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海军
保罗·施密特,脉冲式喷气发动机的发明人(1928),虽然后来的v1导弹并不是用的他所设计的发动机,而是使用阿格斯发动机制造公司弗里茨·戈斯劳博士所研发的脉冲式喷气发动机,可现在1937年戈斯劳那边都还没影,也就只能找保罗·施密特了。据说施密特1934年曾把一个近程地对地导弹方案提交给德国航空部,结果却没有获得认可,只等后面冯·布劳恩等人过目之后才重拾方案,至于最后,此人的设计被戈斯劳博士所替代。
1937年保罗·施密特在干什么,有没有像冯·布劳恩一样被戈林收编,成为航空部资助的研发者之一,这个李孔荣不知道。他不但不知道,还没办光明正大的去找这个人——他是黄种人,而且还是中国人,德国人是不会喜欢他的。让意大利女人出面则好多了,如果施密特已经被戈林收编,也可以让意大利女人施展美人计窃取技术资料。
——某天晚上洗澡的时候,李孔荣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穿越美利坚的军火商小说,他顿时想为何自己不能成为一个军火商呢?原子弹那样的大东西自然不是他能玩得转的,可像火箭筒、v1导弹这样价格便宜量又足的独门兵器大可以在美利坚注册专利、设厂生产。珍珠港之后中国就是英美的盟友了,武器的专利他们总要认的,无非是在同意其他厂家生产的情况下,自己收多少专利费而已。
v1导弹只是训练,如果苏珊有能耐,布劳恩的v2导弹也可以想办法窃取资料,资金自然不是问题——拿到资料招上几个人真真假假先搭起一个架子,然后说服美国陆军或者海军出资研发,当然华尔街找风险投资商也行,只要盟军确定德国人已经有这样的武器,那就不可能不重视这种自己,最后,考虑到弹道导弹也不是私人能玩得起的,合适的时候大可以打包出售这个项目。另外喷气式飞机也可用类似的办法操作,关切是要窃取德国人资料,在德国人还未清楚其重要价值之前想办法弄过来,然后再融资开发、转卖。
没几个人的咖啡馆里,李孔荣看着眼前的苏珊眼里放着光——她要是能搞到v2导弹和喷气发动机的资料,可是真发大财了。
一夜的战斗之后,海滩上已经没有日本士兵了,有的仅仅铺满海滩的日军尸体,以及一列一列的日本俘虏,这些人当中有陆军有海军,他们在海水里泡了大半夜,很多是靠渔船救上来的。日军军队不可投降的戒条早就在饥饿、寒冷中完全消解了。
看着这些狼狈不堪的日本士兵,匆匆赶来的第三战区副司令顾祝同站在金山卫城的城头,看着下面朦朦胧胧的海滩,头顶是一把副官打着的雨伞——正是因为下雨,日本飞机才没有再肆虐金山卫。“有多少俘虏?”他指着下面问。
“报告司令:抓了两千七百多个,都是海里捞上来的,再就是几百伤兵。”张发奎没有答话,而是看向第10集团军司令刘建绪,刘建绪则是看向62师师长陶柳。
“抓得好!”顾祝同难得笑了起来。“你们右路军都大捷了,左路也定下了防守的心,委员长也大大送了一口气。现在到全国处都是祝捷的锣鼓鞭炮,南京已经在筹备祝捷大会了!”
顾祝同是代表常凯申前来探视的,还有就是视察杭州湾防务。说完这通嘉奖的话后,他又看向陈季良,道:“季良兄,你看这日本人还来吗?”
“应该不会再来了。”陈季良道。“这一次日本陆海军都损失惨重,而我军又在杭州湾北部早早戒备,他们怕是不会再来了。不过上岸的18师团有一千多人趁夜逃往了浦东,这些人很有可能会被日本海军接应回去。”
对上岸日本陆军的歼灭战并未圆满完成,没有逃跑残余的国崎支队昨天夜里被62师吃掉,西侧全公亭上岸的114联队残部也被63师消灭,唯有东面漴缺登陆的18师团两个联队残部趁夜逃走,他们不敢深入大陆,而是沿着海岸跑去了浦东,这倒和几百年前的倭寇一个数路,陈季良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电台,如果有,日本海军肯定会接应他们回去的。
“第8集团军已经在围歼了。”说话的是第8集团军副司令黄琪翔中将,见大部分功劳都被海军和第10集团军拿走,他只觉得眼红。这次第10集团军可真是发达了,不说缴获的日军武器,就是海潮冲上来的一堆堆日军尸体,装具、服装、黄皮高帮军靴,都是大把大把的好东西。想到这些东西,黄琪翔忽然建议道:“陈司令,海里面肯定有数不清的日本大炮和机枪,海军能不能捞上来一部分?这可都是好东西啊。”
“这个……”陈季良扫过有些不安的陶广——昨日下午他就要求海军协助打捞沉船上的日军武器了,暗地里大家还商量好了计划:28军出人,海军出船再派人指导,捞到的东西大家五五分账。“金山卫海底是有一条深槽,有不少运输船已经沉到深槽里去了,无发打捞,一些沉的浅的倒可以捞一捞,就是担心日本海军很快会来报复啊。”
“报复?”顾祝同也有些吃惊,“日本人还会回来?”
“我们打沉他们好几艘巡洋舰、驱逐舰,且炮台又只有六英寸大炮,随便来一艘战列舰都可以把这几个炮台打掉。”陈季良不无忧虑的道。
“那……那水雷和鱼雷呢?”顾祝同是听取了昨日的战斗汇报的,自然不会忘记这两个杀敌利器。“日本人就不怕我们的鱼雷?”
“顾长官可能忘记了,水雷是设置在离岸四公里的海上,虽然设的深,可巡洋舰是进不来的,驱逐舰能进来可他的炮小,打不过炮台。鱼雷布置在大金山岛上,此岛距离陆地六公里,而鱼雷有效速度下的射程也就只有十四公里,也就是说二十公里以外的日本军舰我们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日本战列舰在二十公里以外开炮,以飞机校准,两个前沿炮台很可能会被他们打掉。”陈季良历数日本报复的可能,听到顾祝同心里一阵发寒,他现在就在海边,小鬼子要是来一炮,可真就……
“季良兄,日本人有没有可能打掉炮台后再登陆?”问话的是张发奎,他这一战倒真是见识了海军的厉害。这一次的战果,有一半日军是淹死的,剩下一大半是被炮打死的,28军昨天晚上只是消灭了炮击后的日本残军。
“水雷的定深在三点五米到四米左右,涨潮时能达到七米点五米,这也是日军此前数次侦查都没有发现水雷的原因,他们派来的驱逐舰吃水深度不够。”陈季良道,“可这仅仅是驱逐舰,两三千吨的运输船吃水可就超过五六米了,炮台可以打掉,可水雷没办法打掉。再就是鱼雷,大金山岛是一座山,日本战列舰的炮管再大,也打不掉一整座山,他们想再登陆是不可能的,最多是从别处上岸然后作迂回攻击。”
岸炮、水雷、鱼雷,这是一整套防御体系了,其实要是再有两艘潜艇,还有飞机就更好了。不敢就目前,飞机是不可能的,潜艇倒是可以有,可惜的是潜艇还在德国船坞里。张发奎等人把心放回肚子的时候,陈季良忽然想起了德国订造的那两艘潜艇,这个念头一直伴随他回到南京。
“金山我军敢牺牲!咚咚咚……;消灭日寇十万人!咚咚咚……;少保英武今犹在!咚咚咚……;定叫倭寇见阎神!咚咚咚……”举着横幅的游行队伍敲着锣打着鼓走在南京中山路上,最前面是十几个穿西装马褂的社会贤达,之后是一大群穿中山装的学生,再后面跟着的则是衣裳各样的南京市民。这些人抬着一块‘少保再世’的金字大匾,直接前往海军部——昨天发布的国府公报和报纸详细描述了本次金山卫大捷具体经过,为了不使日奸高野六郎暴露,还特意将海军三个月前的布雷计划公布于众。
抗战军兴,噩耗甚多,金山卫大捷就像是昏暗里的一束光照亮亿万民众,振奋全**民的心。第二天,一块‘少保再世’的牌匾就连夜赶了出来,就这样,这么一群人敲着锣打着鼓把匾给海军部送来了。
“厚甫兄,外面的贤达市民学生送匾来了!”海军参事处的吕德元急急来到陈绍宽办公室。此时的陈绍宽正在忧虑宁海号——这次出来破交后,整个日本海军都扑了上去,加上金山卫这一家伙,日本人可真是不灭宁海不回港了。
“什么?”看着世界海图的陈绍宽还没有从宁海号回过神来,见吕德元有些茫然。
“外面的学生市民送匾来了,庆祝金山卫大捷!”吕德元少将看着陈绍宽笑,“世英呢?”
“世英要下午才回来。”陈绍宽这才发觉外面锣鼓震天,还响起了鞭炮声。“还是我去吧。”
海军部外,游行的人群已经堵在海军部大门口,门口两个木亭的卫兵见是来祝捷送匾的,自然不会为难,他们几个倒是站的更加笔直。
鞭炮快放完的时候,特意更换了上将礼服的陈绍宽走出海军部大门,虽然没有仪仗队,可民众见他带着人出来,顿时让开一条通道,此时锣鼓敲打的更响,几千人都在鼓掌。
以陈绍宽的性子,最不惧的就是在大场面上逢场作戏,他甚至希望自己能成为民众的焦点,被所有人关注。可惜的是,以前因为种种原因民众并不喜欢海军,现在金山卫一役算是彻底给海军正了名。几千人的掌声中,陈绍宽脱下拿破仑帽,向各个方向的人群致意。
送匾代表民众的心声,所以出面的是社会贤达。鞭炮燃尽后,走在最前面的大公报社长张季鸾上前和陈绍宽说话。“陈部长:贵部于金山卫大捷,歼灭日寇十万,击沉日军战舰十艘,运输船五十余艘、大小船只无数,实乃我国之幸、四万万国民之幸。今老朽受国民所托,特送来‘少保再世’金匾一面……”
“时至今日,海军仅为抗战贡献微薄之力,受此重礼实在是愧不敢当!”‘少保再世’的金匾在张季鸾说话的时候就抬了过来,陈绍宽看着那四个金色大字嘴角带着笑意。虽然戚少保是陆军,可他守护海疆、打败倭寇的威名世人却是熟知的。
“怎么会不敢当!没有海军,这南京城怕也要丢了。”张季鸾是做了功课来的,日第10军如果登陆金山卫,兵锋可是直指上海七十万国.军脊背,即便不被包围,也难免狼狈而退,上海不但彻底失守,南京也岌岌可危。海军尽歼登陆之日军不说,还击毁日本舰队,实在是功在党国。张季鸾说敢当,其余贤达也全都说当得。见此陈绍宽也不再客气,让部下当众接了这块‘少补再世’的金匾。
“请问陈季良将军是否在?”一个脖子上挂相机的记者问道,刚才海军接匾的时候他就在拍照。
“陈将军还在前线。”陈绍宽并不想透露陈季良行踪。“他将率领海军一直坚守金山卫,保护海疆,保证上海数十万陆军弟兄的侧背安全。”
陈季良不在,陈绍宽就是明星,他此话一出,几千人都齐声鼓掌。掌声中,陈绍宽要说的话却还没有完,他再道:“我国海军虽经数十年建设,但受限于军费,依旧弱小,比不了每年都有数亿军费的日本海军,但我们海军是不服输的!金山卫大捷用的是已经战沉的平海舰主炮、海容号主炮、海筹号主炮、海琛号主炮,她们是都沉了,可她们的炮还在!
而在东太平洋,平海的姐妹舰宁海号还在扰袭日本商船。听说,整个日本海军都出动了,要打沉她,可他们一定找不到。什么是民国海军?永不服输、永远战斗才是民国海军!”(掌声,长时间激烈的掌声)(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告别
陈绍宽对着祝捷送匾的人群一通讲话,当天晚上就见报了。一时间对海军称赞的文章铺满了报纸,而之前一二八的事情则被说成是忍辱负重。第二天中山北路陈绍宽寓所内,秘密回来的陈季良看着那些报纸一直想笑,可现实就是如此,金山卫一战后海军已是举国称赞、万民爱戴。
“佑之那边怎么样了?”陈季良放下手上的报纸。金山卫这边尘埃落定,日本人暂时不可能再来,那海军现在在外的舰艇就只有在东太平洋破交的宁海号了。
“日本人追的紧。这次不光是驱逐舰,还有航空母舰,妈祖保佑吧。”陈绍宽眉目间带着些担忧。“金山卫那边情况如何?日本人可能再来吗?”
“日本人登陆是奇袭,我们都有准备了,那就没有奇袭了,照说是不会再来了。”回答完,陈季良开始提自己的想法:“日军在金山卫沉了不少舰,我就想着能不能捞起一些来……”
没想到陈季良有这种想法,陈绍宽笑道:“日本人会让我们捞?那海也不浅吧,不说捞不起来,就是捞起来我们往哪里拖?造船所都搬到重庆去了。还有,捞上来有钱修吗?”
最后那艘名取号妄想趁涨潮脱身,自然被海军给击沉了。还有那些靠近海岸的驱逐舰,沉下去桅杆都能看得见,陈季良看到这一堆军舰就心痒痒,这里头任何一艘都比宁海号强。
“那海军怎么重建?就靠宁海号俘获日本邮船?”陈季良反问道。他可是在军中说有海军重建计划的,话既然出了口,自己自然会当真。“邮轮要改成航母必须改建,这需要不少钱吧。就是改成了航母那也要驱逐舰巡洋舰护航吧,我们除了那几艘老掉牙的鱼雷艇,什么都没有!绍盛那边有什么主意?怎么个说法?”
宁海号破交和金山卫伏击出自谁的计划,陈季良自然知道。只是他没有直接联络过李孔荣,不知道下一步海军该干什么。陈绍宽其实也在头痛这个问题,他道:“绍盛那边先不说,你还是先准备好,到时候先把金山卫那边的炮台撤了吧。”
“什么,马上就要撤?!”陈季良大吃一惊,他还以为自己要在金山卫坚守到明年的。
“肯定要撤!日本人吃了这么一次大亏,损失了五六万人,以他们的性子能不报复?”陈绍宽道。“日本人不从杭州湾北部登陆,那就会直接增兵上海,从正面击溃。绍盛已经来电说存在这样的可能,要我们做好撤退的准备。这两天上海的战事也极为激烈,日本那边好像新调来一个师团,要不是死命撑着,防线怕早就破了。”
陈绍宽说的是华北调过来的16和114师团,历史上16师团于11月13日在白卯口登陆,同样用的是侧后包抄的路数,但因为船只不够,所以登陆一直延迟到11月13日;114师团属于第10军,也因为运输的原因滞后,不过金山卫登陆确实不便,后来是从上海登陆。现在第10军两个半师团在金山卫几乎全军覆没,自觉内部泄密的日参谋本部遂将改由吴淞口上岸,加强上海派遣军力量。此时上海的日军已经是七个半师团了。
本来还想捞军舰的,现在听闻金山卫都要撤了,陈季良嚇然道:“局势崩坏如斯?!那我们怎么办?撤回来在沿长江一线布雷?湖隼这三艘百吨左右的鱼雷艇或许可以从河道里回到长江,建康号可是四百吨的船,吃水有两米七,当初怎么藏这艘舰拱北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树都挖了两颗,现在撤退,怎不可能将她沉在杭州湾吧?”
