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王家旧事
蓝怡与夏婉,偶然相遇,志趣相投,互为知己。女子之间的友谊很多时候甚至可以超越爱情,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女生被闺蜜背叛比被男友背叛还要难受数倍的原因。
“咱们油坊的生意做得不错,年底收回本钱也能赚上一笔了,这多亏了夏重潇大哥和夏顺掌柜,若不是有他们在,只凭我是没办法做这么大的买卖的。”蓝怡提到赚了银子的事情,十分开心。
这毕竟也算是她全盘规划的第一笔大买卖,眼看着形式大好,其中的成就感难以言表,难怪现代那么多人放弃稳定的工作下海经商。
夏婉也高兴地说道:“若不是妹妹的绝妙点子,哪里会有这样的场面。不说咱们登州,就是梅县这里的牡丹花宴都订到了下个月去,张家的凤仙楼可是赚足了银子,还是妹妹有法子,一个地方只跟一个酒楼合作,其他酒楼就算模仿着做了,不只味道,就算声势上也差远着呢。”
这便是饥饿营销的妙处,蓝怡笑眯眯地说道:“姐姐,点子是大伙一起想出来的,酒楼是夏大哥他们选的,这些酒楼生意越好,咱们的牡丹籽油卖得也就越好,咱们青山商号的名声也会越来越大,其他生意就好做多了。”
夏婉见她这副洋洋自得的模样,笑着一点她的额头:“鬼丫头!你跟我说实话,《牡丹诗词行本》中的青山客,到底是谁?你可不能唬我!”
蓝怡点头。她认真说道:“姐姐,你也知我失了记忆,只记得这些诗。却实在想不起它们是从何而来的。”
夏婉叹息一声:“这些,应是宝宝的娘亲所作。‘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竞夸天下无双艳,独立人间第一香。’这等口气,这等气魄,岂是寻常人能有的,只可惜她深居简出。甚少露面,我也只与她见过三次而已,妹妹跟在她身边。难怪习得诸多诗词。
听到一个美女这般心悦诚服地赞赏另一个女子,便知道这女子该是怎样的奇绝。蓝怡回想当时在青山之中得见依柔的天人之姿,现在又得知她也是一位才女,更觉可惜。难不成真的是天忌红颜?
不过这首的确不是依柔的作品。蓝怡叹息一声说道:“若是能记得以前的事情,该多好!”
都是穿越,为啥别人都能有前身的记忆,就她啥都没有!
夏婉瞧着她失落伤心的模样,转移话题道:“妹妹,青山客的诗里定不全是出自别人的手笔吧?这首‘白云堆里紫霞心,不与姚黄斗色新。金玉满山邀人赏,漫卷诗书醉花荫。’定是你作的!”
这便是知己!众多诗词蓝怡都是借鉴而来。只这首是她添了后两句的,没想到竟被夏婉认将出来。
“姐姐好眼光!是不是只这首差一些?妹妹不同格律。只能算作打油诗罢了。咱们那近五十亩的牡丹园子里种的只是凤丹白和紫斑两个品种,花开时白牡丹铺天盖地,也是甚是震撼呢,妹妹偶有所感就题了这一首。”
在这首诗的前言里,她提了写于登州黄县北沟村秦山牡丹园,也算是为自家的园子做宣传,吸引游客。
“真想跟妹妹回去一醉花荫!”夏婉神情中带了几分落寞,纸屏瓦枕竹做床,卷罢诗书卧看山,那才是真真的潇洒。
蓝怡想起夏婉没有回去的原因,有些不舒服,拍拍她的手没有说话。
夏婉见到蓝怡担忧的神色,恍然回神说道:“妹妹莫担心,姐姐还应付得来!今日叫你过来时有几件事情要提醒你。”
“姐姐请讲。”
“这第一件,宝宝的娘亲天仙般的人儿,却不得婆婆喜爱,王家大房的周夫人对她甚是不满,几番要求王明哲休妻再娶,这些事情你的爹娘应知道的更清楚,我便不再多述。”夏婉轻轻说到,她从蓝怡的信里知道她乃是夏婉的贴身丫鬟,也是王家管家的女儿,但是并不知道蓝怡已经见过王承德,所以才有此叮嘱。
这件事情蓝怡确实不知道,心中不禁想起现代八点档经常演的那些婆媳不合的电视剧,顿时觉得这王家的老夫人定不是个好相处的。
夏婉接着说到:“第二件,便是王家的二房王明礼和他的妻子田氏。这二人最近频频示好于你姐夫和我,那田氏更是几次过府拜访,明里暗里提起牡丹生意的事情,王家自从王明哲去后生意多由王明礼接手,折损了不少买卖店铺,十分想与夏家做这笔牡丹油的生意。”
在明面上,牡丹的生意做主的夏重潇,所以他们找夏婉套近乎想插一脚。但是夏婉瞧不上田氏那等小家子气的强充门面做派,一直不屑于与她打交道。
田氏端着知县之女和富贵之家正妻的架子的模样,话题却总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夏婉见过她两次后便称病不见。
“王明礼还派了人到黄县那边查访咱们的生意,若不是如此我和宝宝也不会被他派去的人发现,惹出这么多事情来。”蓝怡冷笑道,他想掺和自己的生意,还真是异想天开!
夏婉瞧着蓝怡额侧隐隐可见的擦伤,担忧说道:“田氏乃知县田道之的庶女,田道之此人道貌岸然却是个填不满的窟窿,最善各种钻营恶态,偏他家底薄,王明礼夫妻这几年没少给他送银子,眼见着王家生意受挫,王家再有家底,也架不住田氏划拉。妹妹你回去后须得小心田氏,她虽上不得台面,但腌臜手段可不少。”
米义超作为县丞,对田道之的所作所为十分清楚,不屑与之为伍。不过田道之此人做事谨慎,面子功夫了得,也善于讨好上官,所以才一直平安无事,官运平坦。
蓝怡点头应下:“多谢姐姐告之。好在他们不知道牡丹籽油的生意与我有关,他们想的应该是怎么将宝宝握在手心里,将王家大房的财产拿过去,我会小心提防的。”
确实如此,蓝怡乃是在王家长大的小丫鬟,王家人对她轻视也属正常。夏婉见到宝宝娘亲的那两次,蓝怡也应该是随侍在依柔身旁的,夏婉却对她毫无印象。
但是此时的蓝怡,那骨子里透出的沉稳和娴静的气质确是让人十分难以忽视的,夏婉只将这归结于蓝怡遭逢大变之故,并未多想。
“这最后一件,田氏过来拜访我时,带了一幅李太白的字画。这幅字画我略有耳闻,乃是宝宝的爹花重金寻来送给宝宝的娘亲的生辰之礼,该是宝宝娘亲私库里的东西,没想到竟会落在田氏手里。想来,王家大房现在情况应十分不妙。”
夏婉主持府中中馈,自然晓得库房钥匙落到他人手里代表着什么,才会如此提醒蓝怡。怕是大房的钱财也被这王明礼夫妻折腾的差不多了。
蓝怡一听是李太白的字画,眼睛都亮了,却知现在也不是多问的时候,看来王家大房的情况比自己想的还要糟糕。不过现在王承德父子被放出来了,她也不至于独立无援。
“姐姐,我记下了。王家的人还在府外等着带宝宝回去见老夫人,我们今日就不多留了。改日得空了我再带他们过来。再过一个多月该是金宝的周岁生辰了,妹妹没赶上他的满月百日,这次定要过来好好给金宝过个生日。”小金宝是十月初七的生辰,今日是八月十六,蓝怡此行怕是一会儿半会儿是离不开的。
夏婉却苦笑道:“妹妹,今年闰九月,宝宝的生辰还有近三个月,还有的等呢。”
“啊?”蓝怡一愣,她这段日子忙碌,还真没注意今年是闰九月的。闰出一月,感觉时间充裕了不少,“呵呵,闰月也好,金宝多赚了一个月的时间呢。”
说完,蓝怡转头见三个小家伙头碰头凑在一起玩着金宝的玩具,宇儿大了几岁,懂得让着弟弟哄着他们玩,宝宝也不是掐尖的,三个小家伙倒是能玩到一处。
“真盼着金宝也赶紧长大,起码会说话也好,能陪着我聊聊天。”夏婉对于儿子迟迟不肯开口说话十分担心。
蓝怡却笑道:“姐姐,孩子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好处,等到他会说了,天天在你耳边嗡嗡个不停,你就又该想着这段日子的好了。我记得宝宝那会儿也是一直不肯开口说话,一岁八个多月后猛然开了窍,忽然就会说了,金宝还不到一岁,你别着急,不是都说贵人语迟么。”
“也是呢。时候不早了,妹妹早点去吧。”
蓝怡站起身,刚要告辞,却听到门外传来几声喧哗,还有丫鬟隐隐的哭泣声,夏婉沉下脸:“春草,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春草应声,刚要出去,夏婉的乳娘夏氏从外边进来,脸上带着怒气:“姑娘,喜跨院的又哭闹呢,吵着要见老爷!这是老爷刚回前院她们就得了消息呢!”
夏婉冷哼一声:“随她去闹!”
乳娘夏氏欲言又止,面带愠怒和隐忧。
蓝怡知道自己在这里也不方便,便带着两个孩子告辞出府,随周婆子上马车赶回王家。(未完待续。。)
第一二一章 林山之死
“少爷,老奴给你买了糖人呢,要不要吃?”蓝怡带着两个孩子坐在马车一侧,周婆子坐在另一侧,她拿出自己方才吩咐车夫去买的糖人,笑眯眯的问道。
蓝怡瞧她这副样子,果真与哄骗小红帽的狼外婆十分神似,忍不住暗中翻翻白眼。
宝宝见着透明漂亮的糖人,转头问蓝怡:“娘……”
糖人虽好,但不是娘亲买的。宝宝比较贪嘴,却也十分听话,蓝怡多次教育他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周婆子见文轩少爷忍着馋转头问春桃,一方面高兴春桃将文轩带得好,一方面又觉得文轩太过依赖她,并不是好事。春桃就算脱了奴籍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少爷将来是要撑起王家的,怎能对她言听计从?
蓝怡自然不知道周婆子天马行空的想象,她瞧着宝宝嘴馋的小样子,笑道:“宝宝可以吃,但是吃完要喝水,否则会坏牙的。谢谢周奶奶了没有?”
宝宝高兴地接过糖人,甜甜说到:“谢谢奶奶。”
周婆子赶紧摆手,直说不敢:“少爷,老奴担不得这个称呼,你的亲奶奶在家等着少爷回去,老夫人可是日夜盼着少爷回来的。”
宝宝却对这些没什反应,糖人要过来后他先举到蓝怡嘴边:“娘吃。”
蓝怡摇头:“娘不吃,你们吃吧。”
宝宝又举到宇儿跟前:“哥吃。”
宇儿看看娘亲和周婆子,伸手将糖人送到宝宝嘴边:“弟弟吃。”
宝宝这才坐在蓝怡身边开心吃着。蓝怡拍拍宇儿的手。周婆子明知道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却只买了一个糖人,蓝怡虽不好说什么但心里还是不太舒服的,好在宇儿懂事。不会哭闹。
“春桃,这一晃两年,你都成大丫头了,模样随你娘,真俊。回去求老夫人做主给你寻个好人家,咱们置办十八台嫁妆,风风光光嫁过去。”周婆子笑眯眯地说道。
蓝怡没接话茬。周婆子虽说的近乎却不让蓝怡觉得亲近,自己已经脱了奴籍,并不是王家的奴才。除了自己的父母,成亲着实用不到别人给自己做主。
“多谢周妈妈,我不急,好容易回来还要多陪陪爹和娘亲。”
周婆子掏出帕子。亲切地给宝宝擦试嘴角的糖汁。说到:“我晓得你自小就是个孝顺贴心的,春桃,你真个磕了脑子,啥都想不起来了?”
蓝怡点头。
“你娘听了定要难受的,这两年每次提到你,你娘可都是眼泪汪汪的,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啊。”周婆子颇有同感的说着,将视线转到贴着蓝怡坐的宇儿身上。“这孩子是你收养的?”
“这是宇儿,我拿他与亲生儿子没两样。”
周婆子见她一本正经地样子。“噗哧”笑出声:“你还是个十五岁的丫头,连婆家都没寻呢,就说这话也不怕羞!以后可不兴这么说。”
蓝怡但笑不语,马车缓缓间行到了王家,车夫拉马停下。
周婆子一皱眉说到:“停下来做什么,直接进去吧。”
车夫回道:“二爷在门口等着呢。”
周婆子一愣,旋即闪过嘲讽的笑容,不过很快摆好恭敬的表情对宝宝说到:“少爷,咱们到家了。”
车夫拿出下马凳,周婆子领着蓝怡三人下马车,伸手就要拉住宝宝的小手。
宝宝却一拧身躲到蓝怡旁边,看着王家门口的几个人有些奇怪。
“周妈妈,这孩子怕生,熟了就好了。”蓝怡见周婆子有些下不得台,便递出了梯子。
周婆子也知道哄小孩子急不得,点头:“是呢。文轩少爷这性子倒是随了他爹爹。”
众人下了马车,王明礼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笑道:“文轩,来,二叔抱你进去。春桃,你这丫头也不省事了些,就算米夫人叫你过去有事吩咐,你也该早点带文轩回来见老夫人才是。”
他这话虽说的温和,却是带刺的,蓝怡自然不肯吃亏:“您这话就不妥当了。春桃虽没读过几本圣贤书,但也听过圣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米夫人乃是我和文轩少爷的救命恩人,恩人相传,我们哪有不去的道理,老夫人知道也不会怪罪的。”
王明礼面色一僵,没想到春桃如此牙尖嘴利,总觉得她说“救命恩人”时,看着自己的眼神若有所指。王明礼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仍旧端出满面春风:“言之有理,来,随我去见老夫人吧。”
周婆子在旁边垂眸不语,与方才在马车上那个滔滔不绝的样子差别甚大,蓝怡也没多想,便随着王明礼走进王家大门。
凤仙楼雅间内,王承德、王春荣陪着周卫极和高峰饮酒。
在王家父子的殷勤招待和周卫极的极力配合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周卫极方开口问道:“王大叔,小侄有一事请教。”
王承德放下筷子,恭敬问道:“您要问何事?”
虽说周卫极在王承德面前摆的恭敬谦和,但是他这一身的气质和样貌让王承德不敢随意。
“就是户籍的事情,王大叔,您给春桃的就是王林山的原本的户籍么?”
王承德一愣,没想到周卫极问到这个。
周卫极真诚说道:“王大叔,小侄没旁的意思。只是登州黄县北沟村的王林山也算是小侄的堂弟,我与他是自小一处长大的。不知王大叔可否将王林山的情况详细告知,小侄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王承德听了,也不好再做隐瞒,叹息说到:“卫极,我也不瞒你。这户籍不算全是真的。王林山在梅县并未娶妻生子,这些乃是我托人加上去的,只为给夫人和少爷寻个合适的身份隐藏一二。至于这王林山的具体情况……”
王春荣见父亲看着自己。便接着说到:“周二哥,高四哥,这王林山的情况我晓得一些。前年,也就是普和四年冬日他随着两个书生到梅县王家客栈落脚,几日后那两个书生离去,王林山却留了下来,平日里在城里摆摊替人写书信糊口。虽说清苦。但王林山确是十分踏实好学,每日在街上摆摊回来不是拜访本地的名师,便是在屋内苦读。去年春天他摆摊时与人发生争执。对方仗着人多势众将他打了。王林山受此打击,又染了风寒,没熬过春天就死了,当时因寻不到他的家人。无人替他收尸。我们就做主将他埋在城西的乱葬岗里。”
周卫极点头,王林山为赚取饭钱到路边摆摊替人撰写书信他是相信的,但是王林山那等老实温和的性子,怎么会与人发生争执?
“春荣兄弟,你可知道林山与谁发生了争执?”
王春荣仔细回想,不确定地说道:“似乎是韩家的哪位公子,周二哥你不知道,韩家与王家、蓝家和张家在梅县内算是数得上的大户。韩家这一代几个子弟都不长进,平日里就喜四处惹事。好像是王林山替一个年轻的小媳妇代写书信时。韩家的人瞧着那小媳妇生的俊俏就调侃起哄,王林山才与他们发生争执。”
高峰皱眉,他平日里最看不得这种事,若是遇见定是要管的,这么听来对素未谋面的王林山也有了几分好感。
王承德接着解释说:“当时他的户籍还未来得及交上去,王家便出事了,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周卫极问道:“不知我那林山兄弟的尸骨可还能寻到?我打算将他带回去安葬。”
周卫极知道蓝怡定是这样打算的,所以想先将这件事处理好。就算没有蓝怡的想法,他也会将王林山带回去安葬,他与王林山同乡发小,这点事情不过是举手之劳,人死入祖坟享受后人的香火孝敬才是好归宿。
王春荣点头:“改日我带周二哥过去。”
“有劳春荣兄弟。王大叔,这假户籍上只蓝氏和孩子,并没有春桃,若没有出事你们打算如何安排?”
王承德虽不知道周卫极为何这么问,还是直言说到:“当日,我安排了夫人、少爷和春桃三个从王家出来转马车到渡口,春荣在那里等着接她们到安全去处。夫人和少爷就安排在梅县不远的一处庄子里,春桃则是去她姑姑家暂时落脚。”
当时王承德是托了他嫁给农庄管事的妹妹替春桃寻户好人家,也好绝了王田贵的心思。哪知道却出了这样的岔头。
“转马车?”周卫极听出了一丝蹊跷。
王承德点头:“不错。夫人乘着马车出来,本该是在成衣店铺后门不远的胡同里转马车到渡头的,但是那车夫却没有等到她们。”
王家的马车没有接到蓝怡三人,蓝怡醒来时已经在青山镇外的山谷里,看来这接走他们的人是这件事情的关键。但是宝宝的娘亲已死,蓝怡又失去了记忆,查访起来怕是不容易了。
“王大叔,您安排她们三人出逃,除了您和春荣兄弟还有何人知晓,你觉得是哪里走漏了消息?”
王承德皱眉,他昨日见过春桃后也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只是并未理出头绪:“这件事只老夫人、我、春荣和车夫四人知道。为着稳妥,连桃儿她娘我都没说,按说该是万无一失的,却不知为何出了这样的岔头。”
周卫极沉思片刻:“王大叔,那户籍你是寻何人所做?”
