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迟早要完
西阳郡公夫人尉迟氏遭遇难产最后得老天保佑顺利为西阳郡公产下麟子,宇文温大喜之下重赏两名帮忙接生的稳婆,两个装着钱财的沉重木箱分别用马车运到对方家中。
次日,宇文温带着一大箱的香油钱到安陆城附近寺庙上香惊动了全寺上下在庙门前迎接这位虔诚的施主,据现场香客所述当日寺庙里烟气缭绕也不知西阳郡公在庙里点了多少柱香,又有香客说当日寺庙里一名法号悟明的小沙弥还俗,住持亲自主持仪式。
又过一日,中午,西阳郡公府大门外人声鼎沸,西阳郡公麾下新军的主要将领带着礼物到府庆贺其喜得贵子,这已是他们第二次登门庆祝,第一次则是六月初西阳郡公侧室为其诞下长子后。
“今日不醉不归!”宇文温亲自在大门迎客,今日道贺的都是新军幢主以上将领,而昨日下午宇文温已派人往军营拉去酒肉摆酒‘请客’让士兵们开怀畅饮。
因为有着协防安陆城的职责所以宇文温在中午宴请将领免得半夜突然出什么事来个措手不及,若是有突发事件士兵们有幢副以及队将领着也不会群龙无首。
宇文十五领着将领们入主厅,而张鱼则领着随行护卫士兵到偏厅用餐,此次赴宴的除了回岳州的许绍外都在此处,许绍得知宇文温摆酒便托安陆家中管家送来礼物以示祝贺,因为妻子平安心情极度兴奋且烧包的宇文统军今日要与部下们‘众乐乐’。
作为饭前热身宇文温在箭堂安排了一场游戏,这年头热门的游戏大约是樗蒲、握槊、投壶、戏射。樗蒲涉\赌。握槊、投壶太文绉绉了所以进行的是戏射也就是比赛射箭。
戏射分朋射、单射。既然要‘众乐乐’所以是团体赛——朋射,参加者分作两朋每人轮流去射按所中箭数记筹最后加在一起,筹数多的那朋为胜。
宇文温设下两百贯作为彩头,输的那一朋则是一会开席时先罚酒三碗,今日到场的将领为军主陈五弟,幢主宇文十五、杨济、梁定兴等九人共计十人分为两朋正好每朋五人。
十人中史万岁射术极高所以用的是抓阄分朋,箭靶距离则是拉到一百二十步,宇文温不参赛所以亲自记筹。所用弓箭俱为府里所备。
戏射分三轮,每轮都重新抓阄分朋,要是谁倒霉所在朋都输的话待会开席前就得罚酒九碗,然后杨济和陈五弟便成为‘唯二’的倒霉鬼。
但其他人却宁愿自己是那倒霉鬼因为罚的是名酒绿酃,湘州临水有酃湖取水为酒名曰酃酒又称‘绿酃’?,此酒历史悠远在三国时便名扬四方甚至用于献祭太庙如今在南朝依然是贡酒。
陈五弟酒量不错可在长安时一向酒量不错的杨济刚好喝完九碗就醉得不省人事,宇文温吩咐张鱼领着仆人将这个弱鸡扛下去而其余几个喝了六碗的却是精神抖擞,绿酃在安陆城里也有卖可太贵他们平日里都舍不得买如今统军烧包摆酒自然是‘大开杀戒’。
侍女们端上来的是一道道香气扑鼻的菜肴,陈五弟等人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平日里缩衣节食如今见着这从未见过的菜肴都看花了眼,他们都知道宇文温是富贵郎君所以不由得为这‘大排场’惊叹不已。
“都是酒肆里常见菜色。大家不要客气!”宇文温在长安多年自然不觉得眼前的菜肴如何金贵,见着大家似乎不知如何下筷便特地点出高档货:“来来来。这是蝉鸣稻煮的米饭,多盛些。”
蝉鸣稻即为蝉鸣时成熟的稻子,南朝梁的中书令庾肩吾曾称赞襄樊出产的蝉鸣稻为‘滍水鸣蝉,香闻七里’用这样的米煮出来的饭粒粒晶莹香气扑鼻,不过宇文温烧包的还有不少其中一个是五味脯腊。
脯是将猪、牛、羊等大牲畜切成条、片后加工,腊则是鸡、鸭、雁、兔等去除内脏后整个加工,五味脯腊是用牛羊碎骨煮豆豉,沥去渣滓后加入盐、葱白、花椒、姜、桔皮五味调料用以浸泡肉条、肉片或腊,浸透后取出于库房阴干,名家所制的五味脯腊过程复杂用料讲究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
另一个是胡炮肉,为此时流行的灸法(烤)食物,炮是裹着烧灸的方法,胡炮肉即是将肥白羊肉及脂油切细片,与浑豉、盐、葱白、姜、椒、荜拔、胡椒等调料拌匀之后放入洗净翻过来的羊肚内装满后缝好。
在地上挖一个坑点火将其烧热取出灰火之后将羊肚放入,再把灰火放在羊肚上面接着将灰火点燃约煮一石米的时间就熟了,其味道香美异常。
接下来是最烧包的是莼菜鲈鱼脍,鲈鱼用的是从江东运来的鲜活四腮鲈鱼而酱料也是价格不菲的逐夷,逐夷为一种鱼肠酱据说是汉武帝时追逐夷人到海边而发现的故而得名,此酱使用石首鱼、鲨鱼、鲻鱼三种鱼的肠、肚、鳔用盐腌制而成。
“这些都是本公在醉香楼订的食材还差点订不到,今日特地请了他们的大厨来府里掌勺,大家趁热。”宇文温也不觉得心痛,这些玩意平日里他不怎么吃当然不是买不起只是不好这一口:吃惯这种高档货养刁了胃口怎么去军营里和士兵一起打饭?
此次夫人历经艰险顺利产子他也想让手下分享一下喜悦之情便烧钱‘摆阔’,陈五弟等人见着如此昂贵的菜肴都有些不敢下筷,而史万岁看着这丰盛的酒菜有些意外:竟然是去酒肆订的而不是府里厨房做的?
史万岁在长安时身为大将军自然是不缺酒肉朋友,平日里推杯把盏多了说实话眼前这些酒菜可比不上长安酒肆里的佳肴,讲究一些的大户是在自家府里设宴用自家厨子做出一道道名贵菜色。
他一直认为宇文温这般富贵郎君的‘格调’会很高结果府邸的排场真的很一般,家仆衣着普通而侍女的样貌更是普通,餐具什么的稀松平常不是什么名贵的瓷器,府邸装潢看上去也是一般水准。
甚至食案上这些‘高档’菜都是在外边酒肆买的而不是自己厨房所作也就是说平日府里的饮食水准也是一般般,史万岁原以为宇文温作为安州总管次子基本上可以在安陆横着走那么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也是寻常,可入府后的所闻所见倒是说明对方不太在意这些。
宇文温养兵可以说是花钱如流水了可自身的用度却寻常无奇,这和外边风传的‘西阳郡公成日里花天酒地放浪形骸’有些不符。
史万岁瞥了一眼上座的宇文温心中想着:舍得花钱,看上去有花不完的钱,可钱都是花到练兵上面,这位郡公所图不小。
“什么也不说了,都在酒里面!”宇文温拿起一壶酒直接来了个见底,在座众人见状自然也是拎着酒壶来个见底,酒喝多了话也多了自然开始灌酒。
宇文温虽然平易近人但陈五弟等人可不敢去灌,他们敬了几轮酒将佳肴吃了一遍之后便找‘抢人头’出了名的宇文十五开涮。
“我说宇文幢主,那晚江陵城里叛逆造反可惜你不在,史幢主领着骑兵在城南把偷袭的信州军碾得一塌糊涂哇!”
“还有还有,后来我们从地道出来时在竹林里撞见个场景差点吓死人了!”
“大伙那晚都在提心吊胆就是宇文幢主在安陆逍遥快活,这可得罚几杯!”
宇文十五即是军中马军幢主又是宇文温的身边人兼之会来事所以成了大家‘搞活现场气氛’的对象,陈五弟等人盘算着眼前这个喜欢‘抢人头’的宇文幢主看起来酒量也好不到哪里所以‘就是你了!’
未曾料宇文十五瘦归瘦但酒量不小,他跟着郎主宇文温在长安潇洒了许多年平日里花天酒地是第一个顶缸的所以酒量了得,陈五弟等人寻了许多由头来碰酒见其一杯杯下肚却面不改色便来个车轮战结果被对方单挑全部撂倒,须臾之间在场的除了宇文温、宇文十五就剩下‘笑而不语’的史万岁。
“史幢主,要不与本公走上几轮?”宇文温端起酒杯开始挑战,他的‘马仔’宇文十五把杂鱼都清了但是未必对付得了面前这位‘酒精考验’的前大将军所以作为boss他决定要亲自出手。
史万岁知道这位在长安见过大场面的宗室郡公不是好相与的便拱手告饶:“郡公,某不胜酒力。”
“十五,让人来扶着各位幢主下去醒酒。”
待得家仆们把醉得一塌糊涂的陈五弟等人搀下去之后宇文温拍拍手,方才‘不胜酒力’的杨济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向史万岁点点头后边做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史幢主昨日让十五传的口信本公也颇有同感,不如边吃边谈?”宇文温说完举杯示意继续,他今日在府里请酒抛开军务故而自称也改为了‘本公’。
“既如此那某便恭敬不如从命。”史万岁说完后和杨济一起举杯一饮而尽。
今日摆酒,宇文温一来是和手下同乐二来便是听听史万岁这段时间对于新军的总结,自从史万岁入伙后宇文温让他仔细观察新军然后说出自己的看法和见解,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借着对方这个久经沙场的将领视角找出新军的破绽。
“郡公,依某看来新军只会打呆仗,士兵个人技艺不精且弓箭手太少,这样下去迟早要完!”(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史万岁之所见
“史幢主说说何谓打呆仗?”宇文温闻言不以为忤让对方接着说下去,史万岁喝了一勺汤后开始摆事实讲道理:
新军的作战模式说得好听叫防守反击说得难听就是守株待兔,不过是结成长枪阵等着别人撞上来送死待得将对方锐气消磨得差不多再反推,这种套路用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要是让有心的将领注意到就很容易防范。
灵活些的就是调来大批弓弩手攒射压制这样不近战肉搏光是放箭就够受了,呆板一点的办法就是用盾阵对峙来个‘敌不动我不动’,没有谁规定一上来就要和长枪阵血拼。
“我军的长枪阵防守不错可是要进攻却总显得乏力,只能等着傻瓜上来送死输得一塌糊涂再乘胜追击。”
守有余攻不足,史万岁的观点即是如此。
“史幢主,若是如此我方亦可牵制对方兵力,待得友军从侧翼突破后亦可取胜。”杨济开口说道,今日宇文温提前通知让他参加讨论所以便装醉为的就是能和这位‘未来名将’谈兵。
“郡公每人每月平均一贯军饷养出来的只是等着友军取胜后锦上添花的军旅?”史万岁反问道,“郡公最初要练的怕是能够扭转局面的强军吧?”
长枪阵再能守也只是战阵一隅,敌军集中力量把其他一侧击溃之后长枪阵要么逃要么死,史万岁的意思就是要强化进攻能力不能坐看战局变化而无力干预,宇文温既然舍得花大钱养兵那就要养出一只能扛又能冲的强军。
光变成个刺猬别人是不敢来咬可绕过去后你也没办法,没有那个白痴骑兵将领会傻乎乎的放着别处软肋不冲反倒来冲你这人形拒马阵。
“史幢主说的不错,对此有何解决之道?”宇文温面色平静的说道,这问题他确实感觉到了也有着改善的想法不过现在倒要听听对方的意见。
“战场之中形势瞬息万变,要想破敌须得抓住对方破绽。若是对方没有破绽那便制造破绽!”史万岁的想法便是如此,“只有让对方感受到我军的明显威胁才会调集士兵过来进攻,这样一来长枪阵便可发挥威力。”
史万岁说兵法有云攻其必救,长枪阵威胁到敌军有让其阵型不稳的表现那对方想置之不理都不行,他希望宇文温能挑选锐士单独编队以后作为破阵先锋主动出击以便让长枪阵随后突入,新军应该成为一只能够制造破绽并快速突破的步战强军而不是现在这种守株待兔的刺猬阵。
‘经典的瑞士方阵作战方式啊...’宇文温如是想。他新军的山寨目标——瑞士方阵的主要作战方式就是主动进攻,让技巧娴熟的老兵组成小队做先锋冲击敌军的破绽,撕开一条口子后徒步冲击的方阵挤进去扩大战果。
最好的防守是进攻,徒步冲击速度甚至比重甲骑兵还快的瑞士方阵就是如此破敌的,宇文温知道自己新军缺乏百战老兵所以这一步的战术还玩不转而史万岁却已判断出来真不愧为名将种子。
“史幢主所言甚是,只是新军初立没得技艺高超的悍卒只能结阵反击杀敌。”杨济颇有同感,这个问题也是困扰着他和宇文温,“依你看来若是让长刀兵来担当突阵职责是否合适?”
史万岁说双手长刀施展开来所需空间较大那么士兵和士兵之间距离便会拉长,这样阵型松散的突击很难从侧翼插入防卫森严的军阵。不如和其他刀牌兵混编突破对方长枪或刀牌之后贴近杀敌
“这些悍卒还可以作为阵前散兵,专门对付那些重甲持盾突阵的死士。”宇文温想了想说道,杨济对这观点也是颇为赞同,新军经历过几次恶战士兵们的表现有目共睹如今也应该能选得出一些能打的。
史万岁接着说第二个问题:士兵技艺不精,弓弩手不够多。虽然在两河口战场上他亲眼目睹了新军方阵是如何的密不透风但还是持有如此看法。
他自信有血腥的办法可以破这长枪阵:数百骑兵不躲不避直接冲阵用血肉之躯撕开一个口子,后继的骑兵甚至步兵趁势冲进来那就是一场大混战,长枪兵要是近战技艺不精就是个死。
骑兵金贵是不假但这般用是否浪费还要看值不值得,新军主帅宇文温是安州总管宇文亮次子。若是破了阵能用长枪戳着宇文温人头示众打击安州军士气就算死上三四百骑兵又如何。
另外一个破阵的办法依旧是调来大批弓弩手攒射,届时新军弓箭手两幢六百人未必应付得过来。他的意见是人人练箭上阵时都带弓弩这样一来对射不落下风,即便是长枪兵结阵那些四排以后的也要配弓,若是钱够的话弩更好。
史万岁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些士兵临阵时携带箭矢不用多,五支...不,三支即可。”
‘顺应时代潮流啊,这家伙眼光不错...’宇文温对史万岁的眼光越来越佩服。后世唐军的武器配置里人手一弓算是标配,试想一下两千人规模的军队在接阵前是两千弓箭手,三轮箭放下来对方挂了一堆,好容易冲到面前结果把弓一丢拔刀冲来又是差不多两千的近战兵。
唯一的缺点是耗钱,一张好弓或强弩不便宜。接战肉搏前说扔就扔那损坏率可不低所以这种玩法需要财力雄厚,不过对于列装陌刀的唐军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造价昂贵的陌刀都不在话下哪里还在乎弓弩!
“史幢主所言不错,本公正有此意。”宇文温点点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史万岁综合了以上的看法提出建议:士兵训练要加强,首先是步兵人人练箭作战时尽量人手一张弓,其次长枪兵至少要练实用的拳脚套路,弓箭手要练刀以便混战时投入作战。
最重要的一点,选出精悍的士兵作为突阵的悍卒兼职阵前散兵所以近战肉搏能力一定要最好的。
“郡公,长枪如林利于防守。若要摧毁敌军须得林中有虎。”
“林中有虎...不错,不错。”宇文温笑着点点头,他对这个贴切的说法颇为满意,“只是我军只有杨幢主教授的双手刀法,若是涉及刀牌技法却没几个老到的。”
“某不才,带兵多年对近战技法颇有心得。”史万岁也不谦虚。虽然他和杨济单挑没赢过一次但说到军中近战刀法还是颇为自得。
杨济的双手长刀更适合散兵对阵,大军交战时双方军阵拥挤不堪大部分时候都不适合那么长的刀自由挥舞,纯粹的长刀兵更适合护住本阵侧翼对付小股突阵死士。
史万岁见自己的想法得到认同也是兴致勃勃又提出了一个看法:可以适当操练小阵型以适应复杂地形,如今的基本长枪阵由一幢三百人组成在平地时无所谓可到了山间小路或者复杂地形就容易混乱。
“小阵型杨幢主已有腹稿,有空切磋切磋。”宇文温卖了个关子,这个问题在建军时就有谋划只是时间紧张为了让士兵练成长枪阵都是强化三百人的阵型,现在有空闲就可以考虑加练了。
结阵御敌是最佳状态,若是遇到不利展开长枪阵的地形或者行军途中遇袭那么小阵型也是很有必要的,新军成立到现在也就七个月时间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果然还是骑兵简单粗暴啊...”宇文温无奈的笑笑。骑兵不多只能想方设法在步兵阵型上玩花样,难怪南朝历次北伐总是功亏一篑,步兵对付骑兵只能抱团可骑兵握有战场主动权有的是时间耗,耗得越久对步兵越不利:后勤压力太大了。
“又要烧钱了...”