“我们在金山卫大捷,你不觉得日本人的反应太过奇怪吗?什么消息都没有。”陈绍宽道。“上个月底委员长就做了迁都重庆与抗战前途的报告。现在仅仅是为了打给洋人看、打给九国公约会议看才在上海坚持。海军在金山卫的布置也是要服从于陆军在上海坚守大局的,你可不要以为金山卫会一直守下去。”
陈绍宽这话等于是在给脑子有些发热的陈季良浇冷水。确实,金山卫大捷,包括日海军在内,预估消灭日军两个半师团,大约六万余人,可这并不能改变整个淞沪会战的局势,只能延缓上海失守的时间。五个半师团已经顶的很辛苦很辛苦了,现在日军受此重创憋着一口气,国内的又在紧急动员,再来几个师团上海七十万国.军不得不撤。陆军一撤海军必撤无异,还捞什么军舰啊,在日本飞机底下运出那几十门舰炮才是真的。
“建康号就让她晚上出海去福建吧。她也能开到二十多节,走两个晚上,一个晚上到温州,再一个晚上到宁德,就在宁德那边掩藏起来吧,等潜艇回来再配合行动。”陈绍宽说出海军部的安排,这也深思熟虑的。本来建康号倒可以去广东,但那毕竟是第四舰队陈策的地方,派过去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潜艇那边什么情况?明年年中能交船吗?”陈季良愁的只想抽烟,可想到陈绍宽不喜欢烟味,拿到手里又放下了。
“潜艇……”陈绍宽摇了摇头。德国现在有两条线在向他报告,一条是李孔荣,另一条是造船厂督造官王致光。之前德国海军不肯派训练艇给海军学员,陈绍宽颇多担心,不想李孔荣一出院就解决了。造船厂那边因为是全额付款,倒没有什么问题,可李孔荣写来的报告对此却不容乐观,他认为现在中日在德国的主持下进行调停,调停时期德国不会有什么异动,可调停失败,德国就不得不要选边了,以希特勒和国社党倾向,他们自然是选择日本。至于亲华派的陆军、外交、银行能支撑多久,就要看冯·勃洛姆堡元帅会不会被国社党搞下台了。
李孔荣上月出院,上月就写了这份全面论述中日德三方关系的报告,陈绍宽这几天正在看。虽然他没有说德国人肯定不会交艇,可其中蕴含的意思却是调停结束后,中德关系将有一个大转折,这次德国很可能应日本的要求拒绝交艇。
“难道绍盛不能和德国多做交涉,争权把潜艇接回来?”陈季良刚才被泼了冷水之后倒也清醒了过来——海军很快就要看不到海了。现在他唯一的期望就是两艘潜艇回来,届时与宁海号一起划归第1舰队,破交也好,海军重建也好,最少他手里还有几条船。
“绍盛再有本事,他也就一个人。德日是盟友,他一个人的作用能比得上整个日本的作用?”陈绍宽反问道。“他无非是在钻一些可以钻的空子罢了。一艘航速只有二十多节的宁海就让日本海军全体出动、满大洋搜捕,那两艘最新式的远洋潜艇,又会让日本人如何?日本人肯定会想方设法破坏的。”
陈季良此前放下的烟终于点着了,陈绍宽当即把窗户推开。十一月的南京已经很冷,风吹进来让人浑身一寒的同时神情也一震。急急的抽了好几口烟,陈季良才把烟在那个干净的可以看出人影的烟灰缸里掐灭。见他的烟抽完,陈绍宽又伸手要把窗户关上,陈季良道:“还是不关吧,冷一冷也好。”他说罢又道:“厚甫,那以后海军会怎么样?不说我们没钱,就是我们有钱也没办法拉出一支舰队来和日本人打。”
“你问我,我问谁去?”陈绍宽叹了一口气。“宁海破交只是为重建做准备,最少我们手上现在已有一艘可以改造成航母的邮轮,一艘油船、一艘货船。另外就是资金多了不少,龙田丸上虽然没有找到什么黄金,可那些货还是值些钱的,这些都是重建海军的基础。海军要想重建,没有国府的支持是不可能的,绍盛是说有可能,可我没有看到这种可能。”
“那就让绍盛回来啊!”陈季良道。“潜艇要是德国人不交船,他呆在德国有什么用?”
听陈季良要李孔荣回来,陈绍宽也笑:“绍盛的二房就要生了,两人却没有成婚。他也想回来,可外交部不让啊。他现在正协助委员长特使蒋百里对德交涉中日停战调停事宜,根本就回不来。再说,他回来又能怎样?他在德国潜艇的事情还能想些办法——万一就像他说的,德国人打仗需要大量的钨砂,我们一次**付五六千吨钨砂,然后德国人又同意放行了呢?他回来那潜艇就彻底没戏了。”
一次性卖五六千吨钨砂换德国交艇,陈季良根本就不清楚这怎么操作,现在国府不正在对德出售钨砂,换取德国的军火输入么?
陈季良的疑惑陈绍宽自然看在眼里,他道:“你不要管绍盛怎么想的,他在国外对国际形势的把握要比我们在国内好得多,这也是我不想他回来的原因。他说钨砂换潜艇有可能,那就应该又几份把握。况且他昨天来电希望能在军械司下面增设技术情报科,我和献炘都同意了,趁着海军还有些微功,下午已经报给军政部了。”
“军械司下面增设技术情报科?”陈季良道,“这是干什么的?增设一个科,若由他任科长,他可是中校衔啊?”
“金山卫大捷,海军可是有功的,他的名字我也报上去了,而且是照实报的。要是没什么意外,他这次肯定晋升上校。不过也不是他一个人,淑春(周应聪)、拱北(曾国晟)、幼韵(叶可钰)还有其他一些有功人员都要晋升。你、还有庶熙(欧阳绩)、琇若(方莹),则是授勋了。”
在编制上,海军部的司长是少将、科长是上校。李孔荣筹划有功晋升上校,做个科长自然没什么不妥。而且这一次陈绍宽的几个亲信全在晋升的人里,算是培养了嫡系。他说完晋升的事情,又道:“技术情报科就是关注最新的海军技术,将欧美各国先进武器学习回来为我所用。日本海军为何进步那么快,就是因为他在技术情报收集上肯花钱……”
“这难道是间谍?”陈季良越听心中越疑。众所周知,日本人窃取技术是最出名的,日本人去船厂参观,厂家总要在他们后面安排人紧跟,哪怕是他的盟国德国也是如此。
“不完全是间谍。”陈绍宽沉吟了一下才道:“绍盛说为避免各国反感,绝不刺探各**事技术情报,对于军事技术情报只公开收集,有些工业技术情报倒是可以想办法打些擦边球。”解释完技术情报科的作用,陈绍宽又道:“以前在德国的时候他说过一种无线电探测器,现在欧美各国都有,这种无线电探测器装在地上可以探测到空中的飞机,装在飞机或者船上能探测到海上的舰船,甚至可以作为一种火控,代替现在常用的射击仪。
我们已经很落后了,这次金山卫的炮战就打的很不好,各国普遍装备的射击指挥仪也只有宁海号、平海号上有,还是老式的,无线电探测器射击仪再一出来,就不是被人家甩几条街,而是几里地了,所以我和献炘的意思都是要了解这东西,最好是能自己造。”
增加经费、扩大编制、这些都是陈绍宽想做的,而先进的武器碍于国力和国府的支持,那就只能见机行事,如果不贵那就买下,贵就了解。李孔荣给海军部的报告里,技术情报科是以收集情报为主,科内按编制是科长一人、科员五人、司书一人,但在德国就只有他和钟前功两人。人数不是关键,关键是他有这个招牌以后便于行事,前往各国办事方便。
素来有办法的李孔荣都转去搞技术情报了,潜艇是否能接回来也不能完全确定,金山卫那边还要做好撤退准备……,这些事情让返回南京的陈季良失望不已。他实在不想带着人去长江中上游布雷,可现实如此,他不得不准备离开金山卫告别熟悉的大海。(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精神
大捷之后的南京似乎更多了些暖意,一连好几天都是大晴天。11月9日,黄浦路一号,抗战最高统帅部,关于淞沪战事的最高军事会议再一次召开。陈绍宽以及陈季良进入会场时,常凯申带头,徐永昌、何应钦、顾祝同、陈诚、白崇禧、张发奎……,一干将军包括欧阳格在内都起身鼓掌表示欢迎,而上次当众批评陈绍宽的冯玉祥更是快步走到陈绍宽和陈季良面前,抓住两人的手使劲摇晃,大声说他是个粗人,以前对海军多有误会。
抗战开始后的某次宴会上,由常凯申陪同的冯玉祥突然走到陈绍宽面前暴骂一通,挖苦痛斥之深满场皆惊。虽然冯玉祥其实是在指鸡骂狗、指桑骂槐,可他不揪别人偏偏找陈绍宽,正因为举国都在谴责海军怯敌媚敌。
陈绍宽自然是个场面上的人,不会给任何人难堪,更何况常凯申就在身边打着圆场:“厚甫啊,玉祥兄也是关心则切,上次的事情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报告委员长:冯长官那是爱护海军,提醒海军不忘报国。”陈绍宽立正相答,毫无半点委屈。他这么一说冯玉祥拉着他的手更是紧。不断道:“海军是抗日的!海军是抗日的!你们打得好,打得好啊!”带着些西北口音,冯玉祥笑容更盛,“唯一不好的就是不能多来几次,要是多来这么几次,日本人早就不敢来了。”
会议的开场和声笑语,不过等开始会议后,看着全国抗战形势地图,一干人又很难再笑出来。昨日,11月8日,太原失守。以华北的军事地理论,河北一马平川,被北面的燕山、南面的黄河、西面的太行山包夹。日军占领河北并没有关隘险要固守,国.军完全可以从山西盆地沿太行八径出击,可太原失守就不同了,这等同于整个华北全部丢失。同时,日军沿津浦路南下可至南京,沿平汉路南下可至武汉,处处都取要害。
华北局势如此,上海局势就更不容乐观。倒不是日军攻势凶猛,而是在那次拼死进攻之后日军攻势忽然放缓,双方战线暂且维持在苏州河一些。可根据各处传来的情报,日军除了华北调过来的第16、第114师团,起国内也在动员第15、第17、第21、第22、第23五个师团,华北战事已经基本结束,再次动员明显是加强上海方向,而日军现在不极力打也是在等这五个师团,可以猜想:一旦这五个师团抵达上海开始作战,整个上海防线将瞬间崩溃。
白崇禧介绍完情况,会场顿时陷入了沉默,现在上海的压力都够呛,何况日本还增兵。既然增兵,那自然不仅仅是要图谋上海,而是要占领南京。想到这里左翼军司令官陈诚站起身道:“委员长、诸位:很明显,敌人是想集结兵力,不单要占领上海,更想染指首都。我军不能再拖延了,必须马上撤离上海,以国防线为依托,逐次抵抗敌军,消磨其锐气;另为使将士无后顾之忧,国府当迅速撤离南京,迁都重庆。而南京孤立,无现代要塞设备,不易坚守,国防线失守后,我军应该撤至皖南,以南京为前卫阵地,贯彻我持久抗战之目的……”
陈诚是左翼军敌前总司令,在上海与日军拼杀近三个月,当然知道日军优势所在。开战前统帅部认为淞沪乃河汊纵横之地,不利于日军作战,打起来才知道实际的情况却未必如此——一二八抗战后,日军总结经验教训,特别为陆军设计配备了一种橡皮艇,有橡皮艇加上其海空优势,机动能力自然就强。反观国.军,在这种河汊纵横之地反而失去机动能力处处被动挨打。陈诚现在的考虑是,既然平原之地不可战、河汊纵横之地也不可战,那崎岖山区必定可战。
“南京毕竟是首都,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说话的是冯玉祥,他虽然只是一个闲人,可毕竟挂着第三战区司令长官的头衔。而常凯申捧着它,也是因为华北有他诸多旧部,通过他的鞭策,这些旧部还能与日军一战。“抗日如果南京都不抗,那全国地方要不要抗?”
冯玉祥说的不无道理,但在场明白人多,南京也就仅仅是首都这一条所以不可轻弃,其他根本就没有防守的条件。只是诸人都清楚冯玉祥的脾性,见他说话不相答也不顶撞。只有陈诚坚持自己的观点,他道:“自抗战起,我军就定下持久消耗之总战略,迁都重庆也正是这一战略之体现,若不如此,那何必迁都重庆,大军死守南京,与城共存亡可乎?”陈诚据理力争,将迁都重庆和放弃南京联系在一起,“整个国府都在南京殉国,战士也在南京打光,我看最高兴的就是敌人。他们不必再跋山涉水前往西南,在南京即可完成征服大业……”
“修辞……”常凯申说话了——陈诚是他的亲信,而冯玉祥却是他要笼络的外人,亲信毫不客气的驳斥自己要笼络的外人,他当然要开口阻止。陈诚本来是站着说话的,现在常凯申一叫,他当即低头收敛目光,坐下了,
“本次会议仅仅是讨论淞沪战事,并不涉及首都弃留。”常凯申道,给会议定下了调子。“倭寇正在增兵上海,打算一举而下并顺势攻占南京,这我是知道滴。但比利时九国会议正在召开,倭寇虽然不敢参加,我方代表却已经向大会提交了对倭施行经济制裁、停止提供贷款和军事物资,并向我们提供军事援助的提议。”
委员长说话,包括冯玉祥在内,一干人都噤声静听,目光也看着首座位置上的常凯申,常凯申清楚金山卫大捷虽然鼓舞了军民士气斗志,但上海守军确实太过疲惫了。海军杀敌再多可杀的也不是他们的当面之敌,最少每日敌人打过来的炮弹是没少的。
环视全场一眼,常凯申笑着道:“其他国家不支持我们,可苏联是支持我们的滴。刚签订中苏互不侵犯条约时,苏联就表示过‘中国抗战如到生死关头,苏联必将出兵,决不坐视’。就在前几天,苏联方面除了来电祝贺我国于金山卫大捷,更提及出兵事宜。苏联元帅伏罗希洛夫是史大林的爱将,他又对我国大使杨耿光说,‘苏联参战可以一举奠定远东和平的基础’,只是‘苏联对日本开战(必须)等待时机之到来,现在苏联正在为此准备,而且一切准备快结束了’[注45]。”
苏联出兵倒是一件闻所未闻的事情,常凯申现在开口,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之后又满脸喜意。冯玉祥哈哈笑道:“看来看去,还是苏联够朋友,是中华人民的真盟友。苏联一出兵,那日本人就将限于两面作战,抗战胜利指日可待!”