这人若是有心,定能从王承德假造户籍这件事上猜得一二。
王承德一愣,旋即明白周卫极的想法:“此人十分稳妥,岔头不会出在这里。”
既然王承德如此肯定,周卫极也就不好追问,他想起昨夜飞速翻墙离开的人影,问到:“王大叔,王家的家丁护院定然不少。不知这些人中可有拳脚功夫很好的?”(未完待续。。)
第一二二章 千里姻缘
那夜靠近蓝怡窗户的身影是个极大的隐患,必须搞清楚此人是何方势力。
王承德听周卫极问起王家的家丁护院的拳脚功夫,思索一番说到:“王家的护院拳脚功夫只算一般,不能算作好。咱们梅县太平,甚少有匪患盗贼,各家的护院拳脚功夫大都如此,若说要好一些的,恐怕要数蓝家。蓝家开着镖局,手下有几大镖师伸手都不错。”
“蓝家?今日堂上的蓝主簿可是蓝家的人?”周卫极问道,今日在堂上,蓝俊志和米义超的貌合神离,蓝俊志明显在维护王明礼和王二个、王春发。
王承德点头:“不错。蓝俊志乃是蓝家嫡出子弟,不过在他们这一辈里只算作平平而已,蓝家势大,不只经商,有不少子弟走上仕途,有几人在京中为官。蓝家嫡出子弟自小学易,每代家主易学造诣较高,能趋吉避凶,所以蓝家的生意一向是较为顺当。”
这也是蓝家为何能常居梅县各大家之首的缘故。而且,蓝家人深喑月满则亏的道理,只将生意维持在适当规模,没有一直扩大,经商之外,多将精力放在研究道学易数等玄学之上,是以蓝家家学渊源颇深,远非其他三家能比。
高峰听了放下筷子,好奇问道:“王大叔这话说的可有点玄乎,蓝家就真的这么厉害?”
王春荣点头说到:“高四哥,这是真的。蓝家人能根据你的生辰八字算出你最近的吉凶,蓝家家主最是厉害。据说每次蓝家老爷子开卦都要沐浴斋戒三日,点青香请三清道尊的,但是能请动他开卦的人可没几个。”
周卫极点头:“蓝俊志与田知县关系甚为不错吧?”
王承德却摇头:“蓝俊志为人圆滑。他在田知县和米县丞之间和稀泥,两头捞好处,若说他真的和哪个关系好也说不上。虽说蓝家这一代他不显山露水,但是我瞧着蓝俊志的心机可不能算不深,将来肯定也是个人物。”
王承德父子被抓入牢里后,王明礼买通了牢头使坏想让王承德屈服于他,王承德不从。所以他们父子初期没少吃苦头。后来老夫人花了不少银子疏通,他们才免了皮肉之苦。但若不是蓝俊志与牢头打了招呼,二人也不会被转入单间牢房。春桃的娘亲还能给他们送饭,只是不知道这是王明礼的意思,还是蓝俊志自己的意思了。
高峰接着问道:“这么说,蓝俊志也算是个小人了。这样的人能掐会算的。将来做了蓝家家主,也就热闹了。”
“蓝家有个规矩,家主人选不走仕途,蓝俊志是做不了家主的。”王承德说到。
周卫极垂眸不知在思考什么,王春荣见他这样,想了想说道:“周二哥,若说拳脚功夫好,蓝家弟子每人身边都有个贴身保镖。身手都很不错。我记得大爷在世之时,我随着大爷和蓝家四爷出门。蓝四爷身边的那个保镖可是轻轻松松就放躺了四个拦路收钱的大汉。”
周卫极眼神转深,问道:“那个保镖身量如何?”
王春荣挠挠头:“没周二哥你个子大,与高四哥瞧着相仿。周二哥,您一直问哪个功夫好,是出了什么事情么?”身高一直是王春荣的心病。他和小妹的身高都随了娘亲的小个子,妹妹还好,她一个丫头娇小些倒没什么,可恨自己都十七岁还是没长开,这一年在牢里没抽回去就已经很好了。
想到昨日见到妹妹窜高了一截的个头,都快追上自己了,王春荣更是备受打击。
周卫极想了想,便将昨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三人听了神色都凝重起来。
高峰凝眉问道:“二哥,那人的拳脚真的不在你之下?”周卫极的功夫他是知道的,在军中算是上乘,若是这贼人的功夫不在二哥之下,那么此人定然是个高手。
周卫极点头:“不错。虽说此人身上并无杀意,但是他既然暗夜前来定有不可告人之事,不可不防。王大叔,春桃带着孩子入了王家内宅,安危还要您多费心。”
内宅乃是女子居住之地,周卫极作为外姓男子自然无法到内宅去保护她们。王承德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点头应下:“老夫人今日定会将少爷留在她的居所,我待会儿回去禀告老夫人,不能让春桃和少爷独居一室,多安排几个丫鬟婆子日夜陪着。”
目前也只能如此,周卫极站起身:“也好。现在时日不早,王大叔早些回去安排较为妥当。”
王承德应下,春桃和少爷的安危目前是他最为关注的,决不能出一丝差错。
四人走出雅间下楼,恰在凤仙楼的大厅里遇到张家的二公子张平育。
王承德带着王春荣上前行礼:“张二爷,小的给您请安了。”
张平育见是王承德父子,严肃的面孔上略带笑意:“王管家不必多礼,这两位是?”
王承德赶紧介绍道:“这两位是登州黄县来的差爷,护送文轩少爷回来的。”
张平育一听王明哲之子文轩寻回来了,笑意明显起来,看着周卫极和高峰的眼神也热切不少:“文轩和嫂夫人回来了?这真乃大大的喜事。平育与文轩的父亲乃是至交好友,在此多谢二位差爷护送之恩。不知二位今日如何安排,不如赏脸在凤仙楼多住几日,也好让平育略尽地主之谊。”
周卫极和高峰摇头谢过,张平育也不勉强,转头对王承德说到:“嫂夫人和文轩安顿下来后我再过府请安。”
王承德笑容一顿,说到:“二爷,我家夫人并未回来。夫人当日带着少爷离开王家便出意外去了。”
张平育听后笑容也凝住,点头说到:“文轩能平安回来已是万幸,王管家你先招呼两位差爷,咱们改日再叙。咱们凤仙楼的牡丹蒸酿还能入口,胜子,你去取两葫酒给二位差爷带着。”
张平育身后的小厮张胜赶紧转身到柜台前取出两葫芦牡丹蒸酿,现在牡丹蒸酿每葫芦卖到五两银子,张胜跟在张平育身边日久,自然知道他与王家大爷的交情,是以见到一向不讲情面的主子这么大方一点也不奇怪。
王承德也不客气,直接谢过张平育将两葫芦酒接过来,四人走出客栈。王春荣与张胜错身而过时,张胜撞撞他的肩膀低声说道:“你出来了咱们可还没聚过,明日晚上过来喝个小酒吧?”
少爷要打听王家的事情,张胜作为他的贴身小厮自然了解主子的意思。他与王春荣两人随在主子身边没少打交道,十分合得来,通过王春荣也可以了解一番最近王家发生的事情。
“成啊,叫上小哥几个,明日我请大家喝酒。”王春荣点头应下,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他这一年多消息闭塞,也正想找张胜几个问问最近梅县发生的事情,暗查昨夜夜探县衙的黑影。
王承德回王家,提醒老夫人注意文轩和春桃的住处安全暂且不提。却说周卫极送高峰离开梅县后,与王春荣一起到城外乱葬岗寻找王林山的尸骨。
王林山因为是病死的,所以他死后尸骨是火化了才埋入地下的。埋葬之处王春荣还记得,他在林子里寻了一圈便从一株老树下挖了出来,交给周卫极。
周卫极打开盖子看了看,便将骨灰包起来拎在手里,问道:“春荣,你们替你家夫人寻户籍时为何会用我这兄弟的?该不会是只赶巧而已吧?”
周卫极是春桃的救命恩人,王春荣对他自然是知无不言的:“大部分是赶巧,当时爹爹请了蓝家的人给少爷开卦,说是出梅县向北去定能化险为夷,当时才想着安排夫人和少爷到城北的庄子暂避一时。那庄子已出了梅县自然需要带着户籍路凭以防有人查问,所以爹爹才让我寻个梅县以北的户籍身份,我才想起刚死了不久的王秀才。他在咱们店里住的日子不短,我与他见过几次,晓得他是梅县以北的登州人,家中并无兄弟姐妹,又父母早亡,用他的户籍不易出差漏。”
周卫极拎着王林山的骨灰默默不语,王春荣接着感叹道:“当时咱只想着用个户籍路凭遮掩一番,我也好护送夫人和少爷到庄子里暂住。谁知道后来出了这样的事情,桃儿竟一路带着文轩少爷到了王秀才的老家落户,这一去就是一年多。当时我没有接到夫人他们,爹爹就派人到黄县去打听,后来也没传回消息说在那边找到桃儿和少爷,没想到是走了个前后脚。”
是啊,谁会能想到呢?
周卫极默默想着,若不是王家出了变故,王管家也不会仓促安排蓝怡三人离开;若不是王林山住在王家的客栈内,王春荣也不会想起用他的户籍做假户籍;若不是马车出了差错,文轩的娘亲跌落山崖死了,丫头也失去记忆,她也不会带着文轩赶了千里的路程到黄县落户;若不是丫头到北沟村王林山家,自己与她怎会成为邻居?
缘分,有时真的就是这么奇妙;既然遇到,便要好好珍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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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三章 王家见闻
蓝怡随着王明礼和周婆子进入王家大门,穿过前堂和垂花门的穿堂,进入王家后院。此季正当黄花满地,白柳扶径,路旁假山石间清流涓涓,树枝头红叶暖目,可说是步步风景,只一道新砌的刷白灰的砖墙将庭院隔开,凭白破坏了院落的整体协调韵致。
一路行来,蓝怡抱着宝宝拉着宇儿默默走着看着,并无丝毫熟悉之感,周婆子在旁边看着蓝怡坦然陌生的神情,默默不语;王明礼在众人之前带路,路两旁的丫鬟婆子小厮见着他都是恭敬行礼,一声声地喊着“二爷”。
众人见到蓝怡三人都偷看几眼,有几人认出蓝怡的模样,神情瞬变,转眼盯着她怀里的宝宝上下打量。蓝怡知道她们定然是认识春桃的,可是看着这些面孔,她自然是毫无熟悉感可言,只是淡定地走在众人之间。
随着王明礼又穿过三间小厅,到了厅后的正房大院,院中两棵三四米高的桂花树开得正好,洒落一院清香。院内正面是五间坐北朝南的上房,两边连着左右厢房,几个丫鬟婆子见到王明礼几人间来,躬身行礼,有小丫鬟打开帘笼走进去回话。
蓝怡的目光不自觉被两株桂花树吸引,穿越过来后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桂花树,且是它们花开的正盛的时候,她忍不住吞吞口水,桂花糖,桂花糕,都想吃啊。
“娘,好香。”宇儿也轻轻说到。
“宇儿,宝宝。这就是桂花树,月亮里也有一棵的,就是吴刚一直砍的那棵树。”自从去年中秋。蓝怡给两个孩子讲过嫦娥奔月和吴刚伐桂的故事后,这两个孩子印象都十分深刻,时时提起,此刻听说这就是桂花树,马上被它们吸引了目光。
宝宝指着树说到:“开花,香,不砍倒。”
宇儿则一本正经地说道:“弟弟。那是月亮里的,这里没有吴刚,没人砍树。”
两个孩子几句话。消了蓝怡的紧张感。这一两句话的耽搁,已有两个人搀扶着一位衣着素朴鬓发花白的老妇人迎出来。
蓝怡知道这就是王明哲的亲生母亲、宝宝的奶奶、王家大房的周老夫人,周老夫人一见蓝怡怀里的宝宝眼泪便掉了下来。
蓝怡紧走两步,将宝宝放在地上:“宝宝。去见奶奶。”
宝宝刚想给周老夫人跪下磕头。却被她一把抱住,失声痛哭,不住地叫着文轩的名字。宝宝被她吓到,挣脱出来,将糖人举到她面前说到:“奶奶不哭,吃糖人。”
周老夫人看着宝宝纯真的笑容,眼泪落得更快,她又将宝宝搂在怀里。哽咽着说到:“乖孙儿,奶奶以为咱们祖孙再也见不到了。”
旁边几个衣着鲜丽的媳妇劝说着。扶着周老夫人返回屋内,蓝怡这才有机会带着宇儿上前。
“春桃给老夫人请安。”蓝怡屈膝行礼,众人见她只屈膝并未下跪有几分诧异,蓝怡则不管这么多,她是能不下跪就不下跪的。
周老夫人亲自将她拉起来,握着她的手说到:“好孩子,好孩子!快去见过你娘。”
虽然昨夜春桃的娘亲郑氏已经回明周老夫人春桃带着文轩回来的事情,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周老夫人并不想让众人知道她们母女早已见过之事。
郑氏上前一步,眼含热泪地看着蓝怡,蓝怡上前见礼,郑氏将她拉到身边,忍着眼泪。屋内那几个年轻媳妇围上来,夸奖着宝宝长得好、春桃护主有恩之类,蓝怡被这满屋子的脂粉之气熏得头晕,宝宝也是打了个喷嚏。
这时,蓝怡才听老夫人说到:“文轩,这是你的三奶奶,这是二婶、三婶和四婶。”
宝宝乖乖叫人,自然是又被众人夸奖一番,这位三奶奶就是王家三房的吴老夫人,不过这吴老夫人看上去比周老夫人年轻不只十岁,风韵犹存。
“伯母,您寻回我这可怜的侄儿,真是菩萨祖宗保佑。文轩,你还记得二婶娘么?你走之前二婶娘可是天天抱着你呢。”一道尤为热切的声音响起。
蓝怡听这话觉得可笑,宝宝走时不过十个月的孩子,哪里能记得什么人。她瞧着这个自称二婶二十出头的妇人,知道她就是王明礼的妻子田氏。
田氏身穿大红绣菊花的缎子袄裙,头戴金钗缠翠步摇,耳旁别着一朵大黄色的绢花,衬着她颇有姿色的长相,显得十分贵气,她伸出涂豆蔻的十指拉着宝宝的小手笑得那叫一个春花灿烂,恨不得恍花蓝怡的双眼。
周老夫人皱皱眉,她旁边坐着的吴老夫人哼笑道:“老二家的,你见过哪个不满周岁的孩子就能记住人的?”
旁边王明深的妻子叶氏和王明昭的妻子韦氏对视一眼,暗藏讥讽,嗤笑出声:“二嫂,我看你是高兴糊涂了吧。”
至于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大伙儿心理自然跟明镜似的。
田氏似乎没听明白众人的意思,仍旧是一副春花灿烂地笑道:“可不是高兴糊涂了,伯母这两年日日吃斋拜佛,总算是菩萨开眼,终于送文轩回来了。文轩这孩子生得好,大伙瞧瞧他这小模样,跟大嫂一个模子刻出来是我一样,戏词怎么说的来着?噢,对了,‘貌赛潘安,容超宋玉’,长大了定是个美男子呢。”
周老夫人面上笑容一顿,众人都知道她最不喜儿媳姚依柔,田氏这话明摆着是来添堵的。
宝宝却不管众人如何,他望着茶杯,对蓝怡说到:“娘,宝宝口渴。”
不等蓝怡有动作,周婆子利索地进倒水递到宝宝嘴边,对老夫人说到:“老夫人,文轩少爷方才吃多了糖。也该口渴了。”
周老夫人接过杯子,揽着宝宝喂他喝下半杯温水,又怜爱地给他擦擦嘴角。
众人听到文轩给春桃叫娘。面上都闪过诧异,田氏直愣愣地问道:“文轩,春桃怎么会是你娘?”
虽说昨日娘亲反复告诉他文轩是他的大名,就像哥哥叫宇儿,大名存宇一样,目前他是接受了“文轩”是他的事情,但是对这个大名并不敏感。他喝了水便打个哈欠。揉着小眼睛开始犯困了。
田氏不死心地又问蓝怡:“春桃,文轩怎么会给你叫娘,大嫂呢。怎么没见她一块回来?”
蓝怡只是垂眸不语,吴老夫人此时也问道:“是啊,怎么不见老大家的回来?”
王明礼压下心中种种情绪,上前一步说到:“大嫂在一年多前出意外去了。这段日子一直是春桃带着文轩。”
听到姚依柔已经死了。田氏明显松了一口气,嘴角的笑意压也压不住,她偷眼瞧丈夫一脸平静的模样,忍不住心中冷笑:“我的天啊!怎么会出这等事情,真是可怜文轩这孩子,这么小年纪就没了双亲。文轩别怕,以后就跟着二婶,跟你文庭哥哥一起玩。”
周老夫人不接她的话茬。吴老夫人白了她一眼,问道:“老二。是怎么一回事?”
王明礼将事情经过简单讲述一遍,众人听了唏嘘不已。
这时宝宝已经困倦地睁不开眼睛,伸手要蓝怡抱着。
周老夫人示意蓝怡上前哄他睡觉,不等众人接着发问就说到:“文轩困倦了,都散了吧,三弟妹,等文轩睡醒了我再让他去拜见三爷爷和两位叔叔。”
吴氏怜惜地摸摸宝宝的小肉脸,直说不急。
这时,王明礼上前施礼,“伯母,不知文轩的住处怎么安排?”
老夫人抬眼扫了他一下,“不劳二爷费心,老身自有安排。”
王明礼又施礼,“那就请伯母多费心了。等到以后还是安排他住到书院为好,也可跟着夫子读书。”
蓝怡听了,很是奇怪,这么小的孩子就要读书了?
