他可以不看父亲的脸色也能有饭吃了!
从小到大,他和两个弟弟都是在父亲的各类规矩中长大,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许做就如同笼子里的鸟儿般拘束,如今他有了份差事可以脱离那笼子在外边自由飞翔没有家法伺候了!
“厍狄文书,现在是哪条路?”一名士兵问道,眼前街道分成左、中、右三股,左边的路比较僻静看起来沿路房屋有些破败,中间和右边的街景稍微繁华一些。
士兵们都知道厍狄文书的父亲是总管府司录那可是安陆城里的大官,现在正琢磨着是中间或右边的路通往他家里只是具体那条不知道,未曾料厍狄文书带头向左边那条路去。
微风吹过带起街道上的些许落叶卷到路边,独轮车压在青石路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路两边的平房里时不时传来咳嗽声、呼噜声、哭闹声。这一带看上去明显就是平民百姓们的聚集区。
原以为厍狄文书家宅是深宅大院的士兵们见状有些疑惑可是又不好问。他们奇怪厍狄文书父亲这般大的官怎么会住在这种市井之地。
“就是前面了。”厍狄均指着前方一处院子说道。众人闻言望去却是眼神一凝:只见厍狄均所指的那座院子大门紧闭,可光是闭门也算正常关键是门上打有封条!
莫非厍狄文书家被抄然后给官府封了?
眼见着众人惊疑不定的眼光厍狄均干咳一声有些尴尬的解释说莫要多想他去开门,走向大门时他心中不住嘀咕:父亲果然不在家。
父亲每次出门时都会给门贴封条,防的是有人趁他不在到家里送礼走人情毁了自己的官声,另外就是怕他兄弟仨偷偷跑出去‘仗着父亲身份祸害百姓为非作歹’,这个家和牢狱一般哪里有一点家的样子!
众人只见厍狄文书小心翼翼的拨弄着那封条看样子似乎是要将其完整的取下来,一名士兵正要问需不需要他帮忙却听得身后传来咳嗽声。
回头看去,不知何时两名男子站在身后。前边一位中年男子身着官服而后边跟着的则是家仆打扮。
“大郎,这是?”那中年男子发话问道,话里没有一丝感情似乎像是在堂上审案对着犯罪嫌疑人说话,原本正在揭封条的厍狄均闻言一个激灵站直身。
他动作僵硬的转过身面向中年男子尽量挤出笑容回答:“父亲,我回来了。”
中年男子正是厍狄均的父亲、安州总管府司录厍狄士文,此时他看了看儿子然后目光又在几名士兵旁的独轮车上扫来扫去。
如同官差在审视被抓了偷儿手中的赃物。
“这些是什么?”厍狄士文依旧面无表情的问道。
厍狄均不知怎的额头上冒出汗来,原本利索的口齿也结结巴巴:“父亲..这是工钱...不不...是军饷。”
“是你让他们运过来的?”
“是...不不...是统军吩咐他们帮忙。”厍狄均已经没有方才那豪气万千的气势,如今的表现更像是老鼠见猫,父亲十几年的积威不是他一朝一夕能够抗拒的。
厍狄士文盯着儿子的眼睛过了片刻又看向几名士兵:“诸位,犬子所言是否属实?”
目光扫来。士兵们忽然觉得浑身发冷,那感觉就如同平日里有了纠纷到了官府要求主持公道时。明府看人的那种目光:怀疑。
“不是啊。”一名士兵回到,听得他这么一说厍狄士文随即看向儿子而那眼光也变得凌厉。
“厍狄文书平日里帮了我等许多忙,此次他带米回家我几个便和统军告假来帮忙。”另一名士兵答道,厍狄士文听得这般说法将信将疑的看向其余几名士兵,见都是用力的点点头便缓了语气:
“本官替犬子谢过诸位了。”
说完之后厍狄士文拱拱手算是致谢然后领着家仆上前来到院门边,他小心翼翼的将封条揭下随即交给家仆收好,厍狄均见状赶紧将大门推开招呼士兵们把独轮车推进院里。
厍狄均满头大汗的指挥他们将米运到厨房,一番折腾之后士兵们告辞离去,出了院子后个个都是心有余悸:厍狄司录看着他们的目光如刀般让人浑身不自在。
书房里,厍狄士文看着长子问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厍狄均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开始进行说明,说得口干舌燥好歹把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
“军饷每月九百一十文,每封信计一文,还有...”厍狄士文沉吟着,厍狄均见状赶紧补充道:“还有赏赐,此次宇文统军火烧江津戍获赏,军中人人有份。”
“孩儿此次换得米十二石,钱五贯,绢三匹。”
“均儿有出息了....这军中陋习甚多,随意差遣士兵做事便是其一。”厍狄士文看着儿子一字一句的说道,“季汉刘玄德有言,勿以恶小而为之。”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厍狄均答道,在父亲面前他就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绵羊。
父子俩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厍狄士文唤来仆人安排晚饭加菜。厍狄均见父亲还要忙公务便起身告退。在院里拐来拐去眼见着离书房有了一段距离后拐角处忽然跳出一大一小两个少年:“兄长!”
“嘘!”厍狄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回头看了看确定身后没有人他便从怀里掏出两个纸包的肉饼,两个少年见了双眼放光待得厍狄均把饼塞到手上后便狼吞虎咽起来。
“慢些吃慢些吃!”厍狄均见两个弟弟吃得急差点噎住赶紧拍拍背,巴掌大的肉饼瞬间便被两个少年吃光,这是他从军营伙房里买的肉饼,价格公道分量足平日里也不舍得吃如今算是作为兄长回家时给弟弟们的‘见面礼’。
肉饼有香味,为了防止被父亲察觉他用信纸包得严严实实请其他士兵嗅过确定无味才揣在怀中带回家。
“兄长,肉饼还有么?”年纪较大的那个眨着大眼睛问道,另一个也是眼巴巴的看着厍狄均。
“如今没了。以后还有。”厍狄均心疼的摸着两个弟弟的头说道,父亲老说鱼生痰肉生火坚持粗茶淡饭家里伙食清淡平日里肉都不多一些,两个弟弟正是胃口好的时候可肉总是吃不饱,现在他有收入了便偷偷买肉饼带回来给弟弟解馋。
“一会吃饭时别说漏嘴,该吃多少吃多少,记住了?”厍狄均低声交代着两个弟弟,三兄弟正对着口供却未曾料身后拐角有一人正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那人正是厍狄士文,他将三个儿子方才那偷吃肉饼的样子尽收眼底,眼见着三兄弟鬼鬼祟祟他没有出面揭穿然后执行家法而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
傍晚,一辆马车在十余名护卫的簇拥下行驶在安陆街道上。车厢里宇文温和萧九娘并排坐着,今日回到安陆后他先领着军队在军营里安顿好。待得所有事宜均已安排妥当后才登上府里派来的马车回去。
“莫怕,夫人通情达理很好说话的。”他给即将入府‘拜访’的萧九娘鼓气,她因为即将见到大妇而有些坐立不安,今日到安陆时她和王掌柜夫妇、郑通一家还有那个小沙弥悟明在一处安排好的院子住下,一直等到刚才宇文温坐着马车来接她一同回府。
“要不改日吧...”萧九娘说话声越来越小,宇文温也没多说只是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
不一会车队便抵达西阳郡公府外,恭候多时的管家李三九及一群仆人迎了上来迎接郎主回府,宇文温和李三九说了几句话后便拉着萧九娘径直来到后院。
后院门口,鼻青脸肿的宇文十五正垂手伫立,宇文温见状眉毛一扬只觉得后院里又是杀机重重,他将萧姑娘介绍给候在一边的刘彩云让她陪着说话随后昂首踏步进了院子。
院内尉迟炽繁和杨丽华恭候多时,尉迟炽繁挺着肚子在丫环翠云的搀扶下站着,杨丽华则是怀抱襁褓中的鹊哥站在旁边,两人见着宇文温近前便躬身行礼:“妾恭迎夫君回府。”
“免了免了,自家人何必如此多礼。”宇文温上前扶用手各自扶起两人,他见着尉迟炽繁和杨丽华气色不错点点头说道:“为夫离家数月,三娘和丽华操持家务辛苦了。”
“鹊哥如今听话么?”他看着杨丽华怀中自己的儿子问道,小家伙正眯着眼睛睡觉所以他想逗逗儿子的企图随之落空。
儿子出生还没几天他这个做父亲的便领兵出征将近三个月才回来,宇文温觉得自己有点失职。
“鹊哥还差数日才到三个月哪里知道妾说些什么。”杨丽华看着鹊哥嗔怪道,“整日里吃饱了就睡...”
“先进去吧,夫人身子不方便,我们进屋说话。”宇文温说完便要往里走,尉迟炽繁闻言瞥了一眼院门处而杨丽华亦是‘不经意’的望向那边。
两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院外一人的身上,那人是夫君带回来的客人也是明摆着就要纳为妾的女子,前些日子还写信说两人没什么可如今都带回来站在面前。
“看我这记性,忘记和夫人说了。”宇文温干咳一声说道,他转身向院外招了招手示意刘彩云带着萧姑娘进来。
萧九娘来到尉迟炽繁面前,待得宇文温介绍过后便躬身行礼:“萧九娘见过夫人...”
“妹妹一路劳顿,到姐姐这里一同吃个饭吧。”尉迟炽繁说完便微微一笑拉着手足无措的萧九娘往屋里走去,杨丽华见状瞥了宇文温一眼目光意味深长然后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
‘有些不对啊...’宇文温觉得不妙,觉得局面已经脱离了他的预测所以忧心忡忡,夫人表现得落落大方可是他总觉得目光有些不对,还有侧室杨丽华也是。
莫非她两个已经‘勾结’起来准备下套了?不行,我要先发制人!(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言不由衷
宇文温带着萧九娘回府发现夫人尉迟炽繁施展大妇风度便觉得不对,思来想去临时变更‘作战计划’先发制人以萧姑娘是客且鞍马劳顿为由让刘彩云带去偏房用餐歇息,待得萧九娘离开后宇文温便抖起精神准备应付接下来的‘反扑’。
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当饭菜摆上来时尉迟炽繁还没动筷便说乏了先行告退去寝室休息,留下杨丽华抱着鹊哥和宇文温说话。
不知怎么回事一直熟睡的鹊哥忽然哭闹起来,杨丽华见状便让奶娘将其抱下随后陪着夫君用餐,宇文温总觉得情况有哪里不对又心生一计:“这么多饭菜...让娥英过来一起吃吧。”
眼见杨丽华说宇文娥英已经吃过了他摆摆手说不要紧,离家数月没见如今陪着说说话也是好的,杨丽华没耐何让阿奴去将宇文娥英喊了过来。
片刻之后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跑了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宇文温的手甩起来:“阿耶!”
“阿耶江陵好玩么?”“江陵水里是不是有偷人衣裳的水猴子?”“江陵是不是天天下雨呢?”“有礼物么?”
一连串问题瞬间爆发把宇文温轰得昏头转向,他苦笑着对这个已经学会‘甩手’技能的继女说道:“你听谁说的这些事?”
