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腥风起
江陵,皇宫内东阁竹殿旁,周国襄州刺史宇文明以及几名周军(安州军)将领及护卫正行走在回廊间,当他听近侍介绍说旁边建筑是东阁竹殿时若有所思沉吟片刻之后问道:“此竹殿乃重建之所吧?”
前方引路的近侍故作惊讶状:“君侯知古通今,原来也知道这东阁竹殿往事?”
明知道对方故作姿态恭维自己宇文明还是颇为受用,他平日里喜欢读书听士人讲述历朝历代故事所以对这东阁竹殿有印象于是便向身边人介绍相关故事。
二十七年前,西魏丞相宇文泰派兵在已经投诚的襄阳都督萧詧带路下进攻江陵,城破之日梁帝萧绎将皇宫内东阁竹殿纵火焚毁其中所藏十四万卷古今书籍付之一炬。
宇文明看着这重建的东阁竹殿颇为惆怅,那位喜欢读书的才子皇帝萧绎将亡国之恨发泄在书籍之中引得无数骂名,而他那‘怨偶’徐昭佩则给自己夫君弄出了个‘徐娘半老’的俗语。
“君侯,官家在竹林堂,请这边走。”
宇文明为周国襄州刺史,襄州治下户数超过三万故而按品级为正八命州所以他为正八命州刺史,虽然身为杞国公世子得等父亲过世才能继承那正九命的爵位但只凭官职也担得上君候称呼。
今晚梁帝萧岿在皇宫宴请他这位驻扎江陵西城的周军主帅以及数位主要将领,与此同时派出礼部官员送酒肉给城内驻扎的周军以示犒军之意。
因为双方某些心照不宣的缘故宇文明等周军将领并未‘倾巢而出’,当然面子功夫也得做所以宇文明在安排好相关事宜后便欣然入宫赴宴。
“这些竹子不错。也是重新种的吧?”宇文明问道。一路上那郁郁葱葱的竹林间或有凉风迎面吹来让人颇为惬意。
“非也非也。当年那把火只是烧了阁楼可周围的竹林大多未受波及。”近侍颇为自豪的说道,“东阁竹殿为宋时临川王刘义庆所建,庭前为桂竹可防风防露,庭边为箭竹春天抽笋似桂而辛,从建成起竹林绵延至今已逾百五十年。”
一行人走走看看于日落时分来到竹林堂内,梁帝萧岿以及陪宴的安平王萧岩亲下台阶迎客,双方例行寒暄之后分主宾坐下酒宴正式开始。
皇宫一隅,正武堂箭厅内。临海王萧璟正在练箭而新安王萧瑀则坐在一边观看,萧璟一箭命中靶心随后放下弓接过近侍递来的手帕擦着汗来到萧瑀面前坐下:“十三官,脚伤如何了?”
时年六岁的萧瑀脚踝包着纱布此时正津津有味的吃着漆盒里的糕点,听得兄长问话便笑眯眯的答道:“四官,我这伤没事就是扭着了。”
梁国宗室里内部对男丁称呼为排行加上‘官’字,萧璟在梁帝萧岿子女中排行第四,萧瑀排行第十三故而有此称呼。
萧璟颇为心疼的看着幼弟的脚踝说道:“你啊,以后别去九妹...你九姐那里去了。”
“为何?”萧瑀睁着大眼睛问道,他和面前的四官以及前不久刚回宫的九姐是俱是同一个母亲——张皇后所生,自从见到九姐之后他便有一种亲切感所以三天两头便往九姐那边跑。
“先把伤养好吧莫要跛了。”
“四官。莫非你也觉得九姐不妥么?”萧瑀很快回过神来问道,他从小聪明伶俐眼见兄长话里有话便联想起一个说法:他的九姐不祥。
“九姐和我二人一般俱是从同一个娘生的为何要如此说她!”小家伙认死理。他觉得外人坏自己亲姐名声也就罢了可自己亲哥哥也这般说却是难以理解。
“十三官,你要是为了九妹...你九姐好就别去打扰她了。”萧璟无奈的说道,有些事情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萧瑀脱口而出说若不是宇文统军撕了面皮闯入宫中那么阿耶是不是也不会认九姐,萧璟闻言急得做出噤声的动作,眼见着小家伙眼泪汪汪便赶紧解释说阿耶乃一国之君有些事不是能随心所欲的。
“外人都说九妹不祥,所以十三官你和九妹赏花时不慎扭着了腿别人都能往九妹身上泼污水!”
“那那...”萧瑀闻言张口结舌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话。
“有阿娘时不时去看看就行了,你老老实实待着!”
眼见着弟弟要说话,萧璟忽然抬手轻捂他的嘴然后侧耳倾听外边动静,片刻之后他招来近侍问道:“外边怎么回事?禁军在调动?”
那近侍一头雾水摇摇头说未曾听闻相关消息,兄弟俩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不安之色,萧瑀虽然聪颖可毕竟年幼沉不住气开口说道:“莫非是有人要行...”
“别说了!你和为兄在这哪里也别去!”萧璟压低声音说道,“不管外边出了何事都别管!”
。。。。。。
江陵城东枇杷门外,军营里正是晚饭时间,操练了一日的士兵们正在就餐。
来护儿正狼吞虎咽的吃着饭菜,这已经是他添的第三碗饭了,自从数日前开始操练之后他每日里累得连站都差点站不住而饭量也翻了一番。
军营里的伙食不错每餐管饱有鱼舍得放盐所以每晚吃得肚圆之后第二日一早起来那力气又恢复了不少,这几日下来新入伙的原陈军俘虏们都适应了节奏。
每日早上有号声催促起床,晨跑过后吃早餐休息一会开始操练,午饭后有一个时辰休息接下来就是下午的操练,晚饭前有一次长跑,吃完晚饭后念千字文半个时辰随后有半个时辰洗澡,最后是熄灯睡觉。
简单的军营生活每日都如此循环,来护儿连同一众新兵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虽然每日累得死去活来可看着其他士兵的操练强度也完全没法抱怨。
因为他们是穿着铠甲操练的。无论是长跑、队列、长枪突刺、射箭、骑马全部都身着铠甲。看着那即便是最简单的两当铠来护儿也是心里发毛,他扪心自问凭着自己的力气也能做到可要是让两千多人都能做到就有些难了。
“怪不得敢要求练三日休一日,这消耗的粮食得有多少....”来护儿又添了一碗饭继续吃着,心里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信心。
这支军队和他见过的其他军队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相同的是士兵们没太多差别都是些普通农夫甚至还有矿工,不同之处却有很多。
军中没有将领虐待、奴役士兵的现象存在,克扣军饷什么的因为自己还没到发饷的日期所以不得而知但从别的士兵处听来的消息那可都是全额分文不少。
在军中将领们没有部曲,没有仆人而许多人都很年轻大多二十岁左右。按说都是些血气旺盛的青壮可他注意观察了几日发现这军营里竟然没有一个女人!
按明面上的军法来说军队里不能有女人,可实际上他见过许多军队里或多或少都有女人存在,首先带头违反军法的就是将领,他们耐不住长期在外行军打仗时的‘个人需求’都会或明或暗的收留女人在军中。
来护儿曾揣测主将宇文温应该是在营帐里藏着女子以备‘不时之需’可综合种种迹象来说这军营里还真就是光棍窝,他甚至怀疑连老鼠都没有母的。
宇文温每日都在军营里自己的营帐内歇息,繁华的江陵城就在旁边却未见其哪怕一次在城里留宿,若不是听闻他家中已有妻妾和一个儿子来护儿真要怀疑对方有龙阳之好了。
有如此以身作则的将领和一群训练有素士气高涨的士兵,这支军队将来定是个极其能打的强军,自己那建功立业的想法搞不好真能变成现实。
来护儿想着想着不由得面露喜色,正在此时听得身边传来一声问话:“来队主何事如此欣喜?”
他闻声抬头一看却是宇文温端着碗坐在他身边。正要起身行礼却被对方示意坐下:“什么都先别说了,赶紧吃完添饭。那帮家伙添饭一个比一个快慢了怕是要吃锅巴。”
一样的饭菜一样的宿营条件,作为全军主帅宇文温吃的和士兵一样,住的也是一样的营帐,在他的以身作则下无论是军主、幢主、队主无一例外到了饭点都排队和士兵们一起打饭,一样是按时歇息按时起床。
“统军,我军要在这江陵城驻扎多久呢?”来护儿小心翼翼的问着,他开始期待身处这样一只军队中作战是何种感觉,在陈军中待了六七个月他见识的是士兵们各种麻木、胆怯、绝望的心情而在这却是期待。
“不要急,有的是机会上阵杀敌。”宇文温笑笑没有多说,士兵们有求战**自然是好事,说到‘找副本刷经验’他可比任何人都积极。
正说话间,有传令兵来报说军营外有梁国官吏领着几辆牛车要送酒肉犒军,为首的官员求见统军。
“走,带着你手下同去帮个手运酒。”宇文温起身招呼了来护儿一声,他整整衣领向军营大门走去,今日梁国派人犒军这事他知道,兄长宇文明也应邀入宫赴宴以促进双边友谊。
作为预防万一的手段,周军(安州军)主要将领并未全部入宫以免被某些人一网打尽而宇文温则是驻守枇杷门外盯着江陵东大门。
宇文温在张鱼、来护儿等人的跟随下来到辕门只见拒马外数辆牛车正停在路边,几名身着梁国官服的男子正静静的站在卫兵边等着,见着宇文温过来为首一人快步走向前恭敬的弯腰行了个礼:
“君侯,下官奉命运送酒肉...”
话未说完那人猛然抽出一把手弩对着宇文温,未待旁人反应过来只见张鱼亮出手中短刀窜上前去挥刀一斩将其手腕斩断。
“有刺客!”喊声回荡在军营上空。(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兄与弟(上)
以送酒肉犒军为名意图用手弩射杀宇文温的刺客被张鱼一刀砍断手腕,那断手跌落地上所握的手弩中短矢滚开接着弩弦嘭的一声空放。
“有刺客,大家小心!”宇文温口中大喊随即拔刀后退,原先候在辕门出的梁国官员猛然拔出短刀砍向身边士兵,有的士兵猝不及防下被砍翻在地但也有反应快的与对方战做一团。
先前那名被砍断手的刺客咆哮着将扑来的张鱼撞开,他不顾对方插入自己胸膛的短刀左手挥舞着一把匕首径直往宇文温冲来,锋刃幽蓝似乎淬有剧毒。
嗖的一声一只羽箭钉中他的面门,带着冲劲又走得几步便扑通倒地死去,身后牛车上的瓦罐忽然纷纷裂开又有许多人从中跳出向军营冲击,只听破空之声接连响起他们被突如其来的羽箭射成刺猬。
来护儿等人刚反应过来见这面前场景转头看去却是军营辕门附近箭楼上的弓箭手发威,他们居高临下对面前场地情况是尽收眼底故而毫无遮挡的刺客们没法躲藏。
在辕门附近突然发难的刺客也被士兵们杀死,一时间血腥味四处弥漫,宇文温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场景大声喊着:“注意警戒,把尸\体都拖进来!”
“弓箭手!有不听警告靠近军营的格杀勿论!”
“来队主,你带着人去增援城门守卫,谁敢冲击城门就杀!”
“擂鼓,召集众将!”
他转身快步走向中军帐心里却愤怒异常:梁国居然动手了,他们真的敢动手!
梁国是个撮尔小国它的命运就是作大国傀儡最后被吞并消化。侯景之乱后南朝梁没多久便瓦解仅存的这个梁国已经没有资格逐鹿天下可对方果然还是不死心!
今日兄长宇文明入宫赴宴而梁国也预先告知说要送酒肉到各部犒军。安州军上下也是暗自提防以防不测。按理说对方既然知道己方会有提防为何还敢如此铤而走险?
以自己这座军营为例,箭楼上的弓箭手时刻警戒着接近军营之人而辕门也放有拒马防止骑兵冲击军营,若论袭击的最佳时刻通常是送了酒肉等士兵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时骤然发难可对方竟然就在门口发动袭击这就有些门道了。
对方袭击的目标就只是他宇文温!
梁国派人把酒肉运到军营犒军那作为主将出来迎接寒暄说几句客套话再正常不过,那么这就是最好的动手时机就像刚才那样,至于为什么会是这种选择那就有几种可能。
“统军说得不错,梁国要动手是真可到底是谁要动手就有些耐人寻味!”陈五弟说道,他和军中其他幢主以上将领均已集结在大帐里。
因为事先有‘预案’所以大家心里都提防着出事听到鼓声一响立刻赶到中军帐,眼见着梁国果然动手了人人都是心中一沉。不过对方不是袭击军营而是针对主将宇文温那么就有些不对头。
“不管是想干什么反正他们就是要叛乱,要和我安州军为敌!”幢主梁定兴咬牙切齿,陈七斤、田正月等幢主也是怒气满满,他三个以及陈五弟、郝大胆都是跟着安州总管宇文亮数年的老兵对‘安州军’的认同度颇高。
“他们既然敢来刺杀统军,那宇文使君在宫里怕是凶多吉少。”许绍顾不得话不吉利将事实摆明,这是很明显的事实:宇文明作为驻扎江陵的大军主帅必定是对方动手时要先除掉的人。
“陈军主,你坐镇军营控制枇杷门以静制动,史幢主,你领着本幢骑兵到江陵东南去巡视,若是有人往江津戍或是江津戍有人往江陵全部拦下!”
“宇文幢主不在。刘波儿你带着本幢骑兵留在军营听陈军主调遣。”
“杨幢主、田幢主你带着幢内长刀兵和弓箭手与本将一起入城!”
这是事前就议好的应变措施所以简短的一番安排后众人分头行事,宇文温走出帐外开始召集人手准备离开军营通过一直由自己控制的枇杷门向城内进发。
暮色下。他看着江陵城皇宫方向心中发誓:要是兄长有个三长两短,我要让你们梁国君臣陪葬!
。。。。。。
皇宫,竹林堂外竹林里,宇文明及几位将领在数名近侍和护卫的保护下跌跌撞撞的向林逃去,不远处许多人正紧追不舍:“莫要走了宇文明!”
“君候,陈将军密令我等保护君候,请往这边走!”一名近侍面色焦虑的领着路,宇文明闻言点点头没有说话手中握着的刀又紧了紧。
那是他从一个挥刀砍向自己的禁军手中夺下的武器,入宫时作为礼节以及体现尊重梁国的姿态他和一众将领把佩刀去掉,结果方才酒宴上若不是护卫们反应快那他的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阿六,你的伤势如何了?”宇文明向身边一人问道,那男子面色惨白右手从手肘处断开伤口只是用布条匆匆包扎有鲜红的血液渗出来。
“郎主,小的没事,挺得住!”那人坚定地回答着,方才在酒宴上一名上菜的宦官忽然拔出匕首向宇文明刺去是他眼疾手快用手抓住锋刃,可那锋刃上颜色怪异应该是淬了毒药故而他自己壮士断腕一刀将手臂砍了。
事发突然在座众人刚回过神来竹林堂外便乱起来有人开始冲击禁军,宇文明没来得及对梁帝发难便被人护着夺门而逃,眼见着对方竟然真敢袭击自己宇文明不由得睚眦俱裂。
“好好待你却行刺杀之事,杨坚就这么值得你效忠么!”
梁国国力孱弱,梁帝就算能除掉他宇文明也顶不住安州军的疯狂反扑为求自保定然会再度投向杨坚,若是梁帝觉得在安州这边做傀儡受气那在杨坚手下不一样是傀儡,宇文明觉得对方的想法当真难以琢磨。
“君候当心!”一名近侍猛然把宇文明扑倒,只听破空之声响起数支羽箭飞来射中几名护卫,前方竹林中人影晃动有五人快步向他们冲来。
前边的护卫提刀迎上去可没过上几刀便被对方砍翻,看他们身手敏捷出手快准狠似乎是练家子而非一般军旅之人,宇文明见状心中一沉:死士?还是杀手?
眼见对方离己方也就几步远他从怀里掏出根短管在上面拨弄了一下猛然喊道:“蝉”随后将那短管奋力向前掷出,身边人听得这喊声立刻双手捂耳。
忽然间一阵凄厉的啸叫声在竹林间响起,追杀宇文明等人的追兵和堵路的高手只觉得有万千只秋蝉在耳边鸣叫不由自主的双手捂耳,手中兵器全都掉落地面。
“快走!”宇文明提刀快步向前,在最前方那三名高手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便冲到面前挥刀当场砍翻两人,第三人用一只手抓住他的刀刃而另一只手拔出匕首试图刺来时被随后跟上的近侍砍翻。
“呜啊!”那人倒下时发出不甘的喊声用手紧紧抓着宇文明的领口不放,宇文明奋力扯着对方的手臂仓促间将其衣袖扯烂,然后他看见其手腕上的一处刺青。
那是一只模样奇怪的鸟,那刺青他曾经见过。
“郎主快走!”阿六奋力将那人扯开接着拉起宇文明的手向前跑去,得益于这次突然爆发的声音他们将挡路的五个敌人全部解决而后边的追兵也被弄得进退失据。
一行人眼见着就要冲出竹林却见外边火光闪耀许多人举着火把向这边跑来,宇文明正绝望间却听得那些人高声喊着:“使君,使君,往这边!”