众人散去之后,老夫人先带着他们去了后院焚香谢过菩萨。这时宝宝已经睡着,老夫人便让蓝怡把他放在正房西屋的床上,并指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守着。蓝怡不记得这妇人是谁,看她一脸慈祥的望着自己,也就行了礼,留下宇儿看着弟弟才走出屋,她知道周老夫人定是有话要问的。
到了正厅,屋内只剩下周老夫人和周婆子、郑氏三人,门帘也放了下来,周婆子正在给老夫人讲今日堂上之事,蓝怡垂手站在郑氏身边听着。
周婆子讲完,她走到老夫人面前,行礼说到:“老夫人,春桃该死,没照顾好大奶奶,让她丧命,请老夫人恕罪。还有,奴婢因为磕伤脑袋失去记忆,这两年一直把文轩少爷当作自己的儿子养着,让他叫了娘亲,请老夫人责罚。”
老夫人站起身,亲手把她拉起来,说到:“春桃,你现在已经脱了奴籍,不要再自称奴婢了。老大媳妇的事怎么能怪你,是她自己不经事罢了。文轩被你照顾的很好,那个五六岁的孩子就是宇儿吧?真是难为你一个小丫头,还要带着两个孩子。这一年多来你们是怎么过的,给老身讲讲。”
蓝怡便又从头将能说的又讲了一遍,当然依柔临死前的交代、玉佩的事情和做油坊生意都被她略过。蓝怡一边讲,郑氏一边掉眼泪,她又一次为自己的女儿心疼。
老夫人听完拉起她的手,看着她手心磨出的薄茧,听着文轩生病和她们被抓之事,后怕不已:“春桃,好在你是个机灵的。承德家的,这孩子模样随你,可是这性子十足地随了她爹,是个闷头能干事的,遇事沉稳不慌,就这份气魄一二般地比不了。”
郑氏直点头:“老夫人,奴婢也没想到桃儿能做的这样好,也是老夫人您自小对她照顾,没少指点她才有她今日的模样。”
蓝怡暗叹口气,自己都失忆了,周老夫人的教导哪里还记得。郑氏这几句话说的周老夫人听十分慰贴,她笑着对周婆子说到:“到库房里取几件珍贵的物件并三种珍贵药材给米县丞夫人送去,感谢她照顾文轩和春桃。再给王承德支五十两银子,让他替我好好谢过周班头。”
此时周老夫人精神也有些不济,她略困倦的说:“我去守着文轩歇会儿,你们娘儿俩好好说会儿子话吧。”
郑氏点头,和蓝怡一起扶着周老夫人进西屋,那个年轻的妇人赶紧站起身,扶着周老夫人躺在床上。
此时宇儿也睡着了,和宝宝并排躺着。周老夫人看着宝宝安静甜美的睡颜,眼睛再次红了。
“渊儿,娘总算把文轩盼回来了。老天开眼,娘这次一定睁大眼晴看着,不再让人伤害文轩一丝一毫,把该属于他的东西一点点夺回来!”
周老夫人慢慢闭上眼睛,神色坚定,文轩回来了,她又看到了盼头,心气也提了起来,人也精神了两分,这两年来第一次有了困意。
周老夫人睡着后,旁边的妇人给她盖好薄被,然后静静地坐在旁边守着。这妇人神情木然,连眼神都是一潭死水一般,泛不起一丝波澜。(未完待续。。)
第一二四章 母女谈心
周老夫人和两个孩子歇下后,郑氏拉着蓝怡走进正房西侧的一间厢房内。
“这是娘和你瑶姨在宅子里歇息的地方,方才在屋内照看文轩少爷的就是你的瑶姨,她与娘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桃儿,你一点也想不起来了?”郑氏拉着蓝怡坐到榻上,将她搂在怀里问道。
蓝怡摇头,一点也想不起来。
“娘,你和瑶姨长得都好漂亮。”蓝怡说的是真话,郑氏和方才的妇人都是三十多岁,韵味十足,五官清丽,若单论长相,瑶姨比郑氏还要好几分,但是她却一脸木然,双目无波,宛若一个木头人,比起郑氏少了生气,看起来失色不少。
郑氏听到女儿夸自己漂亮,失笑拍拍她的后背:“傻丫头,娘都多大了,还漂亮!娘这一辈的几个姐妹中留在王家的几个媳妇子,要数你瑶姨相貌最好,娘是比不了的。不过,娘的桃儿张大了,模样性子都是顶好的。”
媳妇子,是指的年轻已婚的仆妇,蓝怡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在娘亲的眼里,自家的女儿都是完美的,蓝怡呼吸着郑氏身上温暖的气息,想起了自己远在他方的母亲,鼻子发酸。
“桃儿才不漂亮呢,桃儿没娘漂亮,也没有今天见到的好多丫鬟漂亮。”
郑氏听她闷闷的声音,将她拉起来:“谁说的!咱们桃儿生的最好。来,娘给你梳梳头。换回闺女的发式。”蓝怡现在梳着的是简单的妇人偏髻,只横插了一只银簪,并用布巾包头。典型的农妇打扮,她虽早已习惯了这个样子,但郑氏看在眼里却十分心酸。
自己好好的黄花女儿,平白遭罪去给人当了两年的农家寡妇。
春桃虽说是王家下人,但王承德乃是王家的管家,在主子面前有脸面,郑氏也是老夫人跟前的红人。春桃自小被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七岁之后在王明哲房里做伺候笔墨的小丫鬟,王明哲成亲后。春桃又被派到大夫人姚依柔跟前做一等丫鬟。依柔性子随和,待春桃也是极好,哪里让她受过一点委屈。
郑氏拉着女儿到铜镜之前让她坐下,将她的发髻散开。用桃木梳慢慢梳理。春桃只静静坐在,她觉得自己这两日膝盖和大腿肌肉都是酸疼的,毕竟下跪屈膝都是要扯动肌肉的,她早已不习惯这些动作。
郑氏将蓝怡的头发中分,于头的两侧各盘扎一髻用桃红,并于髻中各引出一绺头发自然垂下,这种发髻蓝怡认识,乃是自秦汉便较为流行的少年男女常梳的丱发。郑氏又取了两串桃红株花为她带上。双耳带镶珍珠的耳珰,蓝怡瞧着镜中明显端丽年轻的自己。有些不习惯。
“将这套衣衫换上,这是娘去年前些日子给你做的,娘没想到我的桃儿身子又窜高了一截,怕是这衣服有点短了。”这两年,虽说王承德父子被关在牢里,但是郑氏起码能日日给他们送饭,能得到他们的一二点消息。但是春桃却不知踪迹,郑氏日日焦心,只能借着给孩子准备衣服来寄托浓浓的思念之意,每针每线都缝制着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怜。
蓝怡将郑氏做的淡粉色上袄和蓝白色长裙穿上,摸着衣服平整细密的针脚说:“娘,您针线活做的真好,桃儿就做不了这么好。”
郑氏看袄裙大小正合适,满意地点点头,眼里含泪说到:“桃儿以前的针线就是跟娘学的,现在也不怕,咱们再拾起来,桃儿穿上这一身娘看着舒服多了,过两天娘再给做两身厚一些的,一过中秋就冷了,老夫人赏我的那匹淡青锦缎娘还留着呢,给你裁两身做了穿上,娘的桃儿正是花骨朵的年纪,就该这样穿着。”
蓝怡不好意思地看看自己一身少女打扮:“娘,这颜色是不是太鲜亮了些?”
她自穿越过来就是装扮成寡妇,衣服颜色多以暗色为主,忽然换上这么鲜嫩的颜色很不习惯。
“这有啥,桃儿,现在你已经不是王家的下人,是正经经的待嫁闺女,就该穿成这样。”能为女儿脱去奴籍不用再向自己一样侍候主子当一辈子下等人,是郑氏最开心的事情。
郑氏拉着蓝怡又坐回榻上:“桃儿,你实话跟娘说,这两年有没有受什么委屈?累不累?”
蓝怡摇头:“娘,你别难过。女儿虽在乡下但过得逍遥自在,二叔一家待我当自家人,王林山父母早逝,我也不用伺候公婆,带着两个孩子住着座大院子,想怎么倒腾就怎么倒腾。北沟村里人都淳朴善良,待我和两个孩子都很好,女儿也有几个处得来的,时常一块做做针线活,一点也不闷的。”
郑氏听完,摸着她的头发,感概道:“娘的桃儿长大了,能顶事了。”
蓝怡早就想知道春桃的生辰,趁机问道:“娘,我哪年的生辰啊?”
郑氏看着女儿好奇的样子,压下心酸说到:“你是庚辰年六月十八日辰时生的,那年咱们院子里的桃子长得好,娘生你时桃子熟透了,挂着一树,很是好看。你爹就给你取名叫春桃。”
“庚辰年......娘,今年是甲午普和七年,那我是多大了啊?”蓝怡对这天干地支纪年法很是无奈,虽说纪年原则她懂,但是具体到哪个挨着哪个,她不查黄历是想不明白的,
“傻丫头,今年你已过了十四岁生辰,明年六月该十五岁了,娘找人给你办及笄礼。”郑氏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说到。
蓝怡自己嘀咕着:十四岁,还真是这么小啊,看春桃的身子发育,她以为还要大一两岁呢。
“桃儿,你的葵水该来了吧?”郑氏又问她。关心起女儿的身体发育情况。
“嗯。今年正月里就来了。娘你放心吧,我晓得怎么收拾的。”
“那就好,来的时候肚子痛不痛?小日子里你要当心些。不能吃生冷食物,也莫碰凉的东西......”郑氏轻声细语叮嘱着,让蓝怡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来例假时,娘也是这么抱着她一点点叮嘱的,她忍不住怔怔地落下眼泪,郑氏搂着她并没有发现。
“桃儿,按说也该给你寻个好人家了。不过你哥去年入了牢房。亲事也被退了。娘想着先给你大哥寻门亲事,然后娘再给你好好挑。”郑氏说到,王春荣比蓝怡大两岁。今年十六,也到了成亲的年纪。
古人成亲早,十二三定亲,十五六成亲是正常事情。蓝怡想到王春荣稚嫩的正太模样。没想到他也要成亲了,虽然不知道他原先订的是哪户人家的闺女,不过这家人既然因为王家遭难而退亲,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家,早退早好。
“娘,大哥的亲事黄了也就黄了。人家看咱们落难就退亲,也不是诚心看上大哥的人品能力,跟这样的人家断了也是好事。省得以后给娘添堵。”
郑氏拍了她一下:“就你的小嘴会说!不过也是这理儿,你爹从牢里回来了也是这么说的。”这一年多的日子。郑氏想起来就难受,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现在一家人终得团聚,郑氏分外珍惜。
蓝怡想到王承德父子苍白的脸色,担心的问道:“娘,为了女儿的事,爹和大哥在牢里受苦了,女儿心里难受。他们现在身子还好么,可养回来了?”
郑氏也担忧丈夫和儿子的身体,但是她也不想让女儿跟着操心:“桃儿放心,老夫人派人打点好了,除了刚进去时挨了棍子,后来在牢里没受苦,娘经常给他们父子俩送吃的。出来后也请郎中诊了脉,就是虚了些,养养也就好了。”
“娘,你去买只奶山羊回来,每日早晚喝羊奶,这东西很补的。宇儿和宝宝每日都喝,身体壮实得很。”蓝怡说到,她真的认为羊奶是个好东西。
郑氏听了点头,不过还是劝道:“桃儿,文轩少爷不是你的儿子宝宝了,他是咱们的主子。你要分清楚,不可乱了规矩。”
郑氏这么说,也是怕她为此而吃亏。蓝怡心里难受,宝宝以后有自己的人生,离她越来越远,自己想着带他一起走,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每个人都是认定了宝宝要留下来的。
“娘,我想着求老夫人也给你、爹和大哥脱了奴籍,咱们一家子回黄县北沟村生活,虽然辛苦些,但也不用看人脸色。”蓝怡说到,王家再富贵也是人家的事情,给人做吓人能有什么好的,好赖还不是全靠主子的态度。
郑氏摇摇头,“给你脱了籍,已是天大的恩典。现在大房老夫人年迈,文轩少爷还小,你爹不会走的。以后若有机会,娘也想着跟你走,看着桃儿成亲,生儿育女。”
蓝怡想着现在是时候说自己和周卫极的事情了,她坐起身子说到:“娘,女儿想着跟您说件事,您别生气。”
郑氏笑笑:“娘怎会生桃儿的气,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正经?”
“娘,其实女儿已经答应了周卫极,要嫁给他。”蓝怡直接说到。
“什么!周班头?桃儿,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定亲了?”郑氏吃惊得很,连声问到。
蓝怡见到郑氏焦急的样子,赶紧拉住她的手说到:“娘,您别急。您听我慢慢说。周二哥是我在北沟村住着时的邻居,他平日里对女儿十分尊敬照顾,女儿这次遇难……”
蓝怡把她和周卫极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郑氏听完,面色缓和一些,她想着周卫极昨日的表现,也确实是对她和春桃的爹十分尊敬,看着也是个守规矩有能耐的,不过年纪看着也不小了。
“听你这么说,周班头对你还真是真心意,不过他应该有二十五六了吧,怎么还没成亲?”
蓝怡点头:“周二哥前几年刚从边关卸甲归田归乡,所以亲事才被耽搁了。”
郑氏点头,还是有几分忧愁:“爹娘也从来没有想着让桃儿你嫁入大户人家,规矩多的人家看来,你虽脱了奴籍,但曾入贱籍的事情也会让他们瞧不起的。娘只想着给你寻个平常人家,人口简单最好,你过门就当家,自己做主过日子。按说,周班头没得挑,可他是在衙门做事,捕快也是贱籍贱业,你若嫁了他,子孙三代不能参加科举考状元的。娘不舍得你又入贱籍。”
蓝怡嘴张的能吞下个鸡蛋:“娘,你说捕快是贱籍?”这怎么可能啊?六扇门的铁手追命,包青天身边的王朝马汉,是贱籍?这太不可思议了!(未完待续。。)
第一二五章 青梅竹马
蓝怡听郑氏说起大周朝的捕快竟然是贱籍,颇有几分反应不过来。
捕快不就相当于现代的警察么,这怎么会是贱籍?要真是这样,怎么还有那么多人想做捕快?不过,周卫极是不是贱籍她倒不是十分在意,左右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罢了,李白家是商户,不是也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照样名闻天下。再说了,籍贯都是人为操作的,不喜欢以后改了就是,蓝怡颇为轻视的想到。
女儿和周卫极这样子算是私定终身,没有经过正规的三书六礼和父母之命,这等行径是有违礼教和大逆不道的。
不过,郑氏见她沉思的样子,也不忍责怪她,只轻轻说到:“傻丫头,你失了记忆,很多事情不晓得。还好你们没有三书六礼,算不得数,这事除了娘亲,不能再给别人说,知道不?回头让你爹给周班头陪个礼,补他些银子。”
蓝怡想到周卫极那幽深的眼神,不难想象当他知道自己不嫁给他时的神情,若是自己坚持,他定不会强迫。可是,她舍不得他难过。
“娘,不说周二哥对女儿的救命之恩,单是他的人品也值得女儿嫁给他。娘,您就算给我找户人家,这不知根知底的,也不见得就比他合适。跟着他,女儿和宇儿起码不会受委屈。至于贱籍的事情,肯定是有法子解决的。女儿这不就是脱了奴籍么?”
郑氏见女儿这样坚定,有些着急地点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娘本来给你相中了咱们邻家的二小子。你们两个自小就玩的好,他爹娘也对你喜欢得很,这不是知根知底的么?你才多大年纪。怎么能看得清什么‘人品’?桃儿,听娘的,女怕嫁错郎,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周班头看着是不错,可娘瞧着他脾气不小,性子也是个固执的。日后在一起娘怕你吃亏。”
蓝怡听到“邻居家的二小子少言”有些发囧,这春桃还真是有个青梅竹马的?
郑氏有一点看得不错,周卫极的确是固执的。脾气也不小,蓝怡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把他一拳头打死老虎的事情告诉郑氏,否则她该是更不同意。
既然不能直接说,那就用排除法吧。蓝怡假装为难地问道:“娘。我现在带着孩子,还当了寡妇,您觉得他们还能容的下我?”
大周十分重视女子的名声,自己虽说没有真的嫁人,但是失踪两年还带个孩子回来这件事可是明摆着的,瞒也瞒不住。蓝怡就不信她家隔壁的大叔大婶和那“二小子”不认真掂量掂量。
郑氏心里也有些打鼓:“这......不试试怎么知道。再说了,宇儿是个好孩子,这么讨人喜欢......实在不行。娘帮你带着他。你郑叔郑婶不好说,可是少言这孩子肯定不会为这个嫌弃你的。这一年多少言四处打听你的下落,也没少给娘帮忙,这孩子实诚,是个知冷知热的。”
蓝怡正想着说些什么,周婆子在门外轻轻喊道:“承德家的,桃儿,文轩少爷起来了,老夫人让我叫你们过去。”
郑氏赶紧应声,利索地从榻上起来,拉着蓝怡出屋。
周婆子打量蓝怡的一身装扮,笑道:“这模样才对,承德家的,桃儿回来了,你也该放心了。”
郑氏笑得真心,拉着蓝怡上前说到:“桃儿,这是周妈妈。”
蓝怡行礼,周婆子赶紧将她拉起来:“咱们不兴这个。桃儿,方才我去见了米县丞夫人,她直说让你得空了带文轩少爷和宇儿过去耍。”
这米夫人在梅县可是出了名的不好交往,没想到春桃能入了她的眼,周婆子对这一点十分好奇。
蓝怡点头,随着周婆子和郑氏走进正房。
文轩和宇儿两个都已经醒了,周老夫人正拿着拨浪鼓逗着文轩玩,宇儿见着蓝怡进来,伸着小胳膊喊道:“娘。”
宝宝也见到娘亲,乐呵呵地将手里的拨浪鼓举给蓝怡看。
蓝怡给周老夫人行礼,上前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发现他们体温正常,便问道:“可要尿尿?”