“礼物呢?”小娥英最关心这个,“还有明月姐姐也要有礼物!”
“有有有,都有!”宇文温说完让她坐在身边,“一会让李管家拿到你屋里去。”
眼见着小娥英动筷吃东西他便问起近况来。小丫头如今已经习惯了喊这位带着她和母亲从长安来安陆的叔叔做‘阿耶’说起话来也越来越不经‘头脑’最后穿帮了:“阿耶。你要带个阿姨回来么?”
这个时代子女称呼父亲的妾室都是‘阿姨’。若自己母亲也是妾室同样也是如此称呼,不过这对于小娥英是例外她依然喊杨丽华为‘阿娘’,当然对于‘阿耶’宇文温的夫人也就是自己如今的‘嫡母’是喊做母亲。
一旁的杨丽华听得女儿这么问来脸色一变正要呵斥却见宇文温不动声色的问道:“对啊,娥英喜欢家里多个阿姨么?”
“不喜欢。”小丫头回答得直截了当,杨丽华听得这般回答脸色苍白一边的阿奴也是惴惴不安起来。
宇文温见着杨丽华要说话便悄悄摆了摆手依然不动声色的问道:“为什么不喜欢呢?”
“因为有了新阿姨后阿耶就不疼阿娘了。”小丫头说完便嘟着嘴,杨丽华闻言用手捂住了嘴满是不安的望着宇文温,自己女儿口出无状也不知道夫君接下来会怎样发作。
听着小丫头如此直接了当宇文温苦笑不已,他问如果已经把阿姨带回来了又继续对阿娘好的话你还会喜欢么。小娥英依旧说不喜欢,因为明月姐姐还是不高兴。
宇文温闻言干咳数声示意小丫头吃菜,他倒是忘记了自己小姨子的‘感受’,这位‘明月妹妹’就怕自己欺负她姐姐,杨丽华见着宇文温发愣赶紧让阿奴把宇文娥英连哄带骗的弄出去。
“夫君,是妾管教无方,方才娥英说的...”她面色苍白的解释着,生怕宇文温动怒。
“童言无忌啊...娥英没说错我为何要怪她?”宇文温面色平静的说道,他示意杨丽华坐到身边然后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眼睛:“为夫多带一位姑娘回来,只是委屈夫人和你了。”
杨丽华闻言局促起来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过话茬。她跟着宇文温离开长安来到安陆成了对方的侧室后已经没了退路,夫君要纳妾她心里自然不好受可也没法改变什么。母亲能将父亲训得服服帖帖可她没有那本事对付这个冤家。
“转眼已经快要一年了....”宇文温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那时说的话依然作数,永远作数。”
“夫君,妾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杨丽华话未说完便被对方揽在怀里,两人耳鬓厮磨了片刻方才分开,宇文温在这位被自己掳到安陆做妾的大周太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杨丽华看着夫君离去的背影想着方才听到的话语不由得面色一红,眼见着仆人在一旁恭候她便吩咐将饭菜收起来:“都温着,一会郎主和夫人还要用膳。”
。。。。。。
“夫人,您还是吃一些吧。”翠云站在卧榻边恳求着,尉迟炽繁此时面朝里躺在榻上似睡非睡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听得外边咳嗽一声翠云赶紧低声说郡公来了。
“饱了?”宇文温走进前来关切的问道,尉迟炽繁在翠云的搀扶下起来正要说话却被他先发制人:“想我想到饱了?”
“妾有些不适...”尉迟炽繁低声说着,一看就是言不由衷的样子,原本那灿若繁星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如同蒙上了一层灰。
宇文温吩咐翠云去把饭菜送过来,待得屋里只剩两人后他笑着对佳人说道:“气饱了不是?为夫带了貌美如花的女子回府里要纳妾,三娘气不过了。”
眼见着对方不吭声宇文温拉着手继续说:“三娘方才有大妇风范何故如此?”
“夫君便去她那儿为何来此处...妾有身孕又不能服侍...”
听得尉迟炽繁如此说,宇文温心中豁然开朗:刚才你果然是言不由衷!探出实情后他便有了应对之策:“萧姑娘还未过门正是清白之身,三娘莫非要为夫行那禽兽不如之事?”
“杨姐姐那时也未过门!”尉迟炽繁反击犀利。
“所以为夫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宇文温歪理连篇。
“夫君只会欺负妾...”尉迟炽繁说完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宇文温见状开始‘冷笑’:“没办法,为夫在外边多看姑娘一眼都会被人说是宇文恶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四个人凑成一桌打麻将有什么不好的!”
尉迟炽繁听不懂什么叫麻将但听得懂夫君肯定要纳妾,她也知道拦不住但就是心里难受,还没到两年就有两个妾了再这样下去家里哪还住得下!
“赶紧吃饭,别饿着孩子了,为夫也没怎么吃正好顺便。”
尉迟炽繁继续嘴硬说已经饱了,宇文温又是‘冷笑’说这样做娘可不行,身为一家之主他已经看不下去了,眼见着对方被自己激得又气又急说不出话他便摊牌:“废话少说,吃完才有力气困觉!”
听得他这么霸道尉迟炽繁惊得坐立不安,她如今没多少日子就要生了哪里还能和夫君行那**之欢,正以为夫君要饥不择食之际却听得对方说:“莫要想歪,为夫在外数月让三娘独守空枕,今晚便陪着三娘歇息算是补偿吧。”
“二郎就会欺负人...”尉迟炽繁被揽在怀中只得用手掐着对方胳膊哭喊,小两口又折腾一会总算是‘握手言欢’,翠云听得里边风平浪静总算松了一口气让侍女们端着饭菜送了进去。
“郎主下次出远门回来时不会又带个女子吧....”看着两位她无奈的喃喃自语。
。。。。。。
萧九娘坐在房间里而刘彩云在一边陪着聊天,她在这位口才了得的刘掌柜陪同下已经用过晚膳。
“萧姑娘,安陆和江陵气候差不多,院里衣裳被褥一应俱全,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与我说一声即可。”刘彩云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便不断地挑起话题。
屋外还候着两名侍女,这是刘彩云根据宇文温的吩咐安排好的人手作为萧姑娘的专用仆人,宇文温即将从江陵启程时送来消息让她打点好一切所需以便萧姑娘‘拎包入住’。
见着西阳郡公一次又一次的往府里带人又都是貌若天仙的女子,刘彩云不由得感叹对方的桃花运同时也为自己的未来感到忐忑不安:她的丈夫张\定发要是以后娶小该怎么办?
刘彩云因为家逢变故没耐何沦落风尘,与当年还是马匪大当家的张\定发有了露水情缘,后来历经坎坷之后结为夫妇也算是相敬如宾可她一直有个心病:自己不能生育。
虽然张\定发说过无所谓可她还是有了心结,若是过得几年丈夫见她人老珠黄亦或是有了传承香火的心思就会纳妾,小妾有了儿子那就母凭子贵迟早要把她这个正室挤掉。
原本以为会孤苦到老未曾想有了爱自己的丈夫,可这二人世界迟早面临着瓦解的可能让刘彩云开始辗转反侧,来到安陆之后夫妇俩也曾遍求名医讨来药方调理身子可这一年多过去了也没见动静。
刘彩云想着想着不由得出了神,坐在一边的萧姑娘眼见着这位陪自己说话的刘掌柜竟然黯然神伤起来也不由得胡思乱想,她不是傻瓜知道刚才在院子里大妇对自己那热情的样子怕是言不由衷,如今宇文温也没见有消息传来她也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正当两人各怀心思一齐走神发呆时门外传来侍女的问安声,片刻之后宇文温推门而入,刘彩云知趣的告退离开留他二人在房内说话。
“还吃得惯么?”宇文温问完拉着萧九娘的手坐下,见得对方点点头便继续说道:“府里我已经吩咐过了,就当在自己家里一般,无论何事都可以我,若是我外出可以找李管家。”
“将军,那夫人那里...”萧九娘还是怕大妇不容自己,宇文温说夫人那边没事,不过要住上一些日子方能正式过门。
“夫人已经同意了,待得夫人产后我便选个良辰吉日纳你过门!”(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小兔崽子敢算计我!
长安,皇城,大丞相府,丞相杨坚正和心腹们看着一张舆图,图上插着各色旗帜代表着朝廷、伪周以及安州叛逆的军队。
大丞相府原为皇帝宇文阐起居的正阳宫,自从辅政的左丞相杨坚被宇文阐拜为大丞相后便将这正阳宫设为大丞相府由大丞相杨坚总领文武百官。
“方才收到梁元帅四百里急报,虎牢关已在我军手中。”丞相府右司马韩褒向杨坚禀告,自从六月行军元帅梁睿率大军进抵洛阳与盘踞荥州的伪周尉迟惇大军对峙后已经过了两个月,在这期间双方围绕虎牢关一带展开激烈争夺,虎牢关几度易手如今终于再度为朝廷掌握。
“此次不会再给尉迟惇夺了去吧?”丞相府左司马高颎眉头紧锁,为了这个虎牢关足足牵制住了朝廷十余万大军,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安州叛逆肆无忌惮。
六月下旬朝廷以郕国公梁士彦为行军元帅连同荆州总管府兵力共计十五万人南下平叛,未曾料在两河口决战之时全军覆没,安州叛军趁势席卷荆州总管府而洛阳附近的朝廷大军为尉迟惇牵制无法南下支援。
“如梁元帅所述,此次攻克虎牢关阵斩逆贼近万人,他们已经元气大伤了。”韩褒补充道。
“独孤,你的看法是什么?”大丞相杨坚问道,高颎之父高宾是他岳父独孤信的僚佐因为功勋卓著被赐姓独孤氏,高颎与自己交情匪浅所以交谈时都以独孤相称。
“丞相,伪周乃腋肘之患不可不除,趁得突厥内乱朝廷应一鼓作气将伪周击垮,尉迟迥一去那宇文亮便是瓮中之鳖。”
“可如今宇文亮已经占据上宛,若是让他们北上从侧翼威胁洛阳...”杨坚沉吟着。虽然他不认为安州军还有足够的人力物力支持北上但料敌从宽怎么着都得防着些。
高颎认为宇文亮已是强弩之末无须担心且有豫州总管府在一旁掣肘即可,当务之急是将尉迟惇击退赶到黄河以北,再凭着并州总管府的牵制让邺城方向不敢轻举妄动,这样朝廷才能腾出手来东进对付占据亳州总管府的尉迟勤。
“宇文亮虽然占据武关道东端,可朝廷只要守住武关以及沿途要地那他就别想偷袭长安,待得我军收复亳州总管府各州那宇文亮无法和尉迟炯呼应只有坐以待毙。”
虽然昨日收到消息梁国已为宇文亮控制但杨坚以及僚佐们都不认为对方有本事进逼信州总管府。有陈国在长江南岸虎视眈眈宇文亮只能沿江布防堵漏不可能再能挤出兵力从梁国西进。
“话虽如此,安州军所用攻城器械十分犀利不可不防,郕国公已画下图形送来,诸位看看。”杨坚命人拿来一张纸在案上展开,众人凑上前去仔细端详。
“安州军围困上宛之际搭建这攻城器械,郕国公命人仔细观察后画下图形即为此物,据将士所见这投石机无需人力即可抛射巨大石块且昼夜不息。”
无需人力、昼夜不息抛射巨大石块,这个形容他们在去年听过,那是襄阳失守后逃出将领们的描述。当时他们还将信将疑可如今再度得到证实便不再怀疑。
安州军这种攻城器械一般城池难以抵御,襄阳、上宛都是围城后没几日便被攻克可见其威力之大,如果城墙不进行改造那么平日里可以据城死守数月甚至一年的情况恐怕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丞相,此物需交军器监钻研,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若是朝廷能造出此物那用来对付尉迟迥就再好不过。”
去年安州军用这东西攻打襄阳,守军溃败之际没人能够具体描述出这器械的详细情况,如今有了这份图纸便可观其大略让长安的能工巧匠们制作出来。
这东西威力巨大可缺点也很明显:只能用于攻城。骑兵众多的朝廷大军有野战优势,到时围城的是他们那么被围的安州军有这东西也没多大用处。
让他们在意的是另一件东西:能发出巨大声响和火光伤人的‘惊雷’。安州军就是用这东西攻克层层设防的樊城然后在两河口决战时投入使用将朝廷军的大阵打崩。
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得而知也不知道安州军手上还有多少,高颎、韩褒之所以极力主张先对付尉迟迥而把宇文亮放到第二位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会产生恐惧。
尉迟迥的实力和地盘比宇文亮大上许多可为了避免遇到那莫名其妙的武器他们宁愿先选择对付尉迟迥,待得平定北地后调集大军分多路进攻安州谅他宇文亮也没那么多兵力抵挡。
计议已定,众人告退唯独高颎留了下来,杨坚和他继续商讨一些不能为人所知的事情。
“如此看来,吾去年三月底在长安遇袭也是那宇文亮家的兔崽子所为!”杨坚一改方才沉着的表情开始暴躁起来。据征南行军总管杨素所述,安州军那什么‘惊雷’的效果似乎和去年三月他‘渡劫’时的效果类似,这样一来笼罩在杨坚心头的疑云终于解开。
宇文温那个小兔崽子竟敢几次三番算计我!