是接应的护卫!一行人绝处逢生不由得加快脚步而另一边也涌来一群人口中却喊着莫要走了宇文明,双方随后展开激战。
。。。。。。
竹林堂内一片狼藉,梁帝萧岿面色铁青的看着面前一人,安平王萧岩。
“五官,这皇位对你来说那么重要么?”萧岿看着自己的五弟冷冷的说道。
“官家,臣弟并无此意。”萧岩躬身行礼。
“你还嫌不够乱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萧岩说他只想保得梁国周全,萧岿问什么叫做周全,萧岩说只要不做傀儡就是周全。
“不做傀儡?那做什么?梁国还能做什么!”萧岿被刺到痛处情绪激动的喊起来,这天下有谁愿意做傀儡皇帝,可他又能如何。
“赶走安州军,在杨坚和宇文亮甚至还有陈国之间周旋!”萧岩抬起头和他的三兄对视。
“你这是要将我大梁陷于万劫不复之地!你对得起列祖列宗么!”
“三官,你忘了大梁的锦绣河山了么!”萧岩越说越激动,不再称自己三兄为‘官家’而是‘三官’。
萧岿看着面前这个情绪激动的五弟心中涌起无数回忆,那埋藏已久的记忆片段。
他六岁那年,南渡投奔大梁的东魏叛将侯景举兵反叛烽烟四起是为‘侯景之乱’,待得侯景兵败授首之后大梁宗室随即自相残杀血流成河为外敌所趁最后就剩下这弹丸河山。
大梁的锦绣河山他只是懵懵懂懂的见识过,待得他成人后便就在江陵城里做弹丸河山的太子再未回到魂牵梦绕的故国都城建康。
父亲为求自保无奈引来西魏兵攻打江陵杀掉梁元帝,事已至此大梁已无回天之力只能苟延残喘,他即位后也曾有过无数梦想,梦想着光复大梁的锦绣河山,梦想着再度回到建康城。
“天时已尽,五官莫要痴了。”萧岿仿佛瞬间老了二十岁,“延续祖宗香火才是首要之事。”
时不我与徒叹奈何,天命如此又能怎样?
“三官,你忘了父亲是为何郁郁而终的么!”(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兄与弟(下)
父亲为何郁郁而终?萧岿怎么会忘记,他不会忘记父亲萧詧临终前依然念念不忘的一件事。
二十七年前,梁国宗室内战,时为梁元帝所逼投到西魏称藩的萧詧怀着兄长被杀的仇恨领着西魏兵南下攻打江陵,江陵城破之时有部将尹德毅劝他趁着犒军之际杀掉魏将于谨、杨忠并袭击魏军营寨解除武装,借此机会和西魏决裂自立,萧詧没有采纳这个建议。
他认为自己已经向西魏称藩而对方又颇为善待自己,若是做出这种事情怕是有失仁义。
萧岩见三兄沉默不语便大声喊着:“父亲一念之差让魏军将满城百姓掳去长安,十万百姓一路上饥寒交迫哀鸿遍野到了长安时已在路上死了两成,父亲一直为此愧疚不已郁郁而终,三官你忘了么!”
“那是过去的事了...”萧岿知道五弟提起往事的意思是什么但他不愿意去深想。
“前车之鉴!”萧岩痛心疾首,这么说的用意已经很明白了:他担心宇文明会效仿二十多年前的旧事把江陵满城百姓迁走,迁入襄州或者安州地界。
如今安州军看起来气焰嚣张可是萧岩不认为能嚣张得多久,周国朝廷控制着关中、益州之地根基牢固,一时的挫折并不意味着就拿安州宇文亮没办法,西魏当年也就是关中之地却四处蚕食奠定了日后周国的基盘。
凭着这基盘周国四年前平了齐国一统长江以北,若不是那英明神武的宇文邕突然病逝恐怕如今也差不多统一中原了,萧岩认为周国的蜀国公尉迟迥凭着刚占领四年的齐国旧地就想和掌握周国经营三十多年基本盘的隋国公杨坚长期对抗那是痴心妄想。
周国的安州叛军若是见抵抗不住周国朝廷‘收复’梁国恐怕首先就要把百姓迁走留个空城。届时一路颠沛流离受苦的是百姓损失的是梁国。二十几年前那场浩劫让江陵直到现在才恢复元气若是再来一次那该如何是好。
“官家。只要能把安州军赶走,梁国在杨坚和宇文亮之间小心周旋必能自立,届时官家励精图治整军备战待天下有变即可左右逢源复我大梁河山!”萧岩总算是平静下来,对萧岿的称呼恢复了正常的‘官家’。
“赶走?方才酒宴上那刺客怕是要把宇文明当场格杀吧,杀了宇文明那宇文亮岂会善罢甘休!”萧岿不是傻瓜,虽然事前被蒙在鼓里事发时惊得目瞪口呆可方才宇文明遇刺的一幕他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宇文明身为杞国公世子要是遇害身亡那么杞国公宇文亮岂会善罢甘休,杀子之仇可不是那么好弥补的。
“官家,行大事不拘小节。若是赶走安州军有周国朝廷在一侧谅他宇文亮也不敢轻举妄动。”萧岩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是要请周军再回江陵驻扎么,那何来自立之说?”萧岿听了这个主意哭笑不得,这和引虎驱狼有什么区别。
萧岩说此次策划并未和周国信州总管府联系,事成之后待得信州总管府回过神来局势已定,若是宇文亮不依不饶那也可找江对面的陈国为后援,只要在三方之间借力打力那就能够渔翁得利。
“那宇文温呢?他在东门驻扎总得解决,莫非也一并杀了?”萧岿问道,安州总管、杞国公宇文亮就两个儿子若是都在江陵被杀了算是绝后那真是要不死不休。
“臣弟安排时已吩咐妥当,只需以送酒肉之名接近他伺机挟持并带入城内关押,宇文明在酒宴上挟持不易只能痛下杀手。待得安州军群龙无首臣弟便可以宇文温性命为要挟逼其撤军,待得事态平稳之后和宇文亮谈好条件再放人。”
萧岿看着五弟这胸有成竹的样子还能说什么。先前在纪南城时大将军陈世武私下勾连安州军杀了江陵总管贺拔仲华逼宫要他‘反正’他无可奈何地从了。
现在自己弟弟私下谋划发动兵变将安州军主帅宇文明杀了再把宇文温捉了逼对方退兵,事已至此他也是无可奈何旁观,这两件事的主谋都是口口声声说为了梁国,可实际上呢?
实际上有谁在乎过他这个梁国天子呢?周国江陵总管把他当摆设,大将军陈世武、安州军主帅宇文明、甚至自己的弟弟又有哪个不是把自己当摆设,就连那个拉着九娘闯宫的宇文温也没把自己当回事。
一想到这萧岿只觉得悲从心中来,萧岩见三兄沉默不语便没有再多说,在他看来自己这一番话已经说动了对方无须再画蛇添足。
“二十七年前满城百姓被迁往长安,魏军一路照应有加并未伤亡太多,五官莫要误听谣言!”萧岿突然打破沉默说道,“那年朕也才十二岁而你还未经事!”
萧岩听了这话急得脱口而出:“怎么可能!柳鸿胪说的俱是实话!”
“是柳卿家唆使你做的这些事么?”萧岿紧紧地盯着五弟的眼睛,他已从最初的震惊之中恢复理智然后发现自己弟弟计划中的一个破绽:
他那些发动兵变的士兵是哪里来的?他有什么把握能确定杀了宇文明控制了宇文温后能压下数万安州军的反扑?
安平王萧岩平日里就是个逍遥王爷既无兵权也无重要职权,敢策划这种惊天动地的事情必须有人响应,要能控制一定数量的士兵听自己指挥需要人脉,那么向来孤家寡人的逍遥王爷要行事就得有势力在后边支持。
然后他就用一句话试出了问题所在:幕后主使之中至少有一个是梁国鸿胪寺卿柳庄。
“柳鸿胪只是不想那种事再次发生...”萧岩说着说着底气有些不足。
“五官,你好糊涂啊!”萧岿叹了口气,鸿胪寺卿柳庄与周国丞相杨坚交好。在梁国内算是坚定的亲‘杨’派。去年周国幼帝登基时柳庄作为梁国使臣出使长安庆贺。因各方局势不稳故而辅政左丞相杨坚写了封亲笔信让柳庄带回江陵。
与此同时柳庄还带来了杨坚的口信,萧岿权衡利弊之后没有听从将领们请战要趁着三方起兵反杨时浑水摸鱼的意见决定作壁上观,梁国决定站在杨坚一边其中鸿胪寺卿柳庄起了很大作用。
也多亏了当时梁国站在杨坚一边,后来安州和周国朝廷和解时萧岿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当时他决定出兵响应宇文亮这时可就进退两难唯有退位以谢罪了,所以对于柳庄亲‘杨’他没什么恶感,只是现在局势却有些微妙。
“柳爱卿素来主张梁国站在杨丞相那边,你这不是火中取栗么!”
“臣弟留有一手,所聘技击好手俱是自己寻的。柳鸿胪原说要缓上几日再动手可臣弟提前到今日。”萧岩争辩说“臣弟也怕他勾连周军,不会留时间让周军调动兵临城下。”
萧岿闻言心中苦笑:自己寻的技击好手?江陵城哪里有什么待价而沽的好手,恐怕是柳庄暗地设下的套吧!那帮死士是听自己弟弟的还是听柳庄的还两说,既然敢杀宇文明,那么宇文温大约也是不会留了...
只有这样斩尽杀绝才能逼着宇文亮和梁国不死不休,满怀绝后之怒的宇文亮若是攻下梁国绝对不会再留着梁国君臣,所以梁国已经不可能再靠向安州这边。
至于那周军....来不来又有什么区别?安州军的反扑要是挡不住那宫里必定血流成河,若是赶跑了安州军而周军再入城怕也是要杀一轮异己才能罢休,他这个梁国天子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罢了罢了。”他长叹一声,“五官日后登基之时放侄儿侄女一条生路吧。”
“官家!”萧岩听得这么一说大喊一声随即跪地磕头。“臣弟并无二意,一心只想复兴大梁并无篡逆之心!”
。。。。。。
江陵城东枇杷门外军营。宇文温全身披挂带着麾下士兵杀气腾腾离开辕门向城门冲去,途径枇杷门时协防城门的新兵队主来护儿主动请战:“统军,请让在下随行!”
“此去一路上杀机重重,夕阳落山天色昏暗也不知道路两边埋伏多少人,你和手下都没着甲怕是难防暗箭。”宇文温赞许的看着来护儿说道。
对方敢动手那肯定就会有后手,宇文明在皇宫赴宴怕是要遇袭,那驻扎东门的宇文温要是侥幸没死在刺客手下则肯定要领兵入城要么冲击皇宫要么弹压城内乱兵。
所以幕后黑手在城东某处必定会设下伏兵狙击宇文温这股力量,是直接射杀他本人也罢或是将他麾下士兵挡在皇宫外也罢反正肯定要动作。
按宇文温自己‘设身处地’的想法还是直接射杀的性价比要高些,所以此次进城半路被伏击基本上是在所难免的,他这次进军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统军,在下及兄弟们新入军中正是立功表现之际,还请统军让我等随行!”来护儿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说道。
“很好,那便随本将去趟这浑水吧!”
城东某处街道,沿街一处两层小楼房二楼窗户微开,数名手持强弩的蒙面黑衣男子正静静的看着外面街道,他们看着的方向正是远处的枇杷门,而此处是从枇杷门入城的必经之路。
一名中年男子靠在他们身边的房间角落细心地擦着一把刀,听得街上有动静他开口低声说道:“那宇文温的样貌都记着了么?”
“放心,化成灰都认得!”一名弩手低声回道。
“那厮自以为在军营躲过一劫这路上就只会提防军队堵截,一会我等便来个利索的!”
“无妨,若是侥幸没死,吾自当亲手割下他项上人头!”那名男子将长刀收入刀鞘,窗外街边昏黄的灯光映在他挽起袖子的手腕上,一只形状怪异的鸟形刺青赫然显现。(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不祥之人
皇宫某处寝殿,厮杀声从竹林堂那边隐隐传来,守在殿门处的宫女们面色惊慌窃窃私语,方才四周一队队禁军从墙外经过往竹林堂那边冲过去,她们这些在墙内的弱女子可是吓得不轻: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事了!
“听说陛下今晚在竹林堂宴请周国的宇文使君,这下可如何是好!”
“莫非是宇文使君要害了陛下性命做梁国天子?”
“乱讲,肯定是陛下诛杀周国叛军主帅为大周尽忠呢!”
“宇文使君不是周国的么,你说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不得了了,方才竹林堂那边逃过来的姐妹说安平王害了陛下性命,自己做陛下了!”
寝殿内,九公主萧九娘坐在榻上发呆,双手紧紧抓着衣角低头啜泣,眼泪水如同断线珠子般落到膝盖上将丝绸裙子打湿。
贵为梁国公主她只有姓氏却无名按排行称作九娘,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她出生时的月份:二月。
江南习俗二月出生者不祥所以萧九娘刚出生不久便被送出宫外交由梁帝的六弟东平王萧岌收养,未曾料才过半年萧岌夫妇便相继过世,这便坐实了“二月出生者不祥”这一说法。
有鉴于此这位女婴更不可能回宫让其待在亲生父母身边,抚养她的重任便交到国舅张轲手上,从那以后这位梁国的金枝玉叶便在民间长大。
“都是我,都是我害了阿耶...”萧九娘听着殿外隐隐约约传来的议论声喃喃自语,她从记事起就和那个以为是自己阿耶的阿舅还有以为是自己阿娘的舅娘生活。直到数日前才得以返回宫中和耶娘团聚。
张轲贵为国舅可生活拮据。小九娘和舅娘学着做家务。城外枇杷寺附近的几十亩薄田成了家中最大的生活来源,为了省下雇佃农的花销一家三口时常下地干活,逐渐懂事的九娘开始发现自己和别的孩童有区别:我的阿耶、阿娘呢?
对于这个问题张轲的回答很简单:“等九娘长大了就知道了。”生活虽然困苦些可出生书香门第的张轲却坚持教萧九娘习字,然后第二个问题又来了:“阿舅,我的名字是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张轲的回答依然很简单:“等九娘长大了就知道了。”
然而还没等到长大的时候舅娘因病去世,萧九娘和阿舅张轲继续紧巴巴的过日子,直到她开始长大却知道了一件事:她是不祥之人,所以不能和亲生耶娘见面。
然后便衍生了第三个问题:“阿耶、阿娘是做什么的呢?”
随着一枚凤纹玉佩被阿舅放到她的手心。萧九娘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的阿耶是梁国天子,她的阿娘是梁国皇后,她,是梁国公主。
她克死了叔父叔娘,又克死了舅娘,如此不祥之人不应该回到宫里免得祸害梁国天子,因为生下来不久便被送出宫所以阿耶阿娘也没有为她取名而只有姓氏。
萧九娘战战兢兢的继续生活着,她就怕自己会克死亲如阿耶的阿舅,日子一天天过去阿舅活得好好的似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直到月前。
她和阿舅出城务农时碰到陈军偷袭江陵便没法回城躲到枇杷村的自家小屋。躲了将近半月后陈军开始袭扰村落眼见着要遭殃萧九娘便和阿舅躲到附近的枇杷寺希望佛祖保佑躲过一劫。
那一劫还是来了,陈军闯入寺里萧九娘和阿舅奋力逃了出去可还是倒了霉:阿舅被她克死了。
虽然救下自己的周国将军说阿舅兴许是负伤后躲到哪里养伤日后必定回来。可等了这许多天依然不见踪影所以萧九娘心中悲伤地接受了现实:阿舅再也不会回来了。
回到城里面对空无一人的房子萧九娘没有一个人活下去的勇气,她想起了从未见面的阿耶、阿娘纠结了数日后鼓起勇气要去寻亲。
一番波折后终于和亲人团聚,喜悦之情没过几天便渐渐消退,阿耶只来看过她一次之后便再没出现,阿娘到是时不时过来坐坐说说话,只是次数也越来越少。
唯独自己的亲弟弟十三官时常跑来找她玩,可没多久当他扭伤脚之后萧九娘耳边就响起了窃窃私语:“九公主是不祥之人,你们别靠她太近新安殿下就是这般遭殃的....”
“听说官家要把九公主送出宫找个好人家安顿....”
有鉴于此萧九娘觉得自己果然是不祥之人连阿耶阿娘也嫌弃,方才听得宫里变乱起而阿耶被害了性命她更肯定了这个说法。
不光如此,她还克了对自己有莫大恩情的宇文统军,宇文统军的兄长据说方才似乎是死在竹林堂了,而宇文统军又能幸免于难么?
“若是我没有来到这个世上该多好,不会有那么多人被克死....”萧九娘喃喃自语随后木然的站起,抬头望了望竹林堂方向凄然一笑随即面露决绝向殿内走去。
殿外,数名近侍从急匆匆的赶来对着宫女们说赶紧带九公主去凤凰阁,皇后和诸位公主都在那里有禁军守卫也免得被乱军给祸害了。
敲了半天门未见里边有动静宫女们面面相觑,纠结了片刻之后推门而入却发现里边已是空无一人。
“公主呢,公主去哪里了!”
。。。。。。
城东,街道上,宇文温在众人的护卫下快速行进身后是黑压压一群士兵,夕阳落山夜色降临,走在灯火昏暗的街道上举目望去四周一片黑影似乎到处都可以藏有伏兵。
“王掌柜,你这几日观察的情况如何?”宇文温向身边一人问道,那人正是他从陈军大营里救出来的陈国商人王越,因为军营里不方便安顿女子所以宇文温在城东临街找了间宅院给王越夫妇住下。
然后顺便监视街道情况。
“郡公,这几日没有什么不妥,只是今日下午前边第二个街角处一间民居似乎有北地口音的男子入住。”王越低声说着,宇文温救下并收留他夫妻二人让他感激不尽自然尽心尽力办事。
他每日都借着四处走动的机会一来是将各条街巷摸清楚二来是观察周围居民是否有变化,这是宇文温特意交代的事情就是防止有人在这城东街道布下埋伏之类事情,今日事变方才宇文温领兵进城时已派人将他妻子送回军营,他不肯出城硬是要跟着宇文温进军。
“都听到了?那帮鸟人约莫就是在那里埋伏了!”宇文温冷笑一声,身边全力戒备的杨济闻言低声问是否需要他去打头阵,跟在后边的来护儿却主动请缨。
“统军,对方若是预先埋伏约莫是要等着统军出现才下手,不如先让在下领着几个人先过去。”来会儿看了看前方那幽暗的街道,“我等并未着甲,对方肯定以为是杂兵不以为意,待得我等摸到房边...”