宇儿点头,蓝怡给他穿上鞋,旁边的媳妇子也就是贾氏说到:“我去将马桶取过来。”
蓝怡笑着谢道:“麻烦瑶姨了。”
贾氏一愣,微微露出笑意,转身出去了。
待两个孩子方便之后,蓝怡又给他们喂了温水,才让他们又坐到老夫人身边,陪着她说话。
宇儿感受到众人对弟弟的重视和对他的忽视,拉着蓝怡的衣服赖在她身旁不肯离开。蓝怡晓得他的想法,也拉着他的手,与他说话。
宇儿瞧着娘亲的新衣服,大眼亮晶晶地说到:“娘的新衣服,真好看。”
蓝怡笑眯眯地说:“姥姥给娘做的,等过两天也让姥姥给宇儿做一件,姥姥比娘亲做的好多了。”
宇儿转头见郑氏含笑看着他点头,他嘴甜地谢道:“谢谢姥姥。”
文轩见娘亲只说让姥姥给哥哥做衣服,放下拨两股爬到蓝怡身边搂着她的脖子撒娇道:“宝宝也要,姥姥衣服。”
郑氏赶紧行礼:“这可使不得,少爷怎能给奴婢叫姥姥呢,能给少爷做衣服是奴婢的荣幸。”
文轩一愣,有些委屈地将小脑袋扎在蓝怡脖颈处,以为郑氏不喜欢他叫她做姥姥。
周老夫人见文轩这样子,赶紧将他搂过去说到:“文轩乖,想要什么衣服奶奶给你买,好不好?咱们喜欢什么买什么。”
周婆子赶紧将旁边的点心盒子取过来,笑道:“老夫人,少爷刚睡醒也该饿了,您看看他可要吃点什么不?这是张家点心铺子做的蛋糕。还热乎着呢,是老奴刚从外边买回来的。来,宇儿。你也吃一块。”
蓝怡听到“蛋糕”两个字,抬头看看周婆子手里端着的点心盒子,发现里边是六小块蛋糕,便知道这是当时自己教给张平育他们的蛋糕方子做出来的,不过这两年张平育也将蛋糕做了改良,这香味和形状都精致不少。
周老夫人将蛋糕递给文轩和宇儿,俩孩子先看蓝怡的神色。见她点头才接过去:“谢谢奶奶。”
两个孩子拿着蛋糕都递到蓝怡嘴边说到:“娘吃。”
蓝怡摇头,文轩又将蛋糕递到周老夫人面前:“奶奶吃。”
周老夫人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好乖孙,奶奶不吃。文轩吃吧,好吃奶奶再给你买。”
宇儿也将蛋糕递给郑氏:“姥姥也吃。”
郑氏赶紧摆手,周老夫人见她拘束的样子,笑着说道:“承德家的。你也坐下吧。陪着孩子们好好耍会儿。”
郑氏点头,挨着榻边坐在旁边。
周老夫人的态度十分谦和,但是郑氏毕竟是下人,在主子面前难免放不开,蓝怡见她这样子心里不好受,这年代的尊卑观念实在是太根深蒂固,她也无可奈何。
虽说两个孩子在家没少吃蓝怡做的蛋糕,但是这张家作出的蛋糕味道更细腻。宇儿和文轩各吃了两块才停下。
周老夫人给文轩擦擦嘴角,笑着问道:“乖孙。告诉奶奶,你都喜欢玩什么啊?”
蓝怡抽抽嘴角,不用想也知道这孩子喜欢什么,果然,文轩高兴地喊道“捡蛋,骑大马。”
周老夫人一愣,蓝怡笑着解释道:“我们在北沟村的家里养了些鸡鸭鹅,平日里两个孩子帮着捡蛋,钱也让他们自己留着。”
文轩拍拍自己的小挎包,接着说到:“宝宝有钱,买好吃的。”
周老夫人见宝宝拿出的两三个铜钱,面上露出心疼的神色。宝宝是王家长房嫡子,王家虽说称不上巨富,但是让自己的亲孙过这样的苦日子她怎能不难受。
蓝怡见她的神色,解释道:“老夫人,家里没有短了孩子吃喝。我是为了培养他们自小就要有节约观念,通过这种方式让他们知道钱财来的不容易,要学会珍惜。”
周老夫人缓缓点头:“春桃你做的对,孩子是该好好教的。乖孙,再跟奶奶说说除了捡蛋和骑大马,还做些什么呀?”
文轩爬到哥哥身边,说到:“哥哥说。”
宇儿比他懂事得多,学着蓝怡的样子拍拍他的小肩膀说到:“弟弟自己说。”
文轩数着小手指头一一说到:“放咩咩,毛驴,唱歌,吃饭,洗澡,打狗洞。”
周婆子赶紧表扬道:“少爷会得还真多呢。”
“我的乖孙还会唱歌啊,给奶奶唱唱好不好?”周老夫人将他搂在怀里,摇着说到。
文轩高兴地边唱边比划:“我有一头小毛驴,从来也不骑......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虽然我只是一只羊......”
宇儿恨铁不成钢得说到:“弟弟,不是这么唱呢。”说完,宇儿把三首儿歌从头到尾唱了一遍,文轩也跟着大声的唱着。
蓝怡听得心虚,自己唱歌本就没调,两个孩子也都是乱唱,还好没人知道。
老夫人听着忍不住大笑,问春桃这些歌是哪里来的,蓝怡只得说是自己编的。
随后,文轩又背了几首绝句,都是最简单的。这孩子平日里说话虽然还有些断断续续,但是唱歌背诗却十分流利,对这一点蓝怡也觉得奇怪。
等文轩表演完,周婆子擦着眼角的泪珠子说到:“老夫人,咱们文轩少爷比起家里的几位少爷一点不差,老奴瞧着还强了很多。三爷家的文墨,今年也是快三岁了,奶娘抱着都不敢撒手,动不动就哭几鼻子;二爷家的文庭打架闹吃,听说他读书不成器,没少被夫子打手板呢。”
老夫人点头,“我的乖孙怎是他们能比的。春桃,这两年辛苦你了,将文轩带的这样好。以前你也是只认得几个字,这些也是后来学的?”
蓝怡点头,“春桃随着米夫人回到黄县后,她送了一些孩子的启蒙书籍给我。我也是自己先背下来,再交给孩子们,有些自己也是不大明白的。好在村里有义学,夫子很有学问。宇儿经常带着宝宝去找他请教,雷夫子也是很喜欢这两个孩子。”
蓝怡说完,忍不住问道:“老夫人,二爷说要送文轩去书院,他还没有三岁,这就要送去么。宇儿今年六岁,明年才能去义学里读书,还是早了一年的。”
周妈妈答道:“春桃你是不记得了。族里建了书院,要求王家嫡子三岁以上的都要入书院读书识字以明理。虽说书院这几年松散了,但是三岁以上的嫡子都是白日里还是要入书院读书的。”
蓝怡点头,“那……文轩少爷也要明年就去?”
周老夫人却摇头,“这个日后再说,跟着那帮子不成器的,也是白耽搁功夫。再说现在身边没有可托靠的人,我也不放心让文轩去。”
蓝怡点头,周老夫人也不算糊涂。若说人气这院子的确不多,来回见的也就是周婆子、郑氏和贾氏三个,按着今日蓝怡在王家院子里见到的丫鬟婆子数量,这几个人已经算是很少了,可以说冷清了。
在这时,王承德回来了,来见周老夫人。(未完待续。。)
第一二六章 人心叵测
“王管家,您来了。”王家守门的小厮见到王承德,赶紧上前行礼,王承德也是含笑应下,提步道后宅见周老夫人。
王家的奴仆们,不管现在是哪个房的,以前都曾算是在王承德的管辖范围之下,不管内心如何想,面上对王承德还是十分恭敬的。
王明哲出事后,王明哲的奶奶、王家太夫人崔氏也经受不住打击而去世,王家三房分家单过。
王家三房中,长房王格物育有王明哲一个嫡子还有王田贵和王田柱两个庶子;二房王格致夫妻早逝,只王明礼一个嫡子,王明礼自小跟在太夫人崔氏和周老夫人身边长大,周老夫人一直将他当亲生儿子养着;三房王格知生有王明深和王明昭两个嫡子,另还有王田止和王田善两个庶子。
王田贵他们这四个庶子在王家地位也是非常低的,甚至没人把他们当作主子,这是因为王老太爷年幼之时受过嫡庶不分的苦处,他一生没有纳妾,自然无半个庶子,他也曾告诫儿子妾室庶子乃是祸家之源,应当谨慎对待庶子庶女。所以王明哲他们这一辈虽然有四个庶子但是王老太爷并未让他们进明字辈,在家中的身份比奴才高不了多少。
按着王老太爷的遗嘱,王家的院落财产分做三份,三房各一份,就比重来说,王家大房占了四成。王家的大院和主要店铺都是分给王家大房王明哲的。但是没想到王明哲突然去世,他唯一的嫡子王文轩不满周岁。崔太夫人临死之前便与儿媳周氏商量,让王明礼暂替文轩照料大房的生意。王明礼在长辈面前贯会做人,深得崔太夫人和周老夫人的喜欢。周老夫人刚经丧子之痛,无心管理这些杂事,她与自己的儿媳姚依柔又势同水火,也觉得交给王明礼搭理妥善一些。
哪知这一笔算是引狼入室,王家大房和二房的财产和店铺都落在王明礼手中后,他渐渐不在周老夫人面前露面,其妻田氏掌管王家后院。将周老夫人孤立起来。随着王文轩几次遇险,周老夫人终于清醒过来,让王承德安排姚依柔带着文轩暂避一时。她好处理王家内宅的事情,哪知姚依柔带着孩子出了意外,下落不明,王承德又被王田贵一纸诉状告进大牢。生死难料。王家长房的奴仆或明或暗都转投到王明礼之下,王家长房算是彻底失势,周老夫人回天乏术。
王家三房的王格知见此情况,也多次告诫王明礼谨守本分,王明礼虽面上恭敬,但暗地里并未收敛。王格知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自扫门前雪,他的妻子吴氏见此也闹着不肯搬出王家大院搬到新居去。只想着多分一些家产,这一争二夺的。王家大院也就被砌起两道围墙,将大房、二房和三房的院落分开,只留了小门出入,被人看了不少笑话。
其实,大周各家多多少少都会面临王家这种情况,分家一向是各家关注的大事,特别是儿子多的人家。按着大周的律令,父母在堂是不能分家的,父母去后才可分家。
分家,自然要分财产,不少家族都因为分家的缘故,将家里本来经营很好的店铺分做几份,使得店铺之间少了合作和整体竞争优势,最后渐渐没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谁都晓得分家不分产才是上策,但是真个轮到自己头上,哪个会放心将自己的财产交给别人打理?不握在自己手里都是不甘心的。
每次分家,随之而来的都是动荡和不安。这种动荡在穷苦人家还小一些,在富贵之家尤其明显。
王承德是王家的管家,自小跟在王明哲的父亲王格物身边,对他忠心不二,王格物去世后他便一心服侍幼主王明哲,帮着他撑起王家的生意。王明哲去世后,王明礼多次暗示明示,希望王承德投诚,王承德却不肯背主求荣,王明礼这才将他们父子弄进大牢,王承德父子在牢里并未作出任何出卖大房的事情,所以才会被一关一年多。
王家的奴仆多多少少都知道些真实情况,所以对王承德,大伙心里是服气的。所以现在虽说大房势弱,王承德作为大房的“管家”算是有名无实的,但是众人对他还是礼貌客气,更何况王承德的能力是明摆着的,现在王文轩回归王家,也算是撑起了大房的希望。
王承德快步走到周老夫人的院落前,面色有几分凝重。
周老夫人见他这个样子,赶紧问道:“王管家,出了何事?”
王承德向左右看看,周老夫人会意,吩咐道:“玉瑶,院子里的桂花开得正好,你带着丫鬟婆子到去摘些下来,做成桂花糖留着。”
贾玉瑶也就是贾氏应声,带着门口的两个小丫鬟并院子里几个打扫的媳妇子婆子到院子摘桂花。这些小丫鬟婆子多是王明礼的人,有些话自然是不能让她们听到的。
王承德见屋内只剩了周老夫人、周婆子、郑氏和女儿春桃并两个孩子,才把周卫极说的夜探之事讲了。
周老夫人听了,先皱眉看着蓝怡:“真有此事?”
蓝怡点头:“回老夫人,确有此事。不过因为不明那人想做什么,春桃怕您担心才没讲出来。”
她不是有意隐瞒,只是今日事情太多,众人一遍遍的询问这两年发生的事情,昨夜的这点小事反而显得不是多重要了。
周老夫人面色凝重:“你这孩子!这人明显是冲着文轩来的,你将昨日晚上的事情详细讲一遍。”
“是。昨夜我们在县衙的厢房内安歇后,约莫子夜时分,我正要入睡,看到有个人影瞧瞧靠近窗户,当时我害怕就敲了墙。周班头住在隔壁厢房内,他出房门惊动了那个黑影,此人转身跳墙而走。据周班头所说,此人身法十分利索,功夫应该不低,因为他蒙了面,周班头也没有看清他的相貌。”蓝怡几句话就将事情交代清楚了,具体的情况也实在是不明的。
周老夫人听后,深吸两口气,忍不住咳嗽起来,周婆子和郑氏赶紧上前给她顺气倒水。半响,周老夫人才恨恨得说:“天杀的!这是哪个见不得文轩回来!”
周婆子说到:“老奴先想着是二爷的人,可是二爷为人谨慎小心,他不会在这时候派人过去才对。”
周老夫人看着面前垂手站立的王承德,问道:“王管家,依你之见当如何?”
周老夫人十分信任王承德一家,王承德乃是她的丈夫王格物身边的老人,虽然在近几年,周老夫人和王明哲之间出现争执时王承德是站在王明哲一边的,周老夫人对他有几分不喜。但是她却从未怀疑过王承德对王明哲的忠心,就算王文轩出事下落不明周老夫人也从未怀疑到他的头上,而是花了不少银子保他们父子在牢里平安无事。而王承德果然没有让她失望,一直未作出对不起大房的事情,现在她们祖孙两个老的老小的小,有王承德在,还算是有个可托付之人。
王承德恭敬回到:“老夫人,现在府内咱们消息闭塞,不知道各房的家丁护院中是否有这样好身手的,此事还有待慢慢打听。现在敌暗我明,咱们也只有以不变应万变,早做安排再慢慢打算。老夫人,奴才斗胆说一句,您这里并不算安全,就算小人相派人进来保护少爷也不容易。若是您信得过小人,就让春桃带着少爷跟奴才回家过夜。小人找几个稳妥的人到家中保护少爷,定保少爷平安无事,明早小人再将少爷送进来。”
周老夫人转头看着和宇儿两个头碰头说悄悄话的文轩,久久不语。她知道王承德说的是实情,她这里的确不安全,若是有心之人想加害文轩,她无力提防。
“承德,老身信得过你。文轩就交给你了,文轩这两年跟着春桃长大,春桃也知道怎么照顾他。周妈妈,咱们早些摆饭,饭后王管家你就带着春桃和文轩回去吧。承德家的,你也一并回去,春桃回来了,你们一家人也好好聚聚。”
就在这时,贾氏在帘外高声说道:“老夫人,两位姨娘带着贵二爷和柱三爷夫妻过来给您请安。”
老夫人冷哼一声,一摆手。
周婆子会意,快步出了房门,对门外站着的几人说到:“老夫人说今日累了,请两位姨娘先回。”
这两位已经是昨日黄花的姨娘本就是被两个儿子拉着过来的,见到周老夫人不肯见她们,脸色也不好看。
王田贵冷哼一声,刚要说话却见王承德从屋内出来,他想起王明礼的吩咐,抿嘴将话咽回去,说到:“母亲既然累了,就早些歇息,咱们明日早间再过来请安。周妈妈,若是母亲身子不适,你要早些派人去请郎中过府诊脉,千万不可拖着。”
说完,他扫了贾氏一眼,贾氏通晓医术,周老夫人的身体多是她在照料,现在周老夫人身体不适,贾氏自然是有责任的。
贾氏只垂手静立,一直是一副木然无神的样子,王田贵冷哼一声,只得随着众人转身离开。(未完待续。。)
第一二七章 快刀无锋
王承德的家在王家宅院后的胡同里,是一个甚是规整的小四合院,正房三间,左右厢房各两间,院中的水井边上有一株落光叶子的老桃树。
周婆子又叮嘱了蓝怡和郑氏许久,才坐马车回了王家内宅。郑氏招呼着蓝怡带着两个孩子到屋里坐下,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灯光映照下的正堂温馨安宁。
王春荣烧好热水端进来,王承德吩咐道:“你去南胡同,将你刀无锋大哥请过来。”
王春荣一听爹爹要请刀无锋,随即会意,他看看春桃和孩子说到:“爹,您是想请刀大哥过来保护少爷?”
“恩。去吧,顺便买两只胡同口铺子里的烧鹅回来。”
王春荣应声而去,脚步甚是欢快。
郑氏有些担忧地问道:“无锋长得凶恶,你不怕他冲撞了少爷?”
蓝怡好奇问道:“爹,娘,刀无锋是谁?”
王承德笑道:“他是爹爹在牢里结识的江湖朋友,虽长得凶恶也不喜言语,但为人却十分仗义,身手也了得,有他在定保少爷平安无事。那贼人不来还则罢了,若来了定叫他有来无回!”