。。。。。。
后院,宇文温打着哈欠向夫人房里走去,方才他和杨济以及史万岁‘纸上谈兵’谈了一个时辰说得口水都干了总算是敲定了接下来新军的成长方向,因为平日里有午睡习惯所以此时倦意涌上来不由得哈欠连天。
因为一身酒气他特意沐浴更衣后才去探望正在坐月子的夫人,经过两日的休息尉迟炽繁面色已经好了许多。她为宇文温生下的儿子如今正由母亲王氏哄着。
王氏见着女儿辛苦也是下天天陪着顺便对女儿坐月子进行‘专业指导’,安固郡公尉迟顺如今领兵在外而小女儿尉迟明月每日里也是往这边跑所以王氏干脆白天就在这里渡过。
“吃过了么?”宇文温坐在榻边问道。虽然生产时没有出现大出血可尉迟炽繁的体力也消耗得够呛,这几日来厨房都是准备大量补品给夫人补身子。
见着妻子点点头宇文温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这几日\他在外边烧钱庆贺母子平安可烧得最多的可是在妻子身上,补品所需的药材、食材全都是安陆城里能买到最好的,每日在吃的方面花费和他刚才烧包摆酒费用一样。
坐月子见不得风,房间不光是关门关窗还用帷幔围着卧榻。宇文温陪着妻子说了一会话之后便有些冒汗,尉迟炽繁见他那样子有些心疼:“到杨姐姐那边去吧,妾这里太闷热了。”
“是杨妹妹,这是规矩不能乱。”宇文温纠正道,杨丽华是小妇而尉迟炽繁是大妇。即便杨丽华年龄大过尉迟炽繁也得是妹妹。
尉迟炽繁总是不习惯说“杨妹妹”见着夫君如此也只得改正过来让他去‘杨妹妹’那里免得在此处憋汗,宇文温倒是胸有成竹:“明月和娥英正在那里和萧姑娘看鹊哥,为夫就不去添乱了。”
前几日尉迟炽繁难产,萧姑娘听得消息又东想西想以为自己‘克人’后来被宇文温‘当头棒喝’之后才恢复平静,宇文娥英十分喜欢这位新来的‘萧阿姨’成日里缠着她一起玩,连同‘闺蜜’尉迟明月也跟着玩在一起。
听着宇文温这么一说尉迟炽繁便没再坚持,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后宇文温见妻子精神不济便没再打扰,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尉迟炽繁若有所思。(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不安
上午,桐柏山东北麓,申州义阳郡平阳城,城头旗帜飘扬人头攒动,安州总管司马尉迟顺领着部将正在巡视,距离安州军奇袭拿下这座申州州治已有半天可他们依旧戒备之色未减,
城南大门处,一长串队伍正向南面行进,队伍里都是拖儿带女的百姓,他们在安州军士兵的指挥下离开平阳南下翻山越岭前往安州地界。
申州隶属于豫州总管府为其与安州总管府接壤之处,六月份安州总管宇文亮起兵反杨之后派总管司马尉迟顺率军在桐柏山东南麓的应州坐镇防止豫州总管府大军经申州南下。
尉迟顺在应州一待就是两个月,期间安州军主力在两河口打败朝廷征南军随后席卷荆州各州,他作为东路军的职责依旧不变:牵制豫州总管府。
所以他谋划了一个多月后果断出手于昨晚奇袭平阳成功将豫州总管府的南大门拿下,接下来将要面临的便是豫州军的强力反扑。
“司马,哨探来报,豫州总管派出大军南下,一个时辰前距离平阳不到一百里路。”一名部将汇报军情,尉迟顺和一众将领闻言面色凝重。
留个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大军正常行军速度大约是每日三四十里可若是单独派出骑兵的话就要快上许多,豫州军要是派出骑兵过来骚扰牵制那么他们的撤退计划就要受影响。
“立刻传令下去,放火烧城!”尉迟顺没有纠结太久便下达军令,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拿下平阳并不等于要守住平阳。将百姓迁走放火烧城不给豫州军留下一粒粮食。
他所率领的安州东路军责任是提防并牵制豫州军所以有机会便要出手给对方放血进而吸引更多的兵力过来。应州和申州之间是桐柏山东段往来都是山路上有关隘扼守可谓是易守难攻。这些关隘如今都在安州军手里所以不怕豫州军来犯而尉迟顺就是要尽量吸引对方在这几处关隘和自己耗。
“司马,还有城中百姓没撤完,是否....”有将领问道,尉迟司马此前下了命令大军入城不得烧杀劫掠,迁移百姓的过程中不许胡乱杀人,如今百姓没撤完就放火烧城他怕会有人受困这和之前‘和气’的形象有些不符。
“先在没人的地方放火,还在磨蹭的人见了火光自然会加快动作,等烧到这边人也都撤完了。”尉迟顺没有改变命令的意思。他随着父亲、蜀国公尉迟迥征战多年知道慈不掌兵该狠心就要狠心,他看了看城外那一长串队伍补充道:“多安排些马车,尽量带上老弱妇孺。”
这个年代人口是最重要的资源,平阳城有居民两千余户以每户五口计可达上万人迁到安州也可以开荒种田增加赋税,留下一个无人的空城后豫州军连守城都没有青壮可拉,所谓此消彼长就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我军此次出击给豫州军一个耳光,平阳守军伤亡不小若是再派兵守城怕是得布置数千人。”一名将领看着城中那渐渐亮起的火光说着,“这边多些人那能往西边去的就要少一些人,总管在荆州也就能多上几分优势了。”
豫州要防安州就必须在这平阳城驻军,有了此次失守的教训对方肯定要加强兵力同时还要在别处预留兵马。他们得防着安州军下一次进攻时是否会倾巢出动拿下平阳后直接挥军北上,平阳离豫州州治上蔡也就两百里要是骑兵来个昼夜兼程突袭怕是会一击得手。
“不光是西边。听说豫州东面的亳州总管府已经被尉迟总管给拿下,豫州这边防还来不及哪里有心思去救荆州。”另一名将领补充道,如今安州军势头大好只要再熬上几个月待得局势稳定那荆州总管府就算是吃到肚里了。
将领们正对眼下战局讨论得热火朝天尉迟顺却没有参与,方才他们提到的那个‘尉迟总管’指的是青州总管尉迟勤也就是他的堂弟,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尉迟惇则是相州总管如今正率领大军在荥州和朝廷大军交战。
“也不知父亲如今是否安好...”他回望北面天空喃喃自语道,父亲尉迟迥在邺城扶持赵王宇文招幼子宇文乾铿为帝另立朝廷,父子相别已有一年多。
去年六月蜀国公尉迟迥在相州起兵反杨,当时在长安的安固郡公尉迟顺被杨坚软禁若不是后来有女婿宇文温相救怕已是身首异处,来到安陆之后得益于亲家宇文亮是安州总管所以出任总管司马领兵打仗,如今看着两方局势好转一同抵抗杨坚而尉迟顺心中的不安也开始萌芽:若是真的诛杀了杨坚,那之后呢?
父亲如今是邺城朝廷的丞相,若是日后能诛杀杨坚那在邺城登基称帝的宇文乾铿自然是大周的真命天子而父亲也就是大周的实权丞相,到那时宇文亮父子三人该如何自处?
一山不容二虎,尉迟家再造大周有功必然位高权重最后和作为宗室的宇文亮父子三人产生对立,小皇帝会长大的,他会开始觉得尉迟家尾大难掉所以借助硕果仅存的宗室力量也是必然的,到时候尉迟迥父子叔侄四人对阵宇文亮父子三人那他该怎么办?
无论是那边最终获胜对于尉迟顺来说都是两难:无论是谁获胜必定斩草除根,宇文温死了那自己女儿三娘怕是活不下去,若是尉迟家亡了自己死了三娘怕是也活不下去。
虽然眼下局势未定也许杨坚最后能得逞或者弄成三十多年前东、西魏对峙的情况,现在为以后的事情苦恼似乎有些可笑可尉迟顺已从某些细节上察觉出不对头:父亲于六月发动攻势的时候并没有和宇文亮联络,至于现在有没有联系就不知道了。
也就是说父亲并未将宇文亮视为盟友,也许是因为对自身实力有信心又或许是认为宇文亮曾经和杨坚媾和不值得信任。无论何种原因这和去年起兵讨杨时联系宇文亮的事情有了鲜明对比。这个态度本身已经说明他的父亲对宇文亮颇有微词。
所以尉迟顺觉得自己心中的不安并不是没有道理。杨坚未除父亲就对宇文亮有意见那么要是真的解决杨坚之后关系只会越来越紧张直到爆发冲突。
就算父亲能忍,就算宇文亮能忍,可自己的弟弟、堂弟还有自己的女婿和他兄长能忍么?他们各自的部下能忍么?小皇帝能忍么?更别提那些唯恐天下不乱好浑水摸鱼的世家、勋贵们了。
‘若是局面就这样僵持下去其实也不错啊...’尉迟顺遥望西北方向天空心中如是想。
。。。。。。
桐柏山东段,山路蜿蜒曲折挤满了拖家带口的百姓,他们被安州军驱离平阳城踏入桐柏山沿着山路一路南下走了许久之后来到这申州同应州交界处的关隘。
申州往南面翻越桐柏山有三条路,路上各有一道关隘是为义阳三关:百雁关、武阳关、平靖关,武阳关居中而百雁关、平靖关分居东西两侧,这群百姓走的便是居中的武胜关道。
平日里走这三关道每条都要三、四日时不时还得提防桐柏山巴蛮袭扰。不过自从五月底巴蛮作乱被陆续平息之后山路消停了许多,因为迁移的平阳百姓较多而山路狭窄的缘故此次他们分成两拨,一拨走这武阳关另一拨走平靖关。
至于东面的百雁关因为处于桐柏山东麓极易被豫州军拦截所以并没有人走,安州军押送百姓入了桐柏山之后也没再催促毕竟殿后的大军堵住了山路入口就算豫州军追来也无可奈何:路太窄了而两侧要么是沟壑要么是峭壁。
百姓们走在山路上,队伍间穿插有马车上边也坐了许多老弱妇孺,安州军士兵虽然赶人的态度凶了些但按着上官的命令倒是没对这些平民‘动手动脚’还让走不动路的老人、妇孺坐顺风车,现在也不怕后有追兵所以队伍行进速度慢些也无所谓。
一名女子抱着个小女孩走着走着忽然脚下一滑差点滑到旁边的深沟里还好被身边男子拉住,后边跟着维持秩序的士兵见状拦住身后马车:“带她娘俩一程。”
那女子见状颇为感激在男子的帮助下挤上了马车,士兵见着那小女孩怯生生的样子不由得一笑对那名男子说道:“你这女娃长得不错,水灵灵的。”
见着男子没吭声他担心对方以为自己对其女儿心怀不轨赶紧补充道:“莫要惊慌。到了安陆之后官府会好好安置你们,有田有地有房。不比在平阳差。”
“军爷,不知去这安陆要多远?”那男子似乎是相信了便壮着胆子问道。
“这要看你走那条路了,出了山要是往南走过了岳州再往西去安陆,这条路约莫一百四十里,若是出了山往西去应州再拐向南去安陆那就是一百二十里。”
男子谢了一声便跟着马车继续前进车上那女子怀中小女孩忽然间哭起来,女子不住哄着怎么也不停她也没有找跟在旁边的男子帮忙而男子也是无动于衷,士兵瞅了瞅小女孩便从怀中摸了一下掏出半截炊饼递给那男子:“你女儿饿了吧?给她拿着。”
“呃...谢谢军爷。”那男子忙不迭道谢,听得士兵问他女儿多少岁先是说六岁可瞥了一眼小女孩之后改了口说是三岁。
男子将饼递给女子怀中小女孩可对方却不敢接,女子瞥了一眼男子之后面色紧张的接过饼让小女孩吃,那士兵觉得这一家三口看起来有些奇怪,小两口之间的关系似乎很差。
士兵觉得有些蹊跷,之前按照上官的要求士兵们盘问过每一个百姓免得有漏网的豫州军士兵混在平民中,这小两口是他负责盘问的当时已确定是夫妻。
‘莫非外面养了婆娘?’他想了想便不再关注,平日里因为婆娘生不了男孩传宗接代而在外面养小的破事他也时有耳闻所以认为眼前这对夫妻关系不睦大约也是这样子。
前方山路转过一个弯,一座关隘出现在众人眼前,那关隘两侧俱是陡峭山壁只有关隘大门能通过,大门顶上‘武阳关’三个大字清晰可见。
关墙上旌旗招展,女墙后士兵们披坚执锐正虎视眈眈的看着面前这绵延无尽的队伍,那名跟在马车旁的男子瞥了一眼武阳关之后低下头又向一边望去和另一人的目光相接。
队伍之中也有些许目光在相顾交错,似乎是在传递着什么信息。(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传言
岳州,州治孝昌城内,岳州刺史之子许绍正在家中箭堂戏射以箭会友,他的比射对手是同窗好友、沔州刺史之子郝吴伯,数日前许绍随军回到安陆便告假到岳州探望父母今日好友登门拜访。
戏射分单射、朋射,今日只有他二人所以进行的是单射而箭靶距离八十步算是低难度,一番较量下来却是郝吴伯以微弱优势获胜。
“嗣宗在军中未曾练箭?”郝吴伯说完后放下弓箭走到一旁坐榻和许绍隔案对坐,许绍擦了擦汗笑着回道:“军中事务繁忙成日里督人做事哪里有空,再说军中射术高手颇多,箭靶距离都是一百二十步且不许选弓,我哪是他们的对手。”
郝吴伯知道许绍这几个月都在军中便问起军中趣事,六月上旬安州总管宇文亮率军讨杨在荆州总管府连番恶战而许绍也参与其中正是听故事的好时候。
交谈间,郝吴伯示意随从奉上一个木盒:“此为我家中新制茶饼,嗣宗品茗一二。”
许绍示意仆人接过并拿来已经点起的小炭炉及一应茶具,两名丫环随后在一旁用小火炉烧水,她们小心翼翼的将一片茶饼取出放在瓷碗里仔细捣碎然后正要加入葱、姜时许绍出言阻止:“且慢,清泡即可。”
饮茶之风至魏晋起至今已经在江南风行多年,从开始的当做提神药物到后来的日常饮料直至成为习俗,不过正如天下形势一般,南人饮茶而北人饮酪。
“嗣宗在宇文统军麾下征战。坊间传闻是否属实?”郝吴伯见泡茶还要花些时间便问道。安州总管宇文亮次子宇文温风评不好有颇多恶名故而他有些好奇。好友正是在宇文温手下做事便想听听对方的说法。
去年五月郝吴伯路过孝昌拜访许绍,两人在城东郊外十里亭遇见了过路的西阳郡公宇文温,当时许绍和宇文温打赌输的人要脱光绕安陆跑三圈,后来赌约不了了之而许绍也在宇文温新练的军队里做事。
“承业所说传言所指为何?”许绍只是笑着问,郝吴伯字承业故而以此相称,他自知那位西阳郡公在外边弄出的恶名太多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从何说起索性让对方点明。
郝吴伯自然是先问最近传的绘声绘色的“宇文恶狼在江陵大开杀戒,拔刀乱砍血流成河”传言,许绍听了之后只是苦笑着说那晚梁国宫中有变。宇文温领着士兵入宫营救其兄长宇文明,期间虽然有打斗可没有什么血流成河的情况。
他那晚虽然是在军营防守没得亲临现场不过听入宫的士兵说当时有人带路,走的是地道所以不杀一人就入了宫,在宫里也是打退了挡路的禁军而梁国宗室也没什么损伤。
“原来如此,当时听得他人这般说我还觉得奇怪。”郝吴伯说完后又有些欲言又止,他其实问的不是这个而是另一个版本的传言,当然一开始就问的话总会让人觉得自己如同粗胚一般。
有了前一个问题做铺垫后他沉默片刻最后干咳一声还是问了出来:“呃,我还听说...听说宇文统军淫\乱梁国后宫来着,想来也是子虚乌有吧。”
大家都是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只是再有家教一听到这种‘喜闻乐见’的事情还是耐不住好奇心,许绍听得好友这般问也是苦笑不已:“那只是统军带着梁主失散在外的女儿闯宫认亲。哪里来的那什么...”
见得对方愕然,许绍也是干咳一声继续将他们是如何南下在枇杷寺救下萧姑娘、火烧江津戍、伏击陈叔陵然后待得陈军退兵后己方入城时还送萧姑娘回家的事情一一道来。
“那日统军入宫觐见梁主出来时正好在宫门遇见寻亲的萧姑娘。见着对方无依无靠寻亲不得便一时...一时义愤填膺带着她入宫,虽然是无礼了些可也没有什么淫\乱后宫之事...”
“原来是两件事,怪的外边传来传去让人摸不着头脑。”郝吴伯闻言点点头,他琢磨着江陵城里有宇文温兄长宇文明坐镇应当不至于让其太过胡来,现在听得‘当事人’许绍说了实情之后他算是茅塞顿开了。
他见过襄州刺史宇文明,观其谈吐倒算得上是行事正派,安州地界上流传着总管宇文亮两个儿子‘一虎一猫’的传言,郝吴伯参考许绍所说的种种看来这西阳郡公宇文温也没传言中的那么不堪。
许绍在一边没吭声因为还有后续情节他没敢说:宇文温把那萧姑娘从宫里又带了出来结果在去寺庙烧香时再度遇到‘水攻’差点挂掉,最后还把这位梁国的九公主带回安陆,至于接下来要干什么那就心照不宣了。
当然这种事情他不可能说至于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却有些难以启齿,正当他犹豫不决时茶已泡好,两个丫鬟用青釉茶盏将茶盛好分别端了上来。
“数年前家父从江南寻得好茶树栽到山上如今已可采摘,此为最近新制。”郝吴伯对自己带来的茶饼做了一番说明,许绍品了一会后笑出声来:
“承业逛我,此茶并非新制,说吧,是几月的?”
“嗣宗果然厉害,我还以为在军中闻惯血腥味分不出新旧茶了。”郝吴伯抚掌大笑,“府内寻得秘法,茶饼越陈越香。”
两人边品边聊,眼见着‘时机成熟’许绍干咳一声转入正题问对方可知琉璃宝镜,郝吴伯闻言颇为惊异问是否他家也有这价值不菲的宝贝。
“嗯,家慈有一面,家父为此心痛不已。”许绍说完赶紧低头品了一口茶借以掩饰面色,他家中确有一面琉璃宝镜不假可却不是父亲买的而是他带回来的。
这玩意据说卖到将近一万贯自己家虽然硬要买也买得起可真是要肉痛许久,他原以为这什么琉璃宝镜无非是以讹传讹可当亲眼见到时愣得说不出话。
镜面有将近两只手掌大可以将人的样貌照得毫发毕现,这东西用一只手拿着他都怕拿不稳几乎是用双手捧着的。然后某人那具有诱惑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何。带一个走呗。”
带。不是买,这两个字的意思完全不同所以很重要,许绍是等得对方连说了三次以后才确定对方让自己‘带’走而不是‘买’走。
传言中要卖到上万贯的琉璃宝镜就这带走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就算可能的话许绍也不敢,一万贯钱的东西他无缘无故带回家怕是要给父亲禁足所以他要问个究竟。
“无妨,本公囊中羞涩须得变卖家产养家糊口顺便养新军,嗣宗若是有门路的话每面提成两百贯如何?”