冯玉祥说完,常凯申伸出带着白手套的手在身前压了一压,道:“苏联出兵之事,务必要保密,千万不可让倭寇得知。”
“这个自然!”冯玉祥高高的答应一声。
他说完常凯申又道:“九国公约会议关系甚大,我们既然已经坚持了三个月,为何不能再坚持两个星期等待会议结束?如果九国公约会议作出对日经济制裁的决议,那抗战的胜利将会大大提前,我们又将少牺牲多少将士?
我知道,倭寇正在增兵;我也知道,他们想一举拿下南京,好让我们亡国,但坚守苏州河沿线至关重要,因为只有上海才是各国关注的焦点,放弃上海,正在进行的九国公约会议将会大受影响,世界观瞻亦于我也大大不利。我决定了,明日就去前线走一走,去跟将士们说说坚守上海的道理……”
常凯申几次去上海都危险重重,他此言一出在座等人当即色变,徐永昌:“上海炮火纷飞,委员长亲上前线,万一不测国家如何抗战?”
“委员长万万不可去前线!”冯玉祥也抢着说话,“日本飞机、日本大炮都厉害,万一不测这政府肯定要投降,前线将士的鲜血都白流了!”
冯玉祥大大咧咧,故作糊涂,他也听到过常凯申通过德国大使陶德曼与日和谈的消息,可这种事情他也不好当面质问常凯申,只好在日常的言辞举止中指桑骂槐,如同之前骂陈绍宽海军不抗日一般。
冯玉祥大大咧咧完,陈诚忽然站了起来,“委员长若亲临亲信,我也随之亲临前线!”
“修辞!”说话的张发奎,“委员长怎可能亲临一线,置身险地?你是左路军敌前总司令,也不该上前线。委员长的意思很明白,就是上海再撑两个星期,待九国公约会议结束,或临近结束。这你难道都做不到?”
“可吴福线、锡澄线必须先入驻士兵,进行野战筑城作业。不然到时无法防守。”事关几十万大军后路,陈诚不得不咬牙坚持,提前预设野战阵地是没办法的办法了,不如此,那国防线根本就守不了多久。
陈诚咬牙坚持,常凯申则执意要上海坚守,善于圆场的何婆婆道:“委员长,修辞也不是说上海不能继续坚守,而是要求在坚守上海的同时,国防线也要提前做好准备。”
何应钦点明陈诚的意思,常凯申板着的脸才稍微好看一些,不过陈诚却道:“提前预设野战工事不能调动与上海战场有关的人力物力,不然上海难以坚守。”
何应钦本想直接让补充上海的援兵在吴福线、锡澄线上挖工事,不想陈诚早就想到了此点,不说人,就是物资也不想放松一点。徐永昌道:“修辞的考虑未必不妥当,只是这人力从哪里来呢?”
“发动军民是否可行?”第三战区副司令顾祝同建议道,为了不使得惹麻烦上身,他看了冯玉祥一眼,道:“遍观国内诸军,以西北军工事修的最为牢固扎实,要在国防线上预设工事,此事我认为非冯长官监督不可。”
对于抗战,冯玉祥就是扯扯嗓子的局外人,现在顾祝同居然要他修工事,他倒有些乐了。他正要说话,常凯申道:“胡闹!倭寇占领华北,玉祥兄北方还有要务,怎可能在国防线上监督工事。此事我看就交给你了。”
本想让冯玉祥负责工事,省得他骂骂咧咧、装疯卖傻,只是华北沦陷后山东变得极为关键,山东省长韩复矩就是西北军出身,冯玉祥这个老长官肯定说要上门劝说一通的。
“是,委员长!”顾祝同心中暗骂一句该死,这弄来弄去还是第三战区的事情。
抗战最高统帅部的军事会议其实就是情况通报会,而不是策略讨论会,就是有讨论也仅仅是针对常凯申的意见进行完善和补充。因为讨论的都是陆军的事情,陈绍宽和陈季良一直不说话,待白崇禧提到长江防御,常凯申和才蔼笑道:“厚甫啊,江阴要塞是南京城防重中之重,你看否还要加强一二?”
“报告委员长,暂时不用加强了。”陈绍宽道。陈绍宽余光扫了欧阳格一样,道,“只是,上海到江阴段还应该加强防务。”
“这个我是知道滴。”常凯申不由也看了欧阳格一眼,上海到江阴这一段都是电雷学校在负责。虽然电雷学校这几个月的功劳不能和海军相比,可毕竟是嫡系,他还是要护着的。“电雷学校都是小型鱼雷艇,上次也有击沉倭寇登陆艇的战绩,当然这不能和海军相提并论,但阻止敌人沿江登陆还是能做到的。
上海,整儿观之是一个三面环水的地方,东面我们就不要管了。南面,也就是杭州湾北部,海军已经击退了倭寇的迂回,取得了巨大的战果;北面,也就是长江,电雷学校也狙击过一次倭寇登陆,迫使其不得不转进到吴淞口。两面都防住了,倭寇就只能从上海正面攻来,这就是要体现国民革命军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傻眼
中山门外四方城的小平房一栋极为普通的建筑,但因为常凯申的入住,这里瞬间变成整个抗战的中心。简陋的清水房虽无装饰却很干净,与憩庐一模一样的师生合影挂在墙上,两侧是一红一蓝的国旗和党旗。房间里没有别人,只有特务处的戴笠在躬着身子说话。
“校长,柏林那边暂无消息。乃健主动联络对方后,对方转告高野先生的意思:金山卫日军损失太重,军部已经开始对泄密事件进行彻查,有关军队行动的一切消息都进行遮蔽,近期是难以提供情报的。不过……”戴笠抬起头看着常凯申,小心的道:“不过,高野先生认为我军于上海死守实为不…该,他希望我军能后撤依托防线防守,让日军知难而退,从而最终消弭战事。”
昨天的军事会议上,听说校长又因为死守上海的事情发脾气,还说要亲自上前线,去告诉士兵守上海的必要。所以此次转述高野六郎的建议,戴笠有些忐忑,生怕常凯申会发脾气。
常凯申正在喝一杯白开水,闻言只是浅笑,“我看是我们在金山卫把倭寇打痛了,高野六郎也心疼了。他要我们撤退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要让倭寇占领上海,削弱我们在九国公约会议上的影响,破坏马上就要到来的国际制裁。高野是爱钱,可他不管怎么样都是个倭人。”说到这里他笑容更甚,道:“这次大捷我奖励高野的一万英镑他拿到怕也会哭笑不得吧。”
金山卫战果实在太大,在见到日军俘虏和尸体照片之前常凯申犹自担心下面虚报,昨日他终于见到那两千多日军俘虏和海滩上密密麻麻的尸体照片,一激动当即就批了张手令:奖励高野六郎一万英镑。虽然肉疼,可激动下,他还是不犹豫的给了。
常凯申自娱自乐,戴笠也只得干笑相陪。他道:“报告校长,高野所说军部彻底调查泄密事件确有其事,大捷的第二天,参谋本部次长多田骏中将就已辞职,还听说有士兵冲进他家里开枪刺杀,现在是生死未卜。”
“多田骏?”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对方既然是参谋本部次长,想来应该知道第10军的登陆计划。不过常凯申却不知,此人在日本军中属于对华不扩大派,石原莞尔的信徒。这次第10军被早有准备的中国海军伏击,使得两个半师团、第四舰队半个舰队全军覆没,虽中方公布的消息表明中国海军于金山卫一线早有布置,但扩大派军事课长田中新一、作战课长武藤章等人还是以泄密为由,威逼所有不扩大派的参谋辞职。
参谋本部如此,军中也是如此,所有不支持‘支那一击论’的将领全部解职退入预备役。这段时间日本政府、军部之所以平平静静,只有民间报纸和各种集会在痛苦哀嚎,‘惩膺暴支’和‘诛杀****’的呼喊一同响彻日比谷公园,真正的原因是日本国内正在清洗调整,一旦完成这个调整,那战事将比现在更为惨烈。对这一点常凯申是知道的,南京和日本人接触的几条线中,也受金山卫大捷的影响,之前的谈判已经难以为继了。
“让唐乃健想办法说服高野,获取日方情报。”沉默片刻的常凯申强调道。“实在不行,可以提高报酬。”
“是,校长。”戴笠心中苦笑。可校长的脾气他非常清楚,此事只得先答应再说。
戴笠如此作想,下午苏州河前线,接到常凯申电话的72军军长兼88师长孙元良也如此作想。
“是,委员长,……我军全体官兵都士气高昂,武器装备也充足,对……,是,肯定可以守住!肯定可以守住!!”孙元良即便是接电话也是昂头挺胸,说话干练有力。须臾,电话终于挂断,他才大大松了口气,挺着的胸也塌了下来。
“校长的电话……”回到隔壁,看着前来告辞的杜聿明,孙元良满脸苦笑。“你也看到了,打什么打,部队里全是一群没有训练枪都开不利索的新兵,身体素质、战术素养也不行,跟以前的那些兵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武器装备就更不用说了,补充上来的都是些什么破东西!可校长要守,我总不能让校长不高兴,这就……”
常凯申的电话直通前线,他的脾气和战况息息相关,当然,战况只是影响其心情的一个要素。心情好也就罢了,心情不好要是谁忤逆了他的意思,当即就是一顿训斥。久而久之前线将领也就学乖了,常凯申要听什么那就说什么,绝不说一句他不爱听的话。最后真要是丢了防线,那就想办法塘塞过去,然后哭诉部队损失惨重,‘非是不愿实则不能也’,同时请求其他人出言相救,如此下来,最多是个撤职处分。真正苦了的是前线士兵,只有他们才是常凯申荒唐作战计划的执行者,而常凯申的荒唐计划又是因为这些将领不得已的‘欺骗’。
这些孙元良不说杜聿明也懂。他的装甲团之所以硬被张治中派去打巷战,不正是因为张治中无法完成此前攻占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的荒唐计划吗。常凯申电话里一不耐烦,张治中就只有抓到什么是什么,有用没用先投进去再说,结果就是日军一通舰炮,冲进去的坦克车组全部死绝。当然,这种逻辑杜聿明是不会说的,不但不会说,甚至连想都不敢想——没有张治中的屡次赏识,也没有他杜聿明的今天,至于违反原则,用部下的血肉性命去报答张治中的私恩,这样做对不对,杜聿明从来就这样想过,毕竟在他看来,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前线还要守多久?”杜聿明给孙元良递上一根烟,自己也叼上一根。抗战以来,两人的烟瘾都越来越大。
“老头子说要两个星期,要等那什么大会结束才能撤。”孙元良翘着腿抽烟,又对杜聿明打量几眼,很是羡慕。“还是光亭兄好啊,一下子就弄了一个装甲军团。”
“不说军团,是军。”杜聿明更正道。装甲团扩成从装甲军,他是高兴,可也担心别人嫉妒。并不只有装甲团在上海死战,很多后方调来的师都打没了,甚至连番号都取消了,相比之下,装甲团能扩编真是太幸运了。
“一个团就有四十多辆坦克,那你一个军有多少坦克?”孙元良饶有兴趣的问。八月的时候,装甲团一晚上打到汇山码头,让全军都吓了一跳,这也是会战前期最大的亮点。
“这个……”杜聿明斟酌了一下,最终觉得不说孙元良以后也会知道,还不如现在就说,他当下道:“欧洲那边订的六十五辆坦克已经到了,苏俄那边也订了八十二辆,也快到了,但这样装备一个师还不够,所以欧洲那边还需要再订购几十辆才行……”
1938年国府曾经在意大利订了一大批重新涂漆扮作新货的废物,所以李孔荣在后续的电报中告诫杜聿明切不可要意大利坦克,于是最终订回了捷克坦克。其实捷克坦克也不是很适合中国战场,但相较根本就不像坦克的意大利货,这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了。
“有这么多坦克?”不说还好,一说孙元良大吃一惊,“你这一个师得有多少辆坦克?”
“两百辆不到吧。”杜聿明道,说的同时满心高兴:装甲师,他真的有装甲师了。
“你……两百,还不到!!”孙元良烟头一扔,血都要吐一口出来。“不行,老头子太偏心了,你这一个装甲师可要顶我十个88师不止!我也得要些什么……”
“什么偏心不偏心,不都是抗战杀敌吗?”杜聿明说着抚着孙元良的肩头,又道:“我可比你老弟差远了,你看看,都是72军军长了,我现在还是个团长。”
撤出苏州河北岸时,孙元良巧妙抗令命谢晋元领四百余人在四行仓库抵抗,既避免自己身陷重围,又实现了常凯申的‘精神抗战’,最后还升了官,着实让大家羡慕。此时晋升的喜悦还在,杜聿明一提此事,孙元良当即合不拢嘴。他吸了几口烟道:“你那两百辆坦克如果发动起来,河对岸的日本兵岂不是要一下子被推平了?”
“上海河汊纵横,不是装甲军的用武之地。”杜聿明叹了一下才道。“只有在北方战场,整个师才能彻底摆开,才能展现装甲军的威力。”
“北方?”孙元良道。“华北已经全部丢了,哪还有什么北方。”
“山东、河南都还在,徐州也还在。”说道徐州杜聿明目光连闪,那是李孔荣在后续的书信中反复强调的,装甲师编练完成后最有可能的战场。为此,他已经派人前往徐州查看地形了。
杜聿明说了徐州,但是这句话孙元良却未听见——此时外面炮声猛然大作,他闻声当即大变,道:“日本人又来了!光亭,你且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
中日两军以苏州河为分界,88师当面之敌就是日第3师团。这里之前是税警总队的阵地,金山卫大捷第二天,惨烈无比的阻击战后,88师开进战场换防。现在,添好伤口的日本人又来了,苏州河这条小河仿佛变成了天堑。
坐在房间里的杜聿明不急不缓的抽烟,即便炮声落在近处,爆炸后粉尘阵阵,他也毫无所动。既然刚才提到了徐州,他便随即想起远在柏林的李孔荣——国府公报里详细介绍了海军于金山卫布置的起因、过程,李孔荣的名字赫然其中,这个提议居然是他在柏林时期提出来的。他当时的理由是:‘日军作战素来喜欢侧翼包抄,此在日俄战中就有多次体现并取得重大战果,我军既然与日军鏖战于上海,那就要防止其侧翼包抄。长江沿岸并未有良好登陆地点,反观杭州湾之金山卫和乍浦乃是绝佳登陆地点,敌军一旦登陆,可沿淞沪线直击上海,也可迂回嘉兴,经苏嘉线占领苏州……’
金山卫大捷之前,杜聿明未必肯定相信这种狂想,也不是不相信,而是想不到。杭州湾毕竟离战场太远。这恐怕正应了李孔荣以前常说的:‘地球百分之七十是海洋,仅仅用陆军思维考虑国家战略,那是没出息。’
在李孔荣的建议下,海军于金山卫伏击日本人大捷,那他现在提点自己——华北日军最终将顺着津浦路南下,徐州将是中日双方的争夺要地,装甲师如果赶得及,或许能在徐州打一场漂亮仗。自己真能在徐州大捷?