郑氏站起身,想了想说道:“桃儿,你带着少爷和宇儿刀西屋歇息,娘去炒两个菜。当家的,今日就不要喝酒了吧?你白日里就没少喝,再说晚上还要守夜的,喝酒也怕误事。”
王承德知道郑氏担心他的身体,低声应下。
蓝怡带着两个孩子站起身:“娘。我帮你去烧菜吧。我从北沟村带了不少山货过来,给爹娘尝尝鲜。”
郑氏赶紧摆手,说到:“可不成。哪能让少爷进后厨呢,再说今日一天下来桃儿也累了,你好好歇着,娘很快就弄好。”
蓝怡望望宝宝,只得无奈点头。
刀无锋很快便随着王春荣来了,待他们走入堂屋,蓝怡隔着帘子瞧见刀无锋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
刀无锋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络腮胡须。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右眼下一条两寸长的刀疤显得有些狰狞,虽说刻意收敛,但是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还是不容小窥。
若是没有脸上的刀疤。刀无锋与周卫极倒是很想象的。他这模样两个孩子是肯定不害怕的。
果然,宇儿见到刀无锋的大胡子两眼放光,宝宝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问道:“娘,周二伯……”
蓝怡低声说道:“乖,这不是周二伯,这是刀伯伯。”
“噢,刀伯伯。”宝宝说到,便撩开帘子跑了出去。宇儿紧随其后。蓝怡拂拂额头,不知道自己是否也该出去。就在这时王承德说到:“无锋,这是刚刚归家的文轩少爷,这是小女春桃的养子宇儿。”
刀无锋点头,他低头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白嫩可爱的孩子,他们眼里没有其他人见到自己的畏惧,反而是满脸崇拜和亲近,这倒是很少见到,刀无锋挑挑眉。
王承德又说到:“桃儿,出来吧,无锋不是外人。”
蓝怡听了挑帘出来,刀无锋转头,温暖的灯光下闪出一个粉嫩如桃花的小人儿,正用一双水目含笑望着自己,眼神之中也无一丝厌恶和惧怕,让人瞧着十分温暖。
“刀大哥。”
“刀伯伯好。”两个孩子随着娘亲齐声喊道,含糖度绝对有六颗星。
刀无锋心想这三个小人儿倒是整齐,不由自主地也扯出一缕笑意应到:“嗯,恭喜德叔。”
王承德轻捋胡须笑道:“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无锋快坐。”
王春荣请刀无锋坐到八仙桌旁,郑氏端着饭菜进来,刀无锋站起身:“有劳德婶。”
“无锋,到了这里就是到了家,莫客气,赶紧坐。”郑氏转身去取菜,王春荣又拉着刀无锋坐下,给王承德和刀无锋斟满。
蓝怡瞧见忍不住劝道:“爹,你身子还没好,少饮几杯吧。”
王春荣放下酒杯笑嘻嘻说到:“小妹,你虽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但这爱管东管西的性子是一点也没变啊。”
刀无锋听了动作一顿,转头打量蓝怡。
王承德则笑得一脸自豪:“还是桃儿心疼爹,哪像你个混不吝的,就知道瞎闹。”
蓝怡些发愣和心虚,她本就不是春桃,怎么会有春桃的性子:“宇儿,宝宝,你们乖乖坐着别捣乱,娘去帮姥姥端菜。”
两个孩子点头,爬到王春荣和刀无锋之间的凳子上坐好,左右看着。
蓝怡到厨房,郑氏正在做汤,她便自然的坐下帮她烧火。
“文轩少爷和宇儿倒是都胆子不小,隔壁你少华大哥家的虎子头一次见着无锋都吓哭了呢。”
刀无锋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唬人的,不过她们与周卫极做了许久邻居,在两个孩子眼里他那一把大胡子只代表着英雄气概,怎么会害怕呢?
“周二哥以前也是留着这样的一把大胡子,两个孩子瞧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害怕了。”
郑氏听到女儿自然而然地提起周卫极,动作一顿,犹豫着要不要与丈夫提一提周卫极与女儿的事情。
蓝怡倒没有多想,接着问道:“娘,刀大哥是怎么与爹认识的?”
“你爹和你大哥刚关进牢里时,受了些苦头。同牢的犯人欺负新人,还好无锋看不过眼替你爹和大哥撑腰,那些人才不敢过分,你爹被放出来后想法子托人将他也救了出来。”
蓝怡点头,这便是患难的交情了,难怪王承德一家子对待刀无锋如此亲近。
“那刀大哥是犯了什么事情被压入牢里的?”
郑氏摇摇头,有些疑惑地说道:“你爹没说,不过他说刀无锋是好人。”郑氏一项以夫为天,王承德无论说什么她都是相信的。
蓝怡和郑氏端着几碗热汤回到堂屋,见王春荣递给两个孩子一些烤肉,他自己也津津有味地吃着,两个小家伙已是吃了饭的,并不饿。见着蓝怡进来,宝宝举着手里的鹅腿说到:“娘吃。”
蓝怡摇头,宇儿自豪说到:“没娘烤的鸭子好吃,三舅舅说娘烤的鸭子比京城最大酒楼烤得都好。”
王春荣好奇问道:“三舅舅是哪个?”
蓝怡笑道:“是我在北沟村认下的义兄,他是村里义学的夫子。我在山坡上养了一百只鸭子,有时会捉几只烤了吃,详细的以后讲给大哥听。”
蓝怡随着郑氏到西屋榻上歇息,堂屋内吃饭的几人就数王春荣话最多,王承德只偶尔说几句,刀无锋则从头到尾只是应几声。宇儿和宝宝渐渐开始与自己的小舅舅亲热起来,宇儿更是端出大孩子的架势,有模有样地陪着王春荣聊天,还不忘间或照顾一下弟弟,听得王春荣直发愣,琢磨着这孩子妹妹是怎么样出来的。
屋内,郑氏也被两个孩子纯真的话语逗得发笑,蓝怡笑得温柔。宇儿这孩子十分敏感,他能感受到王承德一家子对他是喜爱和接受的,所以在这里才渐渐放开,显示出孩子本性。
“桃儿,来,这是你以前的首饰,娘给给你戴上。”郑氏拉开红木炕柜的抽屉,蓝怡望着那十几件红红绿绿的首饰有也发呆,她赶紧说道:“娘,女儿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再说现在是晚上,戴了也得摘下来不是。女儿怎么又这么多的首饰?”
郑氏一听,苦笑道:“傻丫头,这哪算多!王家院子里你的首饰娘没保住,被二夫人手下的几个丫鬟打着各种名义搜刮去了,这几件还是你放在家里的才留了下来。”
想起二夫人田氏那一身明晃晃的行头蓝怡想起夏婉说的事情,趁机问道:“娘,今日女儿去见米夫人,她说起前几日二夫人拿着一幅画过府去拜访她,米夫人说那幅画应该是大夫人的东西。”
郑氏听后皱眉叹息一声,“大夫人库房里的东西,怕是被二夫人拿空了的。”
“难道二夫人拿着大夫人库房的钥匙不成?”
郑氏摇头,恨恨说到:“这倒没有,不过是管理大房库房的婆子讨好二夫人罢了,夫人库房里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也就大爷送给大夫人的字画值钱些,她们的胆子也是越来越肥了!等娘明日回明老夫人,定让这几个婆子好看!”
不过,又能让她们怎么“好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就算宝宝的回归和王承德的出狱给大房带来了一些温度,但是想扭转劣势还是需要很大功夫的。
“对了,桃儿,你瞧着米夫人精神可还好?”郑氏忽然转移话题,问起夏婉的情况。
蓝怡一愣,答道:“瞧着挺好的,小金宝也胖乎乎的,很可爱,娘莫不是米夫人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米大人的一房妾室给他添了庶子,谁成想那孩子上个月做完满月后,好端端地得了一场怪病去了,众人都说是米夫人容不下庶子与自己的儿子年纪相仿,暗地里下了杀手。那房小妾闹得十分厉害,米大人也由着她闹,给米夫人添了不少堵。其实娘看着米夫人的性子和大夫人很像,不是那等心狠手辣的,孩子的死定与她无关。”
郑氏说完,蓝怡忍不住皱起眉头。想起今日自己离开米府时听到的哭声,看来定是那个小妾弄出来的,作为一个母亲,蓝怡很能理解她失去孩子的痛苦。
但是回想那婉转起伏的哭声,蓝怡并不觉得哭声里有多少伤感,反而让人觉得厌烦。(未完待续。。)
ps: 实在抱歉,这两日太忙了。今天会把前两天的补回来。
第一二八章 择婿标准
当几个女人共同拥有和爱上同一个男人时,绝对会引来诸多的麻烦和祸事,不管是宫斗还是宅斗,不都是因为一个男人引起的女人之间的战争么?!妻妾尊卑地位不同,所生的孩子的地位也差异甚大,为了给自己和孩子争取更有利的位置和更多的优厚待遇,女人用尽手段,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将大好的青春年华都花费在这无谓的损耗上面,蹉跎了光阴。这个问题自古至今一直存在,只是古代是明面上的,现代很多转为了暗地之中罢了。
蓝怡想着米义超和夏婉以及那个失去孩子的小妾的三角关系,叹息道:“娘,为什么男人都想要三妻四妾呢。在女儿看来,妻妾多了不是福气而是麻烦,一夫一妻多好,清净稳妥。”
郑氏见女儿不似抱怨,反而是一本正经的这样认为,便想起女儿现在把很多事情都忘了,才会说出这等话,在自己面前说说倒是还没什么,但是该教的还是得教会她:“桃儿,人伦天理三纲五常,丈夫本就是妻子的天,女子嫁人后伺候好丈夫是本份。当妻子身子不方便时……,无法伺候丈夫,给他纳妾也是应该的,你可不能生出不该有的念头,女子善妒可是要不得的。”
蓝怡张张嘴,本想说那为什么爹爹不纳妾,就娘亲一个?但这话题不是做女儿的应该问的,虽然不认同郑氏的观点,但是她还是点头说到:“女儿记下了。”
女儿乖巧的模样讨好了郑氏。她神情渐缓,又接着教育道:“当然,若是男子不想纳妾。妻子也是不能违背了丈夫的意思的。桃儿,你成亲后要学会抓住丈夫的心,当他将你放在心尖上也就不想去纳妾了。”
蓝怡呆呆的看着郑氏,不知作何反应,这话还真是让她一个人说完了。
“呵呵,傻丫头,日后你就明白了。”郑氏将女儿搂过来。听着外屋里儿子的高谈阔论,感叹道,“娘现在只想着能给你哥和你寻两门好亲事。看着你们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娘和你爹为人父母的责任才算完成了,娘才能暗安下心来。”
蓝怡一听郑氏又转到自己的婚事上。赶紧转移话题:“娘。米夫人与女儿投缘,去年我们两个认了姐妹。现在她为家里的事情烦恼,女儿也该带着孩子过去陪她说说话,好宽宽她的心,您说呢?”
郑氏有些犹豫的说道:“现在暗里有人盯着文轩少爷,你带少爷出门老夫人定然是不同意的。再说你一个没嫁人的闺女,能陪她说什么,这等别家内院妻妾争斗的事情最是复杂。旁人也不好插手的,你说多了反而错多。”
蓝怡点头。知道郑氏说的在理,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就在这时,堂屋传来几人吃完饭要休息的声音,郑氏和蓝怡起身到外屋收拾碗筷,又烧水泡茶。
“无锋,你这段日子就在西厢房住着,被褥都是刚预备的,晚上我和春荣值夜,若有情况再叫你起来。”王承德安排道。
蓝怡带着两个孩子到厨房去洗漱后,刀无锋收回心神,轻轻说到:“德叔,让春荣守前半夜,我守后半夜,定保无事,你安歇歇着就是。”
刀无锋虽看着粗野,声音却十分柔和,只是不喜多言罢了。王承德与王春荣在牢中之时,他不过是看不过眼帮了他们一把,这两人却一直记着这份恩情,自己脱身后还将他也从牢里就出来。刀无锋心怀感激,所以王春荣请他过来保护少爷和春桃,他才会痛快过来,若是旁人的事情,他是懒得理会的。
王春荣听了刀无锋的话,也同意这等安排:“爹,您白日里事情多,晚上再值夜第二天哪里还有精神应付,我和刀大哥值夜还可在白日里偷功夫补觉的,您还是好好歇着吧。”
王承德听了也不坚持,他的确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但是听到儿子要白日里睡懒觉还是责备道:“你莫整日油嘴滑舌的,就晓得偷懒洒滑,少爷安危为重,晚上切不可偷懒。”
王春荣以前最怕听到爹爹这般责备与他,但是自从父子两人被关在牢里一年多,他日日与父亲相处受父亲教导和宽慰,现在听了这等话语反而觉得十分亲切和怀念,忍不住傻笑起来。
有些东西,没有失去过就不晓得它的珍贵,譬如自由。
父子连心,王春荣一脸的傻笑王承德也晓得他想到了什么,面上神情放缓,叮嘱道:“虽说老夫人那边现在不需要你过去伺候,但你也不能懒在家里。现在少爷回来了,二爷那边自然不会再盯着咱们,你多与旁人走动打探消息。”
“儿子知道,明日儿子约了张胜几个喝酒,得空了再去承图叔那里走走,先探听一番再回来跟爹禀告。”
王承德点头,又问刀无锋:“无锋,那这几天就辛苦你了。你下一步如何打算?”
刀无锋从牢里出来也不过十几日,王承德虽给他租房子住下,但是他一个大男人也不能就这么一直呆着,总要寻个正当营生的。
刀无锋本打算这几日就离开梅县回北部的,但现在却不想走了,至于要做什么他还没有想好。
见他不语,王承德习惯了他的沉默,便直接建议道:“不如去蓝家镖局看看,以你的身手做个镖头是绰绰有余的。”
刀无锋点头,见蓝怡带着两个孩子洗漱好回来,他站起身说道:“德叔,我先回西厢房歇会儿,你也早点歇着。”
王春荣带他出去到西厢房,在与蓝怡错身而过时,蓝怡对二人道谢说:“刀大哥,哥。今夜辛苦你们了。”
蓝怡柔柔的语调让人听着十分舒服,刀无锋心里奇怪着她的口音自己从未听过,觉得甚是好听。让人觉得十分舒服,不由自主地应了一声。
王春荣差异地看看刀无锋的背影,没想到一向寡言的他也会回答这等明显的客套话,他的目光好奇地在小妹和刀无锋身上一转,赶紧摇头跟上去。
王承德此时却笑得十分明显,蓝怡帮着照顾两个孩子并未发现。
“时间不早了,桃儿。你带着少爷和宇儿早些歇着。”今日一天都在忙碌,女儿脸上的倦意让王承德心里不舍,催促她早点休息。
“是啊。桃儿,你点歇着吧。我瞧着文轩少爷也困了。”郑氏说完转身到东屋取被褥。
蓝怡本想着再了解一些依柔和王家的情况,不过现在明显时机不合适。
宝宝拉着蓝怡的手说到:“娘,讲故事。”
宇儿则懂事地说:“姥爷。姥姥。你们也早点歇着。”
王承德面色柔和的点头,宇儿这孩子他是打心底里喜欢的。
“桃儿,你先带着少爷和宇儿睡,娘一会儿就过来。”郑氏将被褥放下,帮着蓝怡给文轩和宇儿换了衣服才转身到堂屋,见王承德正琢磨着什么事情,便说道,“当家的。你来。”
王承德站起身,整理外袍随着郑氏到东屋坐下。郑氏首先将蓝怡打算带着两个孩子到米夫人家做客的事情说了。
她本以为王承德会反对,没想到他却说到:“也好,桃儿带着少爷多出去走动也是好事,米夫人那里可以去,白天人多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我和无锋一路照看着,安全无忧。”
郑氏听到丈夫不反对,转念也就知道了他在想什么,忍不住感叹道:“桃儿以前是最不耐烦认字的,没想到跟在大夫人身边几年竟也长进了,虽说失去记忆,却还记得夫人教她的诗词,还因为这个与米夫人投缘认了姐妹,也真是大造化了。”
造化这等事情最是玄妙的,王承德微笑应道:“桃儿这丫头的脑子本就转的快,虽不爱读书,但她自小就在少爷身边伺候笔墨,后来又跟着夫人,少爷和夫人两个学问都是极好的,她跟着熏也得熏出点味儿来不是?也是少爷和夫人的在天之灵保佑,让桃儿带着少爷遇到米夫人,逃过一劫。这一年多桃儿虽没少吃苦,但她的性子也稳重不少,也能撑起一个家了。”
想到当时自己找蓝家人开卦,说文轩少爷往北去虽有危机却能得人相助化险为夷。王承德现在才知道,帮助少爷化险为夷的竟是自己的女儿,有些事情果真是玄之又玄的。
郑氏看了丈夫一眼,嗔道:“在你眼里女儿就没有不好的地方!当家的,你让无锋住在家里你是如何打算的?”
王承德一笑:“无锋是有真本事的,定不是池中之物,桃儿若是能跟了他,这辈子我也就放心了。”
没想到丈夫果真有这个打算,刀无锋虽然是不错,但是做女婿郑氏却不喜欢,她埋怨道:“当家的,无锋也已二十岁了,你怎么晓得他还未娶妻?再说无锋是哪里人,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咱们都不知晓,你怎能动了这个心思。真不晓得你咋想的,身边放着好好的人不选,少言那孩子比无锋好多了。”
“少言是不错,但他父母现在却不见得还能同意桃儿和少言的婚事。无锋无父无母也未娶妻,若桃儿跟了他,上边没有公婆妯娌压着,想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岂不是顺心很多?咱们再让无锋在梅县落户置办家业,桃儿也不用离开咱们身边,这样两全其美的好亲事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王承德打着小算盘,替女儿考虑的不可谓不多,若说以前女儿是不愁嫁的,但是她失踪一年多回来,还带着宇儿,他们自己人晓得是怎么回事,但是外人难免说三道四的,女儿的婚事也就难以妥当安排。在这种情况下,刀无锋这样的人在他看来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郑氏还是觉得刀无锋不是个好归宿,此时她想起蓝怡说起的周卫极的事情,也就不再替女儿瞒着,跟王承德一五一十地说了。
说完,郑氏又总结道:“要我看,周班头比起无锋,可是一点也不差的。”
王承德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他听完呵呵笑道:“真是女大外向,桃儿都晓得给自己寻婆家了。”
周班头与刀无锋比起来,确实是不错的,但是他的职业还是让王承德有些犹豫。
“周班头的确是不错,可他远在黄县,若女儿嫁了他,咱们以后想见一面也就难了。再说我瞧着桃儿与文轩少爷感情很深,桃儿定不会舍得离开文轩少爷跟周班头回黄县,这门亲事怕是结不成的。”(未完待续。。)
第一二九章 寻找尸骨
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八月十六之夜,一轮飞镜愈显圆润,果真是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蓝怡的秋思,飘到千里之外的黄县家中,中秋正是农忙时节,北沟村的一情一景清晰地闪现,满山红叶,一地稻香,遥遥入梦而来,半睡半醒之间,蓝怡似乎嗅到了刚刚翻耕的泥土的气息。
她推开窗户凝视明月。若你说她冷清,偏她光调柔和可视;说她温柔,偏她高高在上,洒下一地清寒,随浩浩长风慢慢离去。
“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蓝怡低低念到,无情也最是天上月,总在人缺时自圆。春桃回到了自己的父母身边,她能感受出王承德夫妻的真心喜悦,可是她自己的父母呢,自己何时才能回到他们身边?
她抿紧嘴唇,望着月亮,拼命地回想穿越之前的点点滴滴,为何她觉得自己好些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呢?!蓝怡有点想哭,自己太不孝了!