这个惊雷肯定是安州军制作出来的所以宇文亮父子三人有重大嫌疑,去年三月在长安的是宇文明、宇文温兄弟二人,而综合种种迹象来看宇文温主谋策划刺杀的可能性极高。
七月宇文温出使长安面见皇帝结果莫名其妙在大殿上撩拨他后来又闹出赵王府外的袭击事件。那次是宇文智及指认宇文温为幕后主使结果引出自身在皇宫下药的事情最后丢了性命,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和宇文温脱不了干系。
“吾一时看走了眼让这小兔崽子糊弄过关最后跑了!”杨坚气得直拍书案,他这么多年来小心翼翼明哲保身躲过了宇文护、宇文邕、宇文赟这几个上位者的杀心,未曾想阴沟翻船被一个和自己长子年纪相仿的小子接连暗算了几次,这种事情他也只能在心腹中的心腹——高熲面前谈论。
“丞相,此人不过会使一些阴谋诡计罢了。若是两军交战之间他那点伎俩能有何用。”高颎劝慰道,他知道杨坚不是因为这个事情暴跳如雷而是另外一件:杨坚的宝贝女儿、大周太后杨丽华大约也是给这小子给掳走了。
高颎至今都想不明白这宇文温到底是怎么和太后‘勾搭’上的,若按常理来说太后为丞相夫人独孤氏多年教导不太可能做出‘私奔’的事来,那宇文温用了什么花招把太后从皇宫里骗走了?
杨坚自从辅政之后便把皇宫围得如同铁桶一般,宇文温虽然在宫里做侍卫但是和太后的接触次数有限,高颎有时甚至在想莫非太后是因为宇文温从惊马下救了她娘俩便以身相许然后私奔?
这种话题他不敢提。要是让丞相夫人知道了怕是要翻脸,眼见着杨坚气鼓鼓的来回走动他出言相劝:日后攻克安陆捉了宇文温自然见分晓。
“安陆...对,到时吾要亲自领军,待得攻克安陆捉了那小混蛋要他把丽华交出来!”杨坚说到女儿更是愤恨异常,他那知书达理的苦命女儿好容易摆脱了混蛋丈夫宇文赟未曾想又给宇文温这小兔崽子祸害了,夫人独孤氏成日里想女儿他也不敢把这个猜测告诉她。
“去年那小子回安陆不走武关道吾就知道有问题!”
虽然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是宇文温掳走了杨丽华,但现在杨坚‘推理出’对方几次行刺自己后也认定只有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能做出这种事,为了掩人耳目他还对外宣称太后杨丽华病故结果有女不能认。
杨坚越想越气:“若是丽华和娥英有什么三长两短吾要活剥了他!”
女儿嫁入宫中吃了不知道多少苦,眼见着自己大权在握就要行那王霸之事让女儿过上好日子也不用给宇文家守寡未曾想还是给姓宇文的掳走。平日里“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杨坚咽不下这口气。
高颎瞥了一眼杨坚没敢接话因为还有另一情况不能排除:那小子怕是已经做了丞相的便宜女婿,搞不好便宜外孙都有了!
这种话题谁碰谁倒霉他才没那么蠢去触逆鳞,就算丞相不介意可丞相夫人必定介意,招惹了丞相夫人也是会倒霉到家,眼见着杨坚那股邪火发泄得差不多了高熲便说起其他事情。
一番交谈之后高熲看了看门口随后近前低声说道:“丞相,周祚已尽...”
杨坚闻言沉吟片刻说道:“奈何荆州战事难看...恐为世人所笑...”
执掌大权一年多该清理的都清理了,杨坚和心腹们正一步步走向道路的终点:取周代之,六月朝廷遭到三方围攻一时间烽烟四起。可上天庇佑突厥不战而退让他腾出手来对付尉迟迥和宇文亮。
突厥大军因为可汗病逝发生内讧撤军可在天下人看来就是他杨坚运筹帷幄的成果,逼退了让人闻之色变的突厥大军。再平定尉迟迥和宇文亮的叛乱那么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接受周禅君临天下。
眼下尉迟迥的攻势已经疲敝迟早要被击退,一众心腹们都谋划着战事平息后更进一步称王然后走一遍禅让的流程称帝,可荆州总管府大部沦陷的战局为这个设想蒙上了阴影。
刚经受大败就称帝总会让世人小看一眼,杨坚正是为了这个‘污点’头痛。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丞相已至如此境地唯有更进一步否则后患无穷!”高熲面露坚毅,眼见杨坚沉默不语便郑重行礼说道:“丞相勿忘晋荡王故事!”
晋荡王即宇文护。宇文泰临终前让这位亲侄子接掌国政,结果宇文护接连害死了宇文觉、宇文毓这两位堂弟立了第三个堂弟宇文邕做傀儡皇帝,宇文邕装疯卖傻十余年最后找到机会将已是晋王的宇文护击杀翻盘,谥为荡。
高熲的意思很简单,执掌大权后只做权臣是没有好下场的!
“待得洛阳战事有了结果再说吧。”
又商讨了一会儿高熲告退。杨坚在书案前来回走动了几次后冷笑一声:“竖子,敢如此行事,那吾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唤来一名随从吩咐:“去,让那人明日来见吾!”(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祸害我女儿的贼人是谁!
长安城某处,一辆马车正徐徐行驶在街道上,沛国公郑译坐在车内发呆,兵败荆州后他回到长安已经过了三日,而事情的发展基本在意料中:去官罢职。
征南军败了,连带着丢了荆州总管府大半州郡,作为征南行军元帅长史他和一众主要将领都遭到处罚,虽然是安州军在两河口决战中用了神秘武器导致朝廷大军崩盘可伤亡如此惨重朝廷总要给天下人一个说法。
“能否死灰复燃就看一会了!”郑译喃喃自语不由得握紧拳头,他在两河口有‘奇遇’得了个‘法宝’,如今就是这‘法宝’发挥作用的时候。
马车来到丞相府邸大门附近停下,郑译让随从往门房递帖子求见,那门房见是丞相心腹沛国公也不敢怠慢毕恭毕敬的接了拜匣就要往里走,讲究些的拜帖是放在拜匣里而郑译的拜帖即使如此。
一粒碎银不动声色的从那随从的手中转移到门房手里,门房愣了愣赶紧交还对方低声说道:“这可使不得,小的岂敢让沛国公破费。”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若是寻常的官员上门拜见丞相请门房通传若是没使上些‘意思意思’那就在外边等着吧,可这沛国公算是相府熟客平日里甚至还获准直接带着护卫入府,虽然如今受了罪责丢了官但门房心里清楚得很对方可迟早要‘东山再起’。
门房拿了拜帖入府不一会便出来回复:“请回沛国公,夫人说公事不容置喙还请国公面见丞相为好。”
那随从来到车边向坐在车里的郑译转达了门房的话,郑译随即又拿出一个拜匣让他转交门房。那门房见状有些为难纠结了片刻后一咬牙便转身再入府内。
丞相夫人独孤伽罗正在后院里看着幼子杨谅习字。见着管家拿着个拜匣进来她接过一看眉头皱起:又是沛国公郑译要求见。
“管家。你亲自到门外与沛国公说,公事吾不便置喙,朝廷大事自有丞相决断。”
那管家小心翼翼的说道:“夫人,沛国公说不是公事,是私事”
“丞相府里只有公事没有私事,让沛国公回去吧。”独孤伽罗不容置疑的说道,她知道沛国公郑译如今想做什么,但身为丞相夫人自然要为夫着想不能坏了丞相的清名。
征南军大败失地无数。郑译作为行军元帅长史也要承担责任,如今他丢官罢职又趁着丞相不在府里上门求见明显是要送礼走‘夫人路线’想让她帮忙在丞相耳边吹枕边风,独孤伽罗可不是那种见利忘义让丈夫难做的女人所以她决定谢客。
去年天元皇帝暴毙后杨坚得以成为辅政丞相其中老同学郑译出了很大的力,有这个情分在即便如今灰头土脸可躲过了风头之后杨坚迟早会再度将他启用,如今对方接连要拜访她觉得是不是太急了些。
“夫人,沛国公说请夫人看看里面的内容...”
独孤伽罗把拜匣往旁边一放没有打开随即让官家出去谢客,郑译得知丞相夫人无意见他呆了半响随即长叹一声打道回府。
未曾料马车刚走出一段路便被气喘吁吁的相府官家追上,峰回路转的郑译跟着官家入府来到后院花园,独孤伽罗拿着一张纸正面色凝重的等着他。
眼见着仆人退到一边她开口问道:“这首儿歌沛国公是从何得来?”