许绍耳边还回荡着宇文温的声音尤其是那每面提成两百贯,郝吴伯见许绍挑起了话题却没了下文似乎是走神了正觉得奇怪就在这时他听对方问要不要买。
“买?”郝吴伯喃喃自语。他自己当然想买但买不起,家里能付得起钱也确实买了一面可都当宝贝供着由专人保管,取的时候还是专人拿着就怕把这价值不菲的宝贝弄碎了。
“呃,咳咳咳。”许绍摸摸头,虽然对方是自己好友可说到这种事情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如何,买不买?”
他平日里也有许多熟人、友人可真正称得上财大气粗的同龄人没多少,眼前的郝吴伯算一个,还有一个是远在长安的唐国公李渊。
西阳郡公宇文温给出的每面镜子两百贯的‘提成’让许绍坐立不安,这营生的利润已经超出了他的接受能力。要知道家里每月给他的花销也就十贯。
见着许绍的模样郝吴伯有些惊疑不定,思索片刻之后他忽然想起又一个传言:西阳郡公能弄到这琉璃镜。这个传言可不是市井之间粗胚们乱传的流言蜚语,他是在一位长辈家中做客时不经意见听起对方和手下大掌柜交谈时提起的消息。
据说西阳郡公有办法从西域客商手里进货弄来琉璃镜,郝吴伯后来想了想觉得有些荒唐:西域客商进入中原自然是去长安、洛阳那繁华世界做买卖谁会莫名其妙的跑来这长江北岸的安州卖东西?
不过此时此地见好友提起来郝吴伯便多了个心眼,他脑子活瞬间便想通了其中关键:嗣宗莫非手里有货源?不对,嗣宗家里不太可能有这种商路能和西域番商联络上...他在西阳郡公麾下做事...莫非那西阳郡公宇文温当真手里有货源?
想到这里他又记起另一个传言:安州军在两河口同朝廷大军大战那段时间,安陆城里似乎有人袭击西阳郡公府的什么掌柜,结果那些人莫名其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坐镇安陆的总管长史也是装作不知道。
这一连串传言连接起来再加上好友如今问自己买不买琉璃镜,郝吴伯算是豁然开朗了:西阳郡公宇文温搞不好手里真有货源,许绍在他手下混熟了得以分一杯羹。
“呃,嗣宗莫非手里有货?”郝吴伯试探性的问道。
“你要多少?”许绍明显是个雏儿不会做生意,这一句话就露了老底:他手上的货可不止一两面,要是生意老手可以借此说大量进货进而砍价。
‘多少面?你问我要多少面?你那里的货怕是不少吧!’郝吴伯闻言心中大震,家里的买卖他从未经手过所以做不了主,可好友这里面透露的东西他大概想到了:
对方是在帮西阳郡公宇文温卖琉璃镜,当然许绍肯定得有好处不过关键是能和宇文温扯上关系,要是能用较低的价钱进货然后转手怎么着都是大赚。
“嗣宗,我这,我这当然要买不过...你知道的这得家里做主...”郝吴伯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对方不会做生意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光没问价还怕对方反悔又补充道:“买,肯定买!我这就回安陆找家里商量商量!”
他家和许绍家一样在安陆有大宅子,平日里一大家子人都在安陆住毕竟在那里多安逸些,家中管着买卖的掌柜们也都坐镇安陆。
两人初次谈起生意还是有些放不下面皮故而气氛有些尴尬起来,正当两人干笑时忽然有一名仆人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喊道:“郎君,出事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章 突变
岳州刺史许法光跌跌撞撞的跑在回廊里,他的右肩处衣袍被划出一道口子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肩膀,在其身后几名家仆正和数名男子搏斗,有两人突破了阻拦正向他追杀过来。
为首之人为澴岳郡守田开是许法光的属下今日来孝昌到府拜见说是有要事相商,未曾料对方趁着单独与刺史会谈的时候突然拔匕首扎来幸亏许法光躲得快没被扎中胸膛不过肩膀受伤情急之下只得大喊有刺客并向后院逃来。
许法光擅长射箭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只是遇袭右肩受伤使不上力,因为是在府里见客没带佩刀无法抵挡只能仓皇而逃,面前有两名侍女一前一后端着铜盆正走着见其冲来不由得向两边躲开让过,紧接而至的两人躲闪不及和她们撞个满怀。
咣当一声响铜盆跌落地面水洒出一地而两名侍女的尖叫声响彻后院,她们看见郎主肩膀染血而撞倒自己的两人也是杀气腾腾大约明白出了什么事。
“让开!”田开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侍女随即起身向已经跑开一段距离的许法光追去,方才的刺杀差点得手如今对方近在咫尺要是让其跑了便功亏一篑。
回廊前方为一个拐角,不知何故许法光依旧是循着回廊跑而跟在后边的田开直接来个截弯取直,他抄近路冲到对方身边随后一个飞踹将其踢翻在地。
田开扑上前正要将手中匕首对着许法光猛扎未曾料被其一脚扫中小腿站立不稳倒在地上,许法光正要去捡滚落旁边边的匕首却见另一人就要冲到面前一咬牙便起身要跑却被田开一把抓住脚踝再度跌倒在地。
“许使君,要怪便怪你鬼迷心窍一心要为虎作伥!”田开说完示意手下动手。那人将手中长刀一举正要向许法光脖子处劈下却听弓弦声响起一只箭正好命中他的面门。
哐当一声手中刀掉落而他也后仰倒地。田开见状抬头看去却是不远处房檐下转出两个年轻郎君。一人提刀冲在前边另一人则是拿着张弓。
许法光死里逃生奋力用脚将田开踢开随即连滚带爬的向那两名郎君方向跑去,他跑出几步后已经看清楚提刀跑来的是自己儿子许绍心中不由得紧张万分:田开力气大又会拳脚功夫自己儿子哪里是对手。
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可儿子不能出事,儿子表字嗣宗就是要延续香火的意思他这房如今就这根独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要绝嗣了!
许法光心一横也不再跑决定要转身和田开肉搏就算被捅上几刀也不能让儿子冒险,未曾料田开已经捡起死去手下的长刀向其冲来,他挥刀砍了几下让许法光方寸大乱步伐不稳眼见着再躲不过去便挥刀再砍可眼角却瞥见对面那郎君已是弯弓搭箭随即心中一凛侧身躲开。
嗖的一声一只箭从他身边掠过钉在旁边墙上,田开躲过这一箭却失了先机没等他向许法光动手那提刀而来的郎君已经冲到面前,田开已经看清楚来人是许法光儿子许绍冷笑一声便举刀迎战两人斗在一起。
许绍的底细他知道,富家郎君会些三脚猫套路没什么大不了的。平日里田开作为许法光属下说些场面话赞其身手不错也是没往心里去。
要不是因为你是刺史的儿子谁奉承你!
过了几招之后田开见对方刀法散乱不由得心中大喜,他今日刺杀许法光为了避免引起对方警惕没带多少人现在和家仆厮杀的手下怕是已经完蛋如今剩下他一个,杀了许法光之后还得想办法逃命而这小子就是送上门来的肥肉。
他要先砍废许绍然后杀掉许法光接着挟持许绍出府,刺史一死城中大乱那计划就能成功了!
田开心中计较已定虚晃一刀骗得许绍挥空便要补刀将其手臂砍断未曾想对方竟然不惊慌,田开还没来得及动手却觉得右脚掌一阵剧痛却是对方一脚踩中自己右脚接着那小子猛地向前一窜右脚直接撩向他裆部。
咔嚓一声似乎什么东西碎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裆部传来让田开觉得痛不欲生再也站不住倒在地上,他痛苦的捂着裆部满地打滚所有的注意力都已经被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吸引再顾不得其他。
许绍见着对方被自己废了赶紧转身扶起父亲,许法光看着地上捂裆哀嚎着打滚的田开不由得怒从心生:“田开,汝为何要如此!”
“父亲,这厮吃了孩儿这一招就恨不得一头撞死哪里还有心思说话。”许绍看着田开冷笑着。这一招可是他在军营里跟宇文温随从张鱼学的,再能打的人中了这招也得完蛋。
大部分的士兵就算身上穿着铠甲可脚掌却无防护。只要突然踩中那许多人会有瞬间注意力被脚掌疼痛感吸引所以接下来一个撩\阴腿扫到没有铠甲保护的裆部就大功告成。
“郎主!”远处几名家仆提刀大喊着,他们清除了田开带来的几名手下正要来支援郎主,许法光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得许绍大喊:“把大门关上顶住莫要让人冲进来!”
“叫几个人带弓箭上房顶要是有人敢翻墙就射!”
“打水到靠墙的房间候着,莫要让人扔火把进来点了!”
“派人通知主母收拢侍女不要乱走,有谁敢多嘴乱传话的掌嘴!”
“再派人在府里巡逻,有面生的砍了再说!”
“快拿药来治伤!把尸体都清了!”
许法光想要说的都被儿子说完了他捂着红了一片的右肩靠在回廊柱子上,看着地上那嚎叫不止的田开他还在后怕不已:方才田开带着几名随从到府说有要事求见,自己让对方进来后虽然当时没有发觉异常还是本着防人之心不可无心中提防结果竟然真就出事了。
他和父亲许弘是两代岳州刺史,岳州旧名楚州在二十多年前是南朝梁的属地,期间先是被北齐攻占后来又变成北周领地,许弘、许法光父子两代都能稳坐岳州当刺史靠的是察言观色还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刚才要不是为父多了个心眼见这厮往腰间掏东西就躲不过去。”许法光以自己为例教育儿子,“若不是在房外布置有家仆怕是逃都逃不出来。”
“父亲,这厮怎么处置?”许绍看着在地上哀嚎的田开咬牙切齿的问道,郝吴伯此时也来到旁边,方才他一箭射杀一名刺客也是惊险异常。
“现在关键不是他...”许法光刚要继续说却停了下来,他要考考儿子,父亲当年也是这般经常问问题让自己回答应该怎么办,“嗣宗你说怎么办?”
“父亲,为今之计一来是要固守府邸免得贼人杀入,二来是要立刻召集州兵免得被人矫令调动,三来便是马上关城门免得为外敌所袭!”许绍没有迟疑便把想法说出来。
情况很明显,田开敢刺杀岳州刺史肯定有后手,远的不说那迫在眉睫的就是肯定有同伙在城中接应,如今之计首先要保得府邸安全然后调集军队关上城门守城,至于之后的事情看情况再定。
“方才遇刺逃出来时为父已经喊着关大门了。”许法光对许绍的应变之策很满意,儿子自从去了西阳郡公宇文温军中做事后似乎成熟了一些少了冲动。
一名仆人帮许法光处理伤口,另外几人拿着铠甲和佩刀匆匆跑过来,许法光召集护卫过来决定立刻赶赴军营,一州刺史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如今是他领军御敌之时因为事态发展很明显:要出事了,要出大事了!
安州军主力进攻西北方向的荆州地界所以对于东北方向的豫州总管府是以防为主,豫州要南下进攻安州那就必须至少拿下桐柏山义阳三关中的一关,武阳关、平靖关由应州负责把守而百雁关是由岳州负责。
澴岳郡正是在孝昌和百雁关之间,现在这澴岳郡守田开亲自来刺杀自己想必澴岳郡已是投到豫州那边,这么一来百雁关是否还在己方控制之下就很难说了,如果百雁关失守那么豫州总管府的大军就会南下先到澴岳郡再攻孝昌。
孝昌距离安陆只有四十里不到路程,要是让豫州军攻下孝昌兵临安陆会连带着让全盘战局受到影响,所以孝昌城不能有失!
许绍见着父亲准备动身也主动请战:“父亲,让孩儿去城门处!”
“你留在府里看着,哪里也不许去!”许法光不想让儿子冒险,他身为岳州刺史自然知道如何调度无须儿子来帮忙。
“父亲,城若失守家哪里还守得住!”许绍急了眼,父亲怕他有意外所以强留家中这能理解但事态紧急若是碰到什么一根筋的守门官要刺史的书面命令那就万事皆休。
“父亲,事急从权,城门官我都认得他们不敢啰嗦!要是有贼人居心叵测花言巧语迟疑片刻就晚了!”
“世叔,我陪着嗣宗去!”郝吴伯在一边帮腔道,他父亲和许法光交情不错且年纪也大些所以到府做客时是称呼对方为世叔,“小侄此次来也带着护卫,可助嗣宗一臂之力。”
就在这时大门处传来连续的声响似乎是有人在撞击大门,许绍依稀听见外边人声鼎沸,许法光闻声将佩刀拔出大笑道:“来得好,今日我父子杀个痛快!”(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喜临门
安陆城,某处街坊的一个院子里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院门外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座足以容纳十余人的青庐在门外扎起,青庐即是以青布幔围成的布屋通常设在门内外,夫家人即与此迎接新妇是为青庐行婚。
王越和几名护卫模样的男子在青庐外翘首以盼,周围街坊邻居则是围在附近伸头张望,郑通领着几个家仆打扮的人端着盘子在给这些热心群众分发小糕点。
“我说郑大兄,今日是你院子里那萧姑娘出嫁?”
“夫家是哪里人?”
邻居们拿着小糕点边吃边问,这院里的人家是前不久搬来的共三家外带一个小师父,第一家的男人姓王其夫妇二人是做小买卖的另一家则是面前这郑大兄一家四口,还有一家是个姓萧的姑娘,前两家人住进院子里后倒也时常和邻居走动只是那萧姑娘足不出户甚为少见。
看今日这般景象肯定是那萧姑娘出嫁故而有如此阵仗,因着这三家人似乎不是一亲戚却又像亲戚固有如此问题,郑通一边分发糕点一边解释说他浑家和王掌柜的浑家是堂姐妹,那萧姑娘则是王掌柜的远方表妹。
“我等躲避战乱迁来安陆,这些日子得诸位街坊照应感激不尽。”郑通在江陵做‘麻衣神相’和南来北往的客商笑谈风声惯了所以和谁都可以谈笑风声。
萧姑娘自然和他们两家没关系,今日是西阳郡公宇文温上门纳这位萧姑娘为妾的大喜之日,昨日府里便派人将萧姑娘送回院子暂住一晚等今日‘接亲’。
萧姑娘虽然有亲人但远在江陵且不可能派人过来所以郑通一家、王越夫妇便担当起‘亲人’的职责作为娘家人张罗喜事。虽然纳妾的场面不可能和娶妻一般隆重可在宇文温的安排下还是有模有样的弄起来了。
其实就是借个地方弄一场迎亲将萧姑娘名正言顺的接入西阳郡公府。虽然纳妾不能从正门走但这一路敲锣打鼓过去也就是让大家都知道西阳郡公纳妾了还是相当正式的那种。
“今日是西阳郡公纳萧姑娘为妾。诸位见笑了。”郑通拱手对着一圈人行了个礼,这年头纳妾也搞这么隆重不是没有毕竟还是少见些,若是王公贵族纳豪族庶女倒是情有可原但他们‘这家人’可算不上什么豪族。
围观群众一听是纳妾不但没有扫兴那兴致反倒上来了因为他们听到了‘西阳郡公’四个字:西阳郡公又纳妾了?去年年底不是刚纳过妾么怎么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
去年年底从长安回来不久的宇文总管次子西阳郡公宇文温便敲锣打鼓的纳了个姓杨的寡妇为妾,这事情安陆的粗胚们都知道,人人都说这厮新婚不到一年离家数月回来就带着小妾当真是急色之徒。
现在还没到一年又要纳妾当真是风流成性,坊间传言这‘宇文恶狼’在江陵‘淫\乱梁国后宫’又‘拔刀乱砍弄得血流成河’看起来当真是确有此事了!
院内,王越夫人顾氏正和几名侍女帮着萧九娘打扮,虽然是纳妾但基本的喜庆气氛还是要有的。画眉、点唇、花钿必不可少,一身新做的嫁衣连同首饰已是早就备好的。
萧九娘端坐不动任由别人打点自己,她只是定定的看着一面琉璃宝镜里的人发呆,那面宝镜里的自己十分熟悉又有些陌生,又似乎在哪里见过。
头安金步摇,耳系明月珰,珠环约素腕,翠羽垂鲜光,双眉如细柳,眉间月黄妆...
是了。小时候街坊邻居嫁娶新娘她凑热闹跑去围观看见的新娘子们就是这一身打扮,正如许多小娘子般她也无数次憧憬着自己穿上嫁衣时的模样。如今她的憧憬变成了现实。
她来到安陆后在西阳郡公府里住了一些日子,宇文温一直对她以礼相待未有男女之实,按照约定他会在正式纳自己为妾之后再同房。
“萧姑娘正是天仙般的人物,如今再打扮一番更是沉鱼落雁了。”顾氏看着面前的绝色美人赞不绝口,她今日是以这位萧姑娘的表嫂身份来张罗喜事但除了化妆之外也没什么需要劳心的,西阳郡公府里派来的仆人们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顾大姐说笑了...”萧九娘沉浸在喜悦之中听得别人这么说颇为羞涩,如今虽然是做妾可这一身打扮也是她想了许久又不敢想的:她要嫁人了。
不知为何萧九娘忽然想起了阿舅、舅娘,还有远在江陵的阿耶阿娘,一时间心情起伏不由得眼角闪出泪光,顾氏见状赶紧安慰着,她也是过来人知道此时新妇的心情必然会泪眼汪汪只是这样一来刚画好的妆就要花了。
一群人好说歹说帮忙补了妆擦掉眼泪后只听外边人声喧嚣间有车轮声渐渐靠近在门外停下,片刻之后听得门外传来许多人的大喊声:“新娘子催出来!”