悉索的衣服摩擦声,紧接着传来几声沉重的脚步声,刀无锋出现在蓝怡的视野里,刀无锋自蓝怡打开窗户边发觉了,他静静看着托腮望月的小丫头,见她面上先是无悲无喜的沉思,后却慢慢染上哀愁,愁绪渐渐变浓,竟染上了双眸,闪出炯炯水光。
不知这小丫头想到了什么,竟如此难受?刀无锋不想见她如此。像她这般年岁本就该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他主动从阴影中走出来,走到蓝怡窗前。披上一身月光。
“睡不着?”低柔的声音似乎不是面前这个高大粗壮的汉子能发出的。
马上收回自己的思绪,蓝怡扯扯嘴角,低声回道:“刀大哥,露水凉了,你还是回屋吧,屋里暖和些。”
刀无锋却不回答,依旧问道:“睡不着么?”
蓝怡只得点头说道:“恩。今晚的月光太亮了。”
月亮了会睡不着?刀无锋挑挑眉,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刀无锋抬头,望着天边的几朵被月光镶了白边的云朵。慢慢说到:“这还不算亮,大草原的圆月,比这还亮。”
大草原的圆月蓝怡没有亲见过,但她见过草原的星空。四野空旷。漫天繁星闪耀。那场景见过一次便永生难忘,但若要描述那等壮观,蓝怡却觉得自己十分词穷。
于是,蓝怡沉默地望着月亮,又陷入到遥远的思绪里。
彩云穿月,洒下斑斑驳驳的阴影,动静之间是大自然无尽的造化神奇。两人都被震撼到,默默感受着。
蓝怡露出微笑。转头见到刀无锋也正向自己看过来,眼里带着笑意。蓝怡忽然觉得这样并不好。她与刀无锋不熟,再说大半夜的也确实不是聊天的好时候。
“刀大哥,今夜辛苦您了,天冷,您还是回屋吧。”
刀无锋沉默片刻,微微点头嘱咐道:“嫌亮就把头也盖起来睡。”
蓝怡一顿,自己又不是小猫,躲在被子里会闷的。
“好的,刀大哥晚安。”
晚安?刀无锋回到阴影处,坐在长凳上,品味着这两个字,之前并未听过,不过,满好的,听着比“早点安歇”还要舒服。他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今夜或许是月色太温柔,他才有了与蓝怡聊天的冲动,但是蓝怡显然是不打算与他多聊了。
蓝怡入梦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父母。父母正在试穿她做的衣服,衣服十分合身舒适,父母不住夸奖自己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蓝怡看到自己微笑的站在父母身边,用一根绳子量了他们的脚的尺寸,说道:“爸,妈,女儿刚学了新样式,这两日给你们各做一双鞋子吧。这里买来的鞋子虽看着好,穿在脚上却没自己做的舒服,爹不是说新买的那双,呃,‘运动鞋’脚面低么。女儿做一双脚面高些的。”
这语调,不是不是自己的,却与郑氏有几分相似,蓝怡站在旁观打量自己,又贪婪的望着父母熟悉的容颜,听父亲说道:“不用了,做鞋更麻烦,你不是还得补课么?”
蓝怡看到自己一愣,面带心虚地拉住父亲的衣袖笑嘻嘻地撒娇道:“女儿补得差不多了,再说做双鞋子也用不了一两日的功夫,爸脚上穿着不舒适的鞋子,女儿可舍不得。”
“哈哈,一一这小嘴可是越来越会说了,老婆,我怎么觉得咱们一一这两年越长越小了呢。”
蓝怡听到父亲叫自己“一一”,眼泪刷刷地落了下来,太久了,久到让她都快忘记自己的小名了。蓝怡的姐姐叫蓝唯,她叫蓝怡,取意“唯一”,这个小名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才会这么叫。
母亲装作生气地皱眉,这表情蓝怡见过太多次了,她不过是要吓唬自己而已:“一一,你休学一年刚回去,不要在这些教手工的社团里多花心思,先把课程补回来再玩,知道不?”
蓝怡见到自己乖乖点头,她再也忍不住,忽然扑上去拉住母亲的胳膊说道:“妈,我才是一一啊。”
哪知她扑空了,居然抓不住母亲的胳膊,父母也根本看不到自己,蓝怡急得大叫,感觉自己就在真空里,无论多大声音都传不出去。
梦,或真或假,醒来时蓝怡摸着自己脸上的泪水,不知该心酸还是该高兴。
她看着熟睡的两个孩子,替他们拉拉衣服,便起身到厨房帮着郑氏准本早餐。
早饭尚未来得及用,周婆子便坐车来接文轩,她见到文轩少爷安然无恙时送了一口气:“少爷,老夫人昨夜挂记少爷的安危,睡的不踏实,早早就起来命人准备了好些吃的,等着少爷回去一起用饭。”
郑氏一听,赶紧替文轩收拾整齐,情他上了马车随周婆子一起回王家。
蓝怡自然带着宇儿跟着,周婆子却拦道:“春桃,瞧你这小脸憔悴的,昨夜也没睡好吧?我带着少爷先过去,你回屋补个回笼觉再过来也不迟。”
蓝怡一愣,知道周婆子是希望单独带着宝宝回去,她尚未来得及说话,郑氏便心领神会地应道:“是呢,桃儿你先在家歇息会再到老夫人那里去伺候吧,周妈妈,我带着少爷跟您过去。”
蓝怡也只得应下:“也好,我再回去歇会儿。周妈妈,您受累了。”
“这是份内的事情,怎会觉得累呢。来,少爷,老奴抱您坐马车,好不?”说完,周婆子弯腰,想着将宝宝抱起来,哪知宝宝却挣扎着不肯让她抱,委屈地哭到:“娘去,娘领。”
蓝怡见他努力伸过来的小胖胳膊,下意识地握住,安慰道:“宝宝,乖哦,娘一会儿就过去,你乖乖等着妈妈,好不好?”
文轩却摇头,哭声有泛滥的趋势:“不乖乖,娘领,领……”
蓝怡只得让他抓住自己的手指头,文轩才安静下来,不肯离开蓝怡。
周婆子也不敢直接上亲接他过去,蓝怡说道:“周妈妈,我还是跟你一块过去吧,文轩虽小,却有个倔脾气,咱们别太拧着他的劲儿。”
周婆子只得点头,蓝怡带着宇儿和文轩,与周婆子和郑氏一起赶回王家大宅。
周老夫人见着文轩,笑着将他搂在怀里问东问西,文轩也都一一答了,祖孙两个聊得十分开心。
饭后,王明礼过来给老夫人请按。蓝怡带着两个孩子也在客厅内坐着,王明礼躬身行礼问道:“伯母,大嫂去世后,便被春桃埋在了山谷里。小侄想着去将大嫂的尸骨移除来,跟大哥合葬在一处。而且,小侄查过了,今日适宜祭祀、立碑和修坟,是个好日子,您看是不是让春桃和儿子跑一趟?
周老夫人不语。
王明礼又接着问道“请伯母示下。”
“罢了!去吧,去吧!春桃这丫头胆小,让王承德跟着吧,早去早回。”周老夫人慢慢说道。
王明礼告退,老夫人让人去叫了王承德过来,并叫人去通知官府。
老夫人又叮嘱了王承德几句,才让蓝怡随着他出去。
宇儿知道娘亲出去有事情,拍着小胸脯说会带好弟弟,让娘亲放心。
一路无话,按着蓝怡的描述,一行人花了一个多时辰,先是寻到那个山村,又费了半日功夫才在一座山脚下找到那株被蓝怡做了记号的粗壮的松树,她到松树旁的树洞边上,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春桃,就是这里么?”王承德跟在女儿身边问道,他手里也拿着铁锹帮忙。
蓝怡点头,王明礼目中闪过痛惜和坚定,命人开始挖土。
蓝怡自是不敢看的,一年多的时间,再美的人儿也化作了枯骨,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叫做“红粉骷髅”,虽说意思不同,但是现在依柔的情况却却应得上这四个字的表面意思。
“挖到了,挖到了。”蓝怡本就没有埋多深,仆从自然很快就寻到了依柔的尸体。
蓝怡回头,果然发现土被挖开,露出了几片衣服,正是自己当时盖在依柔身上的,便点了头。
她心里也松了口气,还好,尸首没有被山里的野兽给拉走。(未完待续。。)
第一三零章 恩怨已消
青山镇南的几个村子多有猎户,附近的大型野兽都退进了深山内,此处山谷之内才会如此安宁。
待仆从将尸首挖出来,王明礼上前查看,冰雕玉琢的人儿此时也只是一副遗骸,只骨头连接处还有一些组织粘连,看起来甚是骇人。
几个仆从忍不住将头转开,王承德拉着蓝怡走远两步,怕她被吓到。王明礼却似乎并不觉得恐怖,他凝视着面前的枯骨,表情似凄似怒,许久之后,他才叹息一声,慢慢蹲下身查看依柔的首饰等物,并未发现想寻的玉佩,他捡起枯骨旁的一对耳环,用力握在手里。
“将尸骨装殓起来,回府。”王明礼说完,见几个仆从不情不愿的样子,脸色顿时沉下来,“怎么,还要爷动手不成?都给我仔细些!不许落下一件东西。”
几个仆从上前,将尸骨连同衣物首饰一起装入木棺盖好,“嗨哟”一声抬起棺材转出山坳,将木棺放在马车上拉回王家。
蓝怡坐着马车跟随在木棺之后,想起山谷不远的牛大哥一家三口,当时自己带着文轩走了半日路程才遇到人家,夜宿在牛大哥家里,牛嫂待她和文轩可以说是十分和善。
要不要送些东西到牛大哥家里?蓝怡犹豫着,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时候。
“爹,这处不远的那个小山村里,就是女儿说得当时收留女儿和文轩夜宿的牛大哥一家所在的山村。若是以后有机会,爹派人到村里看看。若是他们一家有什么难处,咱们能帮的就帮帮吧。”
王承德点头:“理当如此,改日派人过来看看。桃儿。这附近的人家多是打猎为生,田产甚少。往北三十里有个老夫人名下的庄子,田地还算肥沃。若是他们一家愿意,我让你哥接他们到庄子里住下,种田总比打猎安稳许多。”
种田虽累些,但毕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与野兽搏斗,一般人还是喜欢种田的。守着田地过日子会觉得心里安稳许多。蓝怡想到牛大哥家里的一些农具,想来他们也是有田的:“爹,若是他们过得还好。就算了。牛大哥的儿子二牛现在该到了入学的年纪,也不知他们村里有没有义学,该让孩子读书识字,以后也能有个好前程。”
王承德笑道:“桃儿现在也晓得读书识字的好处了?当年为了让你跟你哥认字。爹爹不知生了多少气呢。戒尺都打折了好几根。”
蓝怡又想起自己昨夜梦中所见的情景,若是不出意外,自己现在应该在读研究生的。自己上学时一直是老师和父母眼中的乖学生,没有让父母操过心的。
“爹肯定舍不得打桃儿的!” 挨打的肯定都是春荣。
王承德呵呵一笑,在女儿面前他很难摆起严肃的样子。“桃儿,待会儿爹带你去看郎中,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让你想起以前的事情来。”
想起来是不可能了,蓝怡苦恼地说:“爹。不必了。女儿这脑子寻了好几个郎中看过,都瞧不出什么。黄县济善堂的梁郎中也是束手无策,旁人看了估计也是没法子的。”
梁进的大名王承德也知道,听到梁进都束手无策,也就没再执意要去看别的郎中。蓝怡忍不住偷笑,名声这等事情果真是越传越神的,梁进在黄县虽然也是盛名在外,但是很多人都知道他擅长医治风寒暑热,没想到了这千里之外竟成了“医书双绝”的神医。想到梁进在自家的温室里啃黄瓜的样子,蓝怡呵呵笑了。
待得马车回到王家,是从侧门进入的,仆从直接将棺材抬进王明哲和姚依柔以前住的院子里。
这是一座有些荒凉的前后两进小院,小院门口刻着“多平堂”三个龙飞凤舞的篆字,从山石亭廊还可以看出其之前的雅致。
此时小院门口已经挂了白布,堂屋内布置了灵堂,仆从将棺材摆放好。周婆子带着两个人过来,王明礼也让人将衙门的仵作请过来。
打开棺盖,周婆子带着人仔细察看了尸骨身上的衣服和首饰,确定回道:“从衣服首饰来看,这的确是大夫人姚氏。”
衙门的仵作上前验尸,确定此尸骨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尸,后心处肋骨折断两根,为致命伤。至此,依柔的身份便确认了下来,灵堂点上白色蜡烛和长明灯,供桌也摆了起来,按着规矩,人死之后需要经过入棺、小殓、大殓、入殓、盖棺,停留三日入土为安。
但是姚依柔年纪轻轻就横死在外,儿子年幼不顶事,上还有长辈,周老夫人说了一切从简,很多仪式也就省了。
蓝怡梳洗换衣后周老夫人哪里,两个孩子正坐在榻上玩着新买的玩具,身上也换了新衣服。
见着蓝怡回来,两个孩子赶紧将手上的玩具放下,偎依在娘亲身边,说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周婆子已经将大夫人尸骨取回停放在灵堂的事情告诉了周老夫人,她此时见着蓝怡并未多问,只是跟她闲聊着文轩这两年来的点点滴滴,蓝怡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待吃过晚饭后,郑氏已有些焦急了,但她也不敢言语,只是不断用眼神催促周婆子。
周婆子会意,她到周老夫人身前,说到:“老夫人,文轩少爷该去夫人灵堂了,若是再不去,会被人言语指责不孝的。咱们为了少爷的前程,也不能留下这样的话柄不是?”
周老夫人拉着文轩的小手,恍惚许久才说道:“是啊,人都死了,我还计较些什么。周妈妈,你带着文轩过去吧,多带几个婆子媳妇子过去,莫让文轩受到惊吓。春桃,今夜你和两个孩子就宿在多平堂内吧,去将王管家叫过来。”
郑氏应声出去,不久叫了王承德进来。
“王管家,多平堂可安排妥了?”
王承德躬身回道:“已安排好了,少爷的安排在多平堂西屋。我也打着横死之人不吉的名义,将护卫扮作念经的道士住进了多平堂,保护少爷的安全。”
周老夫人点头,这才让周婆子带着文轩等人到多平堂。
众人给文轩换上麻衣,其余人也在腰间系了麻布才进入灵堂。蓝怡见灵堂内只有一个媳妇子守着灯烛打瞌睡,见着众人进来吓了一跳,赶紧擦擦口水站起身行礼。
“你到外边守着。”
穿麻衣的媳妇子屈膝退下,蓝怡王承德让文轩跪下给母亲磕头上香,他们也一一上香后,才到西屋休息。
周婆子问道:“王管家,这三日怎么个安排法?”
按着规矩,这几日的事情是相当繁琐的,现在大房这等情况,虽说是一切从简,但基本的礼节还是不能错的。“今日后上我已派人到各处发了仆告,明日接受祭拜,后日未时出灵入土。周妈妈,劳烦您将这些给老夫人汇报,看她老人家可还觉得妥当?”
周婆子赶紧赔笑说到:“王管家安排的,哪有不合适的道理,我这就回去回了老夫人。老夫人和大夫人虽然不合,但是人死为大,王管家就照着正常的程序来做就是。”
周婆子退下之前又听读郑氏道:“承德家的,这里的事情怕是还得你撑着,若是有啥解决不了的再过去寻老夫人。二夫人田氏若是有哪里勊刁难,你也别客气,咱们大房的事情还轮不到她们指手画脚。”
郑氏应下,对周婆子担忧说到:“周妈妈,这边有我照看着,你还是早点回去伺候老夫人安歇吧,她老人家年纪大了,禁不住操劳。这边有了解决不了的事情,我还得多像您取经验呢。”
周婆子出门,郑氏将她送到多平堂门口才又折回灵堂。
“当家的,这也太简陋了些,怎么配得上夫人的身份?”郑氏见没了外人,才抱怨道。
王承德何尝不知道简陋,可很多事现在也不是他能作主的。“这也是二夫人的意思,现在大房和二房毕竟是她在掌家,我也做不得主。”
二夫人田氏一项不喜大夫人姚氏,现在姚氏死了,她自然不肯尽心替她办理身后事。
田氏处处流露出的小家子气让郑氏很瞧不上,不过她毕竟是下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王承德又接着嘱咐道:“今夜先这样安排着。桃儿她娘,你先收拾收拾夫人平常用的东西和首饰,明日晚上盖棺之前放进去作为大夫人的随身入葬物品。桃儿,你今夜还是只管保护好少爷的安危,无锋也扮作了道士混在诵经的人群里,你明日也就见到了。”
众人各自行动,蓝怡哄睡两个孩子后,和郑氏一起在榻上躺着,蓝怡趁机问起姚依柔和王明哲的事情。
郑氏叹息一声:“若说夫人和少爷,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夫妻,你们现在还能看到他们的电子版。只是夫人你的来历不明,周老夫人觉得大夫人出身有问题,不同意大爷和大夫人在一起。当时大少爷已经是定了亲的,大少爷又不肯委屈大夫人让她为妾,不顾老夫人反对硬是将亲事退了,……”
郑氏详细地将她知道的讲了一边,蓝怡叹息一声,果真是命运多劫啊!(未完待续。。)
第一三一章 追忆往事
王明哲的父亲王格物在他十五岁去世,王明哲的三叔王格知是个只好诗词,吟风弄月的闲散性子,对打理家族生意并不上心也不擅长,是以王家的担子落在王明哲的肩上。
王明哲自幼聪明好学,颇有经商天赋,父亲去世后他在王承德等人的辅助下接管王家的买卖店铺,一番努力后竟也是风生水起,王家的生意比王格物在世时更上一层楼,超越韩家和张家,成为梅县的第二大商家,王明哲少年成名,一时风光无两。
少年得志,自然是意气风发。
王明哲最喜和自己的同窗好友蓝俊辰和张平育四处游历,查看各处的买卖店铺,顺便将王家的生意做得更大更好。
王明哲十七岁时,三人游历到大周南部的敬州,于河水之中救起一个披头散发的蓝衫女子。
女子被救上来时已奄奄一息,好在当时的船家经验丰富,让她侧卧轻拍后背吐出不少污水后,她的呼吸才逐渐平稳。
“少爷,此处山高林密少有人至,这女子来的蹊跷。”蓝俊辰的贴身小厮蓝五凑到主子耳边说道。
蓝五既是蓝俊辰的贴身小厮,又是他的贴身侍卫,功夫不弱,他虽然年轻却不似王明哲的小厮王春荣、张平育的小厮张胜那般好动活泼,那二人正蹲在船夫身边帮他救助蓝衫女子。
蓝俊辰没有说话,他瞧着女子身上的衣服有些眼熟,很像是获罪流放之人才穿的。却也不敢十分确定。
王明哲说道:“船家,你是本地人,瞧瞧这姑娘是不是附近哪家的女儿失足落水。若是,咱们就把她送回去;若不是,咱们也靠岸找户人家收留她,咱们都是男子,不便照料。”
张胜听后,伸手将覆在女子额面上的长发拨开。三人都愣了,呆呆地看着女子的容颜无法言语。
见船家不搭话。王明哲又问道:“船家,这姑娘可是本地人?”