方才她还是打开了拜匣看了纸上的内容结果愣住了,那纸上写的儿歌是她幼年时母亲自编然后唱与她听的。待得她做了母亲后有了长女杨丽华便也是这般唱着,再后来杨丽华做了母亲有了女儿宇文娥英后也是如此唱着。这不是街坊间烂大街的儿歌可以说只有她和女儿、外孙女会唱。
郑译瞥了一眼对方的表情随后有了计较:“夫人,下官六月时随军出征...”
他开始声泪俱下的诉说着那‘不堪回首’的往事来:六月下旬朝廷大军在荆州总管府两河口附近与安州叛军决战,奈何叛军使出妖法作祟一时间天雷滚滚腥风大作官军浴血奋战数个时辰却是兵败如山倒。
乱军之中他被溃兵扯下马眼见着无路可逃便换了百姓衣物试图浑水摸鱼,叛军收拢俘虏时他混在人群里好容易寻得个机会溜到河边要跑却有了奇遇。
“下官在河边见到一名六七岁的小女郎在岸边挖野菜,嘴里哼着这首儿歌...”
“她...娥英,是娥英啊!”独孤伽罗闻言双目发红,听的对方这般说她那猜测果然成真了:郑译在荆州遇见了她失踪已久的女儿和外孙女!
六七岁的小女郎还哼着这儿歌,分明就是外孙女宇文娥英,还在挖野菜....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娥英后来如何了?丽华呢?丽华在哪里!”独孤伽罗若不是顾及礼节真想抓住郑译的肩膀使劲摇。
郑译眼见着‘原创剧情’起作用更是垂足顿胸:“夫人!下官见着小公主心中大骇正手足无措间为叛军守卒发现,就在这时太后在一边赶来护着小公主,太后也见着下官了!”
“丽华?你见着丽华了?后来如何了!”独孤伽罗几乎是喊出来,女儿自从去年十月失踪之后她每日每夜都在思念,派人四处搜寻了许久都没有下落,如今听得有人见过女儿她这个做娘的又如何能不激动。
“太后认出了下官,一时间泪如泉涌苦笑数声便...便...”
“便如何?便如何!”
“太后情绪激动径直往河里跳去要投水自尽!”郑译爆出个惊天大料,眼见着独孤伽罗如同五雷轰顶差点昏倒他赶紧接上话来:“幸得被一人拉住,太后无恙,只是泣不成声...”
这段‘原创剧情’是他冥思苦想后提炼出来的。要悲情有悲情要悬疑有悬疑就是为了能‘打动’丞相夫人。先是提起小公主‘挖野菜’让人联想到母女俩凄惨度日的场景。然后是太后见了他后‘泪如泉涌’要‘投水自尽’,再加上峰回路转‘被一人拉住’这一套下来他就有戏了。
“女儿,苦命的女儿...”独孤伽罗听到这里已经是眼角闪着泪光,若不是为了顾及丞相夫人的体面她早就泣不成声,她一直认为女儿被掳走后没有死但不知过得如何,现在一听到女儿要投水自尽想来是没脸见人不由得悲从心中来。
郑译说他当场被守卒抓住原打算装疯卖傻蒙混过关未曾料小公主童言无忌说破身份,这是因为时常出入宫廷之故而宇文娥英认得他,守卒得知抓到一个大官兴奋不已将他五花大绑便要拖走。
“下官当时便给逆贼拖去要斩首示众。”郑译说道这里面露愧色。“下官惭愧,为求活命跪地求饶而太后亦是苦苦相求...”
‘我知道你怕死,跪地求饶就求饶关键是我女儿如何了!’独孤伽罗如是想,她知道郑译贪财又怕死所以当初得知其在上宛积极组织守城直到城破之后才突围的‘壮举’时还以为听错人名了。
郑译缓了缓继续说安州逆贼逼他‘反正’未果又威胁公布伪造的效忠信让远在长安的家属受牵连,使出许多手段逼他写下真的效忠信并画押要以此为把柄让他回长安做内应。
独孤伽罗对于郑译为保命而写效忠信一点也不意外,但这事只能由夫君来处理而她在意的是女儿和外孙女后来如何了。
“下官写了这信自知大节有亏想着将功补过便要求和太后见上一面。”郑译语气低沉,他瞥了独孤伽罗一眼继续说道:“下官想着无论如何也要为太后捎个口信回来。”
郑译琢磨了很久决定这个‘原创剧情’顺序很重要绝对不能说反否则万事皆休,一定要咬定是失\节在先然后为了补过才想着捎口信,要是弄反了顺序让丞相夫人认为是在为失\节找借口顺便要挟那就会被赶去找丞相‘忏悔’。
“丽华呢?丽华怎么说的?”独孤伽罗关心的是女儿,郑译为了弥补大节有亏而要将功补过想着要‘捎口信’让她很感动。若是对方要以这事做要挟让她帮忙说情那是决计不可能的。
“太后一直不肯见下官,拗不过了便说因女儿为人挟持无奈从贼屈辱度日。未曾想被熟人撞见再无颜见父母唯有来生再为两老尽孝。”说到这里郑译也是泪目。
这‘原创剧情’他温习了很久才能做到说哭就哭,结果温习多了他甚至恍恍惚惚以为确实在河边遇见了小公主宇文娥英以及太后杨丽华。
独孤伽罗听得女儿如此凄凉心中已是悲愤万分她尽量控制情绪问接下来如何,对方既然能活着回到长安带着儿歌来拜见她那么肯定还有后话。
“太后只说世间已无杨丽华唯有宇文娥英,这儿歌若是夫人见了自然能知道下官确系见过她。”郑译说完顿了顿,见着对方侧耳倾听便补充道:“太后所为皆是为了小公主,只言若是小公主安好那她被贼人万般折辱也在所不惜”
“傻孩子,傻孩子...”独孤伽罗心如刀绞,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何一向本分的女儿为何会失踪了:因为小公主宇文娥英落在贼人手上,杨丽华身为母亲无奈事贼就此屈辱度日。
她不由得想起两年前杨丽华触怒了天元皇帝被喝令自尽,得知消息后的独孤伽罗连夜赶到宫里磕头为女儿求情,直到她磕头磕得头破血流宇文赟才消了气,如今自己女儿为了外孙女也是甘受屈辱,这就是她们祖孙三代的命么?
想到女儿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收了多少委屈,独孤伽罗面色铁青的从嘴里迸出话来:“那贼人是谁?祸害我女儿的贼人是谁!”
“是那安州总管宇文亮次子、西阳郡公宇文温!”(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反差
“是他?是他!此獠可恶,可恶至极!”独孤伽罗气得原地来回走动再没有丞相夫人的‘威仪’,郑译见状趁热打铁:“此獠可恶,竟然让太后做妾...”
“做妾!”独孤伽罗闻言大怒,说话的声调都高了许多,她平生最恨男子纳妾也恨那些做妾的女子‘不要脸’,在她看来那些小妾都是撩拨夫君虐待主母的狐狸精可恶至极却未曾想自己女儿竟成了别人的妾。
“太后为此事万念俱灰无奈因小公主为人所制,安州那边只道宇文温纳了个妾却无人知晓其真实身份。”郑译说完又补充道:“其他不说,若是让宇文亮知道了怕是要糟糕。”
独孤伽罗为自己方才的失态有些愧疚:女儿是被人胁迫才屈身事贼做妾,现在得知女儿处境如此又忧心忡忡:若是杨丽华的身份暴露了首先要大做文章的便是那反叛的安州总管宇文亮,要是对方拿大周太后这个名号做文章那就麻烦许多。
“那日见面时宇文温亦在现场但太后还是趁其不备留了联系方法和暗号,下官原想将此事启禀丞相可就怕丞相为朝廷计大义灭亲和太后恩断义绝。”
“他敢!”独孤伽罗闻言脱口而出,总揽朝政的杨坚在府里被她训得服服帖帖故而刚一听到这话便有如此反应,刚说完自觉失态赶紧掩饰:“这事丞相那里不要说,吾自有计较。”
郑译默默的点点头,见着丞相夫人眉头紧锁知道对方正在想如何‘自有计较’便没敢出声打断,如今正是关键时候事情成与不成就在其一念之间。
“此事沛国公知道即可。莫要再与他人提起。”
‘要的就是这句话!’郑译心中大喜不过面上依旧平静。见着事情有‘突破性进展’便从怀里拿出一张信封说道:“下官已将这联系方法和暗号誊抄一份。还请夫人细看。”
见着独孤伽罗如获至宝的将信封收好他继续趁热打铁:“夫人,宇文温威逼太后做妾住在安陆,此獠防范甚严若是要送书信须得可靠且精明之人。”
独孤伽罗琢磨片刻觉得这事情她操作起来不是很方便,首先她若是要派人去安陆的话瞒不过夫君但她现在也不想让其知道这事来个‘大义灭亲’,第二女儿若是送信到长安要是投到丞相府里万一给夫君撞见也不妙。
她在府里再如何势大也不可能瞒过所有人,独孤伽罗对夫君杨坚是看得严可那主要是防狐狸精其余事务也是各自分工而不是架空。
“沛国公,信件来往之事府里不便,不知汝愿意代为效劳?”
“下官为求活命写了效忠信正是大节有亏。愿意将功赎罪!”郑译面露感激的行了一礼,事情的顺序很重要,必须是‘因为写了效忠信所以要将功赎罪’而不是‘我帮你通信你帮我免了罪过’。
自己先将把柄主动献上去,让对方施舍一个赎罪的机会给自己,只有这样才能对付面前这位见识和心计不逊男子的独孤氏,这也是郑译琢磨了许久确定的策略。
宇文温放他回来也许是为了让杨丽华有机会和母亲通信缓解相思之苦,但更重要的是想把他发展成安州在长安的耳目,郑译知道这小狐狸在想什么不过无所谓:生意嘛,和谁做不是做。
以防万一他先将自己被安州军俘虏并写了效忠信的事情在丞相夫人这里‘备案’,日后要是事泄有了独孤氏为他作证也能免去大祸。至于宇文温想打听长安里的什么消息他就看菜下饭,只要不是紧要的那就卖个好价钱。
眼见着目的达成郑译识相的告退。独孤伽罗待其走了之后在原地来回走着为女儿的现状忧心忡忡:也不知过得如何,做了人家的小妾会不会被大妇欺\凌,小娥英都挖野菜了莫非是吃不饱?
秋天已至冬天不远也不知道她母女俩穿的如何盖的暖不暖,要是那贼人打骂小娥英怎么办?要是女儿被人欺负了怎么办?要是被当做下人般洗衣做饭扫地也不知道挨不挨得住...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副凄凉的场景:杨丽华穿着破旧的衣物憔悴的在柴房里劈柴,面黄肌瘦的宇文娥英则在厨房里烧火做饭,母女俩时不时还要被主母派来的恶奴鞭挞,到了晚上小娥英只能睡在柴房而杨丽华还得去服侍‘此獠’宇文温...
独孤伽罗越想越难过,片刻之后她抬起头望向东南方向天空恨恨说道:“竟敢如此对丽华和娥英,竖子,吾定要将你扒皮抽骨!”