喊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这是夫家派人来接亲了,顾氏和侍女们赶紧扶着萧九娘起身向门外走去,房门外毛毡铺地一直延伸到门外青庐,按此时的风俗叫做转毡让新妇步履不着地直到上马车为止。
临出门时顾氏将一把团扇交到萧九娘手中用来障面这就是南朝盛行的却扇之俗,新妇在婚礼上拿着扇子挡脸直到见了新郎行交拜之礼才拿开,虽然纳妾不会有交拜之礼——这是迎娶正室才有的礼节——但一路上用扇障面是必不可少的。
宇文十五在院门外领着一众护卫高声大喊着“新娘子催出来”,这已是他第三次参加迎亲了,去年二月郎主迎娶安固郡公尉迟顺之女尉迟氏时他便跟着大队人马迎亲,后来到了去年年底郎主纳杨氏为妾时则是他带着迎亲队伍上门接人,过了八个多月后他再次担当‘重任’。
‘都三次了。郎主不会还有第四次、第五次什么的吧...’宇文十五心中无奈。此次迎亲虽然是纳妾但基本的程序还是要走。规模也和去年年底接杨氏入门一般,不过他‘年纪轻轻’就参加了三次迎亲按照不成文的规矩‘事不过三’再有下次就可以免了因为他还未成家。
“王掌柜,这聘礼就放在院里,郎主吩咐就由王掌柜和郑先生分了。”符有才在一边和王越低声交谈着,随行带来的聘礼已经搬到院内,虽然只是纳妾也没有娘家人在场但是宇文温还是备下了礼物就当是给‘娘家人’王越和郑通一家的辛苦费。
萧九娘父母是梁国皇帝、皇后想来也不缺这点钱,之前宇文温为了庆祝夫人产子渡过难关烧掉许多钱也不在乎这些,至于真正的娘家人以后会不会上门讨要那就以后再说。
“新妇出来了!”有围观群众大喊着。正在走神的宇文十五闻言抖起精神领着护卫们让开一条路打开马车车门让已经进入青庐的萧九娘在侍女的搀扶下登车。
马车是已经流行开来的四轮制式,经过大半年的不断改进如今这四轮马车的耐用度也和两轮马车差不多,安州地界上只要是平坦一些的官道上都能时不时见到四轮马车的身影。
此次迎亲的马车车厢为侧开门其中能对坐共四人,萧九娘在侍女的搀扶下登车而车里候着多时的另一名侍女伸手助她上车,因为要用扇障面的缘故萧九娘行动不便也只能由着侍女帮忙了。
新妇登车已毕,符有才将车门关好后马车在前方护卫的带领下徐徐驶离院子而他领着其余护卫步行跟随其后,王越和郑通见着迎亲结束松了口气让人把青庐和毛毡收起,周围邻居见着热闹已过便渐渐散去。
。。。。。。
迎亲车队走在大街上前方有锣鼓敲敲打打好不热闹,来来往往的行人见着这队伍纷纷好奇的张望着,有见多识广的看出这是西阳郡公府的马车更是纷纷交头接耳:西阳郡公府上的四轮马车在安陆城里的同类车里是做工一流。
“看着架势莫非又纳妾了?”有见多识广的冷笑一声。旁人听了好奇问为什么说‘又’,那人瞥了一眼队伍低声说道:“这西阳郡公去年年初娶妻。年底便纳了个寡妇...”
众人闻言为之侧目:去年年初娶妻年底就纳妾还是个寡妇,现在不到一年又纳妾,这厮又看中谁了!
迎亲车队就这样在各种目光之中行进着向府邸慢慢靠近,行进了一段路程后队伍前方出现一个路口到了那里向左拐再向前走不远便是西阳郡公府邸。
“都精神些!”宇文十五吩咐着,他策马走在队伍前列向身边护卫交代着:“一会记得是在去侧门,不要去大门,搞错了郎主要甩鞭!”
纳妾时新妇只能从侧门入府只有娶妻时正室能从正门进,虽然宇文温要给侧室一个最起码的名分但礼制不能乱否则正室的脸面就没了。
马车里萧九娘低头端坐不语,右手紧紧攥着团扇,一会车门打开后她又要以扇障面入府直到和宇文温见面,然后便成为对方的侧室。
先前到府时萧九娘是以客人的身份入府所以走的是大门,虽然此次循着纳妾的礼制只能从侧门入府但只要能和宇文温在一起她已不在意这些。
在府里客居的这段日子里她住得很愉快,宇文温每日都和她共进午餐陪着说话,平时那小女郎宇文娥英还有主母的妹妹尉迟明月都拉着她一起玩,原以为主母要等上数月才愿意让她‘名正言顺’入府没曾料这么快就点了头。
侍女掀起窗帘一角向外看了看笑着低声说前边拐个弯就要到府,萧九娘闻言心如鹿撞面颊发热而头也愈发的低了。
忽然间马车一凝萧九娘不由自主的向前倾还好被面前的侍女扶住,正当她们纳闷之时只听外面人声鼎沸:“有情况,保护马车!”(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混乱
陈青领着部下提刀冲刺,西阳郡公府邸就在面前,突破了大门就能冲入府内而杀了西阳郡公宇文温那么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数日前申州州治平阳被安州军袭击拿下,早就做好准备的陈青和部下分头混在平民中跟着人潮走过武阳关南下翻过桐柏山进入安州总管府地界,在内应的帮助下躲开士兵的看守继续南下直接来到这安陆城里。
根据豫州总管司马的安排,他们袭击的目标是镇守安陆的安州总管长史等几名主要人物,他这一队人的目标临时变更为安州总管宇文亮次子、西阳郡公宇文温。
陈青见着府邸大门处乱成一片己方后续人员无法上前便做了个手势,几名手下见状从腰间掏出飞爪向墙头抛去,那飞爪勾住墙头之后他们扯着其上系着的绳子攀墙。
攀墙这种事情他们练过许多次,西阳郡公府邸围墙虽然高但在他们眼里不算什么,先前攻打桐柏山巴蛮的堡寨时比这高许多的寨墙他们一样用飞爪爬上去过。
“不要纠缠,绕到大门接应!”陈青大喊道,虽然现在外边没有人敢上来阻拦但兵贵神速所以己方先冲入府里才是重中之重。
此次南下要杀的必须有一个:安州总管长史段晖,不过现在还要加上一个就是里面的宇文温,只要这两个人一死那么安陆便会大乱从而影响全局。
方才混入城中时接应的人提供的了最新消息:宇文温前不久刚率军回到安陆,这样一来光是杀掉段晖还不够,必须将此人一并除掉才能达到预期效果。
“有弓...啊!”刚攀上围墙的一个人只来得及说几个字便被数只羽箭射中倒下。其他几个人也未能幸免俱是中箭身亡。陈青见状心道不妙:府里的护卫反应很快。对方的弓手已经来到围墙边了。
这怎么可能,他们是临时起意要往这边袭击,从分头进城到集合然后来这里也就两柱香时间而进入这条街道时他们先是装作行人慢慢接近才猛然发难里面怎么会反应如此迅速?
一声惨叫从面前传来,陈青抬头看去大门处自己一个正在厮杀的手下被一杆长枪捅了个对穿,对方家仆死死挡在门口虽然大门没法关上可他们竟然用盾牌挡在前边组成盾阵,后边的人则是用长枪瞅准空隙捅人。
这名手下是他的队正,六月随军讨伐桐柏山巴蛮时在巴蛮堡寨那狭窄曲折的小路和十一名蛮兵相遇后独自将对方悉数斩杀,要胆有胆要力气有力气未曾料竟然在此处战死。
不光如此。片刻功夫己方已经有十几个身后了得的好手命丧当场,对方凭着这个盾墙和长枪就这般挡住了大门,己方数十人就这般被堵着进不去要翻墙里面也有弓箭手候着没法硬拼,这府里张灯结彩的不是要办喜事么怎么会如此戒备。
‘竟然用盾牌,这些家仆怎么会想到用这些玩意!’陈青开始觉得不妙,自己是奇袭按说对方不可能有防备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帮人平日里便是这般戒备。
这要有多疑神疑鬼才会如此啊!
“队主,情况不妙,巡城兵马!”一名手下在耳边大喊,陈青闻言猛然一惊抬头看去只见街道前方出现一大队士兵,看来是巡逻的官兵正好撞见自己一行。
“撤。撤!”陈青再不甘也只能收手,也不得不收手。若是此次已经冲入府邸的话还可以奋力一搏只要解决了西阳郡公宇文温那么就算所有人都死在这里都值得了,可如今却连府邸都冲不进去。
就在他们心生退意身后街口已经转过一队人马向这边走来,队伍前列敲锣打鼓个个衣着光鲜看起来似乎是什么迎亲队伍,兴许是附近哪家大户办喜事。
如今街道两头都有人可后边的队伍明显人少些,任谁都不会往那一大队披坚执锐的士兵方向逃,陈青唿哨一声领着五十多名手下向后撤,见着那列迎亲队伍似乎开始慌乱有人便大喊道:“让道,莫要挡路!”
陈青见着那队伍忽然灵光一动:迎亲,府邸张灯结彩,莫非...
。。。。。。
西阳郡公府邸内,宇文温面无表情的站在屋檐下看着大门方向,一群护卫正堵在门口而另一群护卫则在离墙七八步距离弯弓搭箭对着墙顶。
“把大门关起来,有敢爬墙的全都干掉!”宇文温从嘴里迸出话来,右手握着的长刀微微颤抖,今日是他纳萧九娘入府的大喜之日,眼见着府里一片喜气未曾想竟然出事了。
竟然真有人敢袭击我家!
去年五月初来到安陆之后宇文温任命前马匪大当家张\定发为‘保安总管’全权负责府邸安保工作,张\定发本是做黑活的老手而他自己又是‘被害妄想症’的患者所以两人一拍即合制定出了一套严密的府邸守卫制度。
后来宇文温跟着父亲昼夜兼程袭击黄州州治黄城斩\首黄州总管元景山并截杀黄州刺史宇文弼,这一行动更是加重了宇文温的‘被害妄想症’并愈发严重已经到了‘晚期’导致守卫制度也变得苛刻到令人发指。现在正是这严苛的制度让他全家躲过一场大劫。
张鱼从后边急匆匆跑过来向他禀报说主母和侧夫人安好,小女郎和两位小郎君也没有受到惊吓,隔壁的安固郡公夫人以及尉迟明月也安然无恙。
“郎主,外边似乎退了。”一名护卫喊道,他如今跨坐在一个人字梯顶端手里拿着一个竹筒,竹筒竖起而尾端有个开口,那护卫正是将眼睛凑到开口似乎是在看着什么。
潜望镜,这是宇文温山寨工坊的又一力作,堪称巷战之‘眼’兼监视、偷\窥实在用途称得上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之必备神器。因为有了玻璃镜的出现这潜望镜也变成了现实。
“等等。宇文头领过来...他们往迎亲车队冲去了!”护卫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已经是喊起来了。宇文温听到这里面色一变提刀往外冲,张\定发和张鱼见他要往外冲赶紧拦住说先让护卫开路。
“张鱼你留守,张头领带着人和本公冲出去!”
前日夫人尉迟炽繁忽然主动同意他近期纳萧九娘过门,经过几次试探之后宇文温确认这不是夫人下套便抓紧时间安排好于今日迎亲办喜事未曾想会出这种事来。
车队!是接萧九娘的车队回来了!这帮王八蛋!竟然敢选在这种关键时候!
。。。。。。
大街上,宇文十五策动坐骑猛地一个后踢将一名围上来的男子踢飞,手中长刀一挥又砍掉另一人半边脑袋,方才他领着迎亲队伍拐过街角却发现前方府邸正在被人围攻。
因为一路敲锣打鼓的缘故没能听见动静到现在才发现想退已经晚了,对方有数十人似乎攻不进府邸兼之远处有巡城兵马出现便向这边撤退。宇文十五知道这帮人攻打自家府邸来者不善原想着要上前‘杀个痛快’可念及身后便当机立断让后边马车离开由他领着人殿后。
郎主要纳过门的萧姑娘就在马车里他不能冒险,原以为让开一条道给这帮慌不择路的人逃命算是宽宏大量可没想到对方竟然不逃而是向着马车扑来,宇文十五把心一横领着数骑直接迎面冲去。
因为距离近所以马匹没能跑起来冲撞威力不够被对方仗着人多势众一拥而上围了过来,宇文十五和几名护卫仗着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挥刀乱砍和对方混战起来。
跟在后边敲锣打鼓的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这些人是雇来的所以指望不上,紧随其后的护卫们一部分在符有才的指挥下护着马车掉头另一部则提刀前冲支援宇文十五等人。
府里制度严苛,有重要人物外出随行护卫时均提前制定‘预案’以应对各种突发事件,按照郎主的‘指导思想’要是半路遇袭死守待援是下策‘走为上’,因为对方既然敢袭击那么人数必然占优势所以能逃就逃马车里的人安危为第一要务。
一名护卫高声呼喊向近在咫尺的府邸求救,因为府里有两位小郎君的缘故按照预案在府邸附近遇袭时不能用那声音尖锐无比的‘惊蝉’作战或示警。其他前突支援的护卫三人一组各自呈品字形进攻。
眼见着前方几名骑马的同伴被对方扯下马他们也冲到近前,当先之人向怀里一掏随后向前一甩只见一片白灰迎面扑向已经杀到面前的男子。
白灰糊了那几名男子一脸他们随后便面色痛苦的捂面倒地打滚。护卫们直接前冲最前面的几人拔出匕首而不是佩刀撞入对方人群,只见寒光闪过血光飞溅双方战作一团。
有数名男子奋不顾身的冲出护卫堵截向马车跑去,马车因为无法退回原路只能向府邸相反方向掉头离开,速度还未起来之时便已被对方赶上。
“府里出来支援了,大家拼了!”符有才大喝一声领着护卫提刀迎战,他们亦是三人一组成品字形接敌,双方刚一交手对方便有三名男子被当场格杀。
领头男子悍不畏死他和符有才交锋数回合发觉急切间无法取胜便不避刀锋任由其一刀划中肋部然后当头一刀砍下,符有才左手一抬迎向刀锋却听当的一声响刀刃无法砍入半分。
那男子见状直接猛地伸头一磕撞在符有才额头上将其磕得眼冒金星,眼见两边护卫还没来得及围上来他大步前冲窜到马车边猛地扯开门探手向里面抓去。
他从车上拽下一名身着红衣裙的女子,还未站稳忽然心中一惊将头侧开只听嗖的一声一只羽箭插着他的耳朵飞过,见着对面一大群护卫冲了过来而自己的同伴已经非死即俘他便将女子挡在胸前,忍着伤痛拔出匕首抵着女子的喉咙大喊:
“不要过来,不然我杀...”
“你敢!!!!”
话未说完便被一人打断,他定睛一看只见一名身着红袍的郎君提刀向他走来,其身后跟着一群护卫。
“你敢乱来本公便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选择
“你...就是宇文温?”陈青挟持着新妇向着面前之人问道,对方身着红袍狂妄无比又自称‘本公’基本上就确定是那西阳郡公无疑。
“正是本公,你好大胆!”宇文温面无表情的说道,他将手中刀指向对方:“她要是有三长...”
“让他们都退下!”陈青粗暴的打断对方,方才对方气焰嚣张的打断自己讲话如今他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此次他带来的几十名同袍均已捐躯原以为再无法干掉宇文温可如今对方竟然就在他眼前。
这次行动策划了一个多月,安州军在应州守着义阳三关让豫州总管如鲠在喉,攻又攻不下在申州驻防又消耗大量精力,眼见着东、北、西三处战事紧迫却被安州军的偏师牵制了许多兵力于是便有了此次行动,本以为会功亏一篑未曾料对方自己找死。
陈青挟持着女子后退靠在街旁围墙边上防止后面有人放冷箭偷袭,眼见着宇文温大大咧咧的站在自己面前颐指气使便萌生了一个念头:把对方干掉,也对得起这些跟着自己深入虎穴的袍泽们。
“让他们都退下,我出了城就会放了这女子!”
“本公不是三岁幼童,让你出了城还会放人?”宇文温死死盯着面前的男子说着,“本公言出必行,你放了她本公饶你不死!”
陈青闻言大笑,对方的嚣张程度让他大开眼界:如今是我捉住了你的女人竟然口气还这么大,放了她便饶我不死?
这种鬼话谁信!
他一手反剪着女子右手而另一只手反握匕首抵着喉咙,整个身子都缩到女子后边。对面光明处就有不下十张弓对着自己。那西阳郡公身边一名中年男子手里拿着张弓看样子似乎就是刚才放箭差点射杀他的高手。
“让他们都退下。你派人驾车带我出城,没有什么好商量的!”
“放了她,本公饶你不死!”宇文温依旧口气强硬,“若是供出幕后主使本公保你升官发财!”
陈青咆哮着让对方将护卫退下否则他便在女子脸上划刀,传闻中这西阳郡公风流成性想来看上的女人也是貌美如花所以他不怕对方不就范。
眼见着宇文温慢慢向自己靠近他假装没有注意到,对方自己找死靠过来他还求之不得,原本是想着让其过来亲自驾车骗得近前后一刀结果性命但是意图太明显就故意将其逼急,等得这厮一不留神自己便用女子做挡箭牌猛然前冲再奋力一搏将其击毙。
只要能杀了你那我就是死也值得了!
宇文温依旧是面不改色的说出两个选择:要么是放下武器束手就擒要么是死。当然若是肯供出幕后主谋那是另一回事,陈青闻言冷笑一声准备用匕首在女子身上划几刀立威,对方如此嚣张的态度让他颇为不爽。
什么狗屁郡公,事到如今还敢摆架子你以为我会怕你不成!
“你选哪个!”宇文温忽然大喊一声,话音刚落陈青嘴角一勾随即握着匕首稍微往外一摆便要往身前女子划下,未曾料就在这时那女子忽然踩住他的脚接着身子猛地向下一沉脑袋贴着他的胸膛再向上一窜顶中下巴。
事出突然兼之那女子力气极大,陈青被这一顶脑袋猛地后仰连带着身子也后倒但因为后面是墙壁又倒不得,握着匕首的手向一边晃去再不能挥下,那女子趁着他身形不稳猛然转身脱离控制随即一个手肘打在脸上,陈青被这一肘打得头昏眼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对方反剪双手骑坐在地上。
未曾料到这女子有如此手段结果陈青失手被擒。他自知被俘定会被严刑拷打于是心一横就要咬舌自尽可对方动作比他还快直接将一团布塞到嘴里,又有几名护卫一拥而上将他捆起来。
片刻之间局势逆转。陈青实在想不通到底哪里不对劲:这新嫁妇么怎么会有如此手段!