“报告!”外面是侯腾的声音,装甲团要撤退,开不动的战车、坏了的火炮,还有零件、残骸是要一起撤回去的,这些都是宝贝。
“进来!”杜聿明收拢思绪,答应了一声。
一身上校军装的侯腾走了进来,随同他进来的还有一个人。他脸庞白净,戴着一顶早就乌黑了的呢制平边船形帽,上身穿一件黄色双袋紧身衣,胸口是一截白蓝两色斜角对接布做成的领带,领带下面挂着一把哨子;下身则是一条马裤,以及满是泥泞看不出颜色的皮鞋。见到杜聿明后,他踏步立正,然后并隆三个手指向杜聿明举手敬礼。
“上海童子军战时服务团第五十团一六号杜柏青向您报道!”稚嫩的声音冒了出来,这时杜聿明才看出,眼前站着的是童子军,还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女孩,大概就比他女儿大四五岁。
“稍……息!”杜聿明下意识的说道,然后瞪着侯腾,压低着声音道:“你从那找来的?!”
“报告将军:如果将军要用卡车运输物资,只有我们五十服务团可以完成此任务。”侯腾还没有解释,杜柏青就抢着说话。
“你……,你会开车吗?”杜聿明真不想和小女孩多说什么,童子军他知道,给88师留守的四行仓库送国旗的那个小女孩不就是童子军吗。可那只是送一面国旗,现在可是要在日军飞机下撤退。
“报告将军,我是队长,队里的汽车司机都是我教的。”杜柏青依旧立正作答,让杜聿明傻眼。(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拉一把
与许许多多连名字也没有留下的战死士兵一样,童子军在后世的残存记忆也就只剩下杨慧敏一个,并且大多数人记住了的只是她的行动,而忘记了她的身份。其实她与全国五十万童子军一样、与上海童子军站时服务团另外两千余人一样,这些人在近三个月的战事里奔走战场各方,许多刚下火车的士兵看到一身黄色装饰的他们,顿觉自己来对了地方——地主家少爷小姐都上战场了,自己还能惜这条命?
这些人数虽少,可作为识字的上海本地人,起的作用并不小。并且,十几岁大的孩子,怎么看都是稚嫩的,而在日军掌握制空权的情况下,战场后方和前方并无多大差异,让比自己女儿大四五岁的孩子处于日机的轰炸下,杜聿明实在难以对杜柏青点头。
“将军:从前线撤下的东西几乎全由我们童子军运输……”杜柏青继续表示童子军一直在进行战场服务,怎奈杜聿明还是铁青着脸。
见场面僵持不下,侯腾不得不道:“光亭兄,他们的车已经去驻地了,也就只有他们有汽车了,那些坏了的坦克大炮,总不能我们扛回去吧。”
“你!”杜聿明拂袖,看到杜柏青他就想到十岁的杜致礼,怎奈别无汽车,他不得不哼的一声出了孙元良的指挥部。
初冬时节树林的树叶都掉光了,好在装甲团指挥所旁边的是不落叶的大香樟,是以日机看不清下面是民房还是中**队指挥部。此时,二十余辆各国型号的卡车正停在樟树之下,木头三脚架的葫芦哗啦啦的拉了起来,一门炸坏已经拆解的88mm高射炮正往车箱里吊,其他坦克零件、部件、战防炮都在往车上装,而那些勉强能动的维克斯水陆坦克则挂在卡车后方——这种只有三吨多重的坦克可以轻易被卡车拖走。
八吨多的维克斯火炮坦克要麻烦一些,但团附彭璧生上校已经将这几辆东拼西凑勉强能走维克斯坦克挂在九十马力的德制毫须装甲车(sd.kfz221)后。来的时候有十六辆毫须装甲车,现在就只剩下了五辆;来的时候有三十二辆维克斯坦克,现在就只剩下六辆;来的时候有六百余人,现在就只剩下三百人。
看到杜聿明来,彭璧生跑过来道:“光亭兄,有车就方便了,一会装好,马上就能走。”他说完又看向跟过来的童子军:“是吧,小兄弟?”
“是。”作为队长的女童子军杜柏青不怯生,这个男童子军反倒怯生,他只抬头看了杜聿明一眼,便点下了点。
避过身边的这些人,彭璧生扶了杜聿明一把,悄声道:“情况不太妙!”
“嗯!”杜聿明目光低沉下来,避开众人走了几步他才严肃道:“什么事情?”
“要撑不住了!你回来之前接到了电话,36师驻守的龚家宅阵地被日本人突破了,现在司令部正在堵漏。咱们今天晚上就得撤走,要不然就来不及了。”彭璧生声音虽低,可神情却一反往常的焦急。校长之前同意撤退,后面又说要再坚守两个星期,现在又说要再坚守两个星期,大家都知道底下的士兵已经到了极限,撑不了多久了,防线迟早得溃。
36师是宋希濂的师,他的阵地都被日本人突破了,前线的危机可想而知。杜聿明叹了口气,默不着声。彭璧生道:“光亭,我可不是怕死,我只是想着多给装甲师留一些种子。新坦克已经到了,兄弟们都想着开新坦克打日本人呢,我们总不能……”
“我明白,我明白。”杜聿明点头,他何尝不想早些去湖南看看新坦克,可上面一直没命令。“赶紧装车吧,装完车马上撤。”
装甲团坦克没了,但那几辆能动的还能埋在土堆里做固定炮台。彭璧生就担心前线一个调令过来,部队又要拉上去打。在杜聿明到来之前,他便已经把电话线给拆了,近三月的战斗他再就疲惫厌倦了,心里就想着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先大睡三天,然后在大吃三天,最后带着新坦克重现打回来。
北面的枪炮声愈来愈猛烈时,一切能拉走的东西都装上了卡车。杜聿明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一直发愣,待侯腾说外面已经列队完毕时,他才走到屋子。装甲团剩余的三百多人全部站在院子里,所有人都看着他。
“立——正,稍息!”杜聿明习惯性的喊下了口令。“各位,今天我们就要撤离此地。可就在刚刚,我听说36师的防线被日本人突破了,其他部队现在都在往缺口上堵,这是白天,头顶有日本飞机,身边是日本炮弹,兄弟们只能凭借血肉之躯拼死抢回阵地,挡住日本人的进攻,为固守上海多争得一天时间。
去填缺口的都是响当当的汉子,我也想去。可上头的军令和另外一种东西却让我放下了这个念头,让我明白为何我们要在友军去填缺口的时候转进。我们凭什么转进?真就凭那薄薄的一份军令吗?!不是,完全不是。
在德国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兄长跟我说过,什么是装甲师?他说装甲师就是陆军之矛、就是现代的重装骑兵、就是死神的镰刀。它机动、凶猛、狡诈,在合适的地形上,它能击溃一切当面之敌,长矛一样捅入敌军后方。它可以通过打击敌军重要节点进而瘫痪敌军的一切抵抗,它也可以深入敌后占据要地关隘,然后配合摩步兵、步兵围歼包围圈内的所有敌人。如果说,炮兵是战神之神,那装甲兵就是战争之灵。一切敌人都诅咒装甲兵,一切友军都赞美装甲兵。这,就是我们。
是的,装甲团是打光了,朝夕相处的手足殉国了,可装甲团还在,装甲团不但在,它还将变成了装甲师、变成装甲军。我们为什么转进?我们转进是为了铸造陆军之矛,我们转进是为了练就重装骑兵,我们之转进是为了磨砺死神镰刀,我们转进是为了来日更好的进攻,我们,终究会再次回来的……”
杜聿明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可想到在上海牺牲的那些手足同袍,他情不自禁的说出了这番话。伴着他的言语,几乎所有人都带着泪光,几个团部文书还忍不住凝噎。
“都有了!”不想场面太伤感的杜聿明喝了一声,“脱——帽!鞠——躬!”
杜聿明向东面的上海脱帽鞠躬,装甲团的军官士兵也向着那个方向脱帽鞠躬。甚至,连杜柏青这些的童子军也脱下了他们的船形帽,对着上海鞠躬。虽然仅仅是童子军,可从士兵军官的言行中、从前线愈来愈猛烈的炮火中,他们完全然知道上海守不了多少时间了。
“柏青,跟他们走你看如何?”刚才面对杜聿明很是腼腆的张文彬跑到杜柏青面前小声的询问。“上海马上就要丢了,我们几个商量过,要跟着****一起走。那个将军说装甲兵好,那我们就去做装甲兵吧。”
“没有团里的指示……”杜柏青之前以为侯腾上校找自己是要运伤兵运物资,等到了地方才知道是帮装甲团运坦克枪炮撤退,他们已经打光了,那几辆能动的坦克只能挂在卡车后面。虽然几个月前报纸上报道过我军装甲兵团一夜攻入汇山码头,但装甲兵团到底是什么杜柏青根本就不懂。可刚才那个将军的训话却让她明白了,什么是装甲师,装甲师又能干什么。
“团里的指示就是愿意随军队服务的,那就跟随军队服务。”张文彬继续说服。“我们既然能开车,那为何不能开坦克?开坦克打鬼子,难道不好?”
“可我们没到年龄,人家会收吗?”开坦克这个理由说服了杜柏青,坦克如果是重装骑兵,那么她就想成为重装骑士。
“虚报几岁不行吗?”张文彬继续说话,但注意力忽然被装甲团吸引了——他们正在唱歌:
“无论面对风暴或是雪花,
还是太阳对我们微笑;
火热的白天、寒冷的夜晚、扑面的尘灰
但我们享受这种乐趣
我们享受这种乐趣
我们的坦克隆隆向前
伴随着阵阵黄沙……”
几百个男人的歌声显得沉闷,匆匆直译未经修饰的歌词也不美观,但装甲兵之歌曲调中的慷慨激昂却让张文彬无限向往,霎那间他心中确定无论如何也要成为一个装甲兵。
短短的几分钟歌毕。杜聿明看着眼前的士兵一眼,道:“出发!”
很快,打前阵的十辆带车斗的聪达普摩托车发动起来,他们一辆接一辆的驶上林中那条土制公路,摩托车之后是三辆毫须装甲车,毫须装甲车之后是装甲团的运兵卡车,再是童子军的卡车,最后又是两辆毫须装甲车和七辆断后的聪达普。杜聿明上车时又看了这栋房子一眼,目光中有着诸多的遗憾和难舍,而装甲团的士兵大多看向前方,带着无尽的喜意。
马达轰隆隆的响,没有电话、没有命令、没有炮火,只有低沉稳定的发动机引擎,杜聿明上车没说几句话就睡着了。而外面本来昏沉的天色渐渐变暗,直到夜色沉沉。不知道过了过久,汽车突然停下了,一个声音在叫他:“光亭……,光亭……”
“什么事情?”杜聿明忽然间就醒了,身子也坐直,手摸在腰间的手枪上。他带着血丝的眼睛看到当面的是侯腾,这才大松一口气。“怎么回事?”他问。
“前面有关卡,不让我们过去。”侯腾道,他这边说着彭璧生也来了,他声音更急:“说是前线溃了,统帅部已经勒令各部不准后撤一步,否则杀无赦!光亭,我们的通行证他们看都不看,你马上给顾长官打个电话,最好是给校长打……”
“这是哪里了?”杜聿明生生的愣了一下,黑夜里为避免日机轰炸车队根本就不开灯,他搞不清这里是哪里。
“已经到青浦了。”彭璧生说道。“不知道哪来的人,根本就不看我们的命令书,一个劲说上面已经下令任何人都不能后退一步。”
“我去看看!”杜聿明不得不下车,不过他不似彭璧生那么焦急,前线溃了也仅仅是前线溃了,鬼子还能达到青浦来?而且青浦过去就是昆山,昆山不远就是苏州,到了那里车队就能上去南京的火车,然后沿长江西上湖南。
“我是装甲团团长的杜聿明少将,怎么回事?”外面一片漆黑,只能接着星光看见公路前的关卡,以及关卡边的麻袋垒成的工事,看来这不是临时搭建的关卡,之前就应该有了。
杜聿明自报家门,黑暗中一个人影对他敬礼,并道:“对不住杜将军,下官接到命令,任何人都不能后撤一步。”
“谁的命令?!”杜聿明有些不高兴,并不是不高兴对方不给自己面子,而是不高兴对方不看命令。“我的转进命令是常委员长亲自下的,你为何不看?我团坦克全部打光,现在是后撤修整,这是最高统帅部的命令。你给我马上打电话,去问问给你下命令的人,看是不是要把我留在此地。”
“长官……”当前的黑影还想说什么,旁边一个更显老成的声音响了起来,“对不住杜长官,您的命令我能过目吗?”
“给他看!”杜聿明转身对侯腾说话,不想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光亭兄……”孙元良的声音鬼一样冒出来,把杜聿明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杜聿明大声道,但被孙元良一拉,声音断了下去。待关卡看过命令准予放行、孙元良挤进他的装甲车,他才问道:“你不是在前线吗……”
“前线溃了,下午…,日本人…,日本人的坦克上来了,他们也跟你一样,士兵跟在坦克后面,不走正道,全部穿墙打过来,我们一下子就懵了!我还听说…,听说下午敌前指挥部混进了日本人,朱一名死了,陈长官也受了重伤,还有,还有…,”孙元良说到这里忽然道:“有水吗。”
“给!”杜聿明听着这些消息,心中巨震,刚才他看了下表,才凌晨四点不到,自己离开前线十个小时不到,没想到局面崩坏如斯。
孙元良咕噜咕噜把一壶水全部喝光,他抹了抹嘴,接着道:“日本人登陆了。”
“登陆了!”杜聿明心里一跳,追问道:“在哪里登陆了?乍浦吗?”
“不是,说是白卯口。现在前线都乱了。88师被日本人的装甲部队一剖为二,我联系指挥部不上,一去才知道那里混进了日本人,几个没死的参谋告诉我日本人在白卯口登陆了,还说骂欧阳格那个王八蛋。”黑暗中喘着粗气的孙元良说着战况,说完又用力抓住杜聿明的手:“光亭兄,看在党国的份上,你得拉兄弟一把!”(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晨曦
装甲团的车队继续在黑夜里前行,杜聿明睡意早消,在一辆完全封闭的毫须装甲车内,他和侯腾、彭璧生等人看着苏州地图。他心中是清楚白卯口登陆将会造成什么后果,但侯腾和彭璧生却不知道他拉着自己到毫须装甲车来是什么意思。
“光亭,这是怎么了?”彭璧生感觉出一些不对,特别是一个陌生军官居然上了杜聿明的座车,他的随从也挤到了后面的卡车,于是问道。
“日本人登陆了。”杜聿明一开口就吓掉了彭璧生的魂,“是在这里登陆的。”杜聿明叹了一口气,手指在军用地图上指了指,“靠近常熟,时间是昨天拂晓。”
“那我们怎么不知道?”彭璧生吓掉了魂,侯腾则着急追问。“长江一带不是电雷学校在守着的吗?日本人怎么这么轻易就上来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杜聿明没好气的道。他指着地图道:“现在我们的位置很快就要到昆山了,必须到这里,”他指着无锡的位置说强调着,“必须到这里才能跳出敌人的包围圈。”
侯腾顺着杜聿明指着位置看,其实现在己方的位置不在昆山,而是在安亭,安亭过去到无锡接近一百公里。这么长的距离也许卡车能过去,但是毫须装甲车必须加油加水。紧急情况下这些都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是马上就要天亮了,一旦天亮,公路上敌机肆虐,这么一大串车队肯定是日本飞机的目标。
侯腾考虑到了此点,杜聿明当然也考虑到了此点,他道:“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个半小时,我们赌一把,开大灯前进,天亮前能开远就开多远。”
杜聿明要冒险,回过劲来的彭璧生却道:“那我们……我们到了无锡是绕城而过吗?”