来护儿判断对方埋伏的目标是宇文温等身着明光铠的‘高级将领’所以要来个将计就计打前站,对方见其衣着平平定然误认为是前头开路试陷阱的大头兵便不会出手,就是借着这个机会他们走到埋伏地点突然暴起破门而入将伏兵击杀。
“来队主,刺客可能腿脚功夫狠辣,你愿意冒险么?”宇文温看着来护儿问道,对方求战意识极高他不想泼冷水但也有些担心,这可是他撞****运才招揽到的未来名将。
“统军放心,我等几个也不是好相与的!”
“很好,田幢主,让弩手注意待会跟上去掩护,其他弓箭手注意两边!”宇文温也不婆妈直接下令,“杨幢主,安排人接应和殿后!”
这条路是枇杷门通往皇宫的必经之路,若是走别处首先是路窄又绕来绕去其次是远了许多,预测中的伏兵选在这里也算是阳谋:要么抄近路从这里过然后被我伏击,要么走远路耽误时间等到了皇宫菜都凉了。
看着远处的皇宫宫墙宇文温面色一凛向前挥手,来护儿等人正要前进忽然街边民居钻出来个人,举着双手喊着莫要伤人向宇文温一行人跑来。
张鱼望了宇文温一眼见其点头便钻过人群冲上前去一把将对方按在地上:“你是何人要做什么!”
“莫要伤人,在下是来投军带路的!”那男子低声说着语气急切,他任由张鱼按着着没有丝毫挣扎。
杨济见宇文温要上前赶紧抬手一拦随后走上前去将对方双手反剪押了回来:“你要带什么路?”
“郎君,郎君!”那男子拼命挤出笑脸对着宇文温喊着,只是在宇文温看来他的笑比哭还难看,不过就着昏暗的灯光看去他觉得这人有些面熟。
“郎君,是在下,那日看相问姻缘...”
瞬间一个念头在周围各位的脑海里闪过:问姻缘?统军居然会问姻缘?统军居然会和这样一个猥琐男子问姻缘?
“说够了!”宇文温满脑子黑线一把掐住他的喉咙,“说正经的,你想做什么!”
“郎君莫非是要去皇宫?在下熟悉路径,请跟在下来!”
“你要如何带本将去皇宫?”宇文温拍拍对方的面颊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个身份不详之人有些可疑,待得那人大致说了个方向站在旁边的王越冷笑一声:“胡说,你说的那里是绕远路!”
“没有胡说,在下没有胡说...”男子看着已经顶到自己眉间的刀尖低声说着,“在下用性命担保绝对可靠。”
“本将为何要相信你?”
“郎君必须相信在下!”(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郎君,这边走!
江陵城内一处街道,黑压压一群人默默的快速行进着,有被城内远处喧嚣惊扰的居民听到密集的脚步声探出头来看发现是一群杀气腾腾的士兵便吓得赶紧关窗关门不敢做声。
皇宫里似乎有大动静,城东也有鼓声响起,老天爷,这是怎么了!
“郎君,这边走!”一名样貌有些猥琐的便装男子走在队列前头,跟在后边的是面色凝重的宇文温及其麾下士兵,杨济、田正月、来护儿等人则是警惕的巡视周围提防有变。
张鱼跟在那男子身旁手中短刀时不时顶在对方后边,这位数日前给郎主相面讲‘姻缘’的相师着实太可疑了不得不防,正逢兵荒马乱之际对方竟然主动找上门来说要‘带路’怎么想都有些不妥。
“浑家,我回来了,开门!”那男子来到一座院子外轻轻拍门低声喊着,未等里边有动静张鱼便领着几个人翻过院墙来到院内,他手中短刀刚要向眼前之人抵去却发现对方是个背着婴儿的女子还揽着个五六岁的男童。
见着张鱼等人杀气腾腾的样子那女子吓得面色苍白但还是紧紧揽着男童轻捂嘴巴不让他喊出声来,张鱼见状有些心软便示意旁人去把院门闩取下开门。
那男子也没顾得自家妻儿受惊吓只是向着女子摆了摆手随后往侧屋里走:“郎君,这边走!”
杨济提着短刀领着人跟了上去,只见那男子将屋内空水缸搬开再把地上石板吃力的挪走,一个可容两人同时进出的地洞出现在众人面前。
宇文温随后跟了进来。看着这黑黝黝的地洞口他皱着眉头问那男子:“所以呢?”
“在下郑通。原为梁国小官因恶了上官丢了职事。偶然间在此处发现一条地道......”那男子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出。
郑通没了官职也没有田地结果入不敷出只得凭着‘三寸不烂’在街上做‘麻衣神相’得些钱财养家糊口,一日往这屋里水缸盛水时地面塌陷便发现了一个地窟。
看样子像是个什么墓穴,若是平常郑通那是躲之不及赶紧搬家可正所谓穷极生变他竟壮着胆子下地窟想着跟墓主‘借’点花销。
但未曾想这竟然是一个地道,一个年代久远的地道。地道墙面以及顶部为青砖砌成虽然多有破损可依然坚固,地面上有多处积水但至多没过膝盖不影响行走。
“这地道通往皇宫?”宇文温直接切入重点,听得那自称郑通的男子用力点头周围人等面色精彩,杨济一脸不信的样子。田正月和来护儿则是面露喜色,张鱼仍旧是死死盯着那男子。
“通往皇宫何处?”
“修林堂临水斋。”
临水斋这名字一听就知道在什么池边或水边,一个年代久远现在还能通行的地道会在水边?
郑通见着众人怀疑的眼神赶紧解释说那地道出口在临水斋边小山的一个石洞里,小山为皇宫内的高地四周可见其山顶有阳云楼,他亲自走过地道直达石洞待得来到洞口发现外边不远处就是临水斋。
“你区区小官能认得皇宫内景物?”宇文温看着郑通问道,那****向郑通‘问姻缘’对方竟然能说出梁帝萧岿的面容这说明对方的来头未必和方才自称‘小官’相符。
“在下曾为宫内浊官故而得以面见天颜熟知宫内景物。”
南朝职官有清浊之分并非后世所指清官贪官,清官指职务清要的官位名声好待遇高又轻松,浊官指武职或职务繁杂的官位,由浊入清是官员们升职的目标。
“也罢,这地道有几处透风?”宇文温思索片刻决定抓紧时间。“路程长约多少,你寻路时可有点火把?”
郑通回答说有三处透风其中两处裂缝毗邻深井一处开缝外边似为宫墙。地道从此到出口约千余步里边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自然是点着蜡烛行走。
“蜡烛?你为何不点火把?”
“道内气味污浊,在下怕烟火缭绕呼吸不畅。”
“地道另一头通往何处?”
“另一头约百步外已塌陷无法行走,看方向应是通往城外。”
宇文温沉吟着,若是对方没说谎那这地道当是以前修葺作为逃亡城外的密道,一个有些年头的地道可积水还未严重到无法通行的地步那就说明密闭性不错,但也导致了另一个问题:空气流通不畅。
江陵周边水网密集地下水丰富,这地道防水做的不错那么透气性就要打折扣,郑通一个人走在里边点着蜡烛耗氧量低所以没事,可若是一群人点着火把在里边走怕是要完。
宇文温没时间给手下科普空气里有21%的氧气、人得有氧气才能生存,况且说了也没人敢信,他直接拟定了一个方案:挑选精兵分几拨依次进地道前往皇宫,每次的队伍只能点一支火把,行进时不许说话若是发觉头昏目眩立刻退后。
“那三处透气地点做上记号,若是来不及退便在那三处地点休息。”
来护儿闻言颇为意外,他幼时曾钻过族里挖的地道躲兵灾深知这地道里人一多就会头晕,火把也最好不点实在不行要点也越少越好,当然最好用蜡烛。
统军果然心思缜密...
“在下已备下蜡烛,无须点火把。”郑通从旁边掏出一包蜡烛说道,宇文温示意旁人接过蜡烛随后看着他问道:“郑...通,此事于你有何好处?”
郑通倒也实在没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郎君,在下穷途末路只求一口饭吃。”宇文温见得他如此表现心里大约有了计较:不称呼我为统军,也就是说不想投军,这厮投过来莫非要做狗头军师?
“既如此。你在前边带路。妻儿留在此处做个抵押。其他的待事后再说。”
事不宜迟,宇文温和几名将领很快就议定了方案:选能打的精兵顺着地道入宫,其他的留守此处院子以防万一,不过听得宇文温要头批入地道时众人俱是紧张得摆手。
“本将兄长在宫里生死不明自当奋力营救,岂有坐等消息之理!”
。。。。。。
地道之中沉闷压抑弥漫着一股霉味,张鱼拿着一只蜡烛走在前边后面紧跟着的是‘麻衣神相’郑通,之后便是宇文温、杨济以及来护儿等十余人。
这不知什么年代修建的地道规模不小,不但能容两个人并排行走其高度竟然能让人直起腰不是原先设想的猫腰前行。地上、两侧以及顶部俱是青砖铺设,在烛光映照下溢出别样的光芒。
‘总觉得这场景像是在盗\墓啊....’宇文温心中吐槽,烛光映在人身上在地道墙壁上拉出一条条诡异身影,此情此景和他喜欢看的盗\墓小说里场景有些像:一群不知死活的盗\墓贼顺着盗洞进入千年古墓,某衰人误触机关导致队伍伤亡惨重,最后幸存的被突然冲出来的粽子王嚼碎吞了...
‘自己吓自己,想太多了...’他小心翼翼的走着,地面青砖有些湿滑大约是长有青苔,回头看去身后约二十多步后是第二队,那飘忽不定的烛光看起来随时都会熄灭。
“前边是一处缝隙。外边是一个水井。”郑通低声说道,一行人刚经过那墙壁裂缝过半只听得外边噗通一声响起水声。似乎是打水的木桶跌落水面。
“大兄...那...那井底有亮光!”一个稚嫩的童声从上方传来。
“你胡说什么...哪里有什么亮光!”另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
“真的!方才我看见了,还有影子晃动!”那个稚嫩的童声还带着怯意,“大兄...莫不是有什么东西在...”
“有什么!有什么!”少年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听起来有些底气不足,只听上边窸窸窣窣一阵后又传来噗通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到井水里。
“你看看,你看看,井里什么也没有嘛!赶紧打水!”
宇文温一行人已经走到前方将那处裂缝抛在身后,不久之后第二队人来到那裂缝处,只听得外边依稀传来哭喊声:“大兄,又有亮光了!”
“罪过罪过,吓坏小家伙了。”宇文温听得外边这番小插曲不由得莞尔一笑,一众人等也是稍微松了口气,原本沉默压抑的气氛为之一松。
“郎君,在下先前探路时选在白日,诸多考虑中有一条便是怕有火光溢出让人惊觉。”郑通低声说道。
宇文温看看地道前后扪心自问若是换做他是万万不会孤身一人钻到这种地方来的,阿飘、粽子什么另外再说,在这种地方光是被什么蚊虫蛇蚁咬了就可能让人完蛋。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他们来到地道的尽头,张鱼在郑南的指挥下先是侧耳倾听外边的动静确定没什么异常后小心翼翼的推开小门。
一股凉风迎面吹来给这个闷热潮湿的地道带来了一阵新鲜气味,杨济领着数人前行发现外边是个蜿蜒曲折的石洞,他们小心翼翼走了约两百步来到洞口观察片刻折返回来禀告:“统军,外边有楼台亭阁当为皇宫不假。”
宇文温来到洞口处观望,只见洞外不远处是一汪湖水,池边有楼阁想必就是郑南所说的什么临水斋,暮色下皇宫某处似乎传来喧嚣声,听着这若隐若现的声音宇文温有些着急:“也不知兄长如何了...”
不久后待得第二队、第三队、第四队人出来后宇文温下达命令:梁帝今夜在竹林堂摆酒想来大人物都在那边,郑南带路去竹林堂,一路上不要过多纠缠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普通宫女、宦官什么的就不管了。
“郎君,这边走!”郑通走在前边,“竹林堂在这边!”。(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惊魂一瞥
皇宫,修竹堂外,郑通领着宇文温一行人快步走在池边竹林间小路,方才出了石洞后经过空无一人的临水斋郑通带着人抄近路往西面的竹林堂前进。
“转过去就是那映月亭过后便往左边小路走,再走得数百步就是东阁竹殿,继续前行不远便是竹林堂了。”郑通有些气喘吁吁的说着,“话说这东阁竹殿当年魏军破城时...啊!!!!!!”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随即双腿发软扑通一声坐在地上,郑通如同见着鬼一般面色惨白张着嘴说不出话只是一手指着面前全身颤抖。
来护儿跟在他身后抬头看去吓得一愣,身边几个同袍则已是吓得手中刀都差点握不住,宇文温等人接踵而至看到眼前一幕几乎惊出一身冷汗。
前面凉亭边正‘飘’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低着头身着素色长裙披头散发双脚离地正凌空‘飘浮’着面向己方,如今四周竹林间一片昏暗不时发出卡卡卡卡的摇曳声,凉亭在暮色下透出诡异的惨白色而在亭下飘着的这女子显得诡异非常。
这‘惊魂一瞥’几乎让宇文温以为自己进入灵异世界,定睛一看那却是凉亭横梁下一条白绫缠着女子下颌,看样子大概是自缢身亡的可怜人。
“脚还在动,还有救,快救人!”杨济在一边看得明白急得大喊,众人闻言看向那女子的双脚只见还在颤抖,张鱼眼疾手快窜上前去踏着旁边凉亭石凳一跃而上用刀把那白绫割断。
女子双脚落地随后向一旁倒去,张鱼落地后赶紧转身扶住她拼命摇晃:“姑娘。姑娘快醒醒!”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那女子回过气来。睁开眼见着张鱼那皮包骨样子又瞥到身边一群人吓得向后退去:“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姑娘。我们是好人!”张鱼见对方吓得瑟瑟发抖赶紧解释,天色昏暗那女子只是掩面低声啜泣看不清容貌,宇文温一把扯起几乎吓瘫动弹不得的郑通拍拍对方肩膀示意没事。
宇文温自问要是让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面对眼前一幕怕是要吓得不行,还好有一群火气旺的厮杀汉随行要不都不知道如何失态了。
郑通惊魂未定的抹抹额头上冷汗领着人继续前行,宇文温经过那名女子身边时劝道:“姑娘,有什么过不去的要自寻短见,正所谓...”
“将军?”那女子抬起头来望向他随后问了一声,语气里充满惊讶和不可置信。
“未请教?”宇文温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便低头望向对方。然后他愣住了:那女子竟然是前些日子在自己协助下入宫认亲的萧姑娘!
“萧姑娘,怎么回事?”他弯下腰用双手紧紧抓着对方双肩问道,语气先是惊喜然后是惊讶然后是愤怒。
宫中生变,乱兵之中,披头散发,自尽...无数画面从他的脑海里呼啸而过连成某种少儿不宜的剧情:寝宫里萧姑娘正在对镜梳妆忽然外边喧嚣声起,数名样貌狰狞的男子冲了进来将她拖到角落不顾哀求辣手摧花一遍又一遍,被折腾得不成人样的萧姑娘万念俱灰来到这凉亭自缢。
我相中的白菜被人拱了,有人拱了我相中的白菜,有人竟然敢拱我相中的白菜!
“那些...那些禽兽在哪!在哪里啊!”宇文温双眼发红。今天自己差点被刺客秒杀,兄长入宫赴宴结果生死不明。现在自己相中的白菜又被人拱了,这是怎么了!
莫非以为我不敢拔刀乱砍血流成河么!
“都是我,都是我不好,是我克死了阿耶,都是我...”萧姑娘泣不成声,宇文温闻言却愣了一下:阿耶死了?梁帝萧岿死了?
“统军,这下有些棘手了,若是....莫非场面失控或者幕后主使另有他人?”杨济在一边说道。
先前入宫时众人商议定主谋是梁帝萧岿,可眼下主谋死了或是另有主谋那可就要小心应对了,往好处想莫非宇文明已经控制局面也说不一定。
杨济和宇文温、张鱼都知道这萧姑娘的阿耶是梁帝萧岿所以有这么个念头,其余人等却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云‘阿耶’是谁,当然郑通也想到‘阿耶’是萧岿,联想到先前宇文温‘问姻缘’再看看双方认识而那女子又被称作萧姑娘基本上就想通了。
“萧姑娘,方才你说阿耶...克死了阿耶是怎么回事?”宇文温好歹算冷静,他捕捉到对方话语中的可疑之处:克死。
萧姑娘哭哭啼啼的说了一些,宇文温从中好歹听出了重要信息:梁帝在竹林堂宴请宇文明等人结果出事,萧姑娘听外面宫女传梁帝已经遇害而安平王做了皇帝,她觉得是自己克死了阿耶所以悲痛欲绝跑来附近这临水斋本想投湖可自己会水便到映月亭自尽。
“没事,这年头不会有谁被克死!”宇文温看着对方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说道,“外...外边乱的很,本将要去救兄长,萧姑娘莫要胡思乱想切,莫再自寻短见了。”
萧姑娘愣愣的看着他随后点点头,情绪稍微平静了些。
“张鱼,你带着几个人照看好萧姑娘。”宇文温吩咐道,得知对方是因为误信传言才自寻短见总算是稍微松了口气,“其他人随本将继续往竹林堂去!”