他从军多年从一个愣头兵熬成队主一不靠出身而不靠阿谀奉承而是真材实料的军功,他的手下个个是好手那么作为这些好手的上官没有真本事哪里镇得住,若论单挑比试队里没一个人是他对手。
可是现在就被一个女子轻易制服了!
他被押到宇文温面前而对方只是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便吩咐拉下去好生‘伺候’,看看地上自己同袍的尸体陈青欲哭无泪:这个西阳郡公到底防范之心有多重才会弄出这一出又一出。
戒备森严的府邸,一帮用石灰糊脸的护卫,身手了得的新嫁妇,这厮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侧夫人呢!”宇文温举目四眺,方才那男子从马车上扯下一人并挟持的时候他的心都快跳出来,后来一看却不是萧九娘心里就有了数开始想办法转移对方注意力。
一旁有几人大喊着郎主,宇文温转头看去却是街角处几名护卫簇拥着两名女子,其中一人披着一大块麻布遮头盖脸连一身大红嫁衣都遮盖起来。
方才车队撞见有人袭击府邸时‘应急预案’开始启动:原本坐在马车里的一名侍女将外衣扯去露出内里与嫁衣相似的红衣,另一人则是赶紧给萧九娘罩上麻布下了车后在几名护卫保护下沿着原路后退而马车随后掉头往另一边跑,此为‘金蝉脱壳’。
“快,护着侧夫人回府!”宇文温高声喊着,他吩咐那名制服男子的红衣侍女赶上前去将萧九娘背起,这满地尸体血迹确实是不好走路。
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头看去是巡城士兵赶到府邸面前,宇文温交代张\定发去‘洗地’并吩咐其他护卫把活着的贼人都带走留下死的就给巡城官兵领功。
额头青了一大块的符有才走到面前说道:“郎主,小的保护侧夫人不周请责罚。”
话说完后刚要跪下被宇文温制止:“你们做得不错何罪之有,快护着侧夫人入府!”
身上给砍了几刀的宇文十五一瘸一拐的走上前来。方才他策马冲击贼人奈何速度不够只能原地转圈。对方人多势众乱刀砍来他怕被砍断腿便跳下马步战。虽然崴了脚但亏得身上还内穿铠甲所以并无大碍。
“立刻审问这帮鸟人幕后主使是谁,当心他们咬舌自尽!”宇文温低声吩咐道,见着侍女背着萧九娘过来他靠上前去安慰:“九娘莫慌,没事了。”
萧九娘伏在侍女的背上而另一名侍女在旁边用块红布挡着她的脸所以还无法见着宇文温的面容,方才突然发生变故她还没回过神便被侍女们一番打扮后护着往外跑,听着那一阵阵厮杀声正提心吊胆之间却又峰回路转,现在听得对方的声音她心定了许多:“将军...”
宇文温原想着说要叫‘夫君’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不好肉麻只得继续安慰:“没事了,本公也没事。到府里好好休息。”
见着大局已定他招手让张鱼近前并拿出一块虎符交给对方:“你马上发信号,然后带着十个...二十个护卫马上出城去军营...”
。。。。。。
安陆城一隅,某座大院里一片狼藉,庭院里一片混乱许多家仆和平民装扮的男子挥刀对砍,地上到处都是尸体。
安州总管长史段晖提刀在几名护卫策应下厮杀,方才他正在府里书房看书忽然有人冲击大门待得他领人跑过去时已经有身份不明之人冲了进来。
对方是忽然发难虽然家仆们奋力在大门处阻挡可却未曾料还有许多人从两边墙壁翻了进来,猝不及防之下大门也失守更多的人冲来,段晖指挥府里的家仆抵抗却节节败退如今已退到后院。
“郎主快走!”一名满身是血的护卫挡在他面前喊着,“他们是奔着郎主来的!”
这道理段晖岂有不知,对方见着了他便如同疯了一般扑来若不是护卫们奋力阻挡先前自己早就被乱刀砍死。求救的响箭已经射出可援兵要赶来还没这么快,府邸四周似乎都被围了如今之计只能死守待援。
“退到后院。全都退到后院守住!”段晖大喊道,后院还有一道墙可以凭借,如今逃也逃不掉还不如奋力抵挡尽量拖延时间等人来救。
家仆和护卫们拼了命护着郎主向后院退去,那些男子见状也是奋力前扑他们此次袭击的目标就在面前怎能放过,双方一退一进间便在后院处僵持。
段晖自从大军出征自己坐镇安陆起便加强了府邸的护卫且外出时也是随从翻倍防的就是有人袭击,见着贼人已经杀到府里不由得纳闷对方为何会有这么多人。
对安陆城里各大户的防范一直没有停止过,直到遇袭前他都没有收到手下报来城内有异动的消息,驻军也是总管的心腹管着不可能会出事。
结果现在就真出事了!这些人到底是哪家派来的,他们不可能控制驻军就算杀了自己也扛不住反扑啊!
双方在后院门口厮杀,眼见着急切间难以冲入有一人高声大喊:“段晖!你已无路可逃我现在给你两条路选!”
“第一条,你自己出来受死,我便饶了你的家小包括仆人,只要有你的人头我们就撤!”
“另一条就是负隅顽抗那么我就杀光你全家!”
“不要听他们胡诌!”伤痕累累的管家在别人的搀扶下喊着,对方这么说明显是要瓦解己方斗志:只要段晖死了他们就不会为难剩下的人。
“你们都听着,我们只要段晖的项上人头,何苦为他舍了性命!”那人开始鼓动起来,距离攻入府邸已经有一段时间如果不能速战速决给援兵堵上他们就插翅难逃,虽然此次出击是抱着必死之心可只要还有一丝机会便要争取。
段晖身边护卫及仆人们闻言个个不屑于顾,那人看得这番景象也不再啰嗦将手中刀一挥:“杀,全都杀光!”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答案
府邸外街道上大群骑兵疾驰而来,袭击段晖府邸的贼人有留守大门的见状退回府内将大门关闭,另一些人则跑到围墙边试图‘守株待兔’。
他们的头儿正领着人冲到后边对付安州总管长史段晖只要再过一会定能得手所以守住大门不让援兵冲进来便成为关键,如今大门已关对方急切间也撞不开门只能翻墙。
果不其然有黑影在墙头一晃,他们抬头正要挥刀乱砍时却见是一大片白色粉末向自己当头袭来,猝不及防之下一个个被白雾笼罩全身白茫茫一片。
忽然之间鼻子、喉咙传来灼热感,眼睛辣的睁不开,脸上、脖子上也是发烫,那白色粉末占到汗水后如同滚烫的沙子般灼得他们满地打滚。
大门猛地一震差点将几名顶着门的男子震倒,他们还没来得及调整身形那大门再度一震随后被撞开连同门栓也被撞断,周围之人见状提刀上前便要拼命堵截未曾想当头冲进来的却是几名手持盾牌的大汉,他们凭着盾牌奋力前突将围堵之人撞倒而随后冲进来的则是提刀追砍。
瞬息之间这股突入府内的不速之客将围堵之人砍翻大半,墙头忽然出现几个身影他们张弓搭箭将墙边之人一一射杀另有数人则是跳下墙来补刀。
只一会这些试图堵住大门的贼人便死伤大半,对方似乎对破门袭击颇为熟练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大门处又涌入许多士兵喊杀着向府里冲去。
“快救段长史!”符有才大声喊着,他的额头淤青依旧但是身着铠甲看上去倒是多了些杀气少了滑稽。身后涌来的是进城支援的新军士兵。他们由幢副刘波儿率领在符有才这些府邸护卫的协助下救援长史段晖。
符有才率领的护卫职责是破门。这个是他们演练已久的项目所以操作起来十分娴熟,其中两下便破门的‘扭力破门锤’也是府里工坊最新出品利器,平日里护卫们不光操练防御袭击也专门练过‘进攻’。
“统军有令,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刘波儿大喊一声随后领着全身披挂的士兵向里面冲去,方才在军营里见得城里放出响箭后他们立刻整装待发等得统军宇文温派人传令后便立刻冲入城去增援。
“好大胆的贼人竟敢袭击统军,此番要将尔等杀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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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从几乎窒息的痛苦中熬了过来,面上那层湿布被扯掉后他贪婪的呼吸着若是再晚一息他就要被活活憋死了,这种感觉从刚才开始已经是第五次经历每一次都让他生不如死。若是不是嘴里有东西卡着他真想嚼舌自尽。
“想起来了么?”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话语中不带一丝表情,陈青闻言摇了摇头,他再难受也不会把内情供出,忽然一张冰凉潮湿的薄布盖到他的脸上,呼吸一下子困难起来。
“啊啊啊!”陈青痛苦的挣扎着,他如今被仰面摆在一个平台上四肢被牢牢捆着连头也是被紧紧固定所以就算再怎么挣扎也没有用,又一张湿布贴了上来呼吸愈发困难。
一点一点的窒息,这种折磨的痛苦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从接下军令要来这安陆城行刺之后他已经有了准备:要是没死成被生擒那他一定要想方设法自尽。
折磨人的手段他见识过很多自认未必能扛下去所以届时最好的自尽手段便是嚼舌,对方要是用刑他便假意屈服只要有机会就嚼舌。然而此时他却没有任何机会。
对方捉住自己之后便往嘴里塞了东西,这东西让他嘴巴闭不上无法咬舌却能大概说出话来。而折磨自己的方法很简单也狠痛苦:慢慢窒息,每次他痛苦的濒临死亡之时又被救回来反复几次过后已经快要熬不住了。
贴上来的湿布越来越多导致陈青的呼吸也越来越难,那种痛苦、绝望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让他几乎全身痉挛,就在快要断气时那湿布猛地被扯下他如释重负的大口喘着气。
“你敢乱来本公便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之前那句话再度回响在陈青耳边,此时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什么是生不如死,终于知道能来个痛快一刀是多么的幸福和奢侈。
“想起来了么?”
声音再度响起,陈青木然的摇摇头,对方见状依然毫无情绪的说继续,眼见着湿布又要贴上来陈青几乎要崩溃,他拼命的扭着头:“哦设,哦设!”
“继续。”
“唔,唔压啊!”陈青双目瞪圆惊恐万分,那种渐渐窒息的感觉他再也不想体会,现在他什么也不想了只想能够痛快的死去,只要能给个痛快对方要问什么他都会说。
“继续。”声音依旧无情,湿布再度贴了上来,那熟悉而又让人恐惧的窒息感再度袭来,陈青已经接近崩溃边缘裤裆开始出现湿迹并慢慢扩大。
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拷打方法,西阳郡公到底是有多么残暴!
湿布忽然扯开,那声音再度响起:“想起来了么?”
陈青已是泪流满面他用力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屈服,生怕对方置若罔闻他拼命用不走调的声音说着:“哦说,哦射么都说!”
“很好,我问你答。”
。。。。。。
安州总管府衙外一片狼藉,地上到处都是大片血迹,方才有将近上百人袭击府衙为守兵击退,大堂里,安州总管长史段晖和几名官员、将领面色凝重的交谈着,西阳郡公宇文温也在列。
方才段晖在家中遭到来路不明之人袭击幸得宇文温派骑兵前来增援他才逃得一命,因为府邸护卫、仆人伤亡惨重的缘故他将家小一起带来官衙避难。
此次事件非同小可段晖已经调集军队在城中各要害之处把守而总管府官衙也是戒备森严,待得第一轮命令发下去聚集起一些可靠的官员、将领之后他开始商讨应对之策。
他作为安州总管的心腹留守安陆遭到袭击倒是在意料之中而另外一个人遇袭也是免不了:西阳郡公宇文温,对方的谋划大约就是要除掉二人弄得人心惶惶好浑水摸鱼。
在场的都是安州总管宇文亮一系所以有些话可以敞开了讨论:到底是哪些人在幕后策划这件事,去年五月清理了一批官员后按理说没有谁敢偷鸡摸狗可如今事情却是发生了所以必须有应对之策。
“本公捉了些活口,要问出些东西需要时间。”宇文温环视在场众人一遍后说道,方才袭击他府邸的贼人有些被生擒排除咬舌自尽的还有五人活着,如今张\定发正领着‘专业人士’和这几人‘沟通’。
“把城门全都关了,所有可疑之人全部抓起来!!”
“派兵去那些有嫌疑的大户、官员府里搜人,那几个嫌疑最大的先请到衙里住几日再说!”
作为宇文亮的次子他如今算是在场众人里说话比较有分量的一位而这也是父亲调他回安陆的用意:万一遇到事情让留守的段长史不好处理时有他这个亲儿子作恶人那回环的余地就有了。
虽然名声有可能会再坏些但宇文家的这位‘恶狼’向来做恶人惯了再多些恶名也无所谓。
段晖见得宇文温如此上道把‘恶人’做了便开始做‘好人’:“郡公所言过于偏激,如今对方还只是刺杀我二人说明能力不足否则在场各位怕是也要遭殃。”
见得其余人等俱是点点头他继续说道:“对方就是要搅乱人心若是全城大索怕是会弄得人心惶惶,有些心怀鬼胎之人说不定便要浑水摸鱼,在本官看来不如外松内紧...”
段晖的意思很简单便是顺着对方的思路来分析:若是对方刺杀他和宇文温得手后会采取的进一步措施是什么,对方出动了三股将近三百人的死士肯定还会有后手。
首先就是趁乱夺权,那么有可能做到这一点的全部都是嫌疑分子,不过就凭着这点想要据守安陆不大可能因为周边各州必定会派兵过来攻打他们
如此一来必须有外援,若是周边某个州的刺史是他们的同党也有可能但还不够,因为安州东面的黄州总管府还有野战兵力凭着一两个州的州兵绝不可能撑太久。
所以他们需要强力外援,安州大乱能最快冲进来的莫过于北面的豫州总管府,要是这样的话豫州军至少要拿下义阳三关中的某一关才能南下,所以这样一推测莫非义阳三关中某处难道出事了?
“不光如此,豫州军若是拿下义阳三关某关隘要进攻安州还得拿下应州或岳州。”一名官员说道,此言一出其余人等都是眉头紧锁。
若仅仅是凭着安陆城里的内应想要扭转局面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须快速引入北面的豫州军才能巩固战国那么应州或岳州其中之一必须拿下才能进犯安陆。
应州方向有总管司马尉迟顺率领的数万大军分兵镇守想来是没可能被攻克,那么这样一说莫非岳州会有可能出事?
岳州距离安陆可只有四十里左右啊!(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毒饵
寿昌北门,大门城内一侧约十步的地方堆积着一片由砖瓦木板堆起来的障碍墙,身着铠甲的许绍靠在墙边大口大口喘着气,障碍墙前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尸体,有的是士兵打扮而更多的是便装,门洞里血迹斑驳也是躺满尸体。
便装男子是袭击城门的贼人,方才城中多处大乱守兵正要关城门时被这伙人突然发难,双方短兵相接展开肉搏战之后场面一片混乱,城外也冲来一股骑兵意图夺门。
情况正紧急间岳州刺史之子许绍领着人马赶来,他一面让步卒到城门增援一面让人在距离城门十来步的地方堆起障碍物防止骑兵冲入城中。
“郎君,那贼人不敢入城了。”一名部将望了望城门外说道,城外旷野里数十骑兵正在掉头离去,方才他们之中的十几骑冲过城门却在这临时搭建的矮墙前遇阻全军覆没,眼见着增援已到他们便放弃入城。
许绍方才提刀率先迎战砍杀几个试图翻过障碍的贼人如今有些脱力,他示意部将领着人去门洞处清理尸体然后关上城门,只有城门落闩才能真正放心。
郝吴伯拿着弓站在一边兴奋地望着城门方向,他领着自家护卫跟着许绍这一路冲来正好赶上恶战,他虽然称不上神箭手可是却也射杀数人尤其是刚才策马冲过城门并且要跃过障碍的一名骑兵被他瞧个正着一箭射中马眼随即马前失蹄甩下来最后被乱刀砍死。
“嗣宗,你这主意不错啊!”他看了看这临时堆起来的障碍墙称赞不已,这个由破缸烂砖还有杂七杂八木板堆起来的东西在城门没能关上的时候硬是挡住门外心怀不轨的骑兵。
许绍笑了笑没回话。方才他在府邸同父亲一起领着护卫杀退来袭的贼人随后在郝吴伯的协助下马不停蹄的赶来北门。连番恶战下来总算得松口气原本亢奋的心情也随之跌落一股倦意涌上心头。
这主意不是他灵机一动想出来的而是一早就有人提出来。那是还在江陵时宇文温于‘城池偷袭与反偷袭之我见’讨论会上提出的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当时还觉得有些可笑不过如今却证明效果还行。
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大门缓缓关上,原本横在地上挡着的尸体已被拖开故而再没有东西能阻碍关门,待得门闩放好一众人等算是松了口气。
许绍领着人走上城头,举目望去只见远处数十骑兵正向西南方向疾驰而去,身后传来鼓声那是各个城门示意已关的信号,许绍命人去擂鼓让父亲知道北门已关。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郝吴伯看着这些骑兵的动向道,话刚说完他便回过神来:西面是去往安陆的方向。对方似乎是要在那边拦截城中派出的人去通报消息。
许绍望向西面安陆方向眉头紧锁,如今孝昌城算是安全可接下来怎么办就有说道了,澴岳郡守田开既然带着人来刺杀父亲那澴岳郡落入敌手已是毋庸置疑,这样一来澴岳郡北面的百雁关是否还在安州控制中就有疑问。
百雁关防主是岳州刺史的心腹所以他本人反叛的可能性不大,但此次对方似乎是策划已久那么百雁关是否会被偷袭或发生兵变也未曾可知。
“若是百雁关失守那岳州可就不得安分了...”许绍看着城外喃喃自语道。
。。。。。。
武阳关,关前山路上大队士兵正在前进,安州总管司马尉迟顺走在队伍里若有所思,数日前他率军殿后待得平阳百姓都南迁进入山路才撤退,没过多久豫州军的骑兵就冲到了平阳城下。
平阳城已经被付之一炬留给豫州军的不过是残垣断壁,从策划袭击平阳到夜袭拿下城池迁移百姓直到现在全军安全撤入山里一切都那么顺利。顺利到让人有些不安。
回顾起全过程,尉迟顺似乎抓到了什么想要细想却摸不着头绪。当初出兵奇袭时所有能想到的问题都已考虑并分析过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隐患。
“司马,这战事顺利却眉头紧锁可是有什么疑虑?”一名将领问道,尉迟顺想了想便问南迁的平阳百姓如今到了那里,对方说听信使通传已经平安抵达应州。
应州州治永阳城是安州东路军的驻扎地也是粮草转运的集结地,尉迟顺此次袭击平阳迁移百姓南下第一个安置地就是永阳,为了以防万一他在永阳布下重兵一来看守平阳百姓二来也是护着粮草,数万军队分散在武阳关、平靖关每日消耗的粮草十分可观所以永阳不容有失。
“永阳...山路...百姓...”尉迟顺念叨着,忽然他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一件事情来:那年南朝梁内乱,占据蜀地的梁国宗室萧纪在益州称帝随即沿江而下进攻梁国新都江陵,父亲尉迟迥奉命领兵从关中进攻益州而他也随同出征。
蜀道难行大军分出一部走平林旧道出其不意的绕过梁军关隘,当时他记得父亲命这股精兵换上平民服饰翻山,途中遇见山民也没人想到这是敌军,待得平安绕过关隘后这只精兵直接袭击潼州,当时镇守潼州的守将以为是敌军主力抵达吓得未做抵抗直接投降。
‘不可能,永阳守军众多对方不可能做到。’尉迟顺想到了某种可能不过还是自己否定了,这种错误他不可能会犯所以就算有人混入平阳百姓之中来到永阳城也掀不起大浪。
不知何故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个地方:安陆。以武阳关这一路出了山要是往南走过了岳州再往西去安陆路途大概一百四十里,若是出了山往西去应州再拐向南去安陆那就是一百二十里。
安陆...有总管长史镇守应该是没问题,再说那成日里疑神疑鬼的女婿不是也领军回到安陆了么,这小子之前把一个好端端的府邸弄得戒备森严像是防贼一般想来对于城防也会上心。
尉迟顺思来想去没想到什么问题索性转回心神。一想到女婿他就随后想到女儿。算算日子女儿应该是生了也不是到是男是女。女婿新纳的小妾抢先生了个儿子弄得这几个月来女儿也是心急火燎。
一路走一路想转眼就来到距离武阳关不远处,关前这段山路有士兵正在督促青壮修补,此处山路东侧是陡壁而西侧是陡坡,几日大队人马经过导致西侧路沿有些垮塌故而为了避免进一步塌方需要及时修补。
因为之前有平阳百姓经过关隘的缘故守军征发了一些青壮补路,这些都是有家小且搜过身绝无问题的男子,待得补完路后再让他们南下和家人团聚。
为了防止走山路马匹忽然受惊坠坡将领们并未骑马而是步行,经过施工地点时众人俱是靠向陡壁一侧,正行走间忽然有几名青壮将锄头一扔嚷嚷起来:“你虐待我等。我要找司马告状!”