。。。。。。
宇文温忽然连打了个喷嚏,这两个喷嚏直接把他怀中好不容易哄睡的儿子吵醒,小家伙扯开喉咙哭喊着让他手足无措,一边的杨丽华见状赶紧上前接过去哄着。
“莫非有人在说我?”宇文温摸摸下巴喃喃自语,听得杨丽华问要不要加件衣服他笑笑说没事,上午他照例到军营里转了一圈后宣布放假三日然后到总管府衙交了军令,忙完公事后便回家忙私事:做奶爸。
他要履行做父亲的职责未曾料儿子鹊哥不给面子,小家伙平日里由奶娘和杨丽华带着只认她两个,宇文温接过他时哭得撕心裂肺好容易哭累睡着了却被这个做父亲打喷嚏的惊醒。
“夫君,鹊哥认生,待得长大些便好了。”杨丽华抱着儿子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小家伙的样貌大体上像宇文温眼睛则随她。
鹊哥在母亲的怀里渐渐安静下来,宇文温只得苦笑不已:他对于儿子来说就是个陌生人也难怪不买账,杨丽华哄得儿子睡着之后便交给一旁的奶娘带回房。
“我又赢了!”宇文娥英那宛若银铃的笑声从不远处的凉亭传来,她正和尉迟明月以及萧九娘在下飞雀棋,小丫头平日里和尉迟明月下棋下不过如今来了个新手‘萧阿姨’却是接连获胜。
飞雀棋是宇文温于去年‘发明’出来的棋类游戏。原型就是后世的飞行棋。因为是凭着投骰子所得点数行棋所以随机性很大还要讲些策略。
萧九娘虽然是刚接触这飞雀棋可上手很快奈何尉迟明月一心要为姐姐‘出气’教训‘狐狸精’变成跟她针锋相对。两人棋子互相追逐之间给小丫头占了便宜,宇文温方才过去看了几眼发现萧九娘也是有意让着宇文娥英。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啊。”他说完伸手向点心盘里探去,杨丽华刚想帮他拿里面的糕点却见其拿起后便往她嘴边送,愣了一下便张开嘴让对方喂了进去。
“丽华整理钱粮账目辛苦了。”宇文温又拿起一片糕点要喂她吃,杨丽华见着众目睽睽之下有些不好意思‘秀恩爱’便用眼神示意吃饱了。
见着对方‘不配合’宇文温便将糕点吃下见着周边仆人离得远便低声说道:“算着日子,沛国公应该已回到长安,想来不久便会有消息了。”
他在两河口与郑译达成‘友好合作共识’让对方回到长安后给丞相夫人独孤伽罗传口信让她知道女儿杨丽华的下落,若是进展顺利的话母女俩有可能会通书信。
“母亲她...”杨丽华闻言患得患失。这事情宇文温已经在信中提过当时她是又喜又怕,喜的是有机会和思念不已的母亲通信怕的是母亲见她‘恬不知耻’与人私奔会来个恩断义绝。
“放心,沛国公知道如何说,有了那首儿歌想必会水到渠成。”宇文温虽然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但笃定沛国公郑译必定能把事情办妥。
他知道郑译这老狐狸最擅长揣摩人心了加上和杨坚夫妇那么熟想必会编造出一些‘原创剧情’来博取同情,不过如果对方编的‘原创剧情’太狗血他这边再圆起来怕是难度大增。
“丽华莫慌,丞相夫人就算要骂也要骂我‘此獠可恶至极!’不会怪你的。”
杨丽华闻言莞尔,共同生活了大半年她发现宇文温平时说话时喜欢自嘲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心也细,自己平日里哄女儿睡觉时唱的儿歌是母亲教给她的被夫君听了去,然后灵机一动将其作为‘证据’交给沛国公去和母亲禀告。
这首儿歌母亲只教给她之后便再也没和其他弟妹们唱起过所以算是证明身份的铁证,只是接下来母亲会如何?她做人小妾还生下了儿子。若是算上日子还是去年九月在宫里时发生的事情,母亲向来教导她要守妇道可如今这样子还会认她这个女儿么?
见着侧室患得患失。宇文温拍着胸膛说若是丞相夫人‘大义灭亲’他自有妙计,杨丽华问是何计未曾料竟然是‘苦肉计’:往郑译那边吹风说她和小娥英在安陆过得饥寒交迫,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干的比驴多吃的比猪少。
杨丽华听了这馊主意哭笑不得:“若是让母亲听到这消息非得把你活撕了不可!”
“不用那时,丞相夫人如今恐怕就想把我扒皮抽骨了。”宇文温不以为意,就算是杨坚知道宝贝女儿在安陆给他做小也鞭长莫及,见着凉亭那边又是一阵笑声传来他凑到杨丽华耳边说道:“今夜为夫要把丽华扒皮抽骨。”
“啊...夫人那里呢。”杨丽华闻言脸色微红随后回过神来问道,昨日宇文温回到安陆晚上便在正室尉迟炽繁那里过夜,她虽然翘首企盼夫君能早日到房中来可未曾想会这么快。
“昨夜跪了一夜搓衣板夫人还不解气今晚更是连房都不许入,为夫无处可去只能到你这里了。”
杨丽华哪里肯信他的鬼话,她算是知道宇文温的厉害了油盐不进怎么闹都没用,夫人昨晚大约也是被降服了只是因为怀有身孕不便同寝。
“夫君为何不去...何苦来我这里。”杨丽华‘欲擒故纵’,昨夜宇文温离席时和她说几得日后便要庆祝‘一周年’让她做好准备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开始了。
去年九月在寺庙禅房里二人便是稀里糊涂的有了男女之实,所谓一周年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萧姑娘还未过门为夫可不能坏她人清白。”宇文温说完双眼冒出火来,昨晚前半夜陪着尉迟炽繁说话后半夜只能看不能动生生把他憋得几乎****焚身差点要去冲冷水降温,从今年一月下旬到现在他已经做了七个多月光棍再憋下去真是要母猪赛貂蝉了。
“一会好好睡个午觉,今夜就莫要睡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所见所闻
下午,书房内,宇文温正召集府里‘中层以上’头目开会依次听‘工作汇报’,首先从管家李三九开始。
李三九年纪轻轻的一个宫里小宦官成为西阳郡公府的管家自然责任重大,首先府里大部分的仆人年纪都比他大甚至都比宇文温大,如何避免阴奉阳违威望不足无法服众便是他面临的首要问题。
宇文温给他定下的法宝是‘大权在握、依法治府’,夫人尉迟炽繁只管大事其余琐碎事宜皆由李三九按照定下的条条框框执行,说一不二谁说情也没用。
管人管严了自然会得罪人,为了防止被人打闷棍砸石头之类事情发生宇文温特地给李三九配了两名跟班贴身跟随顺便也做些杂务,能在府内享受有跟班待遇的也只有他、刘彩云两个人。
“这一年多过来三九已经有了管家的威严了。”宇文温赞许的看着李三九点点头,去年年初还弱不禁风的小宦官如今已经长高也结实起来,他带着尉迟炽繁来到安陆定居府里仆人俱是新招的只能让李三九挑大梁做管家。
“郎主,府里事务一切正常,仆人们没有聚众赌博之类的恶习。”李三九平静的说着,他在长安皇宫里不过是个任人驱使的小宦官朝不保夕,若不是宇文温让他帮忙顺便出宫怕是已被欺负得死去活来。
“这是六月起至前日的记录,请郎主明察。”他将一个铁匣双手捧着放到书案上,那铁闸上着锁,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他那里另一把则是宇文温所有。
“阿奴还在发牢骚么?”宇文温没有开锁而是问了一句。李三九点点头不过接着补充道:“侧夫人已经呵斥了她。自那日之后便再未见如此。”
侧夫人、如夫人之类是下人对侧室的美化称呼,这个时代没有诰命册封的正妻都没资格用‘夫人’二字更何况侧室,府中有客到访只有正妻可以光明正大出来协助夫君待客而侧室、小妾之类根本就没资格。
“真是头痛啊,这姑娘只认丽华。”宇文温笑了笑便不在多说,他额外交付给李三九一个职责:监视,监视府里所有人的言行,当然后院例外除非宇文温指定人物例如刚才所谈论的杨丽华贴身女仆阿奴。
自从出了黄阿七的事情后宇文温对府里仆人的忠诚度看得非常重,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一个恭敬的仆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宇文温交给李三九的任务很简单但也很复杂:监视言行。
有谁发了牢骚或者是怂恿他人闹事,或是对工钱、赏罚、待遇不满亦或是怠工只要是听到见到的都一一记下来,日积月累下来可以凭着此人言行的表现大致判断出对方的心态如何,当然那种心机深且沉默寡言的不在此列。
宇文温在仆人里发展了几个暗线,不需要特地偷听、偷看而是将平日里听到见到的记下来汇总,起到的是耳目的作用,他要知道仆人们私下里大致在想些什么。
监视目标甚至连宇文十五、张鱼、刘彩云、张\定发、林有地算盘四兄弟都不例外,因为是‘被动’监视的缘故也不用担心让人察觉心生芥蒂。
“这两个月来府里有谁出现异常么?”宇文温先让李三九汇报听重点,具体的记录内容他有空再看,李三九禀报说大的异常没有多是些闲言碎语。
“淫\乱梁国后宫拔刀乱砍血流成河?”他听得最近府里仆人正流行的话题是这个有些哭笑不得。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日\他拉着萧九娘闯宫认亲之事的‘恶搞版’竟然被传得如此广泛而事实真相却无人关心。
宇文温问刘掌柜如何。李三九说刘掌柜刘掌柜似乎纠结自己不孕之事,听得郎主问张\定发如何他回答说张头领在纠结刘掌柜不孕之事。
“林有地呢?”
“林有地最近似乎在为水车不够用纠结,想申请再做一架又不敢说。”
“那傻小子...”宇文温想了想笑着说道,“昨日我回来时见着十五鼻青脸肿时怎么回事?”
李三九干咳一声说宇文十五自从送信回府后便留在府里,宇文娥英同主母妹妹尉迟明月每日游戏时都要拉宇文十五去做苦力,前日在外边玩风筝闹着要宇文十五去放结果他在野地里跑的时候一不小心摔了个狗啃泥。
“这小子,我还以为是被夫人砸东西弄的。”宇文温几乎无语,昨日他进后院时见宇文十五鼻青脸肿还以为是夫人尉迟炽繁得知自己要带小\三回来发飙乱砸东西弄的。
听得府中一切正常宇文温点点头,开始问另外的事情来:“巴州那边进展如何?”