船家呆呆地回头,肯定说到:“公子。这姑娘绝对不是咱们这里人。”
王春荣和张胜也呆呆地说:“就是,这姑娘肯定是天上掉下来的……”
见他们这样表情,被蓝五护住的蓝俊辰皱皱眉,张平育依旧凝神望着青山行云没有反应。王明哲上前一步。瞧见被三人围着的女子的模样,竟也呆愣了。
蓝衫女子衣服湿透长发披散,如此狼狈地模样也难掩她的绝世容光。
“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王明哲喃喃念到。“陈王昔时在洛水之滨得遇洛水神女,便是如此么?”
不错。她绝对不是凡间女子,定是九重天上不甚落下的仙人。这样的女子,怎能如此狼狈?
“船家,还请你的娘子找两件干净衣服过来为她换上。”王明哲说完,伸手脱下自己的外袍,上前将女子盖住抱起,转身走回船舱客房。
张平育和蓝俊辰见王明哲竟不避嫌地抱起一个姑娘回房,都十分诧异。他们同窗多年,自然晓得王明哲的性子,他虽看起来跳脱,实则非常谨慎心思细密,且他洁身自爱从不沾花惹草,这蓝衫女子能让他这样失常,定有不同寻常之处。
张胜和王春荣将蓝衫女子比若天仙,再看王明哲的举动,蓝俊辰和张平育都笑他是为色所迷,终究难逃情劫。
半日后客船行至一座小镇,此女才幽幽醒来,她推门而出,见到守在门口的王明哲,翩然行礼致谢:“多谢公子搭救之恩。”
岭南敬州之地众人说的是南越语,此女却是京师一带的口音。王明哲觉得她的声音温柔不失庄重,王明哲在她面前竟十分紧张,生怕自己有什么不当举动唐突了佳人。
此女自说姓姚,随家人到此路遇匪患,家人被杀,她也跳水求死,不想命不该绝,被王明哲救起。
王明哲询问她日后如何打算,她只说想寻间尼姑庵住下抄经超度死去的父母之亡灵。王明哲劝说她敬州潮湿多瘴,邀她与他们一路回东平,但此女却婉拒王明哲之邀,只求与他们同路到苏州寻座尼姑庵落脚。
姚依柔虽与王明哲几人同行,但她谨守礼数,平日都在房内。王明哲每日早晚到她房门前礼貌问候一句,依柔也只客气回答,疏远有礼。
十日后,客船行至苏州,姚依柔托王明哲帮她寻了座偏远的小尼姑庵住下。此时的王明哲已情根深重,他也在山下寻了地方落脚,不肯离去。
客船行至苏州,依柔下船离开。穿着船家娘子的粗布衣衫,头发也只是松松用丝线挽起,垂眸而立的依柔,第一次出现在蓝俊辰和张平育等人面前,就算这样的装束也难掩她的仙人之姿,蓝俊辰第一次觉得自己词穷,脑子里只闪过那句“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按着依柔的要求,王明哲寻的尼姑庵十分偏僻,庵内只有几个尼姑。王明哲给庵主捐了不少银两,托她照顾依柔,王明哲又让王春荣在苏州的王家商铺内找了一个老实本分的婆子送到尼姑庵照料依柔的起居。
这个婆子也是以抄经的名义住进去的,虽说只是短短十日同行,但王明哲也知依柔的性子,若是他直接说这婆子是他送过去的,依柔肯定不会同意。
自此,王明哲在苏州王家商铺住下,未同蓝俊辰和张平育一起回梅县。不过,他却写了一封信让王春荣送回梅县家中,请母亲帮他退了亲事,只说自己不想成亲。
王明哲十二岁时与自己的表妹,也就是周老夫人的嫡亲侄女定亲,本打算在他十六岁时成亲的。但是王格物去世后王明哲要守孝三年,婚事也就一直拖着,眼看着明年王明哲守孝期满,周老夫人和娘家已经开始准备操办。
接到儿子要退亲的书信,周老夫人将王春荣叫过去仔细盘问,得知了王明哲不想成亲的真正理由,不禁勃然大怒。
她派了王承德和王田贵到苏州,无论如何一定要将王明哲带回梅县。王明哲却不肯回,直到周老夫人称病他才回家。
周老夫人软硬兼施,不许他退亲。
“你与表妹定亲五年,现在退亲不是要逼她去死么?!”这门亲事本就是周老夫人亲自为他挑的,她的嫡亲侄女样貌出众,性子温和,十分得周老夫人喜爱,现在儿子要退亲去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她自然不肯同意。
王明哲与表妹年幼之时见过几面,对她没有什么深刻印象,娘亲说要给他与表妹定亲时,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父亲去世后,他忙着家里的生意,每年只在节庆时到舅舅家拜年请安见过表妹一两次,两人都是恪守本分。王明哲觉得夫妻本该就如父母那样男主外女主内,相敬如宾,所以他对表妹也是尊敬的,但是现在他的整个心思都放在了依柔身上,哪里还肯娶她。
“娘亲,儿子已心有所属,是万万不能再娶表妹的。若是儿子娶了她却无法真心待她,才是误了她一辈子。”
周老夫人此时恨姚依柔恨得咬牙切齿,却无论如何骂如何哭都改变不了儿子的心意,最后周老夫人只得退步,同意儿子娶表妹进门后再娶依柔做平妻。
王明哲自然不同意:“娘,儿子这一生只认定了她。”
周老夫人气急,便将儿子关在家中不许他外出,让王明礼开始照顾家中的生意。崔太夫人知道王明哲的荒唐举动后也是十分反对,却也无其他良法,只得也同意先将他关着,只待出了孝期马上让他成亲。
假装消停几日后,王明哲借着生意的事情外出,到了应天府舅舅家中负荆请罪说明自己不能和表妹成亲,王明哲的舅父舅母也是气极,王明哲的表妹更是整日在屋内哭泣。王明哲却是无论如何打骂也不还手,甚至还在应天府的惹出了些小乱子,让舅父主动提出退亲,全了表妹的面子。好在当时表妹当时只有十四岁,很快便又另寻了一门好亲事。
退亲之后,周老夫人登门道歉,她的兄嫂都是淡淡的,两家逐渐生分,后来竟慢慢断了往来。
退亲之后,周老夫人却死活不肯同意儿子娶姚依柔,她费尽心思也无法查到姚依柔所在,更别说见她一面。依柔在庵内伴着青灯古佛平静度日,为父母抄经超度,为哥哥抄经祈福,对王明哲所做之事一无所知。
虽然有庵内的婆子可以为他送出消息,让他知道依柔安好,但是王明哲还是借着巡查店铺的名义到苏州,只为能在庵外驻足片刻,离着佳人近一些。
崔太夫人和周老夫人觉得王明哲掌管家族生意四处游历才野了心思,所以对他多加约束,让他在府内修身养性,家里的生意依旧交给王明礼和王承德照管。王明礼十分用心,遇事多向奶奶和伯母请教,相比之下,王明礼更得两位长辈的欢心。(未完待续。。)
第一三二章 往事之二
王明哲虽爱慕依柔,却苦于没有机会表露爱意。一年后,王明礼娶田氏进门,而比王明礼大一岁的他还是孑然一身,没有半分成家的意思。
田氏也是个会来事的,哄得崔太夫人和周老夫人开心不已,王明礼打理家族的生意也是本本分分,这两夫妻在王家的地位逐渐增高,大有超越王明哲之势。
不过,王明哲毕竟崔太夫人和周老夫人的心头肉,两人虽暂时搁置他,却也忙着给他寻门稳妥的亲事,只是王明哲却咬死不松口,崔老夫人不知是听信了谁的猜测,认为他是中斜迷了心智,甚至请道士进府驱邪,事情愈演愈烈。
王承德也反对小主子与姚依柔在一起,他听王春荣描述过依柔的美貌,本以为一项理智的小主子会渐渐淡忘此女,却没想到这次如此执着。
他向王春荣打听姚依柔的近况,王春荣虽被王明哲下严令不准将依柔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但是他在父亲面前却无法保守秘密,只得将事情合盘托出。
王承德借生意之便到苏州寻了那个照料姚依柔的莲婆子。从莲婆子口中得知姚依柔在庵内潜心抄经,日日不辍。
“姑娘在庙内,恪守规矩,从未跨出庵门一步,我瞧着她是真的打算就这样过了。”莲婆子对依柔十分怜惜。
王承德又问道:“这一年多来,你可问清楚了她的身世?”
依柔十分沉默,很少与人交谈。莲婆子受王明哲的吩咐,不能太明显主动地接近她,不能违背她的意思。所以知道的事情十分之少:“姑娘虽待人宽,但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这一年多我也只知道她是死了父母尚未出阁,其他的就不知道的。不过我瞧着姑娘的行为做派,她应是出生在大富大贵之家的,只不晓得怎会流落至斯。”
这样的身份要让周老夫人同意她与王明哲的婚事是难上加难的,王承德更觉得头大。又接着问道:“这姑娘在庵里住着,她与主子两人如何往来?”
按说他一个下人,是不该询问主子的私事的。莲婆子也不该将事情告知于他。莲婆子死去的男人本就在王承德手下做事,男人病死后莲婆子孤苦无依,也是王承德进言王明哲让她在店铺做事,莲婆子知道王承德的为人。晓得他是一心为主子着想。若他肯帮忙。姚依柔与王明哲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姑娘在庵里没提起过主子,我瞧着她可不像是有意的。主子虽让我在庵里照料姑娘的起居,却告诫我不能违背姑娘的意思,更没有让我传过一句话送过一次信。主子这样,姑娘怎能知道他的心意,我也只能替他着急,真不知道主子怎么想的,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啊……”
王承德又想办法找庵主和庵里的其他尼姑询问依柔的情况。得到的消息也是相同。
如此看来,姚依柔确实是个安分守己的女子。只是身世凄凉了些。王承德回府后直接找王明哲将自己的苏州之行说了,然后询问他如何打算。
王明哲折腾的王家鸡飞狗跳,却从未到庵里与依柔相见。王承德知道小主子的本事,他不是无法从崔太夫人和周老夫人的监视下脱身,肯定是有什么原由才会如此。
王明哲从未将王承德当作下人,父亲去世后他也是在王承德的悉心指导和帮助下才能如此快的撑起家里的生意。所以王承德询问他与依柔的事情,他也不生气,只说自己还未想好。
其实更多的,他是没有自信,不相信这样天仙的人儿会倾心于他,与他携手一生。
王承德见此又去了苏州,如此这般地嘱咐婆子一番。
约莫三个月后,王明哲还是听从王承德的劝说,到尼姑庵去见依柔。
依柔没有拒绝,身穿僧尼的青灰色缁衣与他在庵内相见。
这是两人分开王明哲第一次见到她,他虽知礼数,却还是盯着她细看,将她的模样深深刻在脑子里。
姚依柔这两年礼佛,较之上次相见更加出尘脱俗。她见王明哲如此,便直接说到:“王公子,我晓得莲姨是你派过来的,你的心意我也已经明白。只是小女子已无心再入世俗,不敢耽搁公子的因缘。”
若不是有王明哲护着,自己在尼姑庵内也不会如此安宁,一心抄经,感激是有的,但是她却怕了,不敢再涉红尘。
王明哲听后不为所动,只淡笑着回道:“姚姑娘,在下对姑娘一见倾心,不敢奢求与姑娘共结连理,只想知道你安然无恙,再能偶尔与姑娘见上一面已心满意足。若姑娘已无俗心,在下的因缘也就断了,没什么耽搁不耽搁的。”
这话说的虽然客气,其意已是十分无赖了。
姚依柔经逢家变亲历世态炎凉,也因容貌的原因惹来好色之徒的言辞侮辱轻漫,不惜跳崖自保。但是这般直白神情的话语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更何况还是如此优秀的一个男子讲出的,她紧咬红唇轻锁峨眉,“王公子,你……这样,是定要让我心有不安么?”
若爱一个人,将她放在心里,自然舍不得她受一丝委屈。王明哲见她这般样子心中不忍,他不想逼迫她,便站起身说到:“姚姑娘,你莫为难,你不想见我,我一定不再来打扰,姑娘安心抄经便是。若有什么难处,只管告诉莲姨。”
他这样,是放下了还是没放下?她抬头,对上王明哲如水般温柔含笑的双眸,爱慕难掩,却十分坦荡,一时有些呆愣。
王明哲见她这样,英俊的面容挂起朝阳般的笑意,忍不住叮嘱道:“在下告退,姚姑娘,你父母在天有灵也不想见你如此辛苦的。姑娘就算要抄经,也得保重身子让父母安心才是。”
姚依柔想起父母惨死的样子,想起生死不明的哥哥,眼中泛起水光,她也站起身劝道:“为人子女要尽守孝道,不可让父母忧心失望。我自父母过世后日日悔恨未多在他们面前尽孝,王公子你该多孝顺老母,莫让她忧心。小女子不过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不值得王公子如此。”
王明哲苦笑一声,直言道:“姑娘也以为我是迷恋你的容貌?”
依柔顿住,话题着实不适合再进行下去,她轻施一礼转身想要回房,却听王明哲真诚说到:“子渊承认,我第一眼确实是被姑娘的容貌吸引,但后来更欣赏姑娘的秉性气质。子渊现在也不知孰轻孰重,甚至不知为何如此爱慕姑娘,但是却已将你的刻在骨血里,再难分割。”
他的深情没有丝毫遮掩,依柔毕竟是个年轻女子,怎么没有过对情爱的美好期盼,她顿住脚步,双肩微抖,眼泪滴滴洒落。这样优秀的男子,若是在未出事之前,她定会动心的。
王明哲毕竟年轻,哪里晓得女人的心思,见她这样赶紧上前一步懊恼说到:“姚姑娘,是子渊孟浪了,你别往心里去,我这就告退。”
说完,他擦身而过,快步走出庵门。
两人相见后,王承德观自己的主子便知道姚姑娘没有答应他,王承德也是无法,只能劝他宽心,天涯何处无芳草。王明哲虽说面上答应,但是王承德看得出他是铁了心的单恋这一只花了。
王承德现在担心王家的生意落入王明礼的手里,他冷眼瞧着王明礼心计颇深,图谋不浅,偏老夫人和小主子十分相信他,这样下去绝对不成。
于是五日之后,王承德叩响尼姑庵的门,去见姚依柔。
见到姚依柔后,王承德才明白为何小主子对她痴情。此女容貌明艳无双,气质淡雅绝尘。王承德也说不上来她是气质更胜容貌,还是容貌更超气质。
这样的女子对王明哲那样的性子有着致命的吸引力,遇到此女对他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王承德有几分犹豫了。
“不知您寻我何事?”姚依柔见王承德凝眉不语,轻声问道。
罢了,小主子已着了魔,他是不会回头的。王承德脸上挂起明显的忧愁,焦急说道:“姚姑娘,小人是王家的下人。我家少爷五日前从庵里出来后失魂落魄,不小心从山上摔下,这几日也不见好,昏迷之间只叫着姑娘。小人无法,只得厚着脸皮来请姑娘下山一趟去瞧瞧我家少爷,或许姑娘能将他唤醒,这样少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王承德久经商场贯会看人下菜碟,见到姚依柔他便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
果然,姚依柔听了王承德的话,马上站起身去寻莲姨,让她认认王承德可是王明哲的下人。莲婆子自然是认得王承德的,听到王明哲病重,她也焦急想让依柔下山,不过却反劝道:“姑娘,少爷千叮万嘱,让我不可违背了姑娘的意思。若是姑娘不愿下山就不要去了,少爷就算病着也是不希望姑娘为难的。”
话已至此,依柔只能跟着王承德和莲婆子下山去见王明哲。(未完待续。。)
第一三三章 往事之三
山下农家小院里,王明哲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他本打算今日离开苏州回梅县的,王承德却拿了两葫芦洛神醉回来,要与他一饮。王明哲很少沾酒,却因为“洛神醉”这一酒名而破例多喝了几杯,醉倒被王承德扶到床上。王承德撤了饭菜,又点燃草药将屋内熏去酒味,装作王明哲是生病卧床的。
所以姚依柔进入堂屋便闻到浓浓的药味,不由更加担心起来。
“姑娘,这座小院是我家少爷去年买下来的,得空便到这里住上一两日。”王承德解释道,“这里并无他人,请姑娘放心。”
依柔取下面纱,随着他和莲婆子进到东屋,见到竹床上昏睡的王明哲,他脸色发白,看着十分憔悴。因为盖着被子,瞧不出伤在哪里。
王承德带着莲婆子退到门外。
莲婆子担忧地问:“管家,主子病得这样厉害,您怎么还不送他进苏州看郎中,病可拖不得。”
王承德却低笑着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姚姑娘来了,少爷自然是药到病除,你先去厨房煮些白粥来吃。”
王明哲为着稳妥,这座小院并没有配仆从,连贴身小厮王春荣都不知道这座小院。自然,在这里时的饭菜都是极为简单,或是带几天的干粮或是随意带些米面自己做来吃。他一个富贵人家的贵公子,哪里晓得如何做饭,王承德也是个不会做饭的。王明哲又不许他到邻里去买,所以这几天他们都是随便凑合着,王承德的肠胃都觉得不舒服。
依柔坐在床边的竹凳上。轻轻唤道:“王公子,王公子。”
王明哲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竟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儿。暗想洛神醉果真厉害,醉了真的能见到洛神,看来此酒可以常饮。他撑身想坐起来,却发现头晕得厉害,又跌倒在床上。
洛神醉虽入口绵软但后劲极大。而且醉酒后头脑十分清醒,只是情绪不受控制。在这种情况下,人的自制力是极低的。最易暴露心事,王承德选这酒自然是有深意的。
“王公子,你别动,可有哪里不舒服?”依柔见他跌倒怕他碰到伤口。上前伸手将他扶正。让他平躺在枕上,为他盖好被子。
王明哲这次真的相信自己是在梦中,否则姚姑娘怎会如此温柔,他晃晃头,盯着眼前的人儿轻轻问到:“姚姑娘,子渊还未请教姑娘芳名,不知姑娘可否告知?”