监工的士兵见状破口大骂何时虐待过你们,尉迟顺闻言眉头一皱停下脚步,他之前三令五申不许士兵虐待百姓以及被征发从军做事的青壮未曾料竟当场撞见‘恶行’,身后跟着的将领见状上前制止冲突并转向尉迟顺方向说道:“闹什么闹,司马在这里你胆大包天了不是!”
他的本意是让士兵知道总管司马就在身边可话音刚落那几个闹事的青壮忽然向着尉迟顺冲了过来,事发突然许多人反应不及而跟在尉迟顺身边的护卫倒是反应迅速挡在面前,几名青壮竟不管不顾抱着挡路之人向一边陡坡跳去。
顷刻间保护尉迟顺的护卫便被清掉,剩下两名青壮不顾他拔刀乱砍直接扑了上来,一人脑袋被砍做两半而另一人也不避刀锋一把抱住他的腰随后向路沿滚去,众人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尉迟顺就这般被那人抱着滚下陡坡。
。。。。。。
平阳城。一片残垣断瓦,豫州总管司马皇甫绩面对满目疮痍颇为心痛。一名部将来到他身边禀告说全城房屋损毁九成,各处城门俱已被烧毁。
“安州逆贼的手脚倒是利索,不要说人就是一只猫都没留下。”另一名将领则是不住冷笑。
“平阳城两千余户将近上万人,逆贼此时心里怕是乐翻天了。”皇甫绩说完回望桐柏山方向,片刻之后微微一笑:“正所谓乐极生悲,我倒要看看尔等是如何后悔的!”
皇甫绩去年七月出使安陆代表朝廷和宇文亮媾和,双方握手言欢之后为朝廷争取了宝贵的数月时间皇甫绩也因此得到提拔,因为尉迟迥的伪周一直威胁着亳州总管府所以后来他被丞相杨坚调到那里任职。
未曾料赴任途中亳州总管府局势恶化丢掉大部州郡故而职务取消后来转任豫州总管司马,今年六月战火重燃安州成了豫州总管府的心腹之患。
豫州东部的亳州已落入伪周之手,北部盘踞着尉迟惇的大军,西部的荆州总管府被安州军席卷,南部的安州军偏师又如同一把匕首抵在豫州的腹部。
豫州是四面受敌,东面和南面要防,北面的洛阳西面的荆州要支援,就因为尉迟顺率领的偏师在南部虎视眈眈让豫州的兵力调遣受到极大掣肘。
要是南下攻打的话山路难行且义阳三关地势险要仓促之下很难攻下,攻不得又要安排兵力防守就这样耗了月余,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皇甫绩想出了一个计策:欲擒故纵。
把平阳当做一个饵让对方吞下,这是一个毒饵而所谓的毒就是混在百姓里的士兵,安州军若是拿下平阳城必然守不住所以放火烧城裹挟满城百姓南迁几乎是免不了的,那些混在百姓里的士兵便能趁机进入安州地界。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精选的士兵提前混入百姓中,面对己方故意露出的破绽安州军没能忍住一口咬了过来并且吞进肚里。
“既然胃口这么好吞了毒饵,那就安心等着肠穿肚烂吧!”(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猜测
傍晚,安陆城东门外军营灯光点点,西阳郡公宇文温正和一众手下将领商讨军情,今天下午城内接连发生大事,他和总管长史以及总管府衙遭到袭击,虽然最后都安然无恙但敌方策划这个袭击行动之后还有什么下一步动态必须提防。
“方才岳州的急报传来,孝昌遇袭刺史许法光也是在家中遭到刺杀所幸并无大碍,孝昌守军击退贼人,城池无忧。”宇文温在通报最新情况。
今日安陆城被搅得不安生而东面不远处的孝昌也是鸡飞狗跳,事发突然两处都是伤亡不小不过还好最后扛住了,根据宇文温手下拷问俘虏而得的口供,这伙人是扮作平民混在平阳南迁的百姓中通过武阳关南下进入安州地界的。
有了这些口供,坐镇安陆的总管长史段晖等主要官员发觉事态严重:对方是有备而来,澴岳郡守田开刺杀岳州刺史许法光意图夺城那么这就意味着澴岳郡已投入敌军也就是豫州军那边,澴岳郡以北的百雁关怕是凶多吉少。
百雁关若是丢失那么北面的豫州军极有可能派兵南下,事不宜迟段晖立刻调集兵马前往岳州州治孝昌汇同岳州兵马一起北进,先收复叛乱的澴岳郡然后继续北进支援百雁关,与此同时还通传消息给东面的黄州总管府要援军。
“对方策划如此周密想来拿下百雁关后不会作壁上观,无论如何也要将豫州军堵在澴岳郡以北。”杨济分析道,这一个阴谋让人想想就发冷。若是今日被对方袭击得手怕是整个战局都要为之一变。
“应州那边如何应对?”马军幢主史万岁忽然发话问道。这些潜入安陆的敌军士兵是从武阳关南下的。因为武阳关守军兵力众多的缘故他们没敢发难抢关,出了山后东面是澴岳郡治澴岳西面是应州州治永阳,澴岳反叛那么永阳是否安然无恙也是个值得注意的事情。
在平靖关、武阳关驻扎的军队消耗许多粮草都是从永阳粮仓里调拨,若是此次南下的敌军士兵袭击营寨放火烧仓那所导致的后果也十分严重,粮草供应不足的话关隘守军只能减少并无力北上袭扰豫州地界州郡。
“永阳有大军镇守兵力不少,敌军怕是掀不起浪。”步军幢主田正月接上话,他和几个幢主都认为敌军进入安州地界的兵力有限,就算澴岳郡守田开做内应。双方累计起来可用之人要守住澴岳城又要偷袭百雁关又要袭击孝昌还得到安陆刺杀搞乱这就已经捉襟见肘哪里还能分兵以卵击石去袭击永阳。
“袭击永阳不大可能,敌军的想法首先就是在安陆刺杀我方重要人物弄得群龙无首同时拿下百雁关,若是我方乱作一团他们便挥师南下捅刀。”军主陈五弟说出了大家都颇为认同的一个可能。
如今安州大军主力在荆州地界攻城略地进展顺利,豫州军若是能凭借此次谋划得手在安州军的腹部捅上一刀那么就会事半功倍:坐镇安陆的心腹没了安州总管宇文亮只能带兵回来亲自压阵而大军在荆州的攻势必然减弱,豫州军占据了义阳三关中的百雁关以及南面的澴岳郡便有能力威胁安州那就改变之前只能一味死守申州的窘境。
“日防夜防对方还是出手了,这几日大家要多张个心眼免得为人所趁。”宇文温说完喝了杯水,“我军的职责是守住安陆城,只要安陆稳如泰山那敌人就没办法掀起太大的风浪!”
今日在总管府官衙议事时宇文温主张由他带兵立刻前往岳州收复澴岳郡,正所谓兵贵神速就算百雁关丢了可只要在豫州军南下抵达澴岳之前将城池夺回那对方也没办法再进一步,对于这个主张段长史等人同意了后半段否决了前半段。
宇文温不能离开安陆甚至连麾下新军都不能走。总管调宇文温回安陆的用意就是以防万一:一旦段长史出了什么意外有宇文温以及手下新军在没人能兴风作浪。
以今日为例,要是段长史遇刺身亡还有宇文温这个安州总管次子可以镇住局面。他的身份可以收拢忠于总管的官员、将领在一起避免出现群龙无首的状况,有能打的新军在手那些试图在城里凭着部曲发动兵变的人也得掂量掂量。
“无论城中发生什么动静,未得本将指令都不得轻举妄动免得让人调虎离山。”
“在无本将进一步指令之前一切按照预案进行,东门依旧由我军把守要多放拒马但无论昼夜都不许关闭以便及时支援城里。”
总管长史段晖控制的军队大多驻扎在安陆城内,宇文温的新军从成军之日起就在城外扎营,如今他们计议已定来个内外相守把任何敢有动作的势力慑住。
“统军,末将斗胆,请问统军是否在担心对方还有阴谋?”史万岁问道,他发现宇文温虽然赞同大家对局势的判断但似乎仍然心有所思。
“不错,本将一直很在意一点,对方似乎有个环节是多余的。”宇文温环视在场众人一圈后说出心中疑虑,杨济正要开口却又忍住了因为他看出来宇文温是让幢主们多思考,果然片刻之后幢主郝大胆试探的说莫非说的是袭击孝昌。
“正是,大家想想看,豫州方面煞费苦心策划如此行动其要点有二....”宇文温开始和手下探讨,他先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
以平阳为饵让安州军吞下,早已潜伏的士兵随着百姓南下进入安州地界后摆脱监视来到澴岳郡守田开处,最关键的两点来了:扮成安州军北上偷袭百雁关,南下混入安陆刺杀留守的总管长史等人。
这两件事不需要通过袭击孝昌才能完成,甚至袭击孝昌都算是多此一举:孝昌东面是黄州总管府西面是安陆,就算奇袭得手那接下来怎么守,就他们这点人哪里顶得住两边围攻,把袭击孝昌的人手都投入到安陆去刺杀那成功率不是更高?
豫州方面就算拿下百雁关能够挥师南下可孝昌城对于他们来说有些鸡肋,百雁关到澴岳大约七十里,澴岳到孝昌大约八十里,三地就是一条直线很容易被切断,尤其最南端的孝昌就算占了被左右两边一掐就是绝地。
澴岳被围那豫州军从百雁关还能出击支援,可与此同时孝昌被围他们拿什么来救,所以宇文温认为袭击孝昌就是多此一举。
有人猜测莫非田开与许使君有仇所以欲先除之而后快,但另外的意见是报仇只冲击刺史府邸即可没必要夺城门,种种表现看来对方确实是想拿下孝昌。
“孝昌离西面的安陆不过四十里,距离东南面的黄城也就一百多里,要是这里被占了我方毕定心急火燎的调兵攻打。”宇文温说完再度环视众人一圈,“兵法有云:攻其必救,那么问题就来了...”
“本将猜测对方袭击孝昌是‘攻其必救’,待得我方兵力都往孝昌或澴岳这边集中后他们定然要对某个目标下手!”
。。。。。。
数股骑兵分成前、中、后三段在官道向北疾驰,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在地面拉出长长的背影,前方数里外一座城池轮廓依稀可见。
“队主,是否先休息一会,马匹有些吃不住了。”一名骑兵说道,他说话的对象是一名身着筒袖铠的男子,那人闻言点点头示意停下。
他们是南边孝昌城派出的骑兵前往已经反叛的澴岳查探敌情,因为军情紧急他们明知路上极大可能会有埋伏却依旧不顾一切赶路,唯一所做的应对之策是分成前、中、后三段,要是遇伏至少能有过半的人活着回去报信。
从出发到现在他们一路上都没停过,眼见着澴岳城就在不远处一会冲到城池附近免不了一场恶战所以特地休息一下恢复体力,孝昌到澴岳大约八十里眼见着跑了这一大段路都是平安无事他们都有些纳闷:说好的伏兵呢?
今日孝昌遇袭,澴岳郡守田开刺杀许使君另有贼人袭击城门,一番恶战之后贼人悉数授首而孝昌派出的信使也突破城外游骑的拦截前往安陆告急,待得援军过来之后上官便命令他们这一队骑兵即刻前往澴岳侦查,按常理来说对方肯定要在路上拦截或在险要之处设伏,原以为是九死一生的出行直到现在都是平平安安。
“事情有古怪,搞不好就在前面哪个地方有埋伏,大伙都要小心些。”骑兵队主鲁节语重心长的吩咐道,“一会注意绊马索!”
“队主,让我去前边趟,大伙有老有小的就我光棍一个。”一个士兵主动请缨,旁边的几个却是不以为然的笑笑:“绊马索又不一定开始就拉起来,你小子单枪匹马的谁稀罕,那帮鸟人定是放你过去等后边人多的近前才拉!”
“看命,大伙一会儿小心些,是死是活那就看命把。”鲁节也是不以为然,在战场上看惯了生死已经不像当初那般患得患失了,厮杀中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运气。
无论是裨将、队将还是士兵,无论是百战老兵还是稚嫩新兵上了战场只要运气不好都会丢了性命,从马上跌下来若是命大的连伤都没多少可倒霉的就会折断颈骨,混战中流矢乱飞运气好的怎么都伤不到可倒霉的被擦破皮没几日破伤风就死了。
“都记着了,大军随后就到,我等一来是开路二来是打探澴岳城虚实,有活着过去的就绕着城池骚扰...”
“等大军到时那帮吃里扒外的混蛋一个都跑不掉!”(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这不可能!
澴岳城头一片寂静,因为已过落锁时辰所以大门紧闭,城中炊烟袅袅时不时传来犬吠声,一切看起来似乎和平时无异,城外不远处一个树林边缘十余骑正伫立不动远眺着城内。
“队主,墙头没多少人,似乎和平时无异啊。”一名士兵说道,身边数人也是默默点头。
“这帮鸟人装神弄鬼?还是以为孝昌城被吃定了所以放宽心睡了?”鲁节望着城头也是喃喃自语,方才他们在离城数里外休息片刻之后继续前行一路有惊无险的来到这树林里,见着澴岳城不太像是被叛贼据城自守的样子他们有些纳闷。
“要我说定是装疯卖傻,让往来之人以为城里一切正常待得进了城便左右一拥而上拿下!”又有人如此猜测,旁人闻言反驳说如今大门都关上了你去哪里找人来给对方‘左右一拥而上拿下’,对方守备看起来很普通没有一点如临大敌的样子。
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判定这澴岳城叛军麻痹大意,对方肯定以为郡守田开去袭击孝昌城必然得手所以防备松懈,那么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后续跟来的骑兵已经进入树林,鲁节看了看这将近一百的部下心中有了个大胆的计划:装作田开派回来报信的骑兵骗开城门,只要坚持一会后续的同袍便可以趁机冲入城去。
“如今是晚饭时间,那帮鸟人大约是在吃饭哪里想得到我等赚开城门杀进来?”鲁节循循善诱,试图说服部下也是说服自己冒这个险。
他认为对方似乎戒备心很弱看样子豫州军应当还未入城,己方将近一百骑兵只要一冲进去把主谋给咔嚓了余下的士兵大约也就是盘散沙。所以只要申明田开袭击孝昌失败授首而平叛大军随后就到那基本上局面就会稳下来。
己方将近一百人只要坚守过夜到明日大军抵达一切就已成定局对方想再反复已是不可能。立下如此大功定然有赏赐。许使君赏罚分明定然不会亏待就算不幸阵亡凭着抚恤家里老小也有了着落。
“如何,这风险大可功劳也大。”鲁节越说越激动,立大功的机会就在眼前只要自己小心些伤亡也不会太大,当然若是情况不妙他们有马也能逃得掉。
秋风习习掠过树林,落叶缤纷尘土飞扬,夕阳将近沉入西山天色渐渐昏暗,不知过了多久树林外官道上出现十余骑向北面近在咫尺的澴岳城疾驰而去。
鲁节领着部下在树林里紧张的看着那十几骑的背影,余下数十人已经在树林后等他的信号。之前接近城池时为免尘土飞扬为守军看见他们都是策马缓行来到树林所以对方不可能察觉,只要那十几名同袍控制城门他们策马冲过去不需要多久便能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选定去赚城门的十几人都是个顶个好手,出发前鲁节当着所有人的面保证若此次赚门不成即便他们不幸阵亡那袍泽们必定凑份子作为抚恤分毫不少都交到家属手里。
那十几人策马向城门靠近,鲁节等人的心也几乎提到嗓子眼,如今已是黄昏按理如无紧急军情守城官兵可以不开门,要是拿不出令牌、官方文书之类的凭证甚至还会被当做贼人当场射杀。
这个时候就算骑着马但离城太近要调转马头离开需要时间而且是将后背留给对方,只要弓箭手不是瞎子基本上就是箭无虚发,如今澴岳守军已经反叛只要一个应对不当让他们窥出破绽那这十几人怕是有来无回。
“老天保佑,开门,开门...”鲁节看着那模模糊糊的城门喃喃自语。他看见自己派出的手下已经来到城门下,城头亮起灯笼似乎有几个人探出身子。看样子似乎是在盘问。
旁边几人也是屏气息声连大气都不敢出个个都盯着城门目不转睛,刹那间似乎周围都静了下来而视野里只剩下那模糊不清的城门。
不知过了多久城门处有了动静大门缓缓打开,眼见着己方同袍猛然向城里冲去鲁节兴奋的起身向后跑:“快!快!冲进去!”