“什么绕城而过,守军能守住我们当然后撤,守军要是守不住,事关几十万大军的后路,我们怎么说也得搬一把。不然,撤回南京又是如何?逃过了日本人能逃得过军法吗?”杜聿明瞪着彭璧生,看得他额头直冒汗。
“行!”彭璧生点头道。“我同意。开大灯走吧。走到哪里算哪里。”
“找些个司机把那些孩子换下来。”杜聿明忽然想到了杜柏青,额外下了一道命令。
卡车一辆接一辆在路边停下,时间紧迫,在士兵吃饭喝水做好战斗准备的十分钟时间里,军官和司机全集中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下。树底昏暗,杜聿明也不在乎诸人是不是能看清自己的脸,他道:“诸位:刚刚得知的消息,昨天拂晓,日军已在常熟白卯口登陆,我们不清楚当地守军的情况,现在很有可能日军已占领常熟,往无锡逼近。现在,不管是转进还是固守七十万大军后路,我们都必须在天亮前赶到无锡,所以,休息结束后,车辆开大灯前进,夜晚危险,童子军司机暂时由我们接替,你们可以回家,也可以到苏州之后再回家……”
日军从常熟白卯口登陆像冷风一样吹过军官的心,冻的他们只打寒颤。他们倒来不及想日本为何能在白卯口登陆,想的只是自己能不能在天亮时刻赶到无锡。
“重藤支队到哪里了?”上海派遣军司令部,几日都如丧考妣的派遣军司令官松井石根中将兴奋的彻夜未眠,每隔几个小时他都会问一声重藤支队到哪里了。
金山卫之难后,整个上海派遣军都士气低落,虽然前线部队军官也有因激愤而下令部队猛攻,可对付士气大振的支那军,光靠血气之勇是没办法突破苏州河防线的。于是,在几次攻击失败后,战事暂时缓和下来。接下来的几天就是由参谋本部多田骏中将辞职所引起的人事斗争,松井石根原本是扩大派将领,可为了赢得上级和下级的支持,他也不得不说一些、赞同一些不扩大派的言论和观点。以前这并无什么问题,可现在陆军清除非扩大派已经是刀尖浪口,加上这些天上海战事平缓,他居然也被列入非扩大的名单。
本着爱惜士兵的考虑,松井石根当然要等援军到达后才发动大规模进攻,可现在自己都很有可能被清洗出局、强制退入预备役,老鬼子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早前配合第10军金山卫登陆的白卯口登陆计划略略做了些修改,补充了些火力就拿了出来。
支那军的反登陆战术已经打出经验了,虽然长江里水浅鱼雷未必好用,可水雷、海岸工事都能给予登陆部队巨大杀伤。但既然下面的军官热切求战,自己地位可危,松井石根很快就批准了白卯口登陆作战方案,即重藤支队、第16与13日拂晓登陆常熟白卯口。
日军本以为即使登陆成功己方也要伤亡大半,可登陆过程却发现,支那电雷学校布置的水雷根本就不发火,水雷不发火,同时又在夜间开始的登陆,于是当守在这里的第40师一个营看到日本士兵时,他们已经上岸了。这个时候再开枪已经晚了,加上天色微明,长江里的军舰又猛烈炮击,一个小时不到,登陆的中队即巩固了滩头阵地,后续部队源源不断的登陆。
一切都是天照大神和第10军英灵保佑!松井石根收到前线战报后如此作想。白卯口既然登陆,那么此前第5战车大队细见维雄中佐所推崇的战车穿墙攻击法自然得到了运用,还有化成成支那军、在亲日分子的带领下奇袭支那军集团军、以及敌前总指挥部的行动也马上展开。这两项工作下午就得到了汇报,支那军敌前总指挥部,以及第9、15、19、21四个集团军司令部陆续被挺进队奇袭,此时支那军失去首脑,变得一片混乱。
“阁下,重藤支队最后一次报告是占领了支塘。”参谋长饭沼守少将答道,他随即又道:“重藤支队如果是想占领无锡,那对围歼支那军主力并不利。他应该南下迅速占领昆山,如果在昆山构筑防御阵地,重藤支队和第16师团将能得到海军最有力的支援。无锡太靠近内陆,支那军一定会死守无锡,铁路也会源源不断将支那部队输送至无锡。”
饭沼守对重藤支队打算占领常熟、进而占领无锡的计划很是反对,无锡深入内陆八十公里,而昆山距离长江仅仅三十五公里,还有浏河口作为补给。一个旅团加一个师团在无锡地区,要想守住几十公里的防线非常难,但安亭到昆山段河汊纵横,能行走的就只有公路铁路这一小段道路,只要扼守住这几公里宽的正面,那么支那军肯定会包围于昆山以东地区。
“不,目下这种情况下他们必须占领常熟、进攻无锡。”松井石根毫无犹豫的驳回了参谋长的合理建议——现在是通过行动自证自己不是石原莞尔、多田骏一派的时候,占领昆山这种谨慎的计划是不会被狂热的国民和军部赞同的,只有大胆更大胆的计划才能洗掉自己身上的不扩大的污点,保住当下的位置和名望。“他们占领无锡后不应该死守,要继续往北进攻,要让大日本的军旗一直突进到南京城下!”松井石根说出了一个狂妄无比的计划。
“娘希匹!娘希匹!!”南京中山门外,四方城的民房里充满着常凯申的恶骂,这一天他从早上开始就极端暴走,下午要不通前线,脾气越发暴躁。现在熬了一晚上,他仍旧忤在那里,见到谁骂谁,不见谁的时候就骂欧阳格无能、就骂陈诚误国——前线部队明明建制完整,军械弹药也补充充足,士兵士气更是高昂,这可不是一个人说的,这是他亲自询问十几个人后异口同声说的。就这样还被倭寇突破阵地,那肯定是陈诚贻误党国,他一定是打算拿前线危局来让迫使自己让步,同意部队撤到吴福线!他这种行为是对先总理的背叛,是贪生怕死……
民房内的常凯申怒气冲天,侍从室一处的钱大钧都被他赶了出来,里头只有蒋夫人再劝。凌晨五点半,急急赶来的白崇禧顾祝同见到外头的钱大钧,问道:“委员长怎么样了,我们有重要军情汇报!”
从昨天到现在,白崇禧顾祝同见委员长有四次,每一次见过常凯申脾气就更加不好。钱大钧看着他们苦笑:“墨三兄、建生兄,你们这又是来……,诺,夫人在里面,你有事跟夫人说罢。”
“建生来了啊。”听到外面的声音,宋美龄从内房走了出来。她含着笑,没有半点急躁。
“见过夫人。”顾祝同和白崇禧对宋美龄见礼。不过此时也不是客气的时候,白崇禧不待宋美龄回话就道:“登陆日军的动向已经查明了,他们正攻占常熟,看来是想占领无锡。这虽然没有南下昆山形势险峻,但上海前线不能再等了,应该马上下令转进。”
说完此点建议,白崇禧又道:“夫人,现在前线各部已经在转进了,最高统帅部如果下令,面子上会好看一点,不下令那引起的混乱更大。唯有同意转进,沿途建立收拢线和防御阵地,军心才能稳定,日军登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军心不稳……”
“建生,你去做罢,马上下令让前线部队转进。”宋美龄的回答出人意料,他和顾祝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向开着的房门瞻望一下,希望能清楚这是委员长的意思还是夫人的意思。
“这是委员长的意思。”宋美龄看出两人的顾虑,“委员长已经休息了,你们马上安排转进事宜,不能再耽误了。务必将前线部队从日本人的包围圈里救出来。”
“是夫人。”白崇禧还在顾虑,顾祝同却利索的对宋美龄敬礼。待出到外面,顾祝同才道:“事到如今,哪怕夫人说的不是委员长的意思,我们也要先将前线的部队撤出来。七十万将士重要,还是你我的脑袋重要?”
前线到底什么情况,作为战区长官的顾祝同自然一清二楚。现在也就只有常凯申要求要坚守上海了,其他包括徐永昌、何应钦、程潜,都建议部队从上海撤退。白崇禧心中也早就有此意,现在日军侧后方登陆,京沪间铁路公路断绝,即使不撤前线无粮无弹也难以为继,更何况昨天下午苏州河一线已经被突破,几个司令部也被日军突袭,大军一片混乱。
“那我们就且将脑袋压上去吧。”晨曦间,前往最高统帅部的路上,白崇禧如此说道。(未完待续。)
第一章 卧底
“……各地战士,闻义赴难,朝命夕至,其在前线以血肉之躯,筑成壕堑,有死无退,阵地化为灰烬,军心仍坚如铁石,陷阵之勇,死事之烈,实足以昭示民族独立之精神,奠定中华复兴之基础。”
刊有《上海撤退之声明》的旧报纸在风雪中狂舞,此前的慷慨激昂、血肉硝烟似乎全化作了上海冬天的第一场雪,雪在一夜之间就落了下来,整个世界都变得惨白惨白。
上海依然是上海,虽然白雪皑皑、饱经战创。这一个月与上一个月,唯一的不同就是再也听不见炮声、再也不看到飞机,各处遍插的米字旗、星条旗、三色旗都收了起来——中日双方的飞机不会再误炸,黄浦江上各**舰也不用大晚上吊着大灯,还有就是早前关门的舞厅终于重开了,逃难的百姓塞满了救济所施粥站。
战后萧条的街市上,‘叭叭叭……’的汽车喇叭声回荡在英租界大马路,如今的老司机已鸟枪换炮,雪佛莱出租车变奥斯丁私家车,身份也从强生出租车公司的职员变做海军上校李孔荣家的司机。以前的朋友晓得他攀上了高枝,不敢再开什么玩笑,路上的汽车听见他的喇叭声,也会让车——看,奥斯汀!租界的洋人都坐这种车,常委员长也坐这种车,谁晓得里面坐的是洋人还是华人,还是达官贵人。
车轮压在路面的积雪上,雪水浸湿了轮胎。奥斯丁在大马路匆匆转了个弯,后坐上的蒋秀玉差点撞到了头,不过她也顾不上这些了,现在徐佩佩正在医院里生孩子。周应聪的妻子王思孝早就跟着海军撤到南京去了,李家出人意外的没有来,而徐家之主徐老先生虽不再有做妾的计较,却嫌女儿未婚生子丢人,只让二女儿过来照顾。徐小欣也就十七八岁,什么都不懂,事情还得她这个姐妹淘撑着。
“到了没有?!”蒋秀玉看了看表,很不耐烦的问,她是刚从百代公司出来的。
“到了,到了。”老司机脚下油门一直踩,他现在是在绕近路,喇叭一直狂按,很快,窄窄的小路过去,维多利亚疗养院就在眼前。
“生了吗?生了吗?”奔到产妇的蒋秀玉看见门外的徐小欣,急的气都喘不过来。
“在,在,还在里面……”徐小欣也在跺脚。医生此前说胎位不正,生了一个多小时都没生出来,刚才还能听见阿姐的叫唤声,现在可就没什么声音了。
“哎!”见徐小欣一副作急的模样,蒋秀玉包一扔直接冲进产妇了,里面护士想赶她出去,却被她快步走到了产妇里。此时的徐佩佩已经精疲力竭,她上去抓住徐佩佩的手就骂道:“姓李的都是王八蛋!别怕,我在这儿。”
女士生孩子没有家人陪同,见蒋秀玉和徐佩佩关系非同一般,在洋人医生的准许下,她终于留了下来。“密斯李,你应该再做一次努力……”洋人医生又开始了她的教导,徐佩佩髋骨不宽,又没有经验,加上胎位不正,生产尤其困难。
“别听洋人胡说八道。”蒋秀玉英语不好,可她只觉得洋人没准谱。她道:“里面缩的时候再用力,不缩的时候就别费劲。知道……知道划船吗?你以前不是说你划过船吗,手拉在床沿上,好,对,就这么拉着,一会用力往胸前拉,脚再蹬出去、蹬出去。用力的时候一定要长,记得,用力的时候一定要长……,
什么喊啊叫啊怕啊,都不是事儿。佩佩,你听明白没?听明白没有?”
洋人医生说的西式科学生产法,蒋秀玉教的划船法,她与徐佩佩亲近,即便不是医生,眼下徐佩佩也是听她的。唠唠叨叨中,徐佩佩又感觉到了宫缩,她慢慢开始按照蒋秀玉教的开始用力,她一用力蒋秀玉和医生立刻就察觉了,英语和汉语同时在她耳边叫着,嘱咐她要怎么生。
产房里又喊叫起来,停好车的老司机上来时,听到蒋秀玉的声音居然在产房里,奇怪问道:“蒋小姐难道进去了?”
老司机不问还好,一问徐小欣就委屈的淘哭起来。“王先生,阿拉阿姐要疼死特了……”
徐小欣好几个月前就来了上海,对李徐两家之间的事情知道不少。李家大太太遇难死了,李先生又接连升官,开始李家还对阿姐好,可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李家忽然变了态度。她后来偶然才听周太太跟别人说,李家给李先生物色了一户门当户对人家的小姐,说是要娶过来做正房。这事情她知道后一直憋在心里谁也不敢说,现在见阿姐生小人李家的人不见一个人,当即忍不住哭起来。
徐小欣的担忧老司机也早就看出来了,虽然他喊徐佩佩叫太太,可这个太太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变成二太太。只是李先生上个月忽然要他买一辆车,有多贵买多贵,他又觉得徐佩佩这个太太还是当定了——李先生看上去虽然客客气气,可处事情却是执傲的很。
产房外徐小欣哭哭啼啼,老司机温言相劝,产房内则是一片喊叫,徐佩佩已经喊不动了,蒋秀玉和洋医生却在大叫‘用力!用力……’。终于,半个小时后,‘哇’的一声,产房里传出了婴儿的哭声。
徐佩佩已经是虚脱了,可婴儿的哭声却让她又恢复了些力起,她使劲道:“我看看……”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泄了力气,好在见她伸手的蒋秀玉明白她的意思,她将被护士小心包裹好的婴儿抱了过去。“洋人刚才称过了,七斤一两,真是重啊,”蒋秀玉笑着道,却没说这是个女孩。
“是女孩吧?”蒋秀玉的笑容里,徐佩佩隐约看到一些惋惜,而再看皱巴巴孩子的眉目,她这个母亲感觉到了这是个女孩。
“嗯,是女孩。长大一定像你这么俊。”蒋秀玉笑道。
“嗯。”孩子闭着眼睛一直在哭,徐佩佩又不安的看向了洋医生。
“密斯李,她很建康,除了体重太轻。”维多利亚疗养院服务的全是洋人,洋医生也没见华人婴儿,她只能按照白人婴儿的标准来衡量。
“啧啧,还太轻,”蒋秀玉乍舌,徐佩佩这种小身板能生出个个七斤的娃已经很吓人了。她不看洋人,只道:“别理那洋人,咱们不是猪。孩子他爹那边要告诉他吧?”