因为迟早要到巴州当刺史的缘故宇文温于年初便到巴州州治西阳现场勘查,一番勘察过后决定对西阳城及未来府邸进行‘旧城改造’,与此同时还要在河边设工坊,相关事宜由黄州总管府派人负责而李三九负责监督府邸改造。
这是他一家子要住的地方可马虎不得,从一开始宇文温就从府里派人常驻西阳城盯着进度在现场监工,眼见着六七个月过去想来也差不多完工了。
“郎主,府邸俱是按照杨先生定下的形制改造,小的多次派人去现场勘验并无偷工减料如今已接近完工。”
杨先生指的是杨济,杨济在西阳郡公府里以郎主宇文温客人的身份住下故而仆人们都称呼他为杨先生,杨济来到这个时代后经常为王公贵族营造府邸所以是个‘古代建筑’专家。
宇文温进行旧城改造时便听取他许多意见,府邸的改造计划也是宇文温给出想法由杨济根据和实际情况设计,所以当疑神疑鬼的宇文温想把府邸设计成堡垒样式也就是所谓的‘要塞化’最后被其无情否决。
又问了一些事情之后宇文温起身拍拍李三九的肩膀说道:“每日莫要熬那么晚,成日里黑着眼圈别人还说我虐待管家。”
李三九尴尬的笑笑说肩上责任重他怕做不好所以早起晚睡想着多做些免得有遗漏。宇文温倒是不以为然:“用心即可。要会用人否则事必躬亲你迟早会累垮。”
“日后家大业大还会有别院、农庄之类到时你有几个脑袋能分身?过几日本公从府里看好了人便提拔做你的副手。”
太过忠于职守以致感叹分身无术的李三九告退后。张\定发、刘彩云夫妇进来‘汇报工作’,宇文温之所以让他夫妇一起进来却是有一件事要同时安排。
“王越夫妇已到安陆住下,过几日本公便要为他夫妇二人安排差事。”宇文温点开话题,他在江津戍陈军大营救下王越夫妇后已去信告知府里此事所以张\定发夫妇没有吃惊。
“郡公,王越经商的本事不错若是有他分担那奴家可就轻松许多。”刘彩云先接过话茬,她和丈夫张\定发在长安时已投入宇文温府里实为主仆,但宇文温并未让夫妇俩签下主仆契约所以平日里称呼还是‘郡公’。
“张头领的看法是什么?”
张\定发听得发问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对方既然是在军营里受辱被救下那么施苦肉计做内应的可能基本没有。不过王越的品性他不太清楚所以无法判断是否会探得玻璃镜秘密之后逃之夭夭。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排除不了。”宇文温对这个观点颇为赞同,不过他还是决定大胆用人:“无妨,王掌柜只负责销售,制作过程不会让他见到。”
“郡公,既然要用王越那招募人手的事情也可交给他去做,奴家手中事情也多一时间忙不过来。”
因为考虑到给玻璃上锡汞齐时汞的毒性较大故而宇文温已经让刘彩云避开这道工序,毕竟她和张\定发还在为着那十分渺茫的怀孕事宜努力着所以宇文温决定要照顾‘女职工’。
这样一来玻璃镜的制作只有张乙满、胡三子二人负责所以产量跟快不起来,安州北面在打仗做不了生意加上原本已经被‘买断’的陈国销路断了数月所以挣钱的重任落在刘彩云负责的琉璃首饰,她手下人也不多只能加班加点。
“本公过几日会考虑从府里选人给你们打下手,若是有好的人选也可以报上来。”
因为府里的钱粮账目上午时管账的杨丽华已经向宇文温汇报过所以接下来他开始问‘安保’方面的事情。待得符有才进来之后他便问二人:“护卫们都有按时练习么?”
“郡公放心,那帮兔崽子没一个敢偷懒。”张\定发说到这里颇为自豪。他作为西阳郡公府的护卫头领管着上百护卫,平日里将那些没有轮班的小子训练得嗷嗷叫。
宇文温见张\定发如此自信满满随即眉毛一挑:“很好,过几日本公要考校,看看这西阳郡公府的护卫们技艺水准有多高。”
“届时本公从军中选些人来比试,你让他们做好准备莫要输了之后找借口。”
“郎主,比刀法的话杨先生还参加么?”符有才最关心这个,那个使用双手长刀的杨济要是上场那连同张头领一起所有的护卫都要完。
“杀鸡焉用牛刀,本公让杨先生手下客串即可。”宇文温丝毫不在意,他的新军历经两个多月的厮杀已经开了荤不是新兵蛋子,胆气已经用血练出来了。
“张头领,本公那些兵如今可是杀过人见过血的和之前不同,府里练习时的护具可得备好免得到时场面难看。”
“郡公放心,那帮兔崽子也不是好相与的!”张\定发听得对方这么说斗志也燃烧起来,刘彩云见着这模样掩嘴而笑:“都是郡公的手下,何苦如此剑拔弩张?”
宇文温见张\定发如此有斗志倒也欣慰,他的新军算是外攻而府邸里的护卫们算是内守,新军这把刀和护卫这面盾都堪用那就再好不过,想到这里他引经据典:“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比一比哪里知道谁厉害。”
张\定发夫妇俩汇报完毕告退轮到等候多时的张乙满、胡三子进来接受问话,宇文温喝了一杯水润润喉咙之后便问道:“那东西带来了?”
“带来了,请郎主过目。”(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冷热可知
张乙满、胡三子将一个小木箱小心翼翼的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放在宇文温面前的案上,待得木盒打开之后里面锦缎布里躺着一只玻璃棒。
玻璃棒长约一尺半如同筷子般粗细,其两端封闭一端镶有铁制挂环上面绑着细绳,另一端则是玻璃球里面封着一汪银色液体,那银色液体顺着玻璃棒里细细的管路延伸了约玻璃棒的四分之一长度。
温度计,一根在后世眼光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温度计,宇文温在这一千年多年前的时代让手下折腾了半年终于做出来了,他瞥了一眼这根成本上千贯的宝贝说道:“开始吧,说说这温度计你们是怎么做出来的。”
张乙满和胡三子对视一眼便开口介绍起完整的制作过程:
郎主刚开始提出温度计这个词的时候他两个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温度,摄氏度,冰点,沸点这四个词是郎主讲解了半天才大概‘弄明白’。
温度计的制作‘很简单’:先做出一根玻璃管,这根玻璃管的一头要有个壁较薄的玻璃空心球,其次把水银灌入管中封好,第三标定冰点和沸点然后在两点之间分成一百等分划刻度。
然后这个‘很简单’的东西他们花了半年才做出了实物,最头痛的就是制作玻璃管,按照郎主的要求这玻璃管的‘内径’越小越好,必须要直且从头到尾粗细一致。
张乙满和胡三子想了无数种办法不知挠掉了多少头发总算是鼓搞出来:用林有地提供的尺寸合适铁管接上漏斗做成制作玻璃棒的‘铁范’,在铁管中线位置扯上一根绷紧的铜线,将熔融的玻璃料倒入漏斗在形成玻璃棒的同时也将铜线包裹在其中。
待得玻璃冷却即将凝固时将铜线抽出便留下中间那细细的管路。可何时抽出却有讲究。太快了不行否则还没凝固的玻璃会流动将管路堵住。太慢了不行细细的铜丝会被包裹得太紧抽出来时管路会扭曲甚至前后大小不一,这都不符合要求。
有了玻璃管再把一端加热并吹成一个壁薄的球形或圆柱形的空泡,待得做好之后将适量水银灌入玻璃管中,至于如何做到‘真空’封装张乙满和胡三子实在是想不出办法还是宇文温指点迷津给出了一个建议:
将灌有水银的玻璃管封闭的那一段朝下竖着插入滚烫的菜籽油里,待得管里水银上升直到稳定之后便将水银液面处的玻璃管用火烧断熔封,将玻璃管从菜籽油里拿出来冷却后管里的水银回缩于是管里上段空出了一大截即是‘真空’。
“将近沸腾的菜籽油温度有三百多度,所以玻璃管里水银达到这个高度时熔封一来可以确保有三百度的量程,而来也可以简单地在里面制造真空。”
这是郎主宇文温的原话。他们听不懂三百多度什么意思也不知道量程是什么,那玄之又玄的‘真空’依旧是半懂不懂但并不妨碍他们按照郎主的思路做出这个温度计。
进行到这一步基本上接近大功告成,最后是温度计的‘分度’,首先是‘零度’的标定:将温度计球端部分插入正在溶解的冰块中,当水银柱下降至某一处稳定时刻一记号作为下固定点即为‘零度’。
安陆冬季下雪,许多大户人家于那时收集冰块放到冰窖中待得夏日拿出来消暑,西阳郡公府也不例外故而确定零度的工作很快便完成,接下来是‘一百度’的标定:
将一壶水煮沸过了一段时间后将温度计插入液面下,待得水银柱上升停在某一位置不动时作一记号为上固定点即为‘一百度’也就是沸点。
此上下两个固定点间的距离便是所谓的零至一百度的标距,将这段标距分成一百等分。每一等分为一摄氏度,在下固定点处标0c记号。在上固定点标100c记号,在零点以下及沸点以上还可刻同样间距的标度。
“郎主,这根温度计小的已经测过腋下温度,读数在三十六度半到三十七度多一些之间。”
人的腋下体温在三十六度至三十七度左右,宇文温让二人测自身腋下温度作为检验温度计准确度的方法,说实话是粗糙了些可在这一千多年前的南北朝时期已经算是跨时代的了。
他小心的拿起这根凝聚了手下数月心血的温度计仔细端详着,得益于先前制作‘琉璃首饰’和‘琉璃镜’的手艺,这根温度计‘样貌端正’做工精良,上面的刻度按照之前的方法刻好,量程为-10c至300c。
‘冷暖可知。’宇文温心中说道,‘为了你,我也耗费不少心血啊...’
温度计,化学实验以及工业、农业、种植、养殖业都需要的东西,制作这东西宇文温除了‘投资’以外还兼职科普:他给张乙满和胡三子以及林有地科普什么是温度,摄氏度,冰点,沸点、内径、真空等等‘科学名词’。
然后他终于知道什么是对牛弹琴:这仨完全听不懂,冰点即是水结冰时的温度、沸点是水烧开时的温度容易明白,阿拉伯数字是早就教过的还能接受可那什么真空就完全不懂,说了半天口水都说干之后他只能放弃让对方先摸索着弄。
温度计对于攻城略地没什么大用但对于民生的用处很大所以宇文温还是不惜代价弄了出来,而接下来胡三子拿出的另一个东西也是和温度计配套使用的玩意。
“郎主请看。”胡三子将一个木盒打开从中拿出一个木制圆盘,那圆盘上有一个指针其针尖部分盘面上刻有一个与指针圆周相同的弧线,弧线上刻着刻度。
湿度计,确切的说是毛发湿度计。宇文温根据自己读小学做‘科学小能手’时的记忆让胡三子做出来的湿度计。原理很简单:
人的头发有一种特性。它吸收空气中水汽的多少是随相对湿度的增大而增加的,而毛发的长短又和它所含有的水分多少有关。利用这一变化即可制造毛发湿度计。
头发谁都有够长就行,为了确保头发对湿度感应的灵敏度可以用碱水(石灰水)脱脂,将数根头发为一束绷紧,一头固定在容器里而另一头则固定在指针末端,当头发因为湿度变化膨胀或收缩时便会牵动指针直接在刻度板上转动。
当空气完全干燥时,指针所指的位置为0。空气中水蒸汽达到饱和状态时,指针所指的地方算作100。原理和结构很简单所以胡三子很快便制作出了毛发湿度计。
有了湿度计后最关键的是标定刻度,对于这个问题宇文温没有精确的办法只能是让胡三子土法上马:在一个木箱里铺满石灰然后把湿度计放到里面盖好盖子,过一会打开读数此时指针的位置便是湿度0%rh。
至于湿度100%rh的确定则是做一个侧开盖的木箱内侧有多湿弄多湿,里面放一盆已经沸腾冒水蒸气的水,将湿度计放进去后关上箱子过一会打开读数此时指针的位置便是湿度100%rh。
确定刻度盘上弧线的这两个端点后将其均分为100个刻度,如此一来一个‘粗制滥造’的毛发湿度计就算是完工了,现在有了堪用的温度计和湿度计那么粗略的环境二要素:温度和湿度便能够测出来,这对于开展一些工作十分有用。
例如酿酒,酒料的蒸煮、冷却、发酵时有了温度读数那就直观许多,没有温度计的话具体温度只能靠经验来感觉而经验只能是师傅教。没有直接的理化参数只能靠代代传一旦中间天灾**便会断代。
另一例是养蚕,要想蚕茧高产优质那么在养蚕过程中掌握并调节各龄蚕儿的适宜温湿度。宇文温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但温湿度计推广开了以后至少农户们可以总结经验教训控制温湿度在合适的阶段。
“做得不错,明日到账房领赏。”宇文温满意的说道,眼前这两个小子虽然是自己的仆人但他依然不吝于奖赏‘技术人员’。
“多谢郎主。”
“温度计的制作还要改进,玻璃管内壁越光滑越好,越直越好,制作越简单越好,成本越低越好!”