。。。。。。
夜,澴水边营帐连绵,从孝昌出发的安州军队正在宿营,此处为地势较高处亦在官道旁故而无须担心半夜发大水也方便扎营拔营。
一处大帐内,岳州刺史许法光正就着烛光看书一名医官则在旁边帮他右肩换药,今日遇袭时事态紧急许法光只是仓促间处理了一下伤口便指挥平叛待得控制局面之后还没得喘口气便带领州兵汇同安陆派来的援军一起北进收复澴岳,伤口接连这么一折腾又有些迸裂刚好现在宿营有了时间许法光便让医官重新换药包扎。
兵贵神速,澴岳郡反叛而其北面的百雁关凶吉莫测所以要赶在豫州军南下之前收复澴岳然后立刻北上,若是百雁关还在己方手中最好若是已经失守那么澴岳郡治澴岳便是抵抗豫州军的最前线。
“田开...澴岳...”许法光眉头紧锁反复念着这两个词,身为刺史而属下反叛结果他却事前一点风声都未探到已算是失职,所以这接下来的平叛须得他亲力亲为。
孝昌到澴岳路程约八十里,正常行军要两日自然是不能如此拖沓,急行军只要一日但到了城下后士兵们怕是要累得不行兼之半路多半会有伏兵所以只能边探边走,到半路扎营过夜次日留下辎重赶路争取中午能够赶到。
一名士兵在帐外禀报说先前派出去哨探的骑兵已经回营申明有紧急军情上报,许法光闻言便让对方入帐,大军出发时他派出一队骑兵开路并下令若是一路无阻就冲到澴岳城外查探敌情。
许法光心中默默算了下时间这些骑兵大约也是到了澴岳打了来回,也不知道带回来的是不是坏消息,帐外脚步声响起随后门帘一掀一名士兵在他人引领下走入帐来。
那士兵一进来便禀告澴岳出事了。许法光苦笑着说知道澴岳出事不用你重复。具体军情例如敌军人数多少。城防情况如何才是你要禀报的事情。
“回禀使君,我等已入澴岳城,发现一切如故并无反叛!”
许法光闻言一拍书案两侧猛然冲出几名甲士将那士兵按在地上,他看着这人冷笑着开口说道:“好大胆,还敢回来逛本官!”
澴岳没有反叛?这不可能!这么多蛛丝马迹指向澴岳已叛否则郡守田开也不会带着人南下袭击孝昌!
他判定眼前这名士兵随队前往澴岳遇袭被俘投降,敌军派他回来花言巧语使得大军放松警惕最后来个半夜袭营亦或是拖延时间。
“使君!小的所说句句属实啊!”那士兵拼命挣扎着,他说是和几名同袍奉了队主鲁节之命赶回来禀告绝无说谎,许法光知道鲁节是可靠之人不会投降便问他是否带有暗语回来。
那名士兵将暗语一说许法光不由得愣住了。这暗语确是他和鲁节约定好的无误,为防鲁节落入敌手受不住严刑逼供还特别定下阴阳口令两者之间只差二字。
“你说,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士兵见许法光发问便将事情从头到尾详细的说了一遍:他跟着数十名同袍在队主鲁节带领下骑马向澴岳急行军一路上有惊无险,到了澴岳城外发现守备比想象中要松懈许多鲁节便派人冒充郡守田开手下赚开城门随即一行人冲了进去。
“冲进去了?然后呢!”许法光听到这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等冲入城内一番折腾之后和领兵前来的澴岳防主对峙,对骂了许久之后发现他们竟然不知田开反叛之事!”
未得许法光回过神来那士兵继续说下去:澴岳防主只知道田开今日南下孝昌去办‘紧急公务’,所以他们诈称是田开手下回城时守门官也没想那么多便开门,后来双方短兵相见对骂时才知道田开刺杀许法光并且袭城。
“对方还以为我等是豫州军派来偷城的,为证清白特地带着鲁队主在城里走了一圈,队主未发现异常特地让我等几个赶回来报信。”
“田开南下时自带了所部亲信而其余郡兵未曾调动一兵一卒。”
“澴岳无事...澴岳无事...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啊!”许法光闻言呆若木鸡。这和他意想中的军情大不相同,本以为按着最坏的打算来看澴岳已被豫州军夺下可如今城池竟然没事!
按照之前从安陆传来的消息。豫州军派士兵扮作百姓翻过桐柏山南下,在田开的协助下袭击孝昌并潜入安陆刺杀总管长史以及西阳郡公等人,根据大家的判断田开应该在这些人的帮助下先控制了澴岳甚至偷袭北面的百雁关。
百雁关若是落入豫州军手中威胁极大所以安陆立刻派兵前往孝昌和许法光率领的州兵汇合然后北上平叛,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澴岳、百雁关这两处而能够调动的兵力也都是在往这两个地方走防的便是豫州军从百雁关南下。
现在竟然发现澴岳未曾有变,那对方到底在搞什么?
按照用兵的思路,豫州军拿下百雁关后再控制澴岳那么对安州的威胁极大:澴岳东面一百二十多里是黄州总管府的北江州州治鹿城关,南边八十多里是安州总管府的岳州州治寿昌,西面二十多里是武阳关山路出口再往西四十多里是应州州治永阳,拿下澴岳就像一把匕首顶在安州总管府腹部可为何对方不动手?
难道这股潜入安州地界的豫州军除了要拿下百雁关就只是混入安陆刺杀以及袭击孝昌?这不可能!
许法光认为对方策划如此大的一盘棋不可能就此收手,他思考着对方极有可能袭击的目标:首先是想到西面的永阳,那里是安州东路军粮食运转之地不过有大军镇守不可能会被少许豫州军偷袭得手,接下来是东面的鹿城关但那里是黄州地界有蓄势待发的军队支援想来也不可能。
难道不光是要拿下百雁关还想着偷袭武阳关?(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没有什么不可能
夜,安陆,宇文温在护卫的簇拥下走在大街上,为了防备刺杀他没有骑马,前方便是府邸而街道上已无血迹,今日在这段街道发生的打斗弄得一片狼藉血迹斑驳可在西阳郡公府邸护卫进行了‘专业洗地’之后已恢复正常。
“张头领操练得不错,府里护卫把这地洗得蛮干净。”宇文温满意的点点头,这一路走来丝毫血腥味都没闻到,就着灯笼的光照看上去地面和平日没多大差别。
跟在旁边的张鱼没有答话而是警惕的四处张望,周围街角旮旯黑影里似乎不时有人望向他们这边,见着灯笼上标着的图案后却又纷纷沉默下来。
这是宇文温在府邸周围布置的暗哨,因为白日遇袭的缘故他调了一幢士兵在府邸周围民居分散驻扎——当然‘借宿费’肯定得给足,一旦有事只需一个信号就会有数百人冲出来‘挥刀乱砍’。
临近府邸大门,围墙上一人探出头来望了望随后转头低喊郎主回来了,片刻之后大门微开数名护卫闪了出来,他们见着是郎主宇文温一行人便散开向外警戒,待得宇文温领着人入府后他们退入门内将大门再度关上。
“外边值夜的士兵都有夜宵了么?”宇文温边走边问,刚迎上来的宇文十五说早已安排好,宇文温又问旁边的符有才府里值夜的护卫是否用过夜宵,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点点头:“很好,今夜你两个就辛苦了。”
宇文十五和符有才闻言躬身行礼:“这是小的应尽之责!”
“放宽心,白日让你俩和值夜的人补觉补个够。”
宇文温沐浴更衣去掉一身血腥味和汗味后分别到夫人尉迟炽繁以及侧室杨丽华那里报平安。随后他换了一身喜庆的红袍来到一处小院外。
这不是什么恶俗的变装癖而是事出有因:今日是他纳萧九娘入门为妾的日子。正常来说纳妾没必要如此繁文缛节但宇文温还是决定做完全套。
小院里张灯结彩几名侍女见他来了之后躬身问安。宇文温点点头踏步向前推门而入,房内红光映照淡香扑鼻,萧九娘身着嫁衣亭亭玉立,一旁的侍女见着郎主进来便低声告退。
“用过晚膳了?”宇文温问道,见萧九娘应了一声后上前牵着她的手来到案桌边坐下,一名侍女端着一壶酒两个酒杯进来放到案上后亦是告退。
“今日是我纳你入门的大喜之日奈何肖小作祟让九娘受惊了。”宇文温边说边斟酒,萧九娘知道这紧接着便是‘交杯酒’不由得羞涩起来。
今日一场变故几乎让她崩溃总认为自己不祥所以才会生出祸事,入了府后见着宇文温外出平乱也是惴惴不安生怕对方有个三长两短。坐立不安了许久之后终于见着新郎归来她已不知如何说话。
“莫要胡思乱想,我,是不会被自己女人克的。”
萧九娘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今日贼人作乱不如改日,宇文温闻言不以为然:“螳臂当车,他们掀不起风浪,府里戒备森严是为了让大伙能安心睡个好觉。”
“将军,若是贼人又来呢?”萧九娘开始‘忧心忡忡’。
“这不可能。”宇文温不以为意。
“可...要是有军情...”
“到时再说。”
“将军,若是今晚..会不会误了大事...”
“有可能。”
“啊,那那...”
“这世间,没有什么不可能。九娘莫要找借口了。”宇文温说完将酒杯递给萧九娘,对方羞涩着与他喝了交杯酒。
“愿意做我的女人么?”他转入正题不给对方一丝找借口的机会。所谓结婚恐惧症莫过如此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然并卵’。
见得萧九娘红着脸点点头,宇文温继续问道:“九娘可知庾开府?”
萧九娘闻言想了想问这庾开府莫非是开创“徐庾体”的庾信庾子山,她学字读诗的时候曾听舅舅提起过这个人,宇文温点点头说正是此人。
庾信,字子山,他是这个时代久负盛名的文学家、诗人,出身于“七世举秀才”、“五代有文集”的家庭,原为梁国人后来西魏攻克江陵处死梁元帝后当时在长安作为梁国使者的庾信便被羁留不得离开。
他学识渊博而才华为西魏——后来的北周朝廷赏识,王侯将相争先与其相交,后来加官进爵得开府仪同三司故而世称“庾开府”。
“庾开府所作《和咏舞诗》有云:洞房花烛明,舞馀双燕轻,顿履随疎节,低鬟逐上声...”宇文温念道,萧九娘听着面色更红。
“步转行初进,衫飘曲未成,鸾回镜欲满,鹤顾市应倾...”宇文温一把将她抱起向卧榻走去...
房外,侍女们见着烛光摇曳阵阵春意袭来不由得面色一红向外退出数步,张鱼干咳一声摸摸头转身离开。
。。。。。。
凌晨,应州州治永阳,烈焰焚城杀声震天,深夜里忽然爆发的叛乱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而守军伤亡惨重。
披头散发的应州刺史赵榆声嘶力竭呼喊着指挥手下御敌,他的身后是堆积如山的粮仓,而他的面前是浴血奋战的手下,不远处则是如潮的敌军。
永阳为安州东路军要地囤积着供应数万大军的粮草也驻扎着数千士兵,谁也没有想到有敌人会袭击永阳,谁也没有想到敌人会在深夜来袭,谁也没有想到敌人就在他们身边。
“使君,前边快撑不住了!”一名将领焦头烂额的禀报着,他的部下在路口御敌而对方人多势众兼之疯狂无比导致伤亡惨重。
“你撑不住也要撑,后面就是粮仓要是烧了你我都要以死谢罪!”赵榆声音沙哑着说道。事发突然永阳驻军没能集结起来被敌人分别挡在各处。对方拼了命要进攻这里的意图很明显是要放火烧仓。他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撑到援军到来。
安州总管司马尉迟顺率领的东路军虽然对外号称有七万余众其实没有那么多,不过分散在平靖关、武阳关驻守的士兵也有上万人,永阳城囤积着大量粮草便是为了供应这两处军需若是粮仓被烧那两处关隘的存粮顶不了多久。
永阳不是没有兵只是因为分了几个军营驻扎的缘故被敌人所趁,对方似乎是挡住各条通往粮仓的要道而另一拨人则悍不畏死的向粮仓突进。
“火箭,他们放火箭了!”一名士兵大声喊着,赵榆闻言抬头一看只见对面射出十余只箭头着火的羽箭如同流星般掠过他们头顶向粮仓飞去。
“快,组织人手救火!”他高声向一名部将喊着。粮仓为防火重地各种救火之物一应俱全,平日里就设有许多的大水缸蓄水以备救火之需。
粮草被水淋了之后容易发霉但是权衡利弊还是救火为大,对方眼见急切之间攻不进来射出火箭意图点火烧仓也是意料之中,只要及时用长竹竿将射中粮仓的火箭打落那就能阻止火势蔓延。
自从六月战事燃起之后赵榆就没有睡好觉,他身为应州刺史将粮仓周围清了一遍把原先那些破烂的木屋全部拆掉居民迁到城中别处免得哪天失火引燃粮仓,看守粮仓的州兵也是整顿了一番强调了各类注意事项免得哪个夯货玩火烧身。
“再擂鼓,让援军动作快些!”赵榆急得满头大汗,永阳城池狭小所以驻扎的军队很多都在城外安营,原想着外有战兵内有州兵应当是万无一失未曾料竟然是内贼发难。
五月中旬桐柏山巴蛮作乱袭击永阳城为官军所败俘虏了数千人,原本是要等着分配到各州郡做苦力没曾想六月初大战开始而永阳城驻扎数千兵马正好让这些巴蛮去做杂务。
安州扼守着桐柏山东端的义阳三关所以北面的豫州军不可能过得来。随着战事发展局面对安州越来越有利所以对这些鱼腩般的巴蛮看管也略有放松,结果这稍一松懈就弄出祸事来。
今夜不知何人煽动导致原本老老实实的巴蛮们忽然在城里发动叛乱。手里拿着不知从何处弄来的武器向看守他们的士兵发难,因为大部分注意力都是放在城外的缘故所以城里守军一时间被打了个昏头转向。
城内有变那些驻扎城外的军队自然也不敢磨蹭赶紧入城增援,然而对方似乎是早有预谋在城里各处纵火堵路,受惊的百姓想要救火也被乱刀砍死导致全城大乱。
赵榆是在睡梦中被人喊醒的,在得知城中生乱之后他倒是回过神直接领着人往粮仓那边冲,行动之果断甚至连同家人也一起跑了过去丢下一座空宅,城里局势不明所以只要他能守住粮仓那家人也能保住,只要撑到城外援军进来那这些叛乱的巴蛮猖狂不了多久。
他一直认定不可能有敌人能够攻入永阳可如今看来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眼见着对面放出的火箭越来越多而粮仓里救火的人顾此失彼赵榆急得破口大骂:“一个时辰了,他们都在干什么!”
厮杀声越来越近,抵挡巴蛮的士兵伤亡惨重步步后退,对方疯狂的进攻甚至用一命换一命的代价前进,粮仓有两处出口守军要分兵把守又要组织人手去救火已经是顾此失彼,再这样下去不要多久便撑不住。
已经有少量粮仓着火,虽然火势未曾但是再拖延下去怕是会成蔓延之势,赵榆见着前后两难的地步不由得仰天长叹,他小心翼翼守了两个多月最后还是出事了。
叽里呱啦的蛮语响起,赵榆抬头看去只见对面的巴蛮们抬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门板当做盾牌挡在前面奋力前冲,他们不顾士兵们的刀砍枪扎顶着这些门板向前推,守军好容易抵挡住形成人墙后又有许多巴蛮踩着自己同伴肩膀向前跳来挥刀砍向守军,一时间双方混战在一起。
赵榆心知局面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若是不能撑住万事皆休,他拔出佩刀领着护卫加入搏斗:“诸位,随本官杀敌!”(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留下名来!