郑通干咳一声说宫里乱作一团光是张兄弟几人怕是不能护得萧姑娘周全,方才石洞里安全些不如先到那暂避等事态平息了再出来如何。
“也只能如此了,张鱼,你带着人将萧姑娘送到石洞先等着。”宇文温说道,他一行人是来宫里‘救火’的带着萧姑娘去打打杀杀不合适丢下不管怕也不行确实不如先到来时的石洞里躲着,那里还有己方留守的同袍定然不会给乱兵祸害了。
“大伙抓紧时间去竹林堂,不要耽搁了。”他领着部下继续向预定目标竹林堂前进。
。。。。。。
竹林堂外,两群士兵正在对峙,竹林堂内,两帮人也正在对峙。
左民郎中蔡允祥指着面前的安平王萧岩破口大骂:“安平王,你图谋不轨威逼陛下有何脸面说忠于大梁!”
他身后十余名禁军正护在梁帝萧岿周围,蔡允祥为已故梁国司徒蔡大宝之子他二人先后效忠于萧詧、萧岿父子,今日萧岿安排他在宫中值守,方才听闻竹林堂有变便组织禁军赶来保护官家与安平王策反的部分禁军对峙。
“蔡郎中,那宇文亮父子反叛大周朝廷,我梁国为大周属国自当和叛逆划清界限,安平王拨\乱反\正有何不对?”一名中年男子反驳道,他正是梁国鸿胪寺卿柳庄。
“官家,微臣并无恶意,安平王也绝无不轨之心。”柳庄向着萧岿行了个礼,“周国杨丞相素来与我国亲善,宇文亮父子嘴上说得好听可要是将满城百姓迁走那就悔之晚矣。”
“请官家决断,若是能驱除豺狼还我大梁一个安宁,微臣愿领罪!”
“宇文使君呢,现在如何了?”萧岿无奈的看着柳庄问道,若是宇文明死了那也就只能顺水推舟走一步看一步,若是不能压住安州军的反扑那他也只能带着皇室落荒而逃。
傀儡皇帝没了弹丸江山逃到周国怕也就只能做个富家翁,不过做个富家翁也没这么多心烦之事了...
“宇文明逃往宫门,就在刚才凭着内贼接应出了宫。”安平王萧岩面露遗憾的说着,不过他随即又抖起精神:“臣弟在宫外也布置了人手定能将其格杀!”
他身后站着一人彪悍异常一双虎目巡视着萧岿身边护卫,单手按刀正是蓄势待发之势。
“安平王,你口口声声说杀了宇文明之后有办法压制安州军,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兵力?”蔡允祥依旧咬牙切齿,“安州军足有数万之多江陵哪里能镇得住,届时他们杀入宫中你让官家和殿下们如何是好?”
蔡允祥实际上对梁国站在宇文亮或是杨坚哪一边不感兴趣他只担心梁帝的安危,宇文明若是死了安州军群龙无首有可能就此溃散但更大可能是攻打皇宫复仇,届时区区守卫皇宫的千余禁军哪里挡得住。
“只要皇宫再坚守一会援兵即到,还请官家静候佳音。”柳庄说完又行了个礼,萧岩闻言转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随即脸色大变:“你,你引了周军来!”
“官家,此次宇文亮再掀叛旗势不能久还请官家莫要被人引入歧途,周国信州总管府数日前已调集精兵准备东进协助梁国驱除豺狼,援军乘船顺水而下如今已到江陵城外了!”
“不可能,不可能!”萧岩面色苍白的喊着,他不是不知道柳庄的立场也不是不知道对方在鼓动他发动兵变再来个黄雀在后,可他也暗自提防对方故而私下里组织死士还重金聘下好手行事,今夜决定动手也是提前了几日防的就是柳庄通知周军。
可现在还是被对方算计了!
怎么办?萧岩心乱如麻,他费了许多心思策划的计谋原以为能让梁国摆脱牢笼有机会重整河山可现在看来却还是又落入别人的掌控之中,那他忙里忙外是为了什么?
正在这时堂外传出厮杀声似乎又有一群人在冲击这里,隐隐约约听到对方在高声喊:“安州军诛杀叛逆,拦路者死!!”
安州军?宫门都关得死死的这群安州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在场的各位都是叛逆!
来护儿身着两重铠甲一手持藤牌一手挥舞手中刀奔跑着,他和同袍在弓箭手的掩护下直接冲到猝不及防的禁军群中大开杀戒。
他和身边同袍俱是新归降的陈军俘虏,原本在陈军里因为各种不公所以没有卖命的心思一身武艺也没处施展,此次加入西阳郡公宇文温的新军有了盼头所以分外卖力。
战阵厮杀和街头游侠技击区别很大不讲太多的套路一切以实用为主,战场上没那么多时间让人施展花拳绣腿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围了丢掉性命所以要快。
以最短的时间杀掉对手然后是下一个这样也可以省些力气,单打独斗是找死所以要配合着来,在枇杷寺附近遇袭时他们表现不佳被俘虏一来是没有心思玩命二来是兵败如山倒徒呼奈何,可现在不一样了。
“安州军诛杀叛逆,拦路者死!”来护儿一刀抹了面前敌人的脖子随即大喊着,在他和同袍的突击下原本就没结阵的禁军被打散。
他看向一边,杨济手下田小七领着长刀队已经把那一侧的禁军杀散,来护儿对杨济没有出手有些遗憾,那****和马军幢主史万岁单挑落败原以为对方是军中步战第一好手可未曾想对方却是长刀队杨济的手下败将。
“吾乃大周西阳郡公、统军宇文温,家兄襄州刺史宇文明方才在竹林堂赴宴。”宇文温领着弓箭手走上前来,“谁能告诉本将,他现在如何了!”
禁军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们这一拨人是跟着安平王萧岩前来袭杀宇文明的却被对方逃了,现在大王在里面不知道做什么他们正和对面的禁军同袍对峙如今又杀出一帮凶星进退不得哪有心思说什么。
宇文明逃出宫外后宫门已被他们控制不可能再放人进来,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宇文统军。我等并非叛逆,方才他们作乱冲击竹林堂,我等未入堂内故而宇文使君如何不知晓。”另一边的禁军中一位将领大声喊道,他们是左民郎中蔡允祥领来的禁军目的是保护梁帝和另一拨叛乱的旧同袍不是一路人。
宇文温看着这两拨衣着一样可态度却泾渭分明的禁军有了想法:对方在内讧,各自头目大约是梁帝萧岿身边人和此次事变的幕后主使。
“本将领兵前来诛杀叛逆,谁是叛逆?”宇文温看着面前禁军大喊着。“谁敢拦在本将面前谁就是叛逆!”
眼见着面前这拨阻挡己方的禁军不吭声他面色一凛:“杀,拦路者死!”
田小七和来护儿领着手下左右突击把面前军心不稳的禁军逼开,宇文温则领着其余人径直冲向竹林堂,另一拨禁军见状要阻拦却见对方已领着几人进入堂内。
“你是何人?”萧岩看着闯进来的年轻人大声问道,堂内众人也是注视着来者。
“官家,外臣听闻宫中有变特来诛杀叛逆。”宇文温看着位于众人之后的萧岿行了个礼,礼毕后他的眼角忽然瞥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其中一具尸体身形看起来与兄长有些相似。
“你说谁是叛逆!”萧岩怒喝道。
“莫要误会,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在场的各位都是叛逆!”宇文温双目发红,“害死我兄长,所有人都要死!”
杨济闻声拔刀出鞘就要领着手下向前冲击,萧岩身后那名汉子亦是拔刀唿哨一声领着护卫迎战,宇文温手上多了把气动力手铳对着他扣动扳\机连发铅弹将其撂倒。
那汉子倒在地上死不瞑目,他苦练数十年的身法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倒在对方暗器面前,他内穿上好软甲可防飞镖、袖箭等暗器可如今却如同丝绸般被轻易击穿,身后即将冲上来厮杀的士兵见状惊疑不定的止步不前进退两难。
“统军。外边已被杀退了!”来护儿带着几人从外边冲了进来,宇文温看着梁帝萧岿又瞥了一眼安平王萧岩。手中那把刚射出三发铅弹的‘指挥官专用型手铳’又出故障已经变成样子货,他将其插回腰间随即拔出佩刀向前一指。
“杀,全都杀了!!”
。。。。。。
一处街道尽头,宇文明在几名浑身是伤的护卫保护下与面前三人对峙,方才他们在宫里内应的协助下有惊无险的离开皇宫,得了在外等候的人马接应向城西逃去却在半路上遇到伏击。
将领们领着人断后让护卫们护着宇文明先走。他领着人西逃可接下来又遇到了蒙面人的伏击。
对方只有五人可在伏击的瞬间他们便损失了十人,接着是短兵相接在伤亡了五人后对方还有三人,对方是练家子而己方都是厮杀汉,若是战阵之中未必吃亏可在街道上短兵相接展开混战就施展不开手脚。
眼见着对方提刀逼近宇文明从怀中掏出一个长管,这是弟弟宇文温弄出来可以发射信号火光的示警之物名为“穿云箭”。方才在竹林堂外他曾试着用了两个却都是冒烟起火却没意想之中的效果如今这个是最后一个。
‘但愿有效’宇文明苦笑着将长管竖起,把尾部绳索扯动之后那长管头部窜出一道火光径直向上方飞去随后在半空中闪出绚烂的火光,犹如一朵菊花绽放在夜空。
“使君好手段。”一名蒙面人看着那火光微微一笑,说话时带着北地口音,“方才在竹林里因为使君的手段折了我一名兄弟。”
“是谁雇你们来的!”
“自然是想杀使君的人雇我等来的。”那人说完做了个手势,另外两人默然提刀上前,以他们的身手若是对付面前这些护卫是绰绰有余。
“使君快走!”护卫们自知单打独斗玩套路不是对手便舍了性命一齐冲上前去,他们也不躲避任由对方砍中自己随后死死抓住对方的手让同袍有机会出刀。
六换二,六名护卫以自己性命换得对方两人性命,一阵厮杀后还站着的只有被踢翻在地的宇文明和先前说话的那名蒙面人。
“先前东门上空闪出的火光莫非也是令弟临死前的哀求?你兄弟二人此次可在黄泉路上做个伴了。”蒙面人语气冰冷看着宇文明如同看一个死人般。
身上三道新刀伤阵阵作痛这是被刚才困兽斗的护卫们拼死留下的记号,若是不尽快处理就会失血过多但对于他来说要解决面前之人已不费吹灰之力。
眼见着对方往怀里掏东西他舞刀向前就要砍下却听得噗嗤声响全身剧痛似乎有许多钢针扎到自己身上,双眼一片漆黑剧痛连连似乎是被刺瞎了。
“这暗器...”他没说完话便倒地气绝身亡,宇文明艰难的从地上爬起低头打量着手中一个小圆筒。
“四个只有这一个起作用...”他苦笑着把那圆筒扔掉,“二郎弄的这些玩意也就那个‘惊蝉’可以,其他的没一个靠谱啊...”
暴雨梨花针是这个暗器的名字,效果很威猛可以瞬间射出许多钢针在两步范围内泼到对方身上躲都没法躲,可发射的成功率不到五成还有意外触发的可能。
方才在竹林堂遇袭时他接连用了三个暴雨梨花针结果全都没动静,按照弟弟的说法扳动机括后若是不发针也不能留着要丢掉,还好最后这个顶用了逆转局面。
宇文明斜靠着墙壁休息着,全身多处受伤好歹没有伤到要害处,方才宫外再次遇袭亏得护卫奋不顾身挡箭否则以他入宫时穿着薄薄一层护身软甲怕是早已中箭而死。
“伤亡惨重啊...”他喃喃自语道看着地上六名护卫的尸体有些默然,先前为了救他自断手臂的护卫阿六也已经在宫外的战斗中身亡,那人和弟弟身边的宇文十五一般是从小跟着自己长大的心腹如同手足般。
宇文明有些难以理解为何梁帝萧岿会刺杀他,自己就算入宫也会提前安排各项应对事宜,若是遇袭死了可随后安州军的反扑也不是萧岿能扛得住的到时双方已经撕破脸复仇的安州军冲入皇宫刀枪之下哪里还会收得住手。
“诚心待你却如此狠辣...”回想起方才竹林堂里的情形宇文明面露杀机,他听得远方有马蹄声起向这边过来赶紧转到另一处角落躲避,片刻之后十余骑顺着街道过来他瞧得清楚是自家兵马便现身迎了上去。
“使君,末将来迟了!”领头之人及骑兵们掷鞭下马向宇文明行礼,在他们身后是快步前进的步卒一眼望去人头攒动黑压压一大片,宇文明看着一地尸体向左右说道:“把他们都带走,全部都带走。”
“使君,属下们已经集结完毕,就等一声令下了!”
“传令,攻打皇宫!”
。。。。。。
江陵城南郊外长江边,数十艘已经收帆的战船趁着夜色从上游划下靠在岸边,此处十余日前为陈军登船南撤之地江岸有些陡峭,原先的栈桥已被烧毁所以船上之人俱是下水来到江岸爬坡而上。
他们是梁国西侧周国信州总管府的精兵,个个训练有素身手矫健没一会全都来到岸上平地,早他们先上岸的几人领着个平民打扮的男子过来向其中一名将领禀报:“军主,我等已和江陵城里联系上了。”
那名男子向他行了个礼说道:“我家郎主已经安排好了,待得大军兵临城下那津阳门守将便会开门。”
“很好,立刻北上准备入城!”(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同路人
江边野地里黑影涌动,登岸不久的周国信州总管府军队正在数人的带领下向北边不远处的江陵城快速行军,他们此行的任务是从江陵南门入城支援梁国皇宫里发动兵变的内应。
安州叛军占据了江陵控制了梁国君臣这对于近在咫尺的信州总管府来说难以容忍,大周朝廷控制梁国二十多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安州叛军将梁国吞下。
对于信州总管府来说经过一系列的谋划之后就要于今日见分晓,安州叛军只顾在陆上提防西侧的信州军,定以为守住江陵东南的江津那么信州军便不能用船运送大批人马登岸,可未曾料己方只运送步卒在江陵南边上岸无须夺取江津。
“快些,城里已经开始乱了。”一名将领低声催促着,话音刚落他猛然抬头环顾四周,旁人见状问道有何不妥他皱着眉头望向东南方的芦苇荡。
那芦苇荡离他们有五六百步远,月色下远远看去模模糊糊也看不出什么异常之处,几名部将举目远眺了片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觉得有些风声鹤唳。
一阵东南风吹过,微风掺杂着江水的味道灌入众人鼻子,那名将领抽动鼻子闻了闻忽然面色大变:“是马的味道,那芦苇荡里有马!”
那味道他太熟悉了,是马匹的味道混杂着汗味、骚\味以及马尿味且为数不少,在这江南野地里平白无故的不会有野马,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牵着马在那芦苇荡里。
这种时候牵着马在芦苇荡里肯定不是饮马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骑兵,有骑兵守在那里自然是等着袭击己方了。
“有骑兵。是伏兵!”
话音刚落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只见那芦苇荡里黑影晃动没过多久便听得马匹嘶鸣声起。接着点点马蹄声如潮水般向己方涌来。借着月色看去果然是一群骑兵!
“快,聚集起来防御!”那将领嚎叫着拔出佩刀挥舞,身边人则是被那群快速接近的骑兵惊得目瞪口呆:这里怎么会有伏兵?这里怎么会有骑兵?
信州军为了顾及夜间行军此时的队形为南北走向的长条状正好将侧翼暴露给突然袭来的骑兵,如今月色皎洁将野地里照的一片灰白也正好方便了骑兵冲锋。
跑完五六百步所需时间对于骑兵来说没多久而对于仓促结阵的步兵来说就不够用了,他们这千余人的队伍不是所有人一开始就发现东南侧有异常,等将领们从头到尾喊过来再开始动作对方已经逼近。
有反应快的弓手张弓搭箭可也就射出一轮箭便被冲到面前的骑兵用马槊挑开,然后仓促应战的步兵们便被呼啸而来的骑兵冲撞、践踏。
原本还算整齐的队伍被这么一冲便散乱开,敌军骑兵列成横阵如同梳子般将他们梳了一遍。侥幸躲过冲击的士兵还没来的及稳住阵脚只见又一波骑兵冲了过来。
两拨骑兵将近四五百骑已经接近这只信州军人数的一半,原本以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摸到江陵城下凭着内应入城的步兵们在敌军骑兵的第一抡冲锋后便伤亡过半,
眼见着骑兵们调转马头即将展开第二轮冲锋,幸存的信州军士兵纷纷聚集在一起试图让对方知难而退可他们手中大多是刀、藤牌而长矛很少,在对方的再次冲锋下他们用热血之躯仓促集结的小阵被无情碾碎。
有侥幸未死的拔腿往江边跑去可一里多的距离成了他们人生的最后路程:两条腿永远也跑不过四条腿。
“千余步卒也敢来偷袭江陵!”史万岁骑在马上冷笑着,远处江岸边那看上去本就模模糊糊的战船桅杆正越来越模糊,对方发觉不对已经仓皇离岸北逃了。
“幢主,除了几个活口其他的都杀了。”一名骑兵近前禀报,史万岁点点头命令骑兵们下马将敌军尸身上的盔甲都扒了连同武器一同带走。
“史幢主果然算得准,当真有人在这江边上岸意图不轨。”另一名骑兵策马靠来。他是宇文十五那一幢的幢副刘波儿,宇文十五被统军宇文温赶回安陆送信所以暂由刘波儿率领本幢骑兵。
先前宇文温领兵入城时安排史万岁那一幢骑兵在江陵东南方向巡逻预防江津戍方向来的敌军。史万岁琢磨了一会后觉得城中若是出事要是对方有外应的话这外应从江陵南郊的江边上岸可能性很大。
他和军主陈五弟等人商量后众人都认可这个想法,陈五弟直接将刘波儿这一幢大部骑兵交由史万岁统一指挥到江陵南郊巡查结果真就遇见登岸的敌军。
“刘幢副,请率你部骑兵在城南巡查免得又有不知死活的贼人来袭。”史万岁说完看了看江陵城南门方向,刘波儿见那边似乎有火把亮起便问说那些个吃里扒外的怎么解决。
城外有兵偷城那肯定城门处有人接应开门否则光是靠攀墙一旦被发现就只能事败逃走,现在的情形看来那南门守将怕是和这拨人沆瀣一气。
“无妨,待得大军稳住局面那些老鼠一个都跑不掉!”史万岁说完策马扬鞭领着麾下骑兵向东疾驰而去,城东郊连同江津戍也是他们需要小心提防的地方。
。。。。。。
皇宫,竹林堂内,安平王萧岩捂着血流不止的胸膛面色痛苦,梁帝萧岿心急如焚的揽着他不停说着话:“七官再撑一会,御医就要到了!”