一项技术从实验室走向实用化最大的关键就是成本,宇文温的玻璃作坊如今真就是‘山寨作坊’基本上是纯手工打造,因为人数不足的问题也制约了产量所以他决定适当的增加可靠的人手给张乙满和胡三子。
最后进来汇报的是林有地,他领导的小作坊忙活了几个月做出的‘气动力骑兵铳’量产二十杆每杆值两百贯结果故障率超高,这东西已经被现实无情的判了死\刑。
“有地,除了本公用的那种手铳其余的铳都暂停制作。”宇文温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无可奈何,在气密性没有解决前这气铳故障率太高只能当做防身的暗器。“还有暴雨梨花针、穿云箭都暂停制作,惊蝉倒是要继续。”
见着林有地有些惴惴不安他笑着说道:“不用想那么多,这水力钻床也没浪费不是,张乙满和胡三子那边用铁管来吹玻璃,你做的东西正好派上用场。”
“不要哭丧着脸,过些日子本公让玻璃工坊做些东西还需要你们帮忙。”
“郎主,那个压力表小的还是想不出来如何做。”林有地还是支支吾吾把纠结了许久的问题说了出来,郎主让他想办法做个东西能测出气罐里的气压大概是多少,他和几个手下想了几个月都想不出来。
“无妨,不急在一时。”宇文温没放在心上,压力表是制约气铳发展的另一个瓶颈,原因很简单:气铳的动力来自于高压气罐,气压低了威力不够气压高了有爆罐的危险加上密封性不好更容易漏气。
压力表在后世十分普通可就连他都不太懂里面的原理更何况这个时代的人们,没有压力表根本就不能对气罐的充气情况进行量化,从更广泛的用途来说压力容器和管路必须有压力表才能保证安全生产。
现在他们解决压力问题靠的是笨办法:看打气次数,可这动辄上百次的打气次数经常打着打着就忘记打了多少所以在这个问题解决之前气铳也真的只能作为暗器使用了。
“这事情稍后再说,本公有新东西让你们做。”
“郎主要做什么东西?”
“过几日本公将图纸给你,看过之后需要什么就说。”(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不期而至
上午,西阳郡公府邸后院,侧室杨丽华房外一名侍女正打着盹,杨丽华的贴身女仆阿奴从一边走来。
昨晚小女郎宇文娥英闹着要和新来的‘萧阿姨’玩剪纸折腾到半夜后来便在对方屋里睡了,阿奴怕小丫头半夜哭闹便在萧九娘寝室的侧房歇息了一夜,待得方才小丫头梳洗完毕用过早膳又缠着‘萧阿姨’玩耍她便凑空回到杨丽华这边。
“翠竹,郎主还没起来么?”她见着那名侍女正在打盹便发话问道,自从杨丽华为西阳郡公生下儿子后府里给杨丽华安排了一个名叫翠竹的侍女分担阿奴的职责。
“阿奴姐姐,还没有呢。”翠竹猛然惊醒后低声回道,她一夜没合眼所以此时精神不济,阿奴见着对方眼圈黝黑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
连着三个晚上这般折腾,郎主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
对于阿奴来说郎主只有一个:杨丽华,她自幼便在隋国公府里跟着杨丽华长大,双方即是主仆又是姐妹,虽然杨丽华现在是西阳郡公的侧室所以她得叫对方郎主可心里总是觉得别扭。
“阿奴姐姐,房里有动静了,要不要进去伺候...”翠竹低声提醒道,阿奴收回心神点点头,两位郎主折腾了一夜怕是连更衣的精神都没了,还得准备些温水洗漱。
还有被单,这几日早上都得换被单,那两位夜里也不知道是如何折腾的弄得被单上湿痕一片片,阿奴饶是‘见怪不怪’每次都有些羞涩。
她正想着种种来到门前便要问安然后等有了吩咐便推门而入却听得房里传来一阵声音,停下脚步正要仔细确认有何吩咐最后却听得郎主杨丽华的声音:“别..别这样...哎...哎...唔唔”
听得这般动静她哪里还敢出声:里面又开始了!身边翠竹听着动静也是目瞪口呆,两人正想后退之际只听得里面似乎是在打蚊子传出一阵轻微的啪啪声。
阿奴示意翠竹后退,她们默默的退到十步开外开始发呆低头数着地上的蚂蚁,郎主的精力之旺盛已经不是她们敢多想的唯独担心的是侧夫人还能不能起来。
前两个晚上都是折腾一夜直到日上三杆才起身。侧夫人已连喊了三晚怕是喉咙都要喊哑了走路姿势都别扭不少,男人真是太可怕了!
过了一会房内似乎没了动静,‘道行尚浅’的翠竹生怕郎主要唤人入内服侍便来到近前等着吩咐未曾料里面风雨声又响起来她脸一红便退回原地,阿奴则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继续低头数蚂蚁。
房内终于风平浪静,宇文温搂着同样是微喘的杨丽华耳鬓厮磨,直到现在他憋了将近八个月的熊熊烈火总算是被灭掉了。
“还要么?”他不怀好意的问道。杨丽华闻言没有吭声是将脸往对方怀里埋,宇文温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说先起来了,杨丽华细若游丝的嗯了一下便没吭声,自从前几日晚上被夫君‘撕’了之后她接连喊了几晚喉咙已经沙哑能不说话便不说话。
“好好歇息补个觉,为夫先去做事了。”宇文温说完松开她然后把被子盖好,又躺了片刻之后‘一鼓作气’起身更衣,清咳数声之后房门被轻轻推开接着阿奴和翠竹走了进来行礼:“奴婢伺候郎主”。
“如夫人还要睡觉尔等小心伺候即可,送早膳进来吧。”宇文温已经穿好衣物,让阿奴帮杨丽华盖好被子之后来到外间等着用餐。如夫人、侧夫人不过是私底下的口语称呼,这年头就算是官员的正妻若是没有诰命册封都没资格被称为夫人。
他这几晚都是在侧室杨丽华处过夜‘灭火’,上午起来后梳理完毕吃完早餐便去给夫人尉迟炽繁‘问安’,然后是萧九娘,府里的事情大概处理一下便到了中午,和萧九娘一起吃午饭说说话之后到书房打盹,下午陪着尉迟炽繁在花园纳凉顺便看着萧九娘‘凑数’同宇文娥英和尉迟明月玩耍,晚上到杨丽华那里吃晚饭然后开‘撕’。
没有金戈铁马。没有鼓角争鸣,纯粹的堕\落人生。似乎一切雄心壮志都消散得无影无终,宇文温给新军放了三天假的同时也是给自己放假,夫人快要生了所以除非出了什么大事否则他就在府里做‘宅男’。
趁着早餐还没送到他坐在榻上想着事情:落难商人王越和‘伪麻衣神相’郑通昨日已到府里分别会谈,因为最近已经进入了‘垃圾时间’所以没有安排什么具体事情给这两位新手下去做。
父亲领着大军在荆州总管府与不知何时南下的朝廷大军对峙而兄长亦坐镇梁国防范朝廷,他现在带着军队在安陆看家哪里也去不了,巴州上任的事情因为战事未见分晓的缘故也不知何时成行。这个时候就是‘垃圾时间’。
没得副本刷也没得搬家开始种田,荆州战事事关紧要如果崩盘还得去救火也不知道救不救得了所以这就像是高考前夕,什么计划都要等高考结束后才能开展。
房门推开却是张鱼端着托盘进来,他将一碗白粥和一碟咸菜放到食案上便垂手站在一侧,宇文温吃着简单的早餐问今日府里有何事。张鱼说一切照常那位小师父已经到府里演武厅锻炼了。
“还是决定还俗了么?”宇文温自言自语,前日杨济向他禀报说小沙弥悟明因为师父遇害又被弄得尸骨无存想着要报仇,杨济从江陵一路劝到安陆都没能劝得动这小师父。
悟明的师父是枇杷寺住持在陈军攻打江陵时被陈兵所害,好容易下葬后又被柳庄雇的邺枭给决堤放水冲没了,虽然柳庄被抓没几日便被正法可邺枭那帮人却是逍遥法外,悟明成日里念着要报仇想来这和尚是再也做不成。
悟明要拜杨济为师学刀法,对方不收徒却不吝传授刀法便和宇文温申请带悟明到府里演武厅锻炼毕竟一个小沙弥到新军军营校场练武毕竟‘有碍观瞻’,杨济得了宇文温允许后这几日都带着悟明到府里锻炼,小师父如今身子骨弱须得打好底子才能练刀。
正吃着早餐忽然翠云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郎主,夫人要生了!”
“夫人要做什么?”宇文温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听得翠云气喘吁吁的说夫人方才肚子疼得厉害看样子快顶不住了他回过神来:尉迟炽繁要生了。
翠云气还没喘过来便见宇文温身形一晃窜出门去只留下被打翻的食案以及碗碟汤勺,没来得及赞叹郎主反应之快她也拔腿跑出门去紧紧跟上。
“叫稳婆了么?东西都准备好了么?”宇文温一边跑着一边问道,翠云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说稳婆已经入房了所需的东西也已经搬了进去。
六月初杨丽华生产时宇文温已提前将安陆城里最好的稳婆团队‘包了’住在府里,此次为了尉迟炽繁能顺利生产也是依样画葫芦花钱‘包了’两个稳婆在府里住下防的就是小家伙‘不期而至’。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宇文温也老早就按照稳婆的要求把一应所需之物准备好,眼见着盼了将近十个月关键时刻就在眼前他身为丈夫自然是心急火燎。
宇文温正快跑间忽然眼前闪过一个人影两人差点撞到一起,他站稳脚步后定睛一看却是心腹仆人宇文十五,看他跑的方向似乎是要去演武厅和人‘切磋’。
“郎主!”宇文十五气喘吁吁的鞠躬赔礼,宇文温正心烦间看着他满头大汗似乎刚剧烈运动过便开始毒舌:“你偷人被苦主发现跳水逃回来了?”