“嗯。待会就打电报。”徐佩佩笑起来,目光却见孩子被护士抱走了。
“也不回来成婚,还让你一个人生孩子,真是个王八蛋!”蒋秀玉骂了一句。“他有什么事情大不了的?他不是有钱吗,坐飞机回来就十天的事情,请一个月假难道不行?还说买辆洋汽车心疼你,女人光用钱哄就够了吗?真是的,下次我见他非要骂他几句不可……”
蒋秀玉唠唠叨叨,徐佩佩听着听着居然睡着了。她也不是不担心女孩,只是李孔荣很早就来信说要一个女孩,说他喜欢女孩儿。
上海仅仅是初雪,在德国北部的佛伦斯堡,波罗的海吹来的寒流已将整座城市深埋在大雪中。汽车已经开不动了,火车勉强能行,街道上常有一些轻快的马车载着大大小小的圣诞树缓慢驶过。李孔荣以及其他中国海军学员自然不过圣诞节,但在这个人口不到七万人的小城,圣诞节前的新年气氛却让他们每一个人感觉到了一种热闹和温馨。
现在,四十八名海军学员不管有没有在柏林完成德语课程,都转移到了这里,他们中大多数人将上普通的海军课程,唯有李孔荣和林准这两个内定的艇长上高级课程。这对林准来说这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可对李孔荣来说这实在是糟糕透了。因为,不管是他,还是李孔荣上校,都没有上过船舶驾驶课程。
其实按照英国皇家海军的传统,轮机军官无论无何都不可能成为舰长或者艇长。航海专业就是航海专业,轮机专业就是轮机专业,便如驱逐舰舰长最多只能是驱逐舰队司令不可能是战列舰舰长一样。只是,民国海军并不是英国海军,关系的作用会打破一些潜在的不为人注意的传统,加上他本身就是以熟知德国潜艇的人才面目出现,再考虑到他与德国海军的关系、与孔祥熙的关系,这才让他从一个轮机变成了艇长。
程序上是没问题了,可欠缺的那些课程要补上。天文、地文、航海、罗经、理化、数学、力学,轮机……,这些课程都是航海专业必须掌握的。海校里加上实习需要八年四个月学习这些课程,可现在他却要在三个月之内掌握。虽然李孔荣少校的记忆里有一些东西,可航海课程的核心:驾驶、引港、船艺、避碰、航泊测算、信号、舰队编队、枪炮、鱼雷,以及巡洋,这些都得从零开始学。
出医院之前李孔荣还不知道有这样的危机,可那天忽然听见底下的海校生正在讨论校对罗经,这才心慌慌的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懂。不懂就要学,对于他这个文科生来说,除了航泊测算,其他大多是死记硬背的东西,于是他只得捧着几本书开始日夜背咏。
枯坐在房间里,他正在背诵号灯能见距离时,林准这个家伙喜气洋洋的找来了。
“电雷学校马上就要倒台了!”林准笑着说道,他手里拿着啤酒和几根生肉肠——德国最好的肉是拿去作生肉肠,这些肉塞在****里全部生吃,开始时大家吃不习惯,吃了几个月也能吃些香味来。
“是吗。”李孔荣刚好背完了一节,肚子也饿了,不客气抓起肉肠就大嚼。
“是。欧阳格听说要……”林准声音压低了一些,道:“好像是说判了死刑。他一死,电雷学校可不要垮台吗。”
“那也是他活该!”李孔荣倒不是可惜欧阳格,这本就是个毫无节操的小人,办电雷学校也是因为看出常凯申想找人取代闽系海军。自从办了电雷学校,欧阳格的好大喜功和贪鄙曾引起常凯申的不快,可因为他的靠山,cc系的陈立夫、陈果夫求情,这才没有被端掉校长位置。那次求情保住了校长之位,可白卯口水雷失效——按照历史应该是马当要塞水雷失效——立即让常凯申直接批手令逮捕了。
“本就是活该!”林准喝了一口啤酒,因为天冷,这酒冻的他直打哆嗦。“水雷别看简单,拱北兄也是造了好几款,吃了教训才造出海丙式、海庚式。他那水雷就只是弄一个洋铁桶,塞上些炸药,再装上几根电线,报给军政部是五百块一枚,实际怕一百块都不到。”
“一百块?”李孔荣听的也吃惊。金山卫的水雷据说是四百块,欧阳格的才一百块。“你听谁说的?真一百块,贪了这么多?”
“一百块是咱们的人估计的。这种水雷短时间有用,长时间肯定没办法发火。”林准忽然化身水雷专家,为海军去一大敌而高兴。“上个月日本人就是这么上来的。你说要是他水雷有用,登陆的时候陆军听到动静马上集结开火,日本人现在能这么快打到南京城下吗?”
与历史有些不同,虽然日军从白卯口登陆,可毕竟上来的只有一个半师团;同时相较于历史,在日本国内其他师团未到前,日军整体兵力比历史上少了两个师团,这就使得国.军撤退更为从容,到最后重藤支队和16师团居然有被****包围吃掉的危险。现在,因为日本国内动员的五个师团陆续投入战斗,锡澄线刚刚放弃,日军已是半包围南京。
常凯申是不是会依照历史让唐生智这个庸人死守南京李孔荣已经管不着了,他只是将日军破城必定屠杀的消息传了回去,不但传了回去,他还化名写了一篇文章投给了大公报以及其他各大报:主要论述淞沪会战时国.军的战术得失,该赞扬的赞扬,该打脸的打脸,另外还更断言日军占领南京后为削弱我**民的抵抗意志,必定屠杀报复。至此,他就和国内的战事说再见了,眼前的航海课程、潜艇,以及瑞士新注册的(军火)公司才是他的主业。
“电雷学校好像又派出人来德国实习了。”没提国内的事情,李孔荣忽然想到上次去大使馆听程天放说国内有海军学员出来实习,他料想这应该是电雷学校派出来的。
“是。上个月过来的,电雷学校在德国买了鱼雷艇。我们离开柏林的时候他们正好到。”林准又灌了一口冰啤酒,“欧阳格一死,这些人说不定要归我们海军管,你知道吗,里面那些个都是我们开除的。”
“开除?”李孔荣初始不懂,之后却忽然想到了,“是去年轮机四班的吧?”
“是,就是轮四班的。我们开除了,欧阳格却拣了起来,还专门收外省的,福建人一个不要。这些人可恨我们了,要是我们把电雷学校接收过来,这些人……”
“这些人怎么?难道再开除一遍?”李孔荣问道,“其实电雷学校不接受的好,里面全是复兴社的人。这些人我不知道你,我看着就讨厌。”
“邱仲明那几个也入过复兴社。”忽然间,林准说了一个秘密。
“邱仲明?”李孔荣惊讶了,他一直觉得邱仲明不错,没想到他也是复兴社的人。
“是。和轮四班那些一起入的,不过后来退了社,这才没开除。”林准说道。“你呀,要小心些。”
“居然是这样!”李孔荣脸上平静,可心中猛然一震,他还想将邱仲明几个培养成嫡系,不想他们曾经是复兴社成员,虽说已经退社,但万一是假退社真卧底呢?(未完待续。)
第二章 不得张扬
复兴社简直无孔不入,特别是学生、年轻人里头全是这些脑残粉。只要谁说国民党不好、常凯申不好、孙大炮不好,这些人就会群起而攻之。在他们这些人的智识里,没有国民党之前的中国就是一片黑暗,唯有英明领袖孙大炮、常凯申才能救中国。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陶成章是谁杀的、国民党是谁建立的、黄埔军校和北伐又是谁出钱出枪支持的?所谓的‘一个国家、一个主义、一个领袖’又是个什么东西?
李孔荣可绝不希望部下出现几个为党国牺牲而无怨无悔的无脑之徒,党国是党国,中国是中国,这一点务必要分得明白。那些分不明白的,必定要清洗出去,不清洗以党国自孙大炮起就源远流长的黑帮暗杀传统,自己说不定哪天就挂了。
想事情的时候吃东西特别快,生肉肠很快就被李孔荣嚼完了,啤酒他没喝,只是在喝妻子寄过来的龙井茶。林准倒是兴头十足的在说欧阳格以前对闽系所做的那些坏事,确实,闽系任何一个人都对十五年前的夺舰事件怀恨在心。
气呼呼的说罢欧阳格,林准瞅了瞅桌子上的书,关心的道:“汉盛兄读德文版不吃力吧?”
航海专业的教材李孔荣用的是德文版的,还是问邓尼茨要的。德国人的东西编的详实,加上字母本就比方块字啰嗦,同样一本船艺几乎比汉语版厚了一倍。林准读的是航海专业,八年来甘苦自知,现在见李孔荣要在几个月内读完这些东西,不免有些担心。
“还好吧。”李孔荣看了桌子上的教材一眼,他忽然想到了韦小宝练绝世武功的段子,笑道“读了就九死一生,不读就十死无生。”
李孔荣笑,林准自然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段子,他道:“汉盛兄,小弟直言请勿见怪,真要学驾驶,还得实际上舰才行。看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嗯,有道理。”李孔荣点头,看着他道:“你的意思我现在就去找艘潜艇练一练?”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潜艇自然没有,可渔船也行啊。”林准出了一个主意。
“渔船?”李孔荣心中大动。是啊,渔船是船,潜艇也是船,功用不同而已。
“是。我那天在码头看到不少渔船泊着,不知道是不是冬天无鱼可打。要是不贵,我们为何不能租赁一艘在海上试试呢。”林准说道。“航海的课程也不是三个月学不完,而是海军的素养要****夜夜一点点栽培。汉盛兄本就是海军,素养就不提了,现在要培养的是操船经验,这经验只能是在海上苦练出来,所以得找条船出海练练。”
“好像有些道理。”李孔荣细想之后深深点头,海军素养就不去计较了,问题是他作为艇长,自然要学会操船,到时候连个掉头、靠离(码头)都不会,岂不是要被德国人笑话,自己也要丢中国海军的脸。他现在可又升官了呢,不是李中校,是李上校——和邓尼茨平起平坐了。
“黑尔李,你的电报。”正想着怎么去搞条船,便宜一些的。德国邮递员被值日官领了进来——德国佬脑子死轴死轴,清楚这里是中国海军宿舍的情况下,也要收报人亲自签收。
“哪里来的,南京打的怎么样了?”海军部常有电报发给李孔荣,林准以为这份电报也是海军部发来的。
“不是海军部来的。”李孔荣手抖了抖,眼睛忽然有些湿——他做父亲了!孩子12月22日上午十一点半钟出世,是个女儿,这一天上海初雪。
“嗯?”林准见李孔荣声音有异,顿时嗯了一声。
“孩子生了,我做父亲了!”李孔荣大声说道,以掩饰自己的激动。
“男的女的?”林准有些奇怪的问,也不先说恭喜。在他看来李孔荣早就做父亲了。
“生的是女孩。”李孔荣毫无遗憾。除去女儿要嫁人外,其他他都觉得女孩要比男孩好。
“女孩……”林准语气里道有些遗憾了,他道:“那你和曾家十一妹的婚事可就要定了。”
李孔荣虽然喜欢女孩,可家里却喜欢男孩,徐佩佩只生了个女儿,怕是做不了大房。而此前家里就在操办他续弦的亲事,出国留洋、部长赞许,这些足够他娶一个好人家的女儿了。徐佩佩是好,人也周正,可毕竟不是福建人,更不能对他的仕途有所帮助,所以不知道怎么的,这门亲事就落到了古槐感恩曾家,要娶的女子叫曾佩蘅,也就是曾国晟的十一妹。
以曾家在海军中的人脉,李家本是配不上的,不说还是个续弦,可因为金山卫大捷有功,在金山卫布水雷的曾国晟对婚事一力支持,事情最后又成了。家里还寄过来一张曾佩蘅的照片,又年轻又漂亮,也读过女子中学,气质自然是大家风度。可李孔荣就是不喜欢,即便没有徐佩佩他也不喜欢——娶一个大家闺秀回家,他只感觉不舒服、不自然。这大概是他逼格太低的缘故,爱舞女不爱圣女,喜欢小户不喜欢大家。
李孔荣当即就打电报回去,上面只有四个字:我配不上。可除了他以外,身边的人莫不支持,薛奎光还一个劲的跟他套近乎,几乎将他当作连襟。林准这家伙也旁敲侧击,现在又来了。
“遵之兄,我说过了,我配不上她。再说我现在已经有老婆了。”李孔荣把电报收在手里,不高兴的搭话。
“汉盛兄,海军里都是互相结亲的,你真要取一个外面的陌生女子?”林准年轻,既然把李孔荣当兄弟,他有些话还是直言的。“你的婚事部长还问过,他对你和拱北兄成亲家极为同意。兄常说海军要团结,这结亲家难道就不是团结的一种?”
“可我……”林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李孔荣真不知道如何作答。徐佩佩是他必定要娶的,且也不想再娶别人。可闽系海军的凝聚力中,婚姻就是其中的一种。他不能既要求闽系海军团结,自己又独善其身、对这个团体敬而远之,他反而必须融入这个团体,这关乎他的舰队、他的抗战大业,除非,他只甘心做个抗日军火商。
“我的婚事还是抗战结束再谈吧。”万般无计只有拖了,反正他要的仅仅是抗日。“我的婚礼一定办在上海,日本人不赶出去,我就不结婚。”
“那总要先订婚吧。”林准想不到也有媒婆的天分,居然会见缝插针。
“那要是我挂了怎么办?”李孔荣反问。“那不是就耽误曾家小姐了吗?”
“这……”林准本想说那就早些结婚,先生孩子再说,可李孔荣又说抗日胜利之后才结婚。
“我的婚事你就不要记挂了。”李孔荣道,“你有着闲工夫还不如去码头帮我问问,哪里能便宜点租条船,我要练习练习船舶驾驶。”
林准很快就被李孔荣打发了,他出了李孔荣房间没回自己房却跑到了薛奎光那里,那也不是薛奎光一个人在,军官们正在喝茶。见他来,薛奎光起身问:“事情谈成了?”
“谈成个屁。汉盛被那舞女迷婚了头。”林准大摇其头,“我就想不通了,那女人有什么好的,曾家十一妹有哪点比不上她?”
“舞女?嘿嘿……”刘永仁上尉笑,“上海滩的舞女可是出了名的会勾引男人,汉盛兄我看是被那舞女勾了魂了。要是他能见一见曾家小姐,事情说不定有戏。”
刘永仁虽不是海军世家,可岳父陈培焜却与海军诸将有着密切的关系,他也算是海军******的编内人员了。他说完陈兆棻、龚栋礼、高举、陈庆甲几个也觉得深有道理。陈兆棻道:“汉盛兄在海军里要想再上一步,那就非得和曾家结亲不可。曾家小姐看不上,那其他家的小姐也行。他娶一个外人,谁知道日后会怎么样?万一他因为外人把咱们卖了呢?”