“官...家,臣弟一心只想...兴我大...梁...咳咳。”萧岩面色惨白说话已经断断续续,萧岿只是眼眶发红地让他不要说话留着力气。
方才宇文温领着人冲进来时双方手下展开激战,凭着杨济、来护儿这两个能打的凶神助阵场面很快扭转,就在这时萧岩带来的几个好手竟然窜向萧岿意图将其挟持外逃,萧岩情急之下阻止被对方匕首刺中胸膛不过也争取到时间给萧岿的护卫们反应过来护驾。
“臣...弟并无...篡位...也防...柳...奈何...奈何...”萧岩话未说完便气绝身亡,他那复兴大梁的梦想也随之烟消云散。
萧岿眼睁睁看着五弟在自己面前断了气悲从心中来,对方的心情他明白,二十岁登基时也曾满腔热血想要励精图治复兴大梁可无情的事实却击碎了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如今这个冲动的弟弟因此而亡只能徒自悲伤。
宇文温面无表情的站在门边擦刀顺便旁观眼前这兄弟离别悲情,他方才以为自己兄长宇文明遇害差点情绪失控要‘拔刀乱砍杀得血流成河’,还好激斗中那个什么左民郎中说宇文明已撤出皇宫他才冷静下来。
“君侯,此次祸乱官家确实蒙在鼓里,还请君候息怒。”蔡允祥在宇文温面前陪着笑脸,刚才就是他这个梁国左民郎中当场说明情况才化解误会。
“蔡郎中,我兄长到宫里赴宴却逢此大祸,虽然逃出宫去如今生死未知。”宇文温一边说一边摆弄着明晃晃的佩刀,“若是兄长有个三长两短休要怪我手辣!”
兄长是逃出去了,可逃出去会不会被伏击不知道,被伏击后能不能顺利逃脱也不知道,宇文温心中焦虑可也只能守在这里看住梁帝萧岿免得又起波折。
蔡允祥心知如今安危系于这位年轻人身上,对方带来的兵凶悍异常已经镇住了叛乱的禁军而自己手头上的那点兵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只得不住说宇文使君吉人天相必定不会有事。
对于这种苍白的安慰之词宇文温没兴趣,外边田小七、来护儿领人守着竹林堂顺带监视禁军,杨济带着几个人以及郑通这个‘带路党’去追逃跑的幕后主谋——那个什么鸿胪寺卿,虽然他很想将主谋绳之以法可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守住梁帝以及皇城无法顾及那么多。
“君侯,安平王也是一时冲动为人鼓惑误入歧途如今为了护驾也死得其所,还请君侯日后美言几句留得安平王一个全尸。”蔡允祥又换了个话题,他知道宇文温虽然职务小可却是安州军主帅宇文明的弟弟,若是宇文明未死那事后清算起来好歹能让安平王留个全尸免去枭首示众的羞辱。
虽然这也是梁帝心中所想但这话也只能他这个梁国臣子来说,当然若是宇文明遇害那么万事皆休梁国皇室的命运也就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宇文温对这个话题不置可否他兄长还没确切消息所以现在没心情体谅对方的兄弟之情,正沉默间脚步声响起接着杨济等人来到堂内。
“统军,那伙人有接应,如今已逃出皇宫了。”
宇文温对于逃了幕后主谋有些遗憾不过现在第一要务还是控制皇宫,“那个宫门现在谁在控制?”
杨济说他已经安排人守着免得再有形迹可疑的人进出,那幕后主谋逃得出皇宫未必逃得出城,待得大军控制局面后来日全城大索掘地三尺定然能一网打尽。
一名近侍慌慌张张来报说宫外开来安州军大批人马已有守门禁军打开宫门迎接,那些人如今正气势汹汹的往宫里杀来,萧岿问言面色紧张望向宇文温,蔡允祥也是满头大汗的向宇文温赔笑脸想请他出面缓和一下。
“也罢,若是兄长安然无恙那就好说,若是兄长...尔等全部都要陪葬!”
临出门前宇文温回头瞥了一眼已经断气的安平王萧岩随后领着人离开,萧岩的心思他大约也猜出来是要奋力一搏逆水行舟复兴大梁,从这角度来说和他算是同路人只是对方失败了。
“而我,决不会失败!”(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决定
宇文明站在空地里指挥着麾下安州军各部控制皇宫,因为先前连续遭到刺客袭击的缘故他决定在局势还未明了之前先不以身犯险,所处之地方圆百步没有一座殿宇楼台、树木故而刺客无法接近。
皇宫里花草树木到处都是大军虽然入了宫可未必能及时搜查每一处角落,如今他已经稳住阵脚重返皇宫所以得提防刺客也没必要亲自去找梁帝萧岿算账。
“本官再说一遍,除非遇见顽抗的否则不许滥杀、不许抢掠、不许奸\淫掳掠!”宇文明现在担心的就是军纪,虽然双方撕破脸可再怎么愤怒也要有分寸。
就算把萧岿处理了可梁国的招牌还得留着,既然要留着这块招牌那场面不能搞得太难看否则还不如把事情做绝,宇文明知道父亲的安排所以再如何不甘也要顾全大局。
方才入宫时听禁军说就在他一行人离开皇宫不久便有一伙人喊着安州军的名号在竹林堂那边厮杀,宇文明惊讶之余也在琢磨这只莫名其妙出现在宫里的安州军到底是那个将领的奇兵。
‘他们怎么钻到皇宫里的?’宇文明有些奇怪,根据零星收到的信息这伙人未曾攻打皇宫大门而是突然在宫里冒出来的,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先前派去竹林堂‘请’梁帝萧岿来见的部将竟回来了随行的还有个熟人。
“二郎?你怎么会在宫里?”宇文明迎上去问道,见了弟弟心中疑惑少了一半可另一半依旧迷雾缭绕。
宇文温见兄长平安无事顿时放下心来,他就怕兄长逃出宫后在半路遇到不测。此次兵变的主谋能在安州军眼皮底下策划这一盘棋那肯定后手连连伏兵不止一处。
兄长无恙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宇文温没时间叙‘兄弟情’赶紧简要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他在军营躲过刺杀。心知在宫里赴宴的兄长也身处险境便领兵入城攻打皇宫半途得人引路从地道潜入宫里。
待得冲入竹林堂却未见兄长去向,安平王萧岩手下意图挟持萧岿外逃为萧岩所阻,幕后主谋鸿胪寺卿柳庄眼见事不可为便逃出皇宫,竹林堂现在已被他手下控制而梁帝萧岿安然无恙。
“梁帝毫不知情,安平王发动兵变而被柳庄黄雀在后?”宇文明闻言哑然,一直困惑不解的问题如今有了答案:安平王萧岩意图驱除安州军让梁国在各方之间渔利结果被柳庄这个‘亲杨派’利用。
“安平王聘来的好手原为柳庄埋下暗桩见事有不济便当堂暴起要挟持梁帝外逃,安平王出手阻止被害。”宇文温大概说了安平王萧岩的结局。
宇文明听完沉吟片刻有了决定:既然梁帝萧岿并非此次兵变幕后主谋那么他也就有了更大的回环余地,当务之急是控制皇宫和江陵城免得余党再掀风波。只要把江陵城各门控制住等到明日便可来个瓮中捉鳖。
“二郎的意思是?”他心里有了大概的处置方案不过还是想听听自己弟弟的意见,宇文温只说一切都由兄长决断不过若是要继续保持和梁国‘睦邻友好’那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
“二郎是说那安平王?”宇文明若有所思。
“请兄长从长计议。”
。。。。。。
江陵城东,数名蒙面人趴在一处民宅的屋顶屏气息声的看着前边不远处的一个小院,那小院里有许多士兵靠着墙角既不打盹也不说话而是静静的席地而坐。
院外的边边角角黑影里也是有许多士兵如此一般坐着,寻常人如果不是经过附近的话根本就不会注意到黑影里有人。
“这些兵有点意思。”一名蒙面人低声说道,其他人沉默不语只是不停地打量四周提防有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在街边等了许久都不见来未曾想那宇文温竟然钻到这小院子里了,莫非是有什么地道通往皇宫?”另一名蒙面人喃喃自语,他似乎是这群人中的头目。
“头儿,如今该怎么办?”
“撤,若是让那厮进了皇宫恐怕柳鸿胪那边要坏事。按事先约定去碰头吧。”
“喵~~~”一名蒙面人忽然学起猫叫,远处那小院刚有动静听了这声音随即平静下来。
“这些兵。有点意思。”那蒙面人离开前又回头望了望,他们悄无声息的快步行走在各座民房屋顶之间如同一只只猫儿般轻巧灵活,片刻之后消失在夜色中。
然而江陵城并未平静,西城开始喧嚣起来人声鼎沸,许多火把亮起汇成一条条火龙从西城出发向全城各处主要街道游去,那是驻扎西城的安州军出动了也是对皇宫里变乱事件的回应。
“江陵百姓莫要外出!我等是安州军士兵奉命捉拿叛逆,有在街上行走者格杀勿论!”
类似的喊叫声在城中各处此起彼伏,一队队士兵拿着武器点着火把巡逻,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甚至连平日夜间听着声音就狂吠的看门狗儿都没一只敢做声。
时不时有厮杀声在某处响起但很快便被马蹄声淹没,安州军的骑兵们肆无忌惮的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将一切非己方人员直接碾过。
江陵,今夜无眠。
。。。。。。
皇宫内,临水斋旁小山石洞里,几名士兵正警惕的望着洞口外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洞内一处开阔地,萧姑娘坐在一块铺着件布衣的大石头上发呆。
张鱼心惊胆战的坐在一边时不时看着她,眼见着对方从进来到现在都是沉默不语双眼无神他就怕又想不开要死要活,郎主宇文温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照顾好萧姑娘所以决不能出什么意外。
“姑娘放宽心,令尊不会有事的。”张鱼不怎么会说讨巧的话,他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厮杀汉一个两个心粗得很哪里像面前这位说错什么就眼眶发红。
萧姑娘闻言只是点点头然后继续沉默。这个场景已经重复上演数次连张鱼都觉得没趣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话题能让对方开心。
‘若是十五在这里就好了。’如坐针毡的张鱼如是想。宇文十五成日里油嘴滑舌若是论起嘴上的功力怕也只有郎主才能压过他。府里主母和侧夫人有时不高兴起来仆人们都不敢吭声可宇文十五就敢应声并化解尴尬场面。
但张鱼不羡慕,因为宇文十五太会说或所以这次郎主赶他回安陆送信也是活该,想想要面对主母和侧夫人解释郎主在江陵的某些‘趣闻’那场面太美张鱼不敢想。
“统军。”洞口隐约传来说话声,接着一阵脚步传来几个人影近前,张鱼定睛一看却是郎主宇文温。
“将军,阿耶...阿耶如何了?”萧姑娘如同见了救星般站起来问道,听得宇文温说令尊无碍时手捂着嘴几乎要喜极而泣。
“有逆贼妄图趁着官家宴请使君时下毒手,还好有忠义之士奋力保护。如今逆贼已死党羽束手就擒宫里没事了。”
宇文温对在场所有人说道,一众人等闻言算是放了心。
他们在这洞里守着地道出口听着外边动静不能去支援当真是坐立不安,倒不是怕统军有什么三长两短而是恨自己没得机会杀敌表现,不过如今宫里逆贼已经束手就擒那也没白折腾一个晚上。
郑通跟在宇文温身边瞥了这两位随后干咳一声说道这里人多了闷得慌他先出去透透气,见他向洞外走有机灵的回过神来跟着出去有一根筋的呆若木鸡站在原地然后也被人拉走。
宇文温眼见着碍事的全部‘消失’了也是干咳一声开口问道:“公主殿下,一会待得宫里清静下来外臣便护送殿下回宫。”
“回宫?”萧姑娘闻言愣了愣随即黯然,她觉得自己刚入宫和阿耶相认没几日结果就出了天大的乱子愈发认定自己‘不祥’,此次阿耶没事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有事。
再说不光阿耶,弟弟十三官也是出了事,阿娘之前没出事可保不齐日后也会出事。她刚‘克死’了养育自己十几年的阿舅现在明显又要‘克双亲’已经是欲哭无泪。
“我..我不能回去...”她喃喃自语的说着眼眶又开始发红,片刻之后抬头看向宇文温面露哀求之色说道:“将军...将军带我出宫吧...”
“好...好想想。姑娘好容易见到的双亲在宫里何故要分离?”宇文温脱口而出一个‘好’字还是掩饰过去了,他正是对萧姑娘有‘想法’所以再不会打肿脸充胖子不过看到对方那万念俱灰的眼神还是将想法收了起来。
‘生无可恋啊这是...莫非又要寻短见?’他心里有些沉重,看着萧姑娘那样子就如同尼姑庵里准备剃去三千烦恼丝出家的可怜女子差不多,按说此时应当交给双亲安慰可对方眼下这状况怕是会‘誓死不从’。
联想到她老是说克死了谁克死了谁估计是有了心结,这心结一日不除便一日不稳妥因为一个想死之人是无法救活的,宇文温斟酌了片刻急中生智:“既如此,那外臣斗胆先带殿下出宫,过几日寻个寺庙去上上香求佛祖保佑双亲平安。”
“上香...”萧姑娘的眼睛好歹恢复了一些神采默默的点了点头,宇文温见她情绪稳定下来便招来张鱼准备将萧姑娘乔装打扮一番带出宫,那地道阴暗潮湿憋屈不适合这位心情不稳的萧姑娘通行万一被压抑得精神错乱那就悔之晚矣。
“谢谢将军。”萧姑娘鞠了个躬,宇文温说军中不便安排女子住宿但他之前在城东门租了个院子给一对夫妻居住,在那里小住几日有人照应无须担心。
“姑娘可知江陵城哪家寺庙灵验?”他尝试说起新的话题,不过江陵地界宇文温只知道一个破败的枇杷寺其他的佛门净地就两眼黑了。
宇文温见着对方摇摇头便没再说什么不过心中却是暗暗提醒自己:不管是哪家,等到去寺庙上香时我要亲自陪同前往免得一不小心给哪个收徒心切的师太剃度出家就麻烦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善后
一场风波在江陵城里骤然激荡随后又迅速被平息,让人辗转反侧的夜晚很快过去,第二日上午江陵城全城封闭,大搜\捕开始。
驻扎江陵城的周军(安州军)主帅宇文明昨夜入宫赴宴时遭到叛军袭击侥幸逃生,幕后主使鸿胪寺卿柳庄等人下落不明,安平王萧岩为柳庄利用策反禁军意图挟持梁帝未遂后为救天子身负重伤身亡。
这个简单的消息却在江陵城里搅起了腥风血雨,周军士兵挨家挨户搜查逆贼党羽无论官民均无例外,不过这和宇文温无关,如今他正在城外军营开‘总结会’。
“此次史幢主的判断很准,本将已向宇文使君表功不日嘉奖便到,诸位要以此为勉!”宇文温很满意麾下将领此次对于江陵宫变的应对。
他领兵入城时将新军指挥权交给军主陈五弟并让史万岁领着骑兵巡逻江陵东侧,史万岁判断城中变乱必有外敌接应而敌军出现地点很可能在城南江边,他和陈五弟等人商议之后便随机应变到城南查探果然捉到一条‘大鱼’。
宇文温很高兴将领们有自己的主意和想法并敢于实施,正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作战时群策群力的话胜算会大上许多。
“史幢主昨夜击退敌军缴获两当铠一百三十六具,筒袖铠五十一具,共计铠甲一百九十七具。”许绍念着史万岁昨夜的缴获数,“铁刀六百一十口,角弓三百二十一把。藤牌五百二十面。”
史万岁不愧为老于行伍之人昨夜第一时间将敌军尸身上的铠甲和武器全部带回军营留下光\溜溜的尸身等今日由友军来清场。这样一来将士们辛苦厮杀战果有了而缴获也一个不漏没有便宜‘外人’。
多了将近两百具盔甲宇文温觉得自己赚了一笔也决定潇洒一回:“许幢主。一会在城里买几车酒回来,本将请各位立功的将士喝酒!”