宇文十五知道郎主找茬也只得自认倒霉,他解释说刚才在府里演武厅和护卫们切磋‘单挑’顺带着帮杨济调教那个小师父未曾料给尉迟明月叫来花园捞鱼。
“捞鱼?先擦擦汗!”宇文温抛下话继续赶路,如今夫人生产比预产期早了几日也不知情况如何他没心思继续毒舌,宇文十五见着郎主急匆匆的样子便拦下紧随其后的翠云问出了何事。
“夫人要生了!”翠云抛下一句话便跟着跑过去,她和宇文温如同一阵风般刮到夫人尉迟炽繁房前。
“郡公请留步!”刘彩云在房前拦住了宇文温,尉迟炽繁所住房子如今已变成产房正在分娩此时不能让男子入内,随后跑到的翠云喘了几口气后便入房去打下手了。
房里传出尉迟炽繁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宇文温听得心乱如麻如同上次一般像只无头苍蝇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刘彩云见着他这般模样也只能站在一旁轻声安慰,管家李三九则匆匆赶来在一边等着。
“安固郡公夫人通知了么?”宇文温忽然问道,他岳母生了四个算是经验丰富所以想着要请‘老前辈’把把关,刘彩云点点头说已经让人去通知了。
她见着宇文温如此慌张模样又听着房里尉迟炽繁的喊声一阵接一阵便有些坐立不安,虽然希望很渺茫可她和丈夫张\定发一直在努力可现在看来就算是怀上了也才是第一步,还有十月怀胎还有分娩时的痛苦。
她想到这里也是面色苍白额头冒汗,宇文温则是打着转嘴里不停的喃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大小平安...”
他这般喃着喃着不知过了多久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夫人的喊声一直未停似乎越来越有气无力而预想中婴儿出世之时那响亮的啼哭也未听见,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片刻之后房门拉开一名稳婆面色焦虑的向他小跑而来:“公爷,夫人...夫人她难产...”(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难产
正在房外焦急等候的宇文温听得稳婆说夫人难产如同五雷轰顶,他一把扯住对方的手不放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夫人难产?!”
“夫人难产...生不出来...”稳婆被他发青的面容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怎么回事?小的是头先出还是脚先出?”宇文温急得满头大汗问题也破口而出,他来自现代看过许多狗血电视剧情大约知道难产时以婴儿脚先出比较麻烦因为这时婴儿的手出来时会卡住孕妇的产道,更可怕的是头在后出来时被卡住太久会导致窒息就算命保住了也是脑瘫。
“是脚先出...”稳婆未曾料对方会问出这么‘专业’的问题先是一愣才回答。
“那怎么办!”宇文温几乎是吼出来的,稳婆说碰到婴儿脚先出来然后手被卡住的情况助一般是会将其塞回去揉揉肚子争取将婴儿调转方向让头先出来。
“那现在是怎么了?调不过来?”
“老奴是如此做的,可是夫人体力不支了!”稳婆也是急得满头大汗,她接生几十年这种情况不是没有遇见过但是基本上都是凶险异常。
听得对方这么一说宇文温想起夫人这几日胃口不佳所以早餐都是不吃的而今日看来也是粒米未进便要分娩,若是顺产也罢结果胎儿胎位颠倒折腾了许久生不出来如今体力怕是够呛。
见宇文温面色变幻那稳婆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奴斗胆,想问公爷...”
“保大人,保大人。保大人!”宇文温几乎是对着稳婆的耳朵喊着。他未曾料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家属。你是要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公爷!如今情况若是保小的尚可救下一命,若是硬要保大的怕是要一尸两命啊!”稳婆面色苍白的说着,这年头遇见难产要是保小的容易许多,要是保大的基本上是大小皆亡。
难产时保小的一般是用剪刀把产道剪开一些那婴儿就容易出来,当然随后产妇大出血是免不了的,这个时候止不止得住血就是看命了,就看产妇熬不得熬住若是体质弱些基本上就是个死。
若是要保大的话应对办法就很残忍:用刀将生不出来的婴儿‘搅碎’之后将残骸取出,不光血腥不说即便如此对产妇的健康也是极大摧残。就算能保得性命也会元气大伤。
“你,进去继续揉肚子把小的调整好头先出来,不行就保大人!”宇文温面色铁青,“大小平安本公有重赏,大人在小的没了本公不计较一样赏,若是两个都没了你全家都没了!”
稳婆愣愣的点点头正要进去时院外急匆匆跑来数人,宇文温定睛一看当头的是住在隔壁的岳母、安固郡公夫人王氏,他也顾不得许多便让稳婆把情况和王氏说了一遍,王氏得知女儿难产也是急得不行拉着稳婆往房里跑。
宇文温喊住岳母随即扯下随身玉佩交给她:“给三娘拿着,就当我在她身边...”
王氏接过玉佩往里面走又被女婿扯住说至少要保住大的。她闻言愣了愣随后点点头往房里跑去。
‘三娘,你夫君有这份心你受的委屈也算是值了...’
宇文温在外边急得团团转若不是有忌讳孕妇生产时男子不得入产房他早就冲了进去。如今听着里面夫人的声音越来越痛苦和无力他心如刀割。
怎么办?怎么办?要是三娘有了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
他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即将和自己洞房的尉迟炽繁随后两人便成了有名有实的夫妻,接着为了守住妻子孤身犯险入宫行刺昏君并有了后来一系列事情,现在夫人的性命危在旦夕他却束手无策只能在外无助的等着最终结果。
他开始后悔为何不知道分娩方面的知识做出‘金手指’,古代妇女分娩时可以说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要是顺利还好要是中途出现一些意外的话基本上就是看运气了。
这个时代没有剖腹产、没有麻\醉剂也没有办法输血,难产的结果就是一尸两命大小皆亡,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都没什么区别无非是帮忙接生的稳婆经验是否充足,可即便最好的稳婆也无法做手术只能是把成功的概率提高那么一点点。
想想夫人当初为了怀孕纠结了许久,想想她有了身孕后摸着肚子一脸幸福的样子,想想她亲手织小毛衣的情景宇文温觉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是没能怀上哪里会有今日这场面。
院外又有几人赶来他转头一看却是杨济和小沙弥悟明,原来是悟明听得宇文施主夫人难产想要出一份力,他跟着师父时虽然平日里经常应付了事但念经的基本功还是有的,宇文温对他有恩所以要念经祈求佛祖保佑其夫人大小平安。
宇文温心急如焚正是病急乱投医之时见得小师父有心便点点头,悟明告声罪后边快步走到房外打坐然后念起经来,宇文温听不懂对方念的是什么经只觉得呢喃声在院子里荡漾开来闻者为之心情一振。
悟明此时未着僧衣头顶也已长出点点头发可在宇文温眼里就如同一位得道高僧般庄严,听着对方口中吐出连绵不断的经文他原本狂躁不安的心开始平稳,对于夫人能否渡过难关也有了莫名的信心。
院门处杨济听着那经文片刻后喃喃自语道:“是大悲咒...这个时代已经传入中原了么...”
他在大明那一世因为亲朋好友以及未婚妻死于建奴入寇心中悲苦便时常念经排解所以大悲咒也烂记于心,不过杨济依稀记得这大悲咒似乎是隋唐时传入中原,不过转念一想这北朝末期亦是隋初故而不再疑惑。
眼见着宇文温急得团团装的的样子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如同信徒一般呢喃起来:“千手千眼无碍大悲心陀罗尼......”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南无、悉吉栗埵、伊蒙阿唎耶...”
“娑婆摩诃、阿悉陀夜...”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
念经声中宇文温觉得似乎时间停止了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响亮的啼哭将他惊醒,院内众人闻声都望向房门方向,片刻之后满头大汗的翠云跑了出来喜极而泣:“郎主,夫人生了,母子平安!”
“生了...母子平安...”宇文温闻言喃喃自语,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他眼见着悟明起身向自己走来便跨步向前随后就要鞠躬致谢,无论科学不科学他都认定悟明为保住自己妻儿性命出了大力。
“施主莫要如此!”悟明费劲全力才堪堪将他扶住,“是施主行善积下功德应在妻子身上。”
宇文温几乎是无语凝噎他不敢想象若是夫人尉迟炽繁出了事该怎么办,在这个难产基本上就意味着一尸两命的古代能够母子平安真是老天保佑。
在翠云的引领下几乎全身湿透的宇文温走进房里,稳婆抱着襁褓里正啼哭的婴儿向他道贺,他欣慰的看着儿子那皱巴巴的小脸点点头:“赏,本公要重赏!”
尉迟炽繁如今正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母亲王氏则心痛的坐在一边帮着擦汗,宇文温轻手轻脚的来到榻前只见夫人手中紧紧握着他的那块玉佩。
见着他来到榻前,尉迟炽繁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其制止:“好好休息,别说那么多话,费劲。”
宇文温坐在榻边握着夫人那抓着玉佩的手心痛不已,王氏眼见小两口深情的对视便悄悄起身离去,来到外间看着那襁褓里啼哭的外孙心中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当真是佛祖保佑啊...”她见哭起来气势十足的小外孙喃喃自语,方才当真是凶险非常,稳婆满头大汗的揉着女儿肚子将婴儿转了个方向变成顺位可女儿却没什么力气了,她将玉佩放到女儿手中并不住的鼓劲。
听得自己说宇文温要保大人后女儿说什么也不干,咬着嘴里的布条在稳婆的指挥下拼尽全力总算是把小的生下来,看看女儿产后几乎虚脱的样子王氏也是捏了一把汗。
“多谢小师父了。”她来到门外对小沙弥悟明行了一礼,方才她在房里听见了诵经声心里定了不少如今这位未着僧袍头上已经开始长出头发的小师父虽然不知底细但也须得致谢。
此时的人们信奉佛、道两教,虽然数年前周武帝宇文温灭佛强令僧尼还俗、毁像破塔烧经但大周的达官贵人依然虔诚礼佛,王氏见得女儿母子平安渡过难关更是对佛祖多了一份感激。
悟明只是苦笑着摆摆手说自己即将还俗告了声罪便退出院外,刘彩云在一边陪着宇文温经历了全过程如今也是惊心动魄了一回。
“没能怀孕也不知是福是祸...”她摸了摸额头上的汗自言自语道,连着紧张了许久这一放松下来便决定有些头晕恶心,刘彩云定了定心神看见边上管家李三九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上前提醒该干做什么就赶紧去。
“夫人母子平安郡公肯定要大赏,赶紧让账房多准备些钱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