“对啊,是这个道理。”陈兆棻说完其他几个人当即赞同。海军是一个整体,李孔荣最近做的那些事情也让所有人佩服,部长也有大理栽培他的意思。可若以后他坐上了海军高位,娶了外人的他怎么保证他绝不会拿海军的血去给外人做嫁?道理看上去简陋现实,但这个道理亘古不变,自古豪门便是联姻,而现代,党员的婚姻也必须组织上考察安排。换而言之,一个集团,对成员必定要有约束机制,而婚姻大事必在约束范围之内,他们之间可以有仇杀恩怨,但任何人都不得背弃这个集团。
见陈兆棻将事情说的严重,林准却打圆场道:“汉盛中意的那女子只是小户人家出身……”
“确实是小户人家,可她却是宁波人。”韩兆霖说道。“宁波人自然就牵扯到宁波帮,宁波帮可不是小户,不说上海滩,就说全国也是个大户。我就说句大话,要是汉盛以后做了海军部长、舰队司令,宁波帮哪天要他帮忙他怎么办?不帮,亲家那边说不过去,帮了,谁知道会给海军惹上什么麻烦?”
周应聪、曾国晟、叶可钰、包括李孔荣,以及林准,这五人已经明确是海军部的重点培养对象了——以他们现在三十多岁就是上校的势头(叶可钰晋升为中校,林准仍为少校),将来肯定是部长、舰队司令。周应聪大家并不怎么服气,无非是个官话说的好的官油子,可曾国晟、叶可钰、李孔荣三个大家是服气的,林准因为交情好,也暂时没什么说头。
私下里,大家一致认为李孔荣做海军总参谋长最好,曾国藩当海军部长,叶可钰做第1舰队司令,林准做第2舰队司令,周应聪打酱油(李孔荣之语,后推广整个海军宿舍)。海军总参谋长不娶海军世家的女人,却娶一个宁波女人,谁能保证他以后没私心。
一个婚事都弄得这么麻烦,前去说项的林准有些后悔了,他道:“你们就不瞎想了,汉盛说了,以后他结婚一定在上海,也就是说日本人不赶出中国他不结婚。”
“那也可以先订婚啊。”几个人都想到了此点,但还是陈兆棻抢先开了口。“他喜欢的那个也可以娶,但只能是妾,不能是正房,哪怕生了儿子。”
“那女子生的是女儿,电报刚刚到。”林准一出口,屋里都是一片满意呼声,生女儿那就是做妾的命,问题在他们看来算是圆满解决了。“不过,”林准继续道:“汉盛兄说他万一战死,岂不是耽误了曾家小姐?所以他的婚事推后到抗战胜利再说……”
外面雪花飘飞,李孔荣却将书仍在一边,伏案给妻子写信。最先一段是肉麻部分,之后是温言关切部分,再就是女儿部分,最后才说道两人的婚事不得不推后,按照他的估计最迟将是1945年,如果顺利那很可能是1944年……
李孔荣正奋笔疾书,不想门却被敲响了。脚步重而快的是林准,脚步沉而缓的邱仲明,脚步无声的……只能是蒋菁。“进来吧,门没关。”李孔荣转身对门外说道。
果然是蒋菁。自那一日李孔荣舌辨德国空军司令戈林、为党国挽回尊严开始,他就成了李孔荣的粉丝,金山卫大捷后得知整个计划出自李孔荣,就更是五体投地。他大概是狂热过度,一切与李孔荣有关的信息都会留意汇报,现在,他又打小报告来了。
“报告长官,他们……林长官他们在说您的婚事,一些话说的很不好听。”果然不出所料,蒋菁一开口就是这个,他花了大概五分钟时间把刚才听来的一股脑汇报过来。
李孔荣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对他的感谢,而后道:“这些就不要往心里去了,我不娶曾家小姐,他们就不放心我,不把我当做自己人。我觉得这没什么错,日后假如我指挥他们,要他们卖血买命,我总要让他们信任吧。”
“可……可我就信任长官,无条件的信任!”蒋菁强调道,目光里全是崇拜,就差点行纳粹礼了。李孔荣忽然想:难道,德国就是个脑残之国,中国人呆久了也会染上效忠风气?
“可问题是有几个你啊?”李孔荣委婉的夸奖他,让蒋菁胸脯挺得更高。“你回去吧,此事不得张扬。”(未完待续。)
第三章 zhouyi
蒋菁兴高采烈的出去了,李孔荣觉得此人可信任之后又觉得他是否在进行一种投机——按履历自己今年三十四岁,却已经晋升为上校,很多四十岁的军官都还是只是上尉、少校。他们最多顶着上校头衔退役,而自己,再不济也会是个少将,更何况诸人对自己的风评都不错,部里也好南京也好全有门路,只有不犯错,到时候晋升中将是按部就班的事情。
怀疑心起,李孔荣不但感觉蒋菁的效忠有可能是种投机,对那帮海军太子.党,也有些嗤之以鼻。自己娶曾家女人他们才相信自己,可自己又怎么相信他们——他们谁能证明自己不怕死,又如何证明自己技术过硬?天天凑在一起说三道四,憧憬着开潜艇回去就打日本人立功,事情真有那么容易吗?
李孔荣腹议着楼下那一帮人,目光却落在信笺上,信还好写完了,他署上名:‘梦里已经将你吻过几万遍的丈夫’,然后装入信封,封死。家信写完,他又草拟了一份简短的电报,趁着电报局还没有关门,匆匆的出去了。
外边雪下了一天,李孔荣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早些去一次美国佛罗里达——他还是想不起记忆中的那副海图,所以觉得到佛罗里达去看看或许是一种好的选择,再就是军情六处一直没去,狡诈的英国佬不忽悠不行。只是英国佬提醒说德**事情报局对自己很感兴趣,确实,自己知道不少德国潜艇部队的秘密,但留德海军军官实习在即,他不相信自己德国人会限制自己出境,再说,他还是要回来的。唯一的麻烦就是蒋百里那边死缠烂打,抓着自己不放……
自从那次礼拜六不太愉快的交谈后,蒋百里不再以长者贵人的口气与他说话,两人之间仅仅是以事论事,事毕结束,并无其他交谈。或许在蒋百里看来,自己是怀才自傲、桀骜不驯之流,这样的人推荐给常公,必然会闹出事情来,最终坏了他的名声。他这般想李孔荣高兴还来不及,最少自己不会像件货物一样被他评头论足,然后一边被卖一边感激涕零。
回来的路上李孔荣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蒋百里,到了宿舍蒋百里还真来电话了:要他明日一早赶到柏林,说有要事相商。
“说了什么事情吗?”李孔荣问。值日官是老同学苏镜湖,轮管班第十二届,1920年与李孔荣同班毕业,但不同的是,他仅仅个上尉,现在见到李孔荣这个上校都要敬礼了。
“没说什么事情。”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两人之间才显得客气。“要不你打回去吧?”
德国的电话网覆盖全国,佛伦斯堡距离柏林四百多公里,在中国,这大概就是一个省的距离。李孔荣默记着蒋百里的电话,打过去就是蒋百里的声音:“你马上过来吧,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见戈林将军……”
“大概几点?”李孔荣问道。“我这边大雪,飞机应该停飞了,也未必能买到火车票。”
“那就开汽车来!”蒋百里对海军宿舍还是有些了解的。“务必在明天上午十点前赶到!”
“怎么?又要去柏林公干?”电话当着苏镜湖的面打的,李孔荣挂完他就笑问。
“应该是有事。”李孔荣眉头紧锁,大雪天让他赶到四百公里之外的柏林,简直是受罪。可受罪也没办法,谁让他和戈林那个死胖子熟呢。
李孔荣第二天一早赶到了柏林驻德大使馆,借着四楼使馆职员的洗浴室,他冲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了海军大礼服,钟前功中尉则开着车去奥迪维修部了。九点,蒋百里来了,他,李孔荣、驻德大使程天放三个人进了小会议室。
程天放最先开口,他道:“日军马上就要进攻南京了,委员长的意思是希望委曲求全,再请求德国政府做一次调停,为此还做了一定的让步。即在以前的基础上,上海非军事区可以扩大;国府也同意不再反日,不过民间反日情绪高涨,停止反日需要一个过程;内蒙可以建立自治政府,但华北的主权和行政权不得变更。再就是同意共同****,减低日货关税、尊重日侨在华权利。另外,德国方面,希望德国在恢复和平的全部过程中,德国必须始终为调停者。[注46:《常凯申年谱》,p259。时间为12月2日,亲自接近德国大使陶德曼所述。]”
程天放一口气将南京来的训令说完,这基本是对此前(11月2日)日本所提出七项要求的回应:1、内蒙建立自治政府;2、华北设立非军事区;3、扩大上海非军事区,由国际警察管制;4、停止反日;5、共同****;6、减低日货关税;7、尊重在华外侨(日侨)的权利。
这七条除了第二条保留以外,其他一概同意,但时机已经迟了,现在日军兵临城下,怎可能同意这些要求。
“华北非军事区也是可以谈的。”程天放说完,蒋百里又补充了一点。他这么一说却让李孔荣大惊起来,可再想到当下形势,又释然了——这倒不是常凯申要投降,而是国民党比如汪精卫、孔祥熙、张群、于右任等人希望和日本和谈。常凯申虽然是个流氓赤佬,可城下之盟是个什么东西他绝对清楚,现在和谈也就是做做样子、哄哄投降派罢了。
“我们是去谈,还是去谈成?”李孔荣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个……”程天放对此答不上来,只看看向蒋百里。
“尽人事就好了,不是我们一厢情愿就能成的。”蒋百里说道。他说完又看了程天放一眼,程天放会意道:“汉盛,前天庸之先生给你来封电报,可你都去佛伦斯堡了,我这边一时间忙,不小心忘记了。”
程天放说着拿了封电报过来,上面是加密码的。虽然不知道内容,可现在这种时期以孔祥熙的立场来说,肯定是与对日和谈有关。李孔荣并不介意的程天放的‘不小心’,反正这锅他背着就是了,至于孔祥熙想让自己成为他的特使,暗中借助德国促成中日和谈,这事情他绝不会干——这倒不是清名不清名,而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做什么都已经晚了。
和谈必定是常凯申下台,汪精卫之流上台,也就是中国十有**会上德日意的船。以二战的结果论,这是最不理想的结局。日本或许还能因为冷战独存,可中国肯定会被苏联吞并关外和西北,剩余部分先是肢解而后为了对抗苏联再次合并。这种分割或许会在苏联解体时结束,但有更大的概率无法统一——美国人不可能在苏联倒台之后重新竖立一个巨无霸对手,至于日本重新建立大东亚共荣圈那又是另当别论了。
以李孔荣的拙劣的********知识,对美国而言,失去苏联的世界东亚最好是中日互斗。两种情况要防止,其一:中国重新建立类似古代朝贡体系覆盖大半个亚洲的势力范围;其二:日本再次建立大东亚共荣圈。毕竟,海权和陆权的融合极为可怕,一旦融合,势必会挑战世界霸权,美俄都不会袖手旁观。
想到东亚这盘下不完的棋,李孔荣有些微微失神。他倒有些惋惜自己穿越的太晚了,如果能早个几十年,或许东亚能掀翻整个英美世界,可如今,以二战日本挑战英美的结果看,在可预计的将来,中国已永远失去了机会,她只能成为英美世界中一个地方性强国,挑战的唯一可行办法不是攀什么科技树,那毫无翻盘希望。她应该像黑人和******一样使劲生孩子,这也其实是另一种‘挑战’。只要中国人能生,成年男人工资少的只够吃饭,更不要福利劳保,那以资本家的尿性,全世界都会是中国工人,数百年后中国人将占领全世界。
“汉盛……”李孔荣失神间,程天放说话了,他担心自己扣留电报的行为让他不快。
“哦,抱歉。”李孔荣从中国工人占领全世界的yy中回过神来,他想起刚才程天放的话,道:“电报上应该不少什么急事吧,耽误一两天应该没关系。”
“不耽误就好,不耽误就好。”程天放看了蒋百里一眼,“以汉盛老弟对德国的了解,你看这次和谈是否有希望?”
“德国人当然愿意中日和谈,可日本人愿意吗?”李孔荣笑道,常凯申之所以拖到今日才电令蒋百里行动,抱的就是谈不成的打算。“历来城下之盟都是割地赔款的,我们这个条件,日本人肯定不会答应。当然,他不答应最好,那就看谁撑得起了。”
蒋百里人老,木纳一些,程天放书生气重,可听李孔荣这么一说,当即就会意了,他道:“汉盛老弟的意思我好像懂了,只是我们……”
“我的建议不如索性一口气就把所有条件都亮出去,给德国人一个好印象,尽量的把战争责任推到日本那边。让他们觉得,是日本人不甘心吃亏。这对国内的抗战是有利的,我就怕戈林再来一次限售军火,一旦限售,国内又生产不足,这就……”
李孔荣说着自己的意见,程天放听得是微笑不已,作为驻德大使,他当然希望中德关系和睦,不过蒋百里却在沉吟,他看着李孔荣道:“汉盛认为即使全部答应日方之前的条件他们也不会答应停战谈判?”
“兵临城下,金山卫死了好几万人,陆军的面子、海军的面子都给丢尽了,不拿下南京他们怎可甘心?”李孔荣笑看着他,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国内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好啊。”蒋百里依旧是这句,“如果暂时和谈,工业建设大致完成后再打难道不行么?”
“有道是一鼓作气,这次都和谈了,那下次会不会和谈?底下的士兵将领何所适从?华北、上海,牺牲将士的血是不是白流了?还有委员长,和谈他要不要下野?现在就有不少人要刺杀委员长,下野后保卫力量薄弱,万一……”李孔荣说着和谈的弊端,最后道:“除了争取德国好感之外,我不觉得有对日有和谈的必要。俗话说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日本人都打到南京了,那就应该一直打下去,直到我们胜利为止。”
“汉盛觉得我们能赢?”蒋百里思索着,这些天他也对自己在德国的意义仔细考量了一番,隐约感觉到常凯申似乎不是真的想和谈,只是要给德国人面子。
“借势能赢。”李孔荣据史答道。
“借势?”蒋百里不解。“苏联难道会出兵吗?”
“永远不要指望苏联,我们最好祈求他不要出兵。”李孔荣道。
“那……”蒋百里还想说,程天放小心的看了怀表,道:“百里先生,我们得出发了。”
依旧是威廉街的总理府,依旧是趾高气扬的戈林。他傲慢的回礼之后,蒋百里开始阐述国民政府对日本上月七项条件的答复。听到蒋百里全都答应七项条件时,戈林‘嘎嘎’的嘲笑,他道:“你认为现在日本政府会满足这些条件吗?”
七项条件没想在戈林这里就过不去,蒋百里问道:“那请问阁下,日本政府需要什么条件才能答应停战和谈?”