女子的闺名是不能轻易让人知晓的,若不是在梦中王明哲也不会问出来。
依柔此时只想安慰他。便将真实姓名告知。
一个以为自己在醉梦中无所顾忌,一个以为对方病入膏肓心怀愧疚。敞开心扉聊了许久,直到后来王明哲撑不住醉意又睡过去。
王明哲第二日醒来,昨日种种仍历历在目,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王承德遂向他坦承实情。
知道昨日一切都是真的,王明哲又喜又怒,他清楚地记得依柔答应了他,只要他能从床上起来依柔便出庵与他回家。所以他奔到山上去见依柔,依柔见他竟好端端地跑过来,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又羞又气关门不见,王明哲此时明白了她的心意,哪里还肯收手,几番恳求后依柔终于应下。
不过,因为父母双亡,依柔要在庵里守孝抄经三年再下山,王明哲自然无不应允。
因依柔并无亲人在世,王明哲在山下村庄内寻了一对无子女的姚氏老夫妻,让依柔认他们为养父母。随后他动用关系替依柔做好户籍等身份证物,匆匆赶回梅县,请求母亲同意他与依柔的婚事,找媒人到苏州提亲。
崔太夫人和周老夫人本是不同意的,但是架不住王明哲的哀求,最后派媒人到苏州姚氏老夫妻家纳采下聘书,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可以说,若不是王承德从中拉线,王明哲和姚依柔也难成夫妻。
蓝怡感叹道:“娘,大爷得偿所愿,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是难得至极。大夫人嫁入王家后,老夫人待她如何。”
周老夫人待依柔自然是不好的,郑氏叹息道:“娘很明白老夫人的心思,自己的儿子被夺走了,就算大夫人有千万般的好,在老夫人眼里她也是罪人。大夫人嫁入王家后,每日晨昏定省,在老夫人身边全心伺候也没有让老夫人转变看法,二夫人田氏又从中作梗,挑得老夫人更处处看着大夫人不顺眼。”
郑氏回想起依柔嫁入王家后王明哲带她到崔太夫人院内认亲,王家众人无不被她的美貌气质惊呆。依柔出身大家,礼数自然是没得挑的,崔太夫人见此对她还算和蔼,但是周老夫人却觉得她这样子是在像自己示威,更是不喜。
依柔嫁入王家第三天,周老夫人便以她和王明哲身边伺候的人太少为由,挑了四个大丫鬟送过去伺候王明哲。
因依柔喜静,不喜身边人多,所以身边只莲婆子一个仆妇,嫁入王家后王明哲特意指了刚满十岁的春桃到她身边伺候,相比二夫人田氏,她身边伺候的人确实少了许多。
四个大丫鬟被派过来,王明哲自然不允许她们进房,只让她们听从依柔分派。但是四人得了老夫人的暗示,明里暗地里与依柔为难,依柔因着她们是婆婆的派的人,也不好太过严厉,所以这四人后来更不听使唤。
成亲之后王明哲待依柔如珍如宝,依柔对王明哲也是全心全意,两人可说是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依柔看着柔弱,实则性子非常坚定,她不许丈夫插手后宅的琐事,也从不把这些小烦恼告诉他。王明哲尊重依柔。只暗中替她料理事情,但是也架不住周老夫人和田氏刻意针对依柔,后来依柔怀孕时被丫鬟“不小心”碰倒流产。王明哲震怒,将几个丫鬟全部发卖。
依柔流产后,身子虚弱起不得床,周老夫人不顾王明哲反对又派两个丫鬟过去伺候,并着手安排再给王明哲娶一房能生养的平妻延续香火。
王明哲见依柔在府内无法静养,便求了崔太夫人同意带着依柔搬出大宅,只在每月初一十五进府请安。周老夫人虽极力反对却也无法违背婆婆的意思。
依柔出府时只带了春桃和莲婆子,王明哲又从府外买了几个可靠的丫鬟厨娘照料,两人过起自己的小日子。依柔调养好身体后怀孕生下文轩。
有了文轩后,周老夫人总算是不再折腾着给王明哲纳妾娶妻,而是将注意力转到孙儿身上,想将文轩抱到自己身边养着。依柔初为人母自然不同意。后来崔太夫人发话让王明哲夫妻带着文轩搬回大宅。文轩依旧跟在母亲身边,崔太夫人和周老夫人也能日日见到,也算是两全其美。周老夫人与王明哲夫妻的关系因文轩的调和也渐渐正常起来。
普和六年初,崔太夫人好端端的忽然病倒,且病情来势汹汹,王家人见她这样赶紧派人叫外出谈生意的王明哲回来。王明哲得着消息匆匆赶回时居然发生意外落水而亡,病中的崔太夫人经受不住打击没多久也就跟着去了,一时之间王家阴云密布。分家、争夺财产越演愈烈。
就在这时,不满十个月的宝宝却几次被人所伤。险些丧命。周老夫人当时已是恍恍惚惚的,王承德见事情不妙,紧急安排依柔带着春桃和文轩出府暂避,才发生了后来的意外,春桃带着文轩一路逃往黄县。
“当时得知大爷的死讯,大夫人几次想随着他去,都因为文轩少爷而撑了下来。”郑氏说完往事,想起这两年难熬的日子,感叹道,“当时府里风言风语地传出大夫人命硬,克死父母又克死太夫人和大少爷,是个不祥之人,老夫人对此深信不疑,将所有的错都怪罪在大夫人头上……不管怎样,总算熬过来了,以后的日子会渐渐好起来的。”
若是依柔当时没有随着王明哲下山,还在尼姑庵里平安抄经,也就没有后来这些劫难,得失还真是难以评说。
蓝怡叹息一声,思索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崔太夫人好端端地忽然重病,然后是王明哲落水而亡,然后是文轩几次遇害,这里阴谋的味道太重,让人难以忽略。
“娘,太夫人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病倒?”
郑氏略一犹豫,她也怀疑过这件事情,不过终究是没有什么证据:“太夫人当时年岁已高,得病也是正常。”
蓝怡躺在榻上,听着窗外阵阵诵经声沉思着,若是当时崔太夫人没有病倒,事情会怎样?
依柔带着文轩回府,一切向着好的方向回转,若是这样发展下去对谁最不利?若是王明哲和文轩不在了,谁是最大的获益者?
王明礼夫妻!崔太夫人忽然病倒或许真的是意外,但是王明礼想借机除掉王明哲确是肯定的,若说是只为了求财,他做的也太狠了些,这其中定有什么其他原因。
“娘,二爷的父母,就是二老爷王格致夫妻是怎么死的?”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死不休,只怕有些关联吧。
郑氏自幼在王家长大,自然知道这些陈年旧事。她回忆道:“二老爷是在二爷五岁时去的,他与大老爷外出谈生意回来的路上连遇暴雨,留宿的客栈被山上浇下来的山石冲垮,只大老爷侥幸活了下来。二老爷去后不久,二夫人也跟着去了,只留下五岁的二爷。大老爷与二老爷素来亲厚,他又说若不是二老爷他也难活命,便将二爷接到自己膝下抚养,对他的喜爱丝毫不输大爷,二爷也一直乖巧听话,哪知道他长大了这样心狠。”
暂不说王明哲的死是不是与王明礼有关,只王明礼在王明哲死后接掌王家大半家业,又把王承德父子送入大牢,对一直视他如己出的周老夫人越发冷淡,就足已让人寒心。但现在毕竟是在大宅内,人多眼杂,郑氏不想多说。
“睡吧,天不早了,明日会有各府的人过来祭拜,咱们还有的忙呢。”郑氏说完便闭上眼睛。
蓝怡却睡不着了,她从郑氏口中得知了太多有价值的信息,也还有很多疑点需要捋清。便等郑氏睡着后替她和孩子盖好被子,起身到堂屋内。
院子里敲木鱼念经的僧人只剩了两个,另一侧是身着阴阳鱼道袍掐指念诀的道士,和尚道士一唱一和,协调异常,蓝怡却看着有些喜感。刀无锋身着道服在院里歇息,王春荣正在和他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两人面色俱是凝重。
那个守灵的婆子此时也在门口打瞌睡,灵堂内空无一人。蓝怡知道这个婆子肯定不是伺候在依柔身边的莲婆子,只是不知出事后她去了哪里,蓝怡尚未来得及向郑氏打听。
蓝怡给灯加油后在灵堂前坐下,取冥纸一张张放进火盆里,看着它们慢慢变为灰烬。(未完待续。。)
第一三四章 灵台凭吊
王承德进来瞧见女儿呆坐着,便走到她身边也盘腿坐下。
“爹,您到厢房歇息吧,女儿在这里守着。”
王承德摇头,取了一叠冥纸点燃,看着悠悠的火光陷入沉思。
蓝怡很想知道他此时是如何想的,可后悔当时撮合王明哲和姚依柔。
“爹,大夫人身边那个莲妈妈去哪里了?”
听到女儿问起莲婆子,王承德就知道郑氏已将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便说道:“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蓝怡回头看看门口打瞌睡的婆子,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便低头烧制。
“桃儿,去睡吧,爹在这里守着。”
蓝怡回屋后,王承德一直坐在灵堂里,回想着往事。
第二日一早,多平堂热闹起来。堂屋灵台东西两侧的地上铺了草席,男子在东,女子在西分坐于草席上。
文轩身穿齐哀服跪在第一排,他由蓝怡带着,蓝怡本不该出现在灵台之东侧,但是奈何文轩太小其他人带不了;他身后是二爷王明礼五岁的儿子王文庭,三爷王明深的两岁的儿子王文登,四爷王明昭今年年初成亲,尚未有子女;王明礼三兄弟则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宇儿则由王春荣带着去找周卫极,不在灵堂之内。
西侧是田氏、王明深妻子叶氏,王明昭妻子韦氏三人,田氏两岁的女儿本来也该在灵台西侧守着,但田氏心疼女儿。只让乳娘带着她露了一面便回了。
因文轩、文庭和文登年纪尚小,依柔去世已久,灵台内并没有多少悲伤气氛。只有宾客前来时才会应景的哀嚎几声。先来凭吊的是王家的各家亲戚,时近晌午时才有外族亲朋前来。
宾客凭吊先送慰问礼,祭茶酒,然后跪下祝告读祭文,主人答礼,客人再拜方成。大周凭吊仪式蓝怡在王林山死时已经历过一次,王家乃是大户之家规矩仪式更齐全些罢了。就算已蓝怡的文采。凭吊之人的祭文也只能听明白三四分。
夏婉派了乳娘夏氏到多平堂凭吊,田氏上前招呼,不过夏氏只是客气应对。反而对蓝怡十分礼貌。
“春桃姑娘,我家夫人本要亲自前来,但府里事多无法脱身才让我代她过来,你这里若是忙不过来。只管吩咐便是。”夏氏乃是夏婉的乳母。更是她身边得力的管事婆子,她这样尊敬蓝怡一个小丫鬟让田氏等人十分意外,都侧目观察二人的动静。
现在蓝怡的身份有变化,自然不能再称呼她为“王夫人”。蓝怡客气回礼,请她回去谢过夏婉,并说了自己过几日带着两个孩子过府一聚。
夏氏走后,田氏好奇地问蓝怡:“春桃,你真是好本事。竟能与米夫人身边的红人混得这样熟了?”
蓝怡见她一脸八卦的样子,只淡淡回到:“只不过有些私交。”
按说田氏是女眷中主要的护丧之人。是要退下华丽衣服,摘下簪、环和首饰的,以表哀痛和对死者的尊重。但她虽换上了素色衣服,但头戴珍珠钗环,抬袖时露出明晃晃的金镯,在这一群素服之中尤为显眼。
中国古语有云,人死恩怨消。蓝怡不知她到底有多恨姚依柔,在她死后仍如此明目张胆地表达出自己的喜悦,总之她这种做法让蓝怡十分不屑,自然也不会客气。
王明礼在升堂之日已经知晓蓝怡与米夫人的关系,此时并不奇怪。但他并未将此事告诉妻子,田氏还是不知晓的。在众人面前蓝怡的敷衍态度让田氏不悦,刚要说上几句,却听门口报说张平育前来凭吊。
王明礼明显脸色不好看,张家自王明哲去世后没少夺王家的生意,而操刀之人正是张平育。张平育与王明哲交好,与王明礼也算熟悉,但他抢起王家的生意却毫不手软。
张平育凭吊之后,蓝怡带着文轩与屋内众人一起还礼。
“张二哥,没想到你竟亲自前来。”三爷王明深上前招呼张平育到旁边落座。
张平育一向是面容严肃少语,他对王明深还算客气,微一点头问到:“这便是文轩么?”
文轩的一身大孝齐哀服很是好认,王明深点头。
“正是,文轩,到三叔这里来,这位是张伯伯。”
文轩抬头看母亲,蓝怡点头,带着他到张平育面前。蓝怡早在张平育进来时就认出他乃是穿越过来在青山镇四海客栈卖蛋糕房子的少东家,不过张平育的全部心思都在文轩身上,并未注意她。
文轩容貌肖似依柔,张平育拉着他的手仔细打量,露出真心的笑意。
“文轩,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还生的这样好。伯伯乃是你父亲的好友,来,这个玉佩你收下,日后得空了多到伯伯家去走走。”
见着张平育拿出的玉佩,王明礼的眼睛陡得发出精光,露出诧异的神色。他瞧得出那块玉佩是象征张家子弟的身份玉佩,张平育将它教给文轩,也就是说他已决定认下文轩做义子。他们这等家族认义子是颇为正式的一件事情,张平育此举之意甚是明了,他是看着文轩年幼,要替他撑腰了。
“张二哥,这么贵重的东西,文轩还是个孩子,不如等他大几岁再给他也不迟。”王明礼笑道。
张平育把玉佩给文轩戴在衣带上:“不过是块玉佩罢了,早几年迟几年又有何差别。”
文轩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素白玉佩,抬头问蓝怡:“娘?”
张平育与王明哲是至交好友,他这时送出玉佩自然是有什么含义的,蓝怡用眼角的余光见到王承德脸上露出的笑意,便点头道:“张伯伯送的玉佩可以要,文轩该说什么?”
听到娘亲的话,文轩转头露出大大的笑脸,“多谢张伯伯。”
张平育笑着点头,将视线转到蓝怡身上,他知道此女就是与文轩一起回来的王春桃,却看着很是面熟,很快想到两人在青山镇四海客栈里见到的卖祖传蛋糕方子的小妇人。
“你是王管家的女儿?”
蓝怡屈膝行礼:“正是,小女王春桃。”
“恩,不错。”他一向是很少赞扬人的,这句不错说得是真心实意,另一方面也感慨时运弄人,他转着右手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回想那次相见的情形。
张平育虽与王管家和王春荣相熟,但是并未见过小春桃几次。姚依柔带着春桃和莲婆子在王家府外居住时,他过府寻王明哲也很少到内宅,依柔又是个好静的性子,很少出后宅,春桃作为她的贴身丫鬟自然也很少在外边露面,是以张平育对她并不熟悉。
在四海客栈相遇时,蓝怡一身农妇打扮,更是不好辨认。虽说张平育多次见过小文轩,但是当时蓝怡将文轩托给夏婉照料,并未带他去见张平育,所以才有这一番阴差阳错的会面。
张平育离开后不久,蓝家四少爷蓝俊辰前来凭吊。
他的祭文蓝怡听得明白,比旁人的更直白深刻,作文者对依柔的死颇为痛惜,洋洋洒洒的一大篇念下来,蓝怡都忍不住鼻子发酸。
蓝怡抬头打量蓝俊辰,相对于张平育的看似平和实则冷清的面容,蓝俊辰五官俊俏,可称得上是偏偏佳公子。但他此时面容严肃,双目看起来平静无波,但蓝怡发现他盯着木棺的眼神难掩悲伤和不可置信,想上前打开棺盖,亲眼确认里边躺着的是不是依柔。
蓝俊辰凭吊完,也将视线转向文轩。他走到文轩面前弯腰将他抱起,深深凝视他的模样,眼神闪过各种莫明的情绪,最后都转为慈爱。
“文轩,还记得蓝叔么?”
蓝怡抽抽嘴角,记得才奇怪!文轩果然露出迷茫的表情。
王明礼上前,客气说到:“蓝四哥,文轩离府时太小,还不能认人呢。”
蓝俊辰转目笑道:“也对呢,当时文轩还不足一岁。我记得子渊在世时曾说过文轩长大后要替他寻最好的师父教导他的学问,让他更胜我们三人。”
说完,他略感伤怀,不过很会恢复情绪:“文轩此番已化解灾星,日后必将前路顺畅。”
众人听了露出诧异,蓝家人从不轻易为外人卜卦的,蓝俊辰这话就是说他主动替文轩开卦,卜他的吉凶祸福。
无论是张平育还是蓝俊辰,他们对文轩的重视足以警醒王家的主子和下人,让他们知道文轩也是有靠山的。
蓝怡见蓝俊辰将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很想询问什么问题,最后也只微笑点头。
当年他替文轩卜卦,算出他的吉星在北方,若他向北可遇到贵人,化险为夷。当时蓝俊辰曾推测,既然文轩能化险为夷,那么依柔也该是平安的才对。
之所以不直接给依柔开卦,是因为蓝俊辰不知道依柔的生辰八字,无法直接为她估算吉凶。
他没有想到依柔已经出事死了,文轩的贵人竟是她身边的贴身丫鬟春桃。
这样的结果与他占卜的并不相同,文轩的贵人该是来自万里之外的,春桃近在眼前,怎么会来自千里之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