永阳粮仓南面一处街道,吴三田领着手下死守临时堆起来的障碍墙,他们已经阻挡进攻的安州军将近一个时辰可同袍到现在还没有把身后的粮仓点起来。
“刘老五到底在磨蹭什么,点个火都点不起来!”吴三田回头看看四处冒着火光的城内街道骂骂咧咧,虽然四处都冒出火光但最重要的粮仓方向依然没有多少亮光。
吴三田和刘成五两名队主领着手下于数日前乔装打扮混在平阳百姓里南下来到这永阳城,根据豫州总管司马的安排他们很快在永阳找到了内应。
“队主,那些巴蛮莫非真是窝囊废不顶用?还不如我等去烧粮仓!”旁边一人抱怨着,突袭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就这样还和粮仓守军纠缠了这么久,他认为那些巴蛮都是废物。
烧掉永阳城的大粮仓是他们此行的目的然而光凭着南下的上百名士兵依然人手不足,永阳除了州兵外还驻扎着数千安州军,就他们这些人去烧仓无异于飞蛾扑火,按照计划有内应策动城里的巴蛮俘虏一同起事,吴三田对这些巴蛮的战斗力有疑虑如今看来果然是不堪一用。
五月桐柏山南麓巴蛮袭击永阳兵败许多蛮兵被俘,六月时桐柏山北麓巴蛮袭击豫州总管府西南各州后来被平定,投降的蛮帅协助豫州军和永阳这边的巴蛮俘虏联系上,对方愿意协助‘王师’平叛。
这也是豫州军敢于派出精锐来永阳放火烧粮仓的依据,直到方才起事为止一切都很顺利,吴三田出于能力方面的考虑领着手下来死守街道而让人多的巴蛮跟着另一个队主刘成五去攻打粮仓。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很正确也很失败。正确的是吴三田领着手下在这里数次击退救援粮仓的安州军。错误的是让那帮巴蛮废物去攻打粮仓结果浪费了一个时辰都没能把火点起来。
这处街道是通往粮仓的必经之路。一路过来的两侧房屋已经被他们点燃并且找来用多辆装着土袋的推车组成障碍,冲来的安州军人数再多却无法在这不宽的街道施展开,因为房屋着火所以弓箭手无法上房顶放箭故而对方只得硬着头皮爬上障碍肉搏。
又有数人扛着几根刚拆下来的房梁赶来,他们用所有可以找到的东西加强着障碍墙,一次又一次打退了蜂拥而上的安州军,吴三田这将近百人的豫州军是百战精英虽然人数少但各个都是好手,无论是短兵相接还是徒手搏斗都是百里挑一,所以他愈发觉得本队守在这里是浪费。
总管司马皇甫绩定下计策选了他们南下时便做好了全军覆没的打算以及安排:所有南下的士兵抚恤翻倍。家中田地免赋三年。皇甫司马是丞相跟前的大红人所以说的话就是朝廷的决定故而吴三田对于战死永阳已有准备。
“废物就是废物,在豫州是废物,在永阳也是废物,早知如此我还不如直接带着人去冲击粮仓。”吴三田恨得牙痒痒,守了一个时辰己方伤亡过半击退了至少五倍的敌军
按计划这些在永阳做苦力的巴蛮俘虏是一大助力可如今明显不靠谱,他觉得如果是自己带人去攻打粮仓而对方来堵路的话如今就算被安州军冲了进来也能在战死之前把火点了弄成燎原之势。
“队主!又有人过来了!”一名士兵喊道,其余人等提起精神准备厮杀,吴三田探头看去原本已经退得很远的安州军又冲了上来,他们以盾牌结阵慢慢推进就如同前几次一般但又有不同因为后边远远跟着的是骑兵。
“骑兵?骑兵也休想过!!”吴三田冷笑一声,他的身后还支着临时用长枪扎起来的拒马。对方要是敢策马跃过障碍那么接下来就会一头撞向长枪拒马所以下场一样是个死。
吴三田等人见着盾牌阵慢慢靠近也做好了厮杀的准备而弓箭手也开始弯弓搭箭,按着先前的战法他们是等到对方与己方接战时来个近射。几步步的距离只要面部一中箭就会被直接射穿头颅当场毙命。
对方逼近到距离这边还有十来步距离时忽然扔过来几个东西落在吴三田等人之间,他们低头一看却是几个裹着稻草的陶罐,正纳闷间陶罐忽然爆开随后大量白色粉末迎面扑来。
一股辛辣的气味透鼻而过随之而来的是灼热感连眼睛也有些睁不开,就在这时面前的安州军忽然向他们投出许多短枪猝不及防之下当场便有十余人被扎中。
“杀!”
随着一声暴喝,安州军顶着盾牌径直向他们撞来,原准备近距离放箭的弓箭手还没来得及瞄准空挡便被第二轮投出的短枪扎中,双方瞬间撞在一起。
冲上来的安州军个个戴着骷髅面具当先一人威猛异常,他先是用盾牌砸得一人脑袋开花随后拔起杆短枪当做棍子一抡将另一人打翻,在第三人冲上来时他拔出佩刀只两个回合便将其砍倒。
“来战个痛快!”吴三田忍着双目刺痛奋力迎战,他久经战阵什么场面没见过对方如此凶猛但自己也不是好相与的:人挤人的混战中无非就是一命换一命!他将长刀向着当面一人砍去而另一只手已经多了一把匕首。
那人带着骷髅面具狰狞异常但吓不了吴三田,眼见着对方挡下自己长刀双方已经接近于是将手中匕首对着其腹部一捅。
这一招救了他许多次所以很有信心能将对方捅翻然而此次却被看破,那人一把抓住吴三田的手腕随后一扭,力气之大让吴三田疼得抓不住匕首结果手一松掉了下来。
“我叫来护儿,记住了!”那人话音刚落将吴三田向前一扯,随后右腿膝盖猛地一提正好顶到他下巴。吴三田只听下颌咔嚓一声响似乎什么东西裂开随后一阵剧痛传来。
“清除障碍让骑兵冲进去!”
“安陆援军已到。贼人一个也别想跑!”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吴三田渐渐失去了知觉。
。。。。。。
安阳城西,刘成五领着残部以及败退过来的巴蛮向西门逃去,他回头看看粮仓方向满是遗憾。
奋战了一个多时辰好容易攻入粮仓开始点火可增援的安州军却也随后赶到,对方个个头戴骷髅面具凶猛异常,原本己方加上巴蛮的人数也不少多少可那些蛮人见了这帮人如同见了鬼一般掉头就跑导致功亏一篑。
方才逃过来的路上刘成五问过巴蛮何故如此慌张,对方有会讲官话的叽叽喳喳说了半天他才弄明白这些人今年五月袭击永阳时便是败在那些头戴骷髅面具的士兵手下,据说那日这些士兵手持长刀将他们砍得呜呼哀哉如同地狱恶鬼一般。
‘废物就是废物’这是刘成五的唯一想法,这些巴蛮被吓破了胆他也没办法独立支撑。按照安州军冲来的方向推断负责在半路堵截的队主吴三田和那些同袍恐怕已经战死,他们足足挡了敌军一个多时辰若是这些巴蛮能有吴队主一半的实力那么这粮仓早就烧起冲天大火了。
虽然心中愤愤不平但刘成五没有骂出声来因为后面的活路还在这些人身上,按照皇甫司马的计划此次袭击永阳无论成与不成撤退时都要借助巴蛮的门路。
对方生活在附近的桐柏山中,只要跟着这些人逃到山里那安州的追兵就鞭长莫及,安州地界翻过桐柏山去往豫州地界有三条要道,虽然有安州军扼守但在巴蛮的带领下同样可以走小路翻山所以这是他们逃生的唯一活路。
“功亏一篑,就不知道安陆那边如何了...”刘成五喃喃自语跟着队伍来到西门,此处在起事的时候便由城中‘反正’的巴蛮负责攻打,如今看着洞开的城门刘成五算是稍微欣慰了些:这帮蛮兵总算还有点用。
逃出城后回望永阳,冲天火光映亮夜空。此次起事他们在城中各处放火点燃民居倒是成功,只可惜最想点的粮仓还是没能烧起来。
不过也亏得全城到处着火。驻扎城外的安州军如今都忙着入城救火让他们得以逃生。
跑在前边的巴蛮叽里呱啦的和他说着什么但刘成五耸耸肩表示听不懂,对方见状便指了指西北方向那一片绵延山脉,刘成五倒是知道对方的意思:往那边跑。
那片群山就是桐柏山脉,如今已是深夜只要借着夜色逃离永阳在天亮前躲起来逃过搜捕,等到明晚再趁着夜色行军就能逃入绵延无尽的群山之中。
“大家动作快...”刘成五话还未说完悚然而立因为他听到了马蹄声,借着身后永阳城的冲天火光四下望去他和其他人很快便发现西南方向出现了许多骑兵。
也不能说多,两三百左右,但在这旷野里这些骑兵要想对付己方这些溃兵是易如反掌,逃是逃不掉的因为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战也是战不过的因为对方一个冲锋就能将己方击溃。
“今日我等便战死于此!”刘成五挥刀指向敌军,他和部下是百战精兵不是身边这帮吓得跪地求饶的鱼腩巴蛮,既然逃无可逃那便奋战至死也好过屈辱的死去。
马蹄声急促响起对方骑兵已经开始疾驰,双方距离一百多步足够对方把速度跑起来,但是刘成五及手下依然奋力迎敌,他们手中几乎没有长枪只能凭着佩刀接战。
哪怕一个人也好,哪怕只是一匹马也好,死之前都要拉个垫背的!
九十步,七十步,弓弦声响起骑兵向他们射出箭后冲在前方的骑兵荡起马槊冲来,刘成五被一只箭射中左眼随即脑袋一痛全身发软当场栽倒地面,骑兵如同秋风扫落叶般掠过这些飞蛾扑火的豫州军将其砍杀一空。
刘成五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左眼传来的剧痛甚至已经让他都痛到麻木了,拄着佩刀他勉强起身摇晃着面对再度冲来的骑兵。
“是条汉子,留下名来!”当先一骑大声喝道,左手持槊右手长刀对着他高高扬起。
“刘...成五!”
寒光一闪刘成五只觉得自己飞上了半空随后看见了下方一个无头身躯,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吾乃京兆史万岁!”(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结果
上午,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将宇文温吵醒,他想翻身却觉得右臂无法动弹转头看去落入眼帘的是萧九娘那张沉鱼落雁的面容。
昨夜二人圆房,宇文温担心萧九娘初经人事受不得粗暴采摘便想克制来个‘一次过’即可,未曾料意犹未尽之下还是‘梅开二度’随后二人缠在一起直到现在。
宇文温轻轻抽出胳膊随后起身,眼见着被褥只挡着萧九娘要紧的地方其余的一片雪白一览无余便小心盖好,看着被单上的点点落红他忽然有了抽个‘事后烟’的冲动。
‘洁白如玉,欲迎还拒’这是隐隐约约想起昨夜旖旎风光之后宇文温的心中总结,这位历史上闻名的绝色萧皇后如今已是自己榻上人,那什么杨广一边凉快去吧!
“小子,如今我算是你姐夫!”宇文温喃喃自语着忽然有些小激动,他开始畅想若是有机会见到杨广后的台词是什么。
‘我对你老婆很满意’这样太鬼畜了,‘我是你姐夫’这听上去和经典台词‘我是你爸爸’有些雷同所以过于俗套...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坐在窗前就着玻璃镜整理发髻,先前多亏杨丽华帮他‘灭掉’邪火否则今夜能否控制得住还未可知,连续几个月在军营里作息养成的习惯又开始起作用了。
正走神间忽然一人从后面拦住他的肩膀,两团柔软的触感从宇文温后背传来,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萧九娘于是转身将她揽入怀中,两人亲昵了一阵后方才分开。
“还疼么?”宇文温问道,萧九娘闻言面色一红随即摇摇头,她只是穿了件抱腰别无它物,宇文温担心着凉便将一件锦袍披了上去。
“夫人如今不方便以后再去问安。九娘今日就好好休息。”他瞥了一眼萧九娘那白皙的皮肤说道,和后世那些做美白护肤导致脖子成为黄、白分界线的女明星不同,萧九娘的皮肤可以称得上从头到脚都是纯天然的‘羊脂玉’。
萧九娘察觉到夫君的眼神只是偎依着不动,昨夜两人赤诚相见时夫君看着自己那痴迷的样子回想起来依旧让她羞涩不已,眼见着某种情绪就要死灰复燃宇文温干咳一声赶紧唤来侍女帮萧九娘梳妆打扮。
两人一起用过早餐,刚放下碗筷不久张鱼便来禀报:杨济求见。
书房里。宇文温和杨济隔案对坐,昨夜杨济在城外军营值守直到方才从永阳过来的传令兵带回消息他便急匆匆回府禀报:永阳发生叛乱后来已经平息,粮仓被烧但损失不大。
“他们果然是要对永阳动手,还是要烧粮仓啊...”宇文温冷笑一声,“到安陆斩首,袭击孝昌让我方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澴岳还有百雁关,其实最大的目标还是永阳囤积的粮草。”
昨日宇文温和麾下将领商议了半天总觉得豫州军此次派人南下的一系列活动中唯独袭击孝昌有些蹊跷,这孝昌对豫州军来说是鸡肋拿到手也守不住反倒像是某种声东击西的策略,在别人眼里‘多疑’的宇文温后来提出了一个大胆假设:对方可能是要袭击永阳。
他的依据有两个:首先永阳囤积着安州东路军的大量粮草。要是一把火烧了那么驻守平靖关、武阳关的安州军因为粮草接济不上恐怕再无力北出攻打豫州地界州郡。
其次,正因为粮草重要所以安州军防守的兵力不会少,豫州军派来南边的士兵人数有限正常来说不应该会飞蛾扑火但是永阳城有一只力量他们可以借用那就是被俘后做苦力的桐柏山巴蛮。
这些巴蛮会说官话的不算多平日里相互交谈也是蛮语所以串联起来倒是方便许多,如果豫州军士兵能和他们联系上约定内外一起发难以攻打城内粮仓为主那成功的几率不会小。
当然这一切必须有人做内应,正如岳州的澴岳郡守田开是豫州那边的内应,应州永阳城里搞不好也会有人成为豫州那边的暗桩,若是不考虑永阳城内巴蛮这一情况对方要想袭击成功就是妄想,所以大家的第一印象是永阳不可能会出问题。
袭击西阳郡公府被活捉的几个豫州军士兵只知道他们的使命是到安陆行刺至于其他的同袍做什么一无所知。宇文温关于永阳可能遇袭的猜测也就是纯粹的猜测没有实际证据支持,一番讨论下来众人还是认为小心为上派人去永阳走一遭。
“史幢主一行连夜赶路。还未到永阳便看见城中火光冲天。”杨济对昨晚情况进行详细说明,他虽然没有亲临现场但回来报信的士兵已经将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所幸来队主一行助战突破拦截,冲到粮仓时对方也是刚攻进去,放的火没烧多久便被扑灭,指挥守仓的岳州刺史身被数创不过性命无忧。”
“永阳驻军忙着扑灭城中各处大火,史幢主便在城外守株待兔果然遇见逃出城的巴蛮和豫州军残兵最后一举破之。”
“如此说来真是险象环生。眼下永阳无恙就看岳州的许使君能否收复澴岳以及百雁关...”宇文温开始担心起另一边的局势,如果百雁关甚至是澴岳都被豫州军控制住那就有得头痛了。
。。。。。。
山路上一列骑兵正在行进,因为道路崎岖的原因速度不是很快,这条官道沿着地势蜿蜒向上通向桐柏山东麓一角,而他们此行的终点——百雁关就在前方不远处。
“都记着了。一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慌张,镇静些。”当先一名骑兵向身后人说道,他是澴岳烽督烽长田章良奉命带着烽卒到百雁关查探。
澴岳烽位于百雁关和澴岳城之间正好是,自从去年五月安州总管宇文亮起兵反杨之后澴岳烽便成了一处重要警戒点,百雁关到澴岳沿途七个烽火台均属澴岳烽管辖如有异常便派出烽卒巡查。
“张二,你这几日当真没看走眼?”田章良问旁边一人,那人姓张家中排行老二故而都称其为张二,他是篱笆烽的烽长而篱笆烽是距离百雁关最近的烽火台。
换句话说百雁关要是放出烽烟那么接力的第一棒就是篱笆烽,若是篱笆烽没有注意到对方放出的烽烟就会直接导致消息没有能够往南传。
“老田!我那双眼睛是如何的你不知道?百雁关上有只大鸟飞过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张二信誓旦旦的回答,今日中午他刚要吃午饭却见澴岳烽的田督烽领着人急匆匆的赶来当面一句就是问百雁关有没有放烽火,见着对方一脸怀疑的表情他绞尽脑汁回忆了许久确定百雁关这一个月来都没见有烽烟。
但田督烽还是不信硬拉着他一起去百雁关,半路上特地交代一会到了关隘无论见着什么异常都不许慌张,听着老伙计如此紧张兮兮张二似乎闻出什么不对但箭在弦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莫要慌,我一会就说你在烽里好像望见关隘有动静特来看看,若是对方含糊其辞就随他们去。”田章良吩咐着,他今日也是被澴岳城里派来的兵围了许久问话才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今最紧要的就是确认百雁关是否无恙。
“许防主是许使君的族人,家中老小都在孝昌,若是他肯见我等的话说明百雁关没事,若是没能见到他也不要吭声赶紧走人便是。”
一行人嘀嘀咕咕赶路终于来到百雁关前,这百雁关为两座山头夹着前后都是一条峡谷,两头窄中间宽易守难攻地势险要为扼守南北通道的兵家必争之地据说春秋时这关隘便有了,古时曾经叫过黄岘关、广蚬关。
近得关来他们在拒马面前停下,哨兵上前查验腰牌,借着这个空隙田章良瞥了数眼关墙上的情况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关墙上士兵不多看起来俱是神情轻松的样子没有什么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
查验完毕拒马搬开,田章良一行顺利入关,当他报明来意要见百雁关防主时忐忑不安就怕对方一挥手周围人一拥而上把他几个拿下。
平日里田章良时不时巡查烽火台所以也会到百雁关走一转故而要见防主的要求也没什么突兀,如坐针毡的等了不知多久当他们见到许防主面色平常的出现在面前时均是一愣。
“田督烽找本将有何事?”许防主有些奇怪的问道,他身负守关重任这两个多月来无论关内外有谁要入关见他都是暗中提防免得被人刺杀丢了性命,现在见着田督烽等人表现有些奇怪他不由得心生警惕。
许防主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掷杯为号’唤出护卫将对方拿下时忽然听得田督烽问道:“防主,澴岳郡守田开刺杀许使君得手如今已占了孝昌了!”
“你说什么!”许防主闻言大惊,田章良见他表情不似作伪想了想便行礼告罪然后将实情一一说出。
“总管长史遇刺...许使君遇刺...澴岳却没事?”许防主听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按常理来说田开勾结豫州军弄出这么大阵势却没有控制澴岳当真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许防主,关中是否一切正常?”田章良最关心的就是这个,既然许防主安然无恙那基本上就能确定百雁关无异常但他还是想听对方所说以便确认。
“再正常不过了,从六月开始除了出去查探的自己人外这关前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也就是说豫州军什么的没有来犯?”
“不然尔等以为如何?”
田章良呆了半响才回过神来:预想中的豫州军攻占百雁关的事情竟然从未发生,那对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