“如今江陵局势尽在大军掌握之中,我军的职责便是守住枇杷门至于搜查叛逆余党的事情不用头痛。”他下达了安州军主帅宇文明的‘最新指示’,环视在场众人一圈又补充道:“陈军主,让士兵们放轻松些不要见人靠近就想拔刀,逆贼们已经掀不起风浪了,我军外松内紧即可。”
对于表现颇为出色的来护儿及其队中士兵宇文温也放假一日,‘总结会’结束后宇文温探望负伤的士兵。在军营里走了一圈后他打着哈欠马不停蹄的来到城里枇杷门附近的一座院子里继续‘忙碌’,昨夜他将伤心欲绝的萧姑娘女扮男装带出皇宫后便安置在这里。
此处是王越夫妇所住小院同时肩负着监视城内状况的职责故而守卫严密,行军作战时军营里不许有女人这是宇文温亲自定的规矩所以他要以身作则故而只能让萧姑娘在这里‘小住几日’。
待得他来到院子里时萧姑娘已经在院子里发呆,这位梁国九公主如今已换了一身粗布衣裙不再是金枝玉叶打扮但依然遮掩不住那出众的容貌。
眼见着对方眼圈发暗宇文温叹了口气随后将一个盒子交给对方:“殿下...萧姑娘,这是外...我平日里消遣时玩的小玩意,若是喜欢就留在身边。”
萧姑娘打开盒子一看里面却是个方形盘子,盘子上有长短不一的木块,正疑惑间只听宇文温说道:“此物名叫‘华容道’玩法如下...”
华容道,后世民间以三国时赤壁之战曹操败走华容道为背景的益智类滑块游戏,棋盘面积二十格为5x4规格。其中代表曹操的木块规格为2x2,2x1规格的长条纵木块有四个分别是张飞、赵云、黄忠、马超。1x2民间益智玩具的长条横木块有一个为关羽,另有1x1规格的方形木块共四个为卒。
“想办法把这个曹操...呃,大木块移到出口就行了。”宇文温在一旁介绍这个看起来简单可弄起来复杂的规则,军营里长夜漫漫有时心烦意乱的时候他就玩这自制的华容道。
告别了现代文明没有了手机、电脑、电视机、收音机而妻妾又不在身边,宇文温也没有什么“此城中有妓\女否”的爱好那什么‘五姑娘’就更不用说故而千方百计想办法消磨时间。
萧姑娘试着摆了摆发现有些棘手又接着摆弄了一会开始全神贯注起来,正专心摆弄间忽然回过神向宇文温道谢,宇文温摆摆手又拿出一件东西来。
“此为我行军打仗时所用千里镜,可凭此物看清数里外的人、马,当然平日里也可看些远处的花草树木。”宇文温将自己那副单筒望远镜交给对方,为防止失手跌落地面造成镜面损坏他还特意绑了一条布带在镜筒上。
萧姑娘拿着这千里镜有些尴尬因为她不知如何使用宇文温便示范了一遍,她在宇文温建议下来到二楼推开窗户依样画葫芦用这千里镜向外望去之间原本遥不可及的远方楼宇竟然变得近在咫尺。
“姑娘,若是今夜无云可用这千里镜看看月亮,也许能看见嫦娥仙子也说不定。”宇文温开了个善意的玩笑。
“真的么?”萧姑娘听了颇为惊奇,她从未见过这么神奇的‘千里镜’又听得这镜子能看见传说中住在月宫里的嫦娥仙子更是好奇异常。
“不是蒸的,是煮的。”宇文温继续开玩笑,见着对方心情好了许多他便说确实是假的,月宫哪里有什么嫦娥仙子。
“将军,我相信你。”萧姑娘用肯定的语气说道,经过几次接触她觉得眼前这位年轻郎君是个好人,看着自己的目光虽然也有些火辣可比其他人要好上许多,那些目光与其说是火辣不如说是饥渴似乎连嘴角都要流出口水。
她十来岁时开始觉察到这种怪异的目光,阿舅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交代在外要小心莫要给坏人骗了去,出门时均和阿舅一起否则就待在家里做家务。
自从在枇杷寺遇险后若不是这位年轻公子几次相助她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会是怎么样的。
“我先打听好江陵附近哪家寺庙灵验,届时萧姑娘到庙里请高僧祛除厄运之后也不怕克什么人了。”宇文温急中生智想到这一招,这个时代的人们普遍信佛想来接着到佛门净地走一遭听高僧开解便能去了心结。
克人?谁信啊!
历史上萧氏嫁给隋朝晋王杨广后一共生了二子一女,夫妻共同生活了三十七年直到江都之变杨广为宇文化及杀死,杨广那叫不做不死和萧氏一点关系没有,除去这杨广一手导演的悲剧结局来看萧氏哪里有克人的样子。
眼见着萧姑娘心情总算好了些宇文温松了口气,他环顾院子一圈随后解释道:“这个院子是王掌柜夫妇住的,他夫妻二人为我府上帮手所以姑娘安心住下,有本将安排人手守院绝不会有宵小惊扰。”
“多谢将军。”萧姑娘说完鞠了个躬,她在宫外已无亲人若不是有这位好心人相助也只有自尽一条路了,亲人们一个个先自己而去已经是伤心欲绝又差点害死自己阿耶她已经没法面对双亲。
原本城中的家她不想回去怕宫里来寻人,原先听宇文温说安排住处想也没想便同意了也没有担心万一是他两个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男女大防,萧姑娘觉得对方是个值得信赖的好人。
宇文温细细交代了王越拜托他妻子顾氏照顾萧姑娘又说了些话后便告辞离去,院外张鱼等人已等候多时当然还有那个昨晚主动投靠带路的‘麻衣神相’郑通。
“你引了我军入皇宫坏了某些人的好事怕是要遭记恨,先把妻儿迁到这院子里吧。”宇文温边走边说,郑通闻言面露喜色。
昨晚他孤注一掷主动投效领着宇文温从自家里的地道奇袭皇宫为扭转局面立下大功,自家院子从那时到现在都有士兵把守可他就怕万一撤走了自己全家祸福难测。
“院子里的王掌柜我已经交代了,伙食什么的不用操心你一家住进来即可。”
“多谢郎君。”
“这几日江陵城里不太平本将也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你有什么事稍后再说。”宇文温说完后想了想又问道:“江陵那家寺庙灵验?”
郑通不愧为消息灵通人士只是一想便给出了答案:“若要说祛除厄运要数城北二十里处的牛牧佛寺有名。”
“牛木...郑先生是如何知道本将要去寺庙祛除厄运的?”宇文温闻言转过头看着他似笑非笑,因为对方当日自称‘麻衣神相’装作世外高人所以宇文温便开玩笑以‘先生’相称。
“是在下失言了...”郑通闻言赶紧拱手以示谢罪,他心思活络听宇文温问寺庙便想到对方是要带萧姑娘去礼佛故而直接说出答案,当然这两位是怎么回事他清楚只是不能说出口。
“你啊...”宇文温不以为意笑着继续前行,走了几步后似乎是想起什么来。
“似乎那枇杷寺小沙弥悟明的师父是葬在什么牛木寺附近,莫非是那里?”(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邺枭
江陵西城江陵总管府内,安州军主帅宇文明发号施令,将搜捕来的叛逆党羽一个个打入大牢待得选个好日子拉上刑场斩首示众,幕后主谋鸿胪寺卿柳庄却没了踪影他的家人也于昨日下午离开江陵不知所踪。
昨夜发生兵变随后被压下去,安州军只花了一个上午便根据俘虏的口供顺藤摸瓜将相关人员来了个瓮中捉鳖,而那晚试图打开江陵南门放江边登陆敌军入城的守将也没能逃掉。
还是亏得宇文温麾下马军幢主史万岁机警领着骑兵巡查至城南正好撞见周国信州总管府派来的千余步卒,当时他们已经接近城门若是就这么入了城那安州军少不得要血战一场赔上许多人命。
史万岁破敌后留下两百余骑在城南郊外警戒,那沟通敌军的南门守将见事败也无法出逃便躲回家中,眼见着安州军控制全城扑灭兵变后便在家中自刎。
待得次日上午士兵破门而入后见着首恶已死也没有为难其家眷只是将尸身带走,虽然整个上午全城大索但安州军纪律严明没有出现趁火打劫骚扰百姓的事情发生。
处理完平叛事宜宇文明退堂回到后衙书房,宇文温早已等候多时。
“你那马军幢主史万岁果然了不得,不愧曾为大将军。”宇文明有些遗憾的感慨着,像这般领兵经验丰富自身又相当能打的将领是个带兵的都想要。
“这也是偶然,那日两河口战场上还差点被他一箭取了性命。”宇文温可不会脑残到说那些‘要不让他到你那里高就’的客套话,这可是捡来的稀罕宝贝不是什么大路货路人甲。
“看你那样子!莫非以为我还腆着脸跟你要人不成!”宇文明笑骂着。“许家那小子表现也不错。许使君算是可以放心了。”
许绍为岳州刺史许法光之子。他作为宇文温新军后勤负责人自从江陵解围后数次入城办理粮草转运事宜,宇文明作为全军主帅在官衙审核签字时也见过对方几次印象不错。
说话间宇文明带着弟弟出了大门来到附近一处官衙,宇文温跟着兄长宇文明走在回廊里也是边走边聊,此时的话题是他弄出来的那些‘高科技装备’。
“昨夜为兄数次遇袭,你那什么暴雨梨花针、穿云箭接连坏了几个。”宇文明无奈的说着,“还好都是最后一个起效要不为兄就要给刺客害了性命。”
宇文温也只是苦笑,他点‘压缩空气科技树’弄出来的暴雨梨花针威力还行但可靠性真的不行,没有橡胶而杜仲胶一直弄不好所以气密性差导致故障率高。那穿云箭质量不稳定正常发挥是冲上天的烟花不正常发挥就变燃\烧棒。
“这些机括之术靠不住,二郎莫要再沉迷其中免得误事。”宇文明想起昨晚的惊险场景心有余悸。
“兄长用投石机砸人城墙时可没这么说。”宇文温吐槽犀利。
“呃,例外,例外。”
说话间两兄弟来到一处房外,守门的士兵行了个礼将门推开他们便来到屋内,宇文温抬头看去只见屋里地面凉席上整齐的摆放着十余具尸体俱是用白布遮脸。
“兄长方才说到刺客,莫非这就是刺客的尸身?”
宇文明点头说是,这些刺客应当是安平王萧岩聘来的好手专门为雇主清除仇家之类的目标,他让人搜查刺客的来路均是一头雾水可其中几人却有些特别。
宇文明来到一具尸身旁弯下腰将其右手抬起:“你看这人的小臂。”宇文温定睛一看只见那人小臂上有一个怪鸟的刺青,那怪鸟展开双翅鸟爪伸出如同老鹰捕食般模样。只是那鸟头有些怪异不像寻常刺青所见飞禽。
“此人在竹林堂外截杀我等,为‘惊蝉’所慑双手捂耳随后被杀。”宇文明说完面色一黯。他的心腹仆人阿六后来为了保护自己已为刺客所害。
“你这‘惊蝉’到是好用,不似那暴雨梨花针般飘忽不定。”他收拾心情继续说道,“你再来看看这个人。”
宇文明走到另一个尸体边抬起右手,那小臂处亦是刺有怪鸟捕食图形,他解释说这是宫外袭击自己的五名刺客之首,宇文温见状思索片刻问道:“莫非这是刺客里的小头目?”
“二郎还看出些什么了?”
听得兄长这么一说宇文温又思索起来,随后他觉察出一丝不对:这刺青不是按个人喜好刺上去而是作为统一的标识以彰显某种身份,那么问题来了这刺客弄这种拉风的刺青做什么?
刺客也就是杀手,平日里潜伏在阴暗处伺机出手暗算目标人物,为了防御刺客自然有很多手段而搜身便是最常见的,那么刺客若是有着统一的刺青还刺在小臂这非常容易暴露的位置那就是找死。
对于这个刺客组织来说只要让人摸清了这个特点那么相应的措施就是检查每一个可疑人物的手臂,若是对方是刺在前胸、后背也就罢了毕竟检查不宜可刺在小臂上只要一挽袖袍就能验证那就不方便浑水摸鱼。
这么拉风的标识不要说潜入某处大院就是想入城怕也会在城门处就给人查出来,莫非是嚣张到可以施展轻功飞跃城墙或者水上漂?
“难道他们原先不是做这刺客的营生?”宇文温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只有这种猜测才能初步解释对方为何要如此。
“正是,他们原先不是刺客。”
若不是刺客那就是那个达官贵人或者豪强大族的部曲私兵,那刺青就是表示身份所以不用顾忌别人检查,也许是旧主人或家族因故没落甚至没了所以这些鹰犬便只能另寻生计,有好运的找到新主人有时运不济的便捞起偏门。
不光部曲私兵就算是官军也有因为各种缘故落草为寇的,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齐国灭亡后那些游兵散勇去做贼也很正常,北方有马的官军大多去做马匪而江淮一带的要么据山为王要么做水贼。
宇文温想起府里刘掌柜的丈夫******就是马匪出身,听其自述也是落草为寇,想来这些刺客便是半路入行的吧。
“为兄认得这个刺青。”宇文明开始放出谜底,宇文温听了这话便问是否曾被这伙刺客袭击。
“那是四年前....”宇文明陷入了回忆随后将往事道出。
四年前,大周天子宇文邕御驾亲征讨伐齐国,宇文明身为宗室子弟担当侍卫陪伴左右,周军经过一番血战之后终于将齐军击溃大周统一北方。
宇文邕驾临齐国国都邺城安抚文武百官,在邺城期间宇文邕曾遭到刺客袭击不过对方未能接近御驾便被重重保卫的禁军们击退。
宇文明当时在现场有惊无险的目睹了整个过程,让他记忆深刻的便是收殓刺客尸身时那小臂上的怪鸟刺青。
“莫非那时的刺客手臂上也有这刺青?”宇文温听出了兄长所说往事和现在的联系。
“不错,那时他们是行刺但他们本不是刺客出身。”
“难道是齐国余孽?”宇文温倒是能够理解,灭国之战后总会有各种原因仇视战胜国的人存在,他们也许是残军要为同袍、上官、家人报仇,又或者是哪个身亡的达官显贵麾下部曲私兵要‘士为知己者死’。
“他们是高氏豢养的鹰犬。”
宇文温闻言恍然大悟,高氏为齐国宗室,国家灭亡这些忠心耿耿的鹰犬要困兽斗袭击周天子宇文邕也算是情理之中,眼见着复国无望自寻出路沦为刺客倒也合情合理。
他忽然记起昨晚入城时自己安排在城门附近居住的王越汇报说某处街角有北地口音男子入住,宇文温心中冒出个念头:莫非对方刺杀宇文大郎的同时还策划好要刺杀我这个宇文二郎?
齐国没了四处找饭吃不远千里跑到南方的荆楚之地来揽活,还真是蛮拼的哎....
不过宇文温还有些疑惑,既然对方这么‘专业’为何不在前几日就伺机刺杀他兄弟二人,两兄弟合计了一下觉得雇主怕是想在今夜一石二鸟,若是前几日刺杀成功可安州军也不会大乱那么梁帝依旧在安州军手中。
“这伙人没有正式称呼,不过为兄在邺城时听齐人提起这么个名号。”宇文明说完想了想补充道:“记得是...是叫做‘邺枭’。”
“夜枭?”宇文温对这名字很熟悉,夜枭算是猫头鹰的一种,难怪那鸟的模样有些奇怪。
“是邺城的邺。”宇文明补充了一句,他知道弟弟肯定会想错。
邺城为齐国国都,枭者不孝鸟也相传食母,以邺城为巢六亲不认的枭自然是皇室的爪牙只要皇帝说杀谁那就杀谁即便是父母也不例外。
这称呼果然是威风霸气不过史料里没类似记载说明也就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小团体,两国交锋靠的是大军血战这种偏门的职业小团体派不上大用途,齐国没了他们便消失在历史长河里。
大明的东厂、锦衣卫如此的赫赫有名可江山变色之后也就随风消散了,这什么邺枭就更不用说。
“兄长何故为这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刺客伤神,做这买卖的不知有多少俱是亡命之徒日后小心提防便是了。”
宇文明听得弟弟这么一说便开口问道:“二郎可知刘桃枝?”(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刘桃枝
“刘桃枝?”宇文温听了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他回忆了片刻后终于想起了这个历史人物:刘桃枝,北齐第一御用杀手亦或是刽子手,生卒年月不详。
他为东魏丞相、北齐奠基者高欢起家时的‘苍头’也就是家奴类型的私兵,侍奉高欢、高澄、高洋、高演、高湛、高纬这些北齐历代君王,死在他刀下的王侯将相不计其数。
刘桃枝的特点是谁在皇位听谁的所以无论换了多少主子都屹立不倒,北齐皇位每一次更替都十分血腥可刘桃枝就是凭着这样的立场被新主子重用。
“兄长认为这什么邺枭的老大刘桃枝接了此次刺杀的生意?”宇文温有些不相信,所谓树倒猢狲散齐国没了这邺枭的人心怕也是散了说不定只是几个成员组队‘接单’。
眼见着宇文明也不是很确定他继续说道:“听说这刘桃枝后来还封了王自从四年前齐国灭亡之后便再无消息,要么是被仇家灭了要么就是带着毕生积蓄隐姓埋名养老,他除非老糊涂了才重出江湖。”
刘桃枝能在暴虐的高氏手下历经几任皇帝不倒凭借的就是圆滑变通,这种人能有机会退隐安度余生就不会再想着‘发挥余热’又在刀尖上舔血。
宇文明说出自己的看法:“齐国末年滥封王爵只要是皇帝看得上眼的伶人、小贩、泼皮都能封王,刘桃枝封王时那名号已经不名一文,他服侍高氏数十年手上沾满鲜血想要复仇的仇家不在少数。”
他认为刘桃枝有可能为了躲避仇家依附在某个权贵或世家门下,那么为新主人做些事也是避免不了的。若是刘桃枝领着邺枭投了哪家。那能出得起价的可不会是一般人。
宇文温想了想面色凝重:“兄长是猜测雇下这帮人的也许是杨坚?可能以后还会来对付我两个?”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以历史来看杨坚登基后猜疑心甚重到了中后期将从龙的许多元老以各种理由弄死但大多是‘拉出去砍了’或者‘留你全尸还不谢恩’这种流程,从未见有类似雍\正用‘血滴子’暗杀臣子的传闻。
不过这时代已经因为自己的到来开始变化,杨坚情急之下不折手段倒也有可能。
宇文明觉得有可能确实如此但还是没有确凿证据:“也许吧,或者是信州总管府抑或是柳庄雇的也说不定。”
信州总管府治下各州在长江三峡一带,宇文温觉得北地的邺枭吃饱撑了跑到这里来揽活还不如原地投到以邺城为都的‘东周’朝廷下方便。
不过蜀国公尉迟迥未必看得中这些落水狗所以最大的可能是杨坚这边某个世家门阀雇了他们,当然刘桃枝未必参与其中也有可能是部分旧成员,但宇文温认为若是刘桃枝还活着那肯定不会再掺和这种事。
“那兄长得小心些,正所谓‘不怕贼不来就怕贼惦记’兄长身为主帅要多张个心眼。”宇文温先发制人。他知道兄长拉自己到这里来又说了许多话大约就是要敲打自己。
“我说的是你!不然说了许多话是为何?你成日里就带着几个随从在城里乱转拈花惹草...”
宇文温听着就不乐意了他何曾在城里拈花惹草过,兄长这话说得好像他是那什么恶少带着几个家丁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调戏小娘子结果‘多行不义必自毙’被某少侠‘为民除害’最后‘暴尸街头’。
“还说没有!”宇文明低声训斥道,他看了看外边强忍着戳弟弟脑袋的冲动开始审问:“你昨夜把那梁国公主给弄到哪里去了!”
昨夜宇文明坐镇宫中指挥平叛,梁国皇室得忠心禁军保护没受乱兵惊扰可是后来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少了个九公主,听服侍九公主的宫女说变乱开始之后她便在寝宫里消失没了踪影。
九公主虽然只是数日前才回到宫中但怎么说也是皇家血脉所以宇文明发动士兵们寻遍了宫里每个角落,折腾了大半夜结果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家都认为那命苦的九公主是给乱兵害了性命只是不知抛/尸何处不过宇文明总觉得此事和弟弟有莫大关系。
宇文温听得兄长发现不对也不遮掩:“萧姑娘以为自己入宫给她阿耶招来祸害自责不已便在凉亭上吊,那时我正好从地道出来往竹林堂冲去给撞见救下了。”
“然后你就把人家给顺手牵羊了?”宇文明无奈的看着弟弟,这小子成日里和那萧姑娘纠缠不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新娶不到一年的弟妹貌若天仙还不知足又弄了个姓杨的寡妇做妾。这小妾刚生下小侄子没两个月又招惹上别家姑娘了。
眼见着弟弟不置可否宇文明哭笑不得,昨夜弟弟心急火燎领兵入宫救他这让做兄长的宇文明感动万分可未曾料却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主。看样子这梁国公主迟早要给祸害了。
宇文明瞥了弟弟一眼心中叹道:罢了罢了,就当是萧岿为这场变乱交的赔礼,日后这对便宜翁婿自己斗法去吧...
“话说回来你那小妾杨氏到底怎么回事,按小侄子的月份来看定然是在长安时好上的,她到底是何方人士?”
宇文温干咳一声随即东扯西扯宇文明见状也懒得多问免得让弟弟以为自己惦记着那小妾起了坏心思,兄弟俩走出门外宇文明再次强调了防范刺客的重要性后两人便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姓杨,寡妇,据说还带着个小女郎,长安...”宇文明喃喃自语着,忽然间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悚然而立,“太后?”
难道弟弟把那个据说是病故了的大周太后杨丽华给弄回家里做小妾了?
这画面太美宇文明不敢想象随即摇了摇头笑着自己否定自己:“想太多了,怎么可能...”
。。。。。。
“刘桃枝?”杨济听了宇文温的话若有所思。
宇文温见状开玩笑说是不是被吓到了,杨济闻言笑着摇摇头。作为‘千年老妖’他也大概知道刘桃枝的事迹不过他到未放在心上:丧家之犬能找到地方躲起来安度余生就算是不错了。
“恕在下直言。这刘桃枝名过其实。不过是把刀罢了。”
听得对方这么说宇文温也是点点头,刘桃枝的名气很大因为死在其刀下的王侯将相很多,但他对其‘业务能力’评价很低:这家伙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常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刘桃枝杀的都是皇帝要杀的人,说白了他就是个执行者是个刽子手,被杀的人知道大难临头也只能痛哭流涕要么求皇帝开恩要么诅咒皇帝不得好死没几个人想反抗因为反抗也没用。
刘桃枝就是把刀,不是凭着惊人的武技于重重护卫之中取目标首级,不是和对方恶斗上百回合取了性命,他杀的基本上就是被皇帝判了死刑的人。扮演的是“来啊,拖下去砍了!”之中那个砍人的小角色。
不屑归不屑但事实要面对,宇文温也不会狂妄到不把刺客当回事:“不过这刺客倒是麻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盯上一不小心就被捅上一刀。”
三国小霸王孙策就是一不留神给刺客重伤了英年早逝,争霸天下的梦想也随之消散留下大乔守活寡当真是作\孽,宇文温不想赴孙策的后尘英年早逝让家中貌美如花的妻妾变成未亡人所以该注意的也得注意,齐国灭亡剩下一些残余势力也得多个心眼提防。
他不由得想起原先时代里冷战结束那个红\色\帝国轰然崩塌之后强力部门面临的问题:苏\联解体后许多有战斗经验的老兵、特种兵、基层军官没了效忠的对象自己也无法融入普通生活于是选择卖命。
有卖命给黑\帮做保镖、打手甚至干脆变成黑\帮的,有参加雇佣兵为了金钱杀人的,有的则是参与地区冲突成为大大小小军事组织头目妄图实现自己野心的。
邺枭,很拉风的称呼但宇文温根本就不会被吓到。在这个没有狙\击枪、导弹、遥控炸\弹的时代所谓刺客的威力也就那样没必要小题大作。
两人讨论片刻之后决定采取外松内紧的方法防范,成立日让护卫们绷着神经两三日还行可久了就会松懈。所谓千日防贼的难度就在这里。
“对了,那枇杷寺小沙弥悟明的师父好像是葬在什么牛木寺?”
杨济说是葬在江陵城北的牛牧佛寺附近,那日陈军冲入枇杷寺欲对寺内女子行不轨之事老住持阻挡时惹恼了士兵被乱刀砍死,也就是在那时宇文温领着新军在北面湖边登陆。
当晚宇文温率军袭击南边的江津戍,因为料定次日陈军必回来犯故而在清晨连同寺里的女子们乘船转移,考虑到老住持的遗体会被陈军毁坏泄愤故而小沙弥悟明带着师父一同转移。
长湖的西部毗邻古刹牛牧佛寺,想到枇杷寺年久失修也没什么僧人,杨济便劝悟明将老住持安葬在牛牧佛寺附近,一来不远处死佛门净地有人照应二来葬在佛寺附近日后也有同门能够帮忙料理坟茔。
杨济带着悟明到牛牧佛寺交涉相关事宜,寺主持倒是好说话得很,在杨济等人的协助下很快老住持便在附近安葬而悟明则搭了个草庐要为养育自己十余年的师父守墓三年。
“这样说来,过几日去牛牧佛寺时也可顺便看看这位小师父了。”
‘去牛牧佛寺?是带萧姑娘去吧...’杨济心中苦笑,他知道眼前这位平日里根本就不踏足佛寺现在要去的话也就是为了纾解萧姑娘心结。
“臭着个脸做什么?眼见着本将沾花惹草眼红了?”宇文温促狭的说着,“你来到这世间十余年了就没成想过成家么?”
“成家?”杨济喃喃自语,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魂牵梦绕的倩影,那是他订了亲还未过门的妻子,在那一世明末动荡的年代建奴入寇山东,未婚妻眼见城破为全名节自尽后他的心也已经跟着死了。
宇文温见杨济黯然神伤的样子叹了口气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往事已矣何必如此。”
“可以先谈着,有了女友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子胥渎
数日后上午,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江陵城北郊一队人马正向北行进,队伍中有一辆马车里面坐着据传已经失踪多日的梁国公主萧九娘。
“萧姑娘若是头晕便说,本将让马车停下歇息一会。”宇文温骑着马靠近马车车窗说道,今日他抽空带着萧九娘到江陵北面的牛牧佛寺上香顺便让得道高僧为她祛除‘厄运’。
因为江南风俗认为二月出生者不祥的缘故,萧九娘认为自己出生于二月所以接连克死了多位亲人最近差点连阿耶也克死所以选择自尽,虽为宇文温救下但依然自责不已。
她坐在车上掀起窗帘轻声说无妨,见对方点点头策马行进便愣愣的看着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若是他已有妻室了该如何是好...”
对方这几日来对自己的心意她都明白也有了憧憬可就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至于这位年轻将军是否有了妻室她一直不清楚,她也没好意思问宇文温。
有次她遮遮掩掩的问起同住一个院子里的王家娘子顾氏可对方也是惘然的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至于王掌柜她是不好意思问的,那位成日里跟着宇文温的张鱼滑不溜秋的一听得话里有话便岔开话题。
“这般躲躲闪闪,所以他定然是有妻室的么...”萧九娘喃喃自语,数滴泪珠滑落下来,她兀自在车里伤感而宇文温也在纠结,在纠结一个历史谜团。
“依然是有姓无名啊...”宇文温喃喃自语策马向队伍前列跑去,他‘斗胆’问过萧姑娘的芳名对方却说从小到大阿舅都叫她九娘从未听过名为何物。按着惯例姓氏加排名称作萧九娘倒也能起到姓名的作用。
历史上萧氏嫁给晋王杨广成为晋王妃后来成为皇后又经历一番坎坷最后以八十岁高龄去世。可各种史料里记载的都是萧氏并无具体名字。宇文温原以为如今见到真人能得到答案可依旧落空了。
‘或许她阿耶根本就不想提起这不祥之女的名字吧。’宇文温如是想,历史上若不是隋帝为次子晋王杨广娶梁国宗室女为妃,这个落入民间的金枝玉叶也许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历史长河里了。
大隋要和梁国联姻得选个吉利的公主可梁国未嫁的宗室女们占卜均是不吉,梁帝萧岿急得满头汗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女儿在小舅子那里便接回宫‘救火’,这名‘不祥’的女儿占卜结果为大吉便成了晋王妃,落地凤凰再度飞上枝头。
宇文温没有纠结多久便放松心情和主动请缨作为护卫的杨济聊天开玩笑说他骑术太差以后如何领兵冲阵,杨济刀法出众步战生猛可骑马就露陷,代步可以但是要骑射或使槊完全就是门外汉。
听得对方这般调侃杨济也只得笑笑。他********放在操练长刀兵上没空去练马术,若不是今日听闻宇文温外出他担心那什么‘邺枭’半路行刺厚着脸皮随行的话早就在军营里督促新兵操练了。
远处出现一条河流,自西向东注入东面的长湖,一条石拱桥横跨南北两岸官道便是在此处凭着石桥过河,此时正有牛车过桥他们便停在路边等候。
眼见着牛车咯吱咯吱慢悠悠的过桥,郑通及时展现他的‘学识渊博’为宇文温解闷:“这条河源自江陵城西北的赤岗,向东于城东北处入湖,此河名为子胥渎据说为春秋时楚国开凿后来伍子胥率吴师伐楚将其疏浚世人便称之为子胥渎。”
自从那晚带路成功后郑通清闲了好几日,待得宇文温今日有空外出随意问了他是否要‘顺便’后便跟着骑马出城了,虽然骑术不精但是用来代步到是没问题。
“子胥渎?”宇文温似乎记得后世里关于这名词的解释是一条勾连长江和汉水的古运河。他看了看这条不算大的河流觉得也许是自己记错了。
“这条河雨季不发大水么?”
郑通说自然是会发水不过上游已经筑坝拦水否则雨季时河水暴涨河面两岸的农田也早就被水淹了,荆楚之地水网密集要想开垦农田并护住那么兴修水利必不可少。
“湖广熟天下足....”宇文温看着四周一大片水田不由得感慨着。湖广之地大开发渐渐成为粮仓得要到两宋之之际,现在的湖广之地还远远不能称之为天下粮仓。
“湖广?不知郎君所说湖广所谓何意?”郑通注意到宇文温的话里有个陌生的词语便问道。
“江南水网纵横,湖泊广布。”杨济在一边‘解释’,“湖广想必是统军的简称了。”
磨蹭了许久一行人总算过了桥,宇文温让车队停在路边他在杨济的带领下步行往东侧一处河边小土坡走去,那里遍布坟茔而坡边有一个小草庐,为师父守墓的小沙弥悟明便是住在里面。
看着满地的白色招魂幡宇文温有些不自在,如今是烈日当空一大片坟茔看起来还没什么可要是到了晚上...
想想若是自己孤身一人住在小草庐而外边是飘荡在坟茔内的零星鬼火(磷火),此情此景让宇文温觉得不寒而栗:待一个晚上都够呛要是住上三年...
杨济介绍说此处为附近村民安葬逝者之地,有山(小土坡)有水(子胥渎)算是个不错的地方,牛牧佛寺离此处不远也多亏得住持帮忙说服村民让出位置来给枇杷寺老住持下葬。
这次拜访杨济还带来了一卷铺盖和一些生活用品,他们在江陵不会驻扎太久所以趁着还能帮些忙便把过冬用的被褥一起带来了。
“多谢宇文施主、杨施主相助。”面色憔悴的悟明行了个礼,宇文温看他的模样有些心疼便说无论如何得保重身体,这一守就是三年可眼下没到三个月你就这模样怕是熬不过今年了。
“贫僧自幼跟着师父游走四方风餐露宿苦惯了,亏得寺里的师父们照应可比以往化缘好得多。”悟明面露坚毅可说话底气不足,听起来如同勉强吃饱的饿汉有气无力。
“无妨,本将一会到牛牧佛寺上香把香油钱多许些也好让寺里的师父们对这里用点心。”宇文温说完轻轻拍了拍悟明的肩膀,他不敢用力就怕把这风吹就倒的小师父拍散架了。
“多谢宇文施主...”悟明又行了个礼,语音哽咽,杨济扛着一卷铺盖进到草庐帮他铺着,草庐窄小故而宇文温在外打量着四周情景。
当然坟茔是没什么看头的他看的还是旁边的子胥渎,河水奔流向东注入远处的长湖他看着此情此景真想放声大喊:“逝者如斯夫!”
待得整理完毕宇文温、杨济和悟明又说了些话便告辞而去,悟明看着他们的背影双手合十面色虔诚:“宇文施主、杨施主,愿佛祖保佑你们一世平安。”
。。。。。。
牛牧佛寺前,知客僧领着宇文温以及萧九娘等人入寺礼佛,护卫李石磨则是和几位同袍将沉甸甸的香油钱抬了进去。
有如此虔诚且大方的施主来上香那寺庙住持自然得出来寒暄,听得宇文温说身边的姑娘厄运缠身想祈求佛祖帮忙住持大师自然是表示‘正邪不两立’定要召集高僧做法为女施主祛灾。
眼见着萧九娘在一间开放的禅房旁听高僧诵经念佛宇文温带着张鱼在房外等着,眼见着四周无人低声吩咐道:“多几个心眼,莫要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让什么奇怪的高僧把萧姑娘祸害了。”
‘一字僧,二字和尚,三字鬼乐官,四字色中饿鬼’这是让他记忆犹新的俗语来自于水浒传,所以不管去到哪个庙里都是心中警惕,这年头野和尚多得很一不小心就被祸害了。
例如什么送子,某些寺庙是让前来求子的女施主在寺里禅房住上一晚‘吃斋念佛’以示诚心然后回去月余便真有了身孕,对于这种‘送子’宇文温可是冷笑不已:送子?借\种吧魂淡!
因为对佛家经书完全不通,宇文温让颇通佛学的杨济和住持聊天他自己亲自为萧姑娘‘护法’,主仆二人就这么在禅房外等了不知多久,正当宇文温被诵经声喃得差点看破红尘之时萧九娘完成祛灾走出房来。
她看上去气色明显好了许多,眼见宇文温上前嘘寒问暖便面露微笑:“多谢将军,我没事了。”
宇文温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觉得对方还是有心事,因为看上去祛灾似乎还不彻底他心中琢磨着来日方长慢慢再疏导。
着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他也不想久留就此拜别住持回城,宇文温策马走在马车边安慰着萧九娘:“姑娘莫要心忧,官家吉人天相非邪魔外道所能侵害。”
一行人再度来到子胥渎边,眼见着石拱桥就在面前不远处却看见桥南边尘土飞扬似乎有马匹正在向这边疾驰,因为桥面拱起正好挡住视线的缘故没能看得真切。
开路的杨济等人见状暗暗注意宇文温也示意护卫们警戒四周,就在这时那边一声呼啸窜上天空听上去像是一只响箭在发出信号,宇文温闻声心中一凛:
一只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这莫非是伏兵动手的信号?!(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绝望
“有埋伏,大伙小心!”宇文温也不管是不是虚惊立刻开口大喊,话音刚落拱桥上冲来一骑大喊着让路,那人身后又跟着一骑见着面前一队人马正好在官道上挡着便张弓放箭。
“让开!莫要挡道!”
那一箭原本是射向一名随从可他躲过却正好射中拉车驭马的左眼,驭马吃痛之下嘶鸣一声猛然发力不顾车夫呵斥拉着马车向前冲,宇文温见状大惊策马跟上前却慢了半拍。
先前一骑已经冲下石拱桥眼见着马车迎面冲来破口大骂就要拔刀,未曾料面前闪出一人双手持刀奋力一挥将马前腿斩断,胯下坐骑向前一栽连带骑手扑向地面。
紧接着的骑手策马就要去撞那人可对方身形敏捷侧身躲过接着回旋一斩将马腿砍断,只听扑通一声他连人带马撞到地上。
“跟我来!”杨济大喊着,他接连砍翻两名骑手顾不得这么多领着身边人快步冲上石拱桥御敌,冲上桥面举目望去南面已有十余骑接近拱桥而他们身后是数十骑兵紧追不舍。
“莫要走了逆贼!”骑兵见桥上有人便高声喊叫,杨济见状心中立刻有了分晓:疑似追兵的骑兵是安州军,前头的大约是前几日不见踪影的策划兵变主谋或者党羽。
“快,拦住马车!”杨济让人转身去拦受惊的马车,对方不是袭击自己的那还好办只要把萧九娘转移然后把马车堵着桥他们就无路可逃了。
计划很好可事与愿违,那十几骑正是夺路狂奔之际眼见着逃生之路被堵急得快马加鞭有的则弯弓搭箭向挡路的几个人射来,亏得平日里训练有素杨济和几名士兵就地一滚躲开可道路也让开了。
跑在前边的骑手瞬间边冲到桥边随即向桥顶窜去。只听嘭的一声他和刚好和对面冲上来的马车撞了个正着。马车重量大在两者对撞之时占了优势反倒是他连人带马飞到一边。
已经冲到桥边的骑手们见状向桥两边旷野转弯却有两骑止不住径直撞了上来一样是连人带马撞飞。拉马车的驭马和马夫接连受了三次撞击也被撞得血肉模糊,驭马倒地死去连带着停在桥顶的马车失去平衡侧倾大半截车厢伸出桥沿悬空,坐在里面的萧九娘尖叫一声滚落出来。
就在即将坠河时她一只手紧紧攀着车厢门框,宇文温此时已冲到桥边滚鞍下马快步上前就要去救她,正在这时只听一声巨响,众人闻声望去只见石桥西侧、子胥渎上游一道巨大白浪呼啸扑来。
宇文温见状大惊,他搞不清楚为何此时会有传说中的‘水攻’出现,原以为萧九娘即便坠河也能马上捞起来可如今这水攻一来天知道会被冲到哪里去。再说被大水裹挟着水性再好的人也会有性命之忧何况面前的柔弱女子。
“坚持住,我来救你!”他大喊着冲上桥要去拉对方,而萧九娘先是看了看那咆哮而来就要到眼前的大浪随后又看向面色焦虑冲向自己的年轻郎君。
那是这个世界上除了阿舅外对自己最好的男子,是他在枇杷寺救了自己然后派人帮自己去找阿舅,是他让人护送自己回家免遭恶贼毒手也是他二话不说带着自己闯宫认亲,是他救下已经上吊的自己后来又想方设法让自己开心。
所以我不能再害他...我已经克死了许多人,不能再克死他...
一丝笑容浮现在她脸上,萧九娘眼中溢出泪花:“将军,别了。”
“不要松手啊!”宇文温见她含泪笑着心知不妙声嘶力竭的喊着,萧九娘如同没有听见一般松开了攀着车厢的手。像一朵黯然凋谢的桃花般摇曳着向下落去。
死了也好,就不会再害人了...
她忽然觉得手上一紧抬头望去却是已经悬空的宇文温紧紧抓住她的手。而他另一只手则紧紧攀在桥沿上。
“我说,你为何这么傻!”宇文温大声呵斥着,浑然不故即将而来的危险。
“你为何这么傻...”萧九娘愣愣的望着他喃喃自语,泪水划过面颊,两人就这么对望着,呼啸而来的大浪将他们吞没。
子胥渎上突如其来的大水顺着河道呼啸而过席卷一切,石拱桥瞬间被摧毁而挂在上面的宇文温连同他抓着手的萧姑娘也没了踪影。
原先正策马疾驰想要抢过桥去逃命的十几骑已调转马头向两边转向在河沿堪堪停住,结果这大水一来有靠得河边太近的直接就被卷走几个。
杨济愣愣的看着那已经断成两截的石桥,他亲眼目睹了宇文温为了救人不顾即将扑来的大浪结果被卷走,可就算如此他依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没了?就这样没了?”他面色惨白的喃喃自语着,如同没有灵魂的躯壳般伫立不动。
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确切的说他的灵魂不属于这个时代,杨济‘生前’为明末人士,万历四十五年生于山东沂州,崇祯十五年清兵破城杨济自杀殉国未曾想竟莫名其妙的附身在一千多年前这北周时期的一个小乞丐身上。
杨济以新的身份生活了十余年却始终无法融入这个时代,他回不了魂牵梦绕的大明也回不到硝烟弥漫的沂州城头看着一系列历史事件的发生却如同一个迷路的孩子般无助,就在即将绝望之时他遇见了自称为‘宇文温重生’的宇文温也就是方才被大水卷走的人。
眼见着对方有了‘一千年的感悟’要重振大周河山他不关心,他关心的是对方和自己一般有着千年的见识,杨济没有君临天下的野心可若是宇文温能做到那个位置那么他的心愿也就有机会达成了。
‘封侯非吾意,但愿海波平’大明戚少保的诗句是杨济的心声,那一世他没能救下大明没能救下她,这一世他要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边患之苦。
宇文温对练兵有独到见解而且实效非同寻常,有众多奇思妙想也有快刀斩乱麻的决断,有许多见解甚至是他从未听过而听过之后又觉得非常有道理,杨济觉得这样的人值得誓死相随。
然而承载着自己梦想的男子就这样没了,他的梦想也就这样没了,那他活在这一世还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为什么...”杨济绝望的喃喃自语着,一名逃命未遂的骑手见他提刀呆立不动而自己手里只有匕首,眼见着追兵逼近他便冲了上去要杀人夺刀保命,追兵已经把他们包围在河边只能下马跳河逃命。
那人想着大水已过现在跳到河里潜到下游去之后凭着武器护身便可以逃命,握着匕首径直冲上前就要刺人却见刀光一闪被拦腰砍成两截,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了挥刀砍过身躯的男子转过头来望着自己,那男子目光冰冷杀意沸腾。
“呜啊!!!!”一声咆哮在旷野里响起,面露疯狂的杨济挥刀冲向那些骑手,长刀之下没有三合之将,寒光闪闪的长刀如同游蛇般在他身边闪动将任何胆敢阻拦的东西斩成数段。
血光飞溅之间片刻之内有十名试图接近河沿跳河逃命的骑手被他连人带马砍翻,甚至连跟着他在河\南岸边的士兵也差点被误杀。
一截断臂落在他面前,杨济定睛一看那手臂上刺着一只怪鸟,他听宇文温说过这标记意味着此人为邺枭的成员。
“邺枭...都是尔等!”他挥刀将这手臂砍成肉酱,事已至此他大约是明白怎么回事了:这些邺枭护着潜伏城中躲避搜捕的叛逆主谋或党羽在今日出城北逃,另有人在子胥渎上游待命等这些人发响箭后边破坏水坝摧毁石桥让追兵无法过河。
时间掐得很准逃命的放出响箭示意放水断路后却碰巧遇上了他们一行,被马车所挡没能及时过桥结果堤坝已经破坏大水冲来将石桥摧毁,连带着将救人的宇文温也卷走了。
“邺枭,吾不把尔等斩草除根誓不为人!”他仰天长啸,胸中愤懑之气发泄一通后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理智。
“幢主,幢主!”一名士兵不顾一切的抱着他大喊着,“先去救统军啊!”
“救人?对,救人!”杨济回过神来,四下张望片刻向一匹无主之马跑去,原先在后追赶的骑兵们此时已经来到面前,他们已看到石桥这边发生的激战故而判断面前几人并无恶意。
“杨队主,方才那桥上。。。”领头将领问道,他认得这个宇文统军麾下人物不过印象还停留在队主这个军职,方才大水在眼前河道呼啸而过时他也是惊得目瞪口呆,眼见着有马车停在桥上一齐被冲走他觉得有些担心,担心上面有什么大人物。
老天爷,莫要是那宇文统军啊...
“是宇文统军被那水冲走了,快去救人!”杨济大喊一声随后翻身上马沿着泥泞的河边向东疾驰而去,那将领闻言一愣随即面色惨白,亏得身边人提醒才回过神来赶紧安排人将面前几个被堵着的骑手捉住他自己亲自率人向东面循着大水冲刷的方向跑去。
这宇文统军要是有了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使君那里...总管那里可没办法交代啊!(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挣扎
宇文温在水中打着转只觉得自己如同怒海中的一叶孤舟上下翻腾,方才大水袭来瞬间他把心一横松开攀着桥沿的手一把将萧九娘搂在怀里落入河中迎接冲击。
水势凶猛瞬间就把他俩吞没,那一刻宇文温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往他身上一拍差点没能搂住怀中人,接下来双耳俱是水声他开始随波逐流。
宇文温搂着萧九娘尽量将她护着而自己则接连不断的受到撞击,身上各处不断有疼痛感传来他也只得咬紧牙关撑着,河水包裹了全身只能憋着气不敢呼吸。
眼见着即将憋不住时忽然感到河水从面上褪去他睁开眼一看已经浮出水面赶紧大口呼吸,眼见着怀中姑娘双目紧闭便摇了摇总算是见其睁眼心中也放心不少。
“快喘气。”宇文温大声喊着,他怕一会又会被卷入水面下赶紧让对方抓紧时间呼吸若有不妙也能有机会屏气。
“将军..”萧九娘惊魂不定的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面色惨白明显是受了惊吓,宇文温没空说废话将她又楼紧了些:“莫要怕,有我在!”
大浪涌来再度将他们裹到水下,两人抱在一起打着转翻滚着,宇文温见着在自己前面的萧九娘就要撞到一处凸起的石头赶紧一转用自己的后背来做缓冲。
碰撞的一瞬间他只觉得后背一疼差点背过气去,勉强搂住怀中人挣扎着浮出水面刚喘了几口气又被水裹着沉下去历经数次沉浮最后总算是浮在水面上。
这种随波逐流的感觉他也有过,那是一次和朋友乘双人皮划艇漂流结果中途翻船他被水流冲了数百米,当时身穿救生衣头戴安全帽还不觉得怎样如今来个无防护版的随波逐流当真是被撞得够呛。
“没事吧?”宇文温问道。怀中人明显是受了惊吓了不过神智还算清醒。她看着宇文温微微点头时不时咳嗽几声看样子是呛了几口水。
“我没事...”萧九娘刚说完又是一波浪涌来当头泼下。她猝不及防之下又呛了几口水。
因为有之前漂流落水的经验宇文温没被呛到。眼见得水势平缓下来他向两边看去只见自己两人顺着河水飞快的向东冲去,原本高出河面不少的河岸如今已被大水没过。
前方水面出现半截树冠看样子是被大水淹了接近没顶的树木,宇文温寻思着被水裹一路漂流不太安全便搂着萧九娘奋力游过去抓住一根树枝。
眼见着稍微摆脱了困境宇文温刚要松一口气却见萧九娘面色惊恐的望着树枝,他转头看去心中一凛:那树枝另一端盘着一条黑白相间的长蛇正吐着信子瞪着黄橙橙的眼睛望着己方。
身上是黑底白环还是白底黑环?头呈三角形......是毒蛇!
“没事,我们不吭声就没事...”宇文温低声说着,那蛇是怎么出现在树上的不知道,兴许同他们一样是为了避水才侥幸攀上了这树冠,他觉得大难临头之际那东西出于本能也不会傻到同归于尽。
然而他算错了。那条蛇似乎是被激怒吐着信子顺着树枝爬了过来,宇文温无奈只能放手可对方明显不打算放过他直接一窜向着面门冲来。
宇文温眼疾手快一把掐住扑到面前毒蛇的蛇头随即手腕被蛇身死死缠住,萧九娘见这一条长蛇就在眼前吓得花容失色而宇文温也是鸡皮疙瘩起一身,眼见着那蛇不死不休的样子他心一横直接张嘴对着七寸附近咬去将其咬成两截。
没了头,蛇身便软了下来从宇文温手腕上脱落,他怕那蛇头不死便将其奋力扔开随即用水抹了抹嘴血迹,眼见着萧九娘脸上沾着几滴血便用手指将其一一清掉:“有我在不用怕。”
对方惊魂未定的点点头,他将其护在怀里而后背则向前迎接冲击故而看到的景象都是飞快向后倒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水势变缓他只觉得周围一松转头望去却是已经进入一片湖泊里。
子胥渎是向东流入江陵东北处的长湖,如今河里突发的大水入了长湖就如同长江入海再掀不起大的波浪。宇文温往西侧看去只见湖岸就在不远处。
“没事了,如今进到湖里水势变缓不会有事了。”宇文温安慰着怀中的萧九娘。对方看看左右发现身处湖中心情渐渐放松,然后面色一红便挣扎着要推开他。
宇文温以为对方误会自己无端揩油便解释说他并无恶意,眼下离湖边还有一段距离他先带着游到岸边才敢松手。
“我...我会水...”萧九娘音如蚊鸣细若游丝,宇文温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奇怪的问道:“这里又没有版主,水贴又怎么了?”
话刚说完便愣住了心中诧异不已:‘咦?我怎了,莫非脑子被撞坏了?又不是论坛发帖扯什么版主啊!’眼见着萧九娘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便回过神来:对方是说会游泳。
他有些尴尬的放开对方,刚想着再安慰几句只见萧九娘猛然下沉似乎是水中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拖她,宇文温大惊亏得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对方。
“救..救命...有人在扯我脚...”萧九娘大喊着,她面色惊慌的扑腾手挣扎着要浮在水面却被接连呛了几口水,宇文温见状急得不一头扎进水里去‘斩妖除魔’。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东西扯脚!魂淡,敢乱来就算是水猴子都不放过!
他在江陵城里听说周边水里有水猴子出没,专门趁着孩童戏水时从水底游上来捉住脚往下扯把人溺毙后拖回老巢吃肉,若是大只水猴子甚至连成年人都能拖到水底,说的人绘声绘色听的人是胆战心惊。
宇文温会游水所以如今可不管水猴子无论是什么东西敢害萧九娘他都要发飙,手上没有武器但他有牙齿,正要遇见水猴子就算逃也逃不掉还不如奋力一搏,扔下一个弱女子为诱饵自己逃命这种事情做不出来。
潜入水中睁眼看去发现是个男子在水里扯着萧九娘右脚看样子还要向上攀,那人似乎不会水眼见着要溺亡了见着东西就抓结果抓到萧九娘,宇文温发现这人他不认识也就是说有可能是那些要夺桥逃亡的骑手于是恶向胆边生。
你不是自己人,那你就不要做人了!
眼见着那厮顺着腿要往上摸去宇文温恶向胆边生瞬间游了几下钻到其身后一手掐出喉咙接着一拳打在对方面颊,只见数个大气泡从那人嘴里冒出接着攀住萧九娘的双手放开胡乱扑腾着。
宇文温入水时憋了一大口气而对方似乎当时就已经快不行了再这么一折腾没坚持多久便全身僵硬向下沉去,宇文温见状赶紧浮上水面换气。
眼见着萧九娘浮在水面上却脸色惊恐他出言安慰:“没事,是个恶人罢了不是什么水猴子。”
“救,救命啊!”不远处一人正在水面上扑腾着呼喊,宇文温看过去却是个不认识的,那人没穿戍服故而也不会是追赶逆贼的安州骑兵所以他才懒得管。
“将军...他...”萧九娘看着那人面露不忍,宇文温看着她摇了摇头也不多说,对方明显不是好相与的自己去救人要是被反扎一刀那就是自作孽了。
眼见着那人扑腾的水花越来越小人也消失在水面上他有些不放心特地沉入水中望了一下就怕对方装作溺水实际是潜水游过来偷袭,水中视线不好但总算是没见什么东西往这边过来宇文温便浮出水面。
“没事,都...唔!”
话未说完他只觉得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向下猛扯猝不及防之下呛了几口水,心中恼怒之下憋了一口气再次扎入水中睁眼一看只见一人正扯着自己左脚往上攀。
‘还有完没完了!’宇文温心中大怒,再度‘恶向胆边生’弯下腰去要‘斩妖除魔’却愣住了,因为他看见对方是个光头。
死光头...咦,这不是悟明小师父么?
宇文温认出对方竟然是在河边为师父守墓的小沙弥悟明,情急之下没注意水中救人的忌讳就正面弯下腰去拉人结果被即将溺毙的悟明死死抱住动弹不得。
溺水之人出于求生本能会死命抓住身边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要救人只能绕道对方背后揽着脖子将其头部露出水面而不会被双手抓住,宇文温知道这个讲究可一时间没注意结果着了道。
若是换做平日他体力充沛时也还能挣扎着向上游浮出水面,可此次他先是在桥上救人后来又搂着人在水里被撞得浑身痛方才还在水中解决了一个恶人,现在体力已经有些不支而身上又扒着一个小子。
他的双腿被对方盘着无法动弹只能靠双手扑腾但明显克服不了两个人的重量向上游,体力耗尽而气也不多了,宇文温绝望的看着上方明晃晃的水面越来越远,他徒劳无力的伸出手向上乱抓却渐渐坠向黑暗。
再憋不住气呛了几口水后视线慢慢模糊,就在宇文温绝望之际只觉得手腕一紧似乎是有人抓住他的手往上拽。
‘傻姑娘,你这样会被我害死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