“我不知道。”戈林没有摇头,而是手里的手杖代替脑袋摇了摇。他道:“从上个月七日开始,日本就没有召见过我国大使,他们暂时不想和谈。”戈林说到这里却看着李孔荣,埋怨道:“李,你为什么能想出那么恶毒的计划?知道吗,很多日本人都说要杀了你。”
“那是我的荣幸!”李孔荣见日本不想和谈,一切担心都没有了,他笑着和戈林说话。“我仅仅是做了一个军人该做的事情。”
“我很惊讶,你为何知道日本军队会从那里登陆?”戈林追问道,他觉得整件事情都很奇怪。
“因为……因为我稍微懂一些周易。”李孔荣心中一动,开始瞎扯。
“zhouyi?”戈林念着走调的中文,“哪是什么?”
“是一种三千年前发明的……巫术,能够知晓未来还未发生的事情。”李孔荣笑道,戈林眼睛大亮。(未完待续。)
第四章 收编
“咳咳咳咳……”蒋百里在一旁不断重咳。他曾经留学德国,自然听得懂的德语,无比重要的和谈事务居然被扯到了迷信上,他当然有很大的意见。只是,这个明年就要挂在广西宜山的祥瑞,寿命不足十二个月,加上早就看不顺眼,李孔荣好像没有听到般继续和戈林对答。
“嘎嘎……”戈林眼睛亮过之后又大笑,他不是一个很好欺骗的人,对谁都严重的警惕心里,他道:“如果你能预知未来的事情,那为何不提前阻止中日战争?”
“能预知和能改变那是两回事。就如生育,即使你知道妻子怀的是一个男孩,你能将他变成女孩吗?”李孔荣反问道——他为冒充神棍已经准备很多天了。
戈林被他说的一愣,又觉得好像确实如此。他忽然想到一个主意,笑道:“那我想知道我的妻子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如果你真的精通预知术,我想你能预知这个结果吧。”
戈林已经四十四岁了,早前爱妻死后又续娶了一位夫人,今年,这位妻子怀孕了。作为一个四十四岁功成名就的父亲,戈林对这个孩子珍爱无比。据说每天都会贴在妻子肚皮上听孩子的心跳,李孔荣刚做父亲所以打了生育的比方,戈林就灵机一动要李孔荣猜男孩女孩。在这个没有b超的时代,这确实是一件最难预测的事情,可惜,李孔荣知道答案。
“当然,虽然每一次预测都会缩短预测者的生命,但我愿意为您效劳。”李孔荣不顾蒋百里的咳嗽声,依旧旁若无人的谈着算卦问题。
“缩短预测者的生命?”戈林饶有兴趣的问,他不太理解这是为什么。
“上帝的旨意不可擅自预测,不然上帝就会降下惩罚。或者是一场劫难,或者是提前死亡。这要看预测的事情是否重要。”李孔荣道。“阁下,我明天一早会将结果送过来。”
十分钟后,程天放同着蒋百里李孔荣出了总理府,上了汽车,他对李孔荣使劲的摇头,他道:“汉盛老弟啊,你这般……,要是算错了怎么办?”
“那如果算对了呢?”李孔荣笑。他毫不在意脸色铁青的蒋百里,哪怕蒋百里已经将他想成是为求出名、不求丢脸的狂徒。现在见李孔荣如此回答,他愤然道:“我们是来谈中日战事的,不是来猜生男生女的。我会将今天的事情汇报给南京,我以后不需要你陪我去见任何人!”
蒋百里发飙了,他感觉李孔荣是在丢国家的脸,周易说到底就是迷信,迷信就是落后,现在李孔荣展现出国家的落后,他痛不欲生。
李孔荣对蒋百里无半点好感,见他如此只道:“委员长根本就不想和谈,我们也不能和谈,今天浪费这么多时间纯粹是为了给德国留下一个我们要和平的印象。百里先生不需要我协助那是我的解脱,我也不想大雪天开一夜车,几乎在路上送命,然后赶到柏林做一件并无多大意义的事情!纳粹本就是神神叨叨的,他们对占星术的研究很早就开始了。”
李孔荣驳的蒋百里几乎吐血,程天放却只听到最后一句,他道:“汉盛老弟,这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李孔荣胸有成竹。希特勒本人就神神叨叨的,而他只求应付戈林,获取一些好感。
蒋百里脸色发黑,程天放坐立不安,汽车到了大使馆,三个人又在小会议室坐下了。刚才离开总理府的时候,戈林答应会向日本政府转告他们的答复和请求,但他不能保证日本政府会听从德国的劝告,毕竟他们在上个月损失惨重。想到刚刚的会面,程天放哀叹了一句,“南京要丢了啊!”
“几年之后就会回来的。”李孔荣下答道,他蒋百里还是黑着脸,便起身道:“两位,如果没事,那我先去旅馆休息了。”
程天放看了蒋百里一眼,见他不动声色,便道:“汉盛老弟去吧,你昨天一夜在汽车上,想来也没睡。”
昨夜何止没睡?夜间气温极低,白天下的雪全在路面上冻结起来,冰面是很滑的,两个人差点就把车开到山下去了,当时好在路边有一棵树,刹车不及的钟前功直接把车撞到了树上。李孔荣苦笑着告辞,他走后程天放说道:“百里先生,汉盛老弟还是有些年轻气盛……”
“他何止是气盛啊?!”想到李孔荣对自己的不敬和藐视,还有他的不逊和狂妄,蒋百里说的有些痛心疾首。“他持才傲物,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蒋百里在大使馆说着李孔荣,李孔荣回到旅馆只待了一会便出去了,在柏林,他要见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苏珊·埃斯波西。
“你要的人找到了。”咖啡馆依旧没几个人。苏珊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叠照片,最上面一章是一个高瘦的德国中年男人,带着一副圆形单片眼镜,他的身后不是李孔荣想象中的雪茄管状的脉冲喷气式发动机,而是一架——一架类似于喷气式飞机的东西,这东西太超前了,以致李孔荣将这堆相片看了好久才惊讶问道:“这是飞机不是发动机?”
“这确实是飞机,但发动机在里面。”苏珊娇笑,胸器汹涌,李孔荣现在才注意到这一点。但他的兴趣显然不在这里,苏珊接着道:“施密特先生给我展示的就是这个东西,他还让它开动了一会,火焰从这个东西的尾巴上冲出来,就像……就像是一辆摩托车。”
“嗡嗡嗡嗡,是吗?”李孔荣收起了惊讶,看来德国人之前的设计是发动机和机身合并为一的,并不是像v1那样发动机安放在机身的侧上。据说这样做是因为发动机震动剧烈,如果装在机身那会影响导弹的导航准确性。
“是的,嗡嗡嗡嗡。”苏珊也收敛了笑容,她觉得李孔荣并不是那么好欺骗,哪怕是这种非常专业的事情,比如他能准确的说出发动机的声音,那声音确实是‘嗡嗡嗡嗡’。
“你从哪里找到他的?”李孔荣本以为她要花上好几个月时间,可现在才一个多月。
“慕尼黑。”苏珊甩了一下头发,似乎示意她在德国找人的能耐无人能及。
“你怎么知道他在慕尼黑?”李孔荣追问,他猜不到这个女人是如何找人的。
“你知道马德隆吗?”苏珊反问道。她见李孔荣摇头,又道:“格奥尔格·汉斯·马德隆?”
“不认识,他是谁?”李孔荣无奈摇头,这个人他从来没听过。“你说吧。”
“他是航空研究院的主任,我在火箭俱乐部的一次集会上认识了他。我假意告诉他我也喜欢火箭,而且讨厌一切螺旋桨飞机……”苏珊说着她这一个月来的活动,花了大概两支烟的时间。李孔荣倒不知道她居然先去了火箭俱乐部,不由笑问道:“他除了向你展示施密特的设计,有没有提到另外一个人?”
“谁?”在刚才苏珊的描述中,一个月的行动里,她的身份是一个有钱的、对火箭非常感兴趣的意大利贵夫人,她还擅作主张的向火箭俱乐部捐款一万马克(当然是李孔荣的公司埋单),于是,她立即就成了柏林火箭爱好者最喜欢的人。
“维纳·冯·布劳恩。”李孔荣点上香烟,说出一个后世大名鼎鼎的名字。
“知道,俱乐部的老人会谈起他,但他现在并不来俱乐部,也不在试验场出现。”苏珊答道,她有些奇怪李孔荣怎么会问到这个人,“他是谁?也在发明火箭?”
“先不管他是谁吧。”弹道导弹不是李孔荣这种没钱的小角色能玩得起的,除非他挖出了西班牙沉船,或者又坑了常凯申十万英镑。“说说慕尼黑的施密特先生,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在一个农场里研究这个东西。”苏珊介绍道,“因为马德隆先生的介绍,他很高兴的接待了我,向我描述这个能飞却又没有螺旋桨的飞机。他希望我能资助他的研究,并且承诺以后有了成果,我将获得难以估量的回报。”
“资助他?”李孔荣有些奇怪,他给苏珊的命令是购买(如果保罗·施密特正被德国空军资助,那就是窃取)这项技术。资助的话……,也不是不好,钱不是问题——冯·布劳恩说他在1935年夏天之前,‘每年预算从来没有超过八万马克’[注47],那可是弹道导弹,之后因为空军大手笔投入五百万马克,想从陆军手里抢夺这个项目,然后‘需要的资金成百万成百万源源不断而来’。但问题是技术如何保密?武器要想卖得上价钱,还是独家的最好。
“还是购买下来吧。”李孔荣反复权衡了一会,感觉还是买下为好。其实火箭的机体只要试验就能获得成功,真正难的是导航设备。布劳恩的v2导弹要是没有自动驾驶系统,那也就是个烟花。既然最重要的部分要自己另外投入,那何必和德国人一起研制呢?
“买下来?”苏珊神色有些扭捏,上个月她和保罗·施密特谈的非常愉快,她也说过可以资助这个火箭项目,不想李孔荣还是要买下。
“是的,买下来。不要忘记了,我们之前目的就是买下一些技术。”李孔荣强调道。
“可你后来又通知我说缺少研究人员,要我留意招募。”之后李孔荣只是写信或者电报指示苏珊的行动,这让她产生了一些错误的判断,比如答应资助施密特同时要求获得项目回报。
“是要求你留意研究人才,但我的意思是去找一些犹太人,他们现在无处容身!”李孔荣当然不会说自己错了。
“那现在怎么办?”苏珊说道。“我已经同意资助施密特先生,资助他的研究。”
“那就告诉他,你回来以后发现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项目,所以你准备将它的成果卖给意大利空军,所以要买下来,将其说成是意大利的研究。”李孔荣道。“如果是德国人项目,那就会损伤意大利军方的自豪感,对推销很不利。”
“那买下之后谁来研究?”苏珊是意大利人,当然清楚领袖墨索里尼的民族自豪感有多强,‘意大利军队只用意大利人发明的武器’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借口。可她现在也知道,她所效劳的这个瑞士公司仅仅是一个空壳公司,除了她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
缺少研究人才确实是李孔荣的软肋,他真不知道去哪里找一些对航空、以及自动控制有研究的人才。好在刚刚出大使馆的时候,商务参赞谭伯羽给了他一份最新的欧洲留学生名单,他或许能从上面找出一些人来。再就是,据说是国内有名的物理学家严济慈就在柏林,他或许能帮忙找几个能用的人才。
中国人是一个来源,犹太人是第二个来源,是以李孔荣当即问道:“我让你去找的犹太人呢?”
“……”苏珊低头沉默抽烟——犹太人没有明码标价,她嫌麻烦一个都没找。
“真是猪脑子。”李孔荣低骂了一句。他教育道:“苏珊,东方人讲究感情,越是亲密的人他们就越不乐意谈及金钱。你如果只想要提成,那非常简单,哪天公司不需要购买技术了,你就被解聘了,你与公司毫无关系。对公司而言,寻找人才和购买技术一样重要,我之所以不标明找到一个犹太技术专家多少钱,就是因为希望你能长久的成为这个公司的一员甚至是股东,一些事情你必须自觉的完成,而不是要有提成才会完成……”
“可以成为股东?”苏珊清楚公司的注册资本为二十万英镑,这可是一笔大钱。虽然它只是个空壳,银行验资时账上的钱更是李孔荣花高昂代价(一天一千多英镑利息)短期借来的。
“当然。公司上市前会对内以原始股价格发售股票,还会对一些老员工赠予部分股票。”鉴于苏珊·埃斯波西的能力,李孔荣说着后世的某些套路,打算将她这个临时工正式收编了。(未完待续。)
第五章 项目
李孔荣忽悠完意大利女人让她快去慕尼黑将那个发动机买回来,同时还要她通过之前的关系寻找犹太教授以及犹太科学家。这边吩咐完,中午小睡片刻他又马上去见从法国过来的知名物理学家严济慈。说实话对这个严济慈李孔荣是摸不着头脑,民国所谓的‘家’太多,像蒋百里这种稍微懂一点现代军事的就叫做军事学家,其实水平非常有限,这种人只能动笔不会动枪,实际操作能力奇差无比,这个严济慈是否会是这个德行,他真的难以判断。
下午的会面是在驻德武官处,驻德武官许伯洲上校早就给他专门安排了一间办公室,见李孔荣短短数月连升三级,他这个黄埔弃子倒是巴结的很,希望拉些关系。不过现在国内军队正和日军鏖战,要他回去带兵显然是不可能的,他自己也未必能吃得了那个苦。
“汉盛老弟回柏林怎么也不打一声招呼?”许伯洲见李孔荣忽然出现在武官处,笑呵呵招呼。
“别提了,昨晚上差点壮烈殉国了。”李孔荣指着奥迪车上的撞痕,即便此时站在太阳底下他也还是背脊发寒,昨晚那真是太险了。
“怎么,老弟又出车祸了?”许伯洲看到汽车上那奇怪的撞痕,不由再次想到了车祸。正所谓大难不死有后福,他觉得李孔荣官能升这么快,肯定是和上次车祸有关。这次再车祸,那岂不是要做将军了。
“倒也算是车祸。”李孔荣不明白许伯洲所想,只道:“昨晚上紧急赶来柏林,晚上太冷,冰面打滑,差一点就开到山下去了,好在路边还有一棵树,撞在树上才没壮烈殉国。这次回去,得买些酒肉好好去祭一祭,谢谢树精的救命之恩。”
李孔荣说的有趣,许伯洲、左曙萍几个看到车上的撞痕开始咂舌。不过李孔荣注意到了唐纵不在,可他也没问。正要进去自己办公室时,许伯洲道:“汉盛老弟小心些,日本人那边怕要找你的茬。你一个主意就杀了他们几万人,日本人恨你恨的不得了。”
为掩护高野六郎,常凯申让国府公布海军部的金山卫布置计划,他这个始作俑者自然白纸黑字的写在政府公报上。这样做好处就是他再一次晋升,坏处就是所有日本人都记住了李孔荣。
“他们敢恨,那是因为我杀的还不够多!”李孔荣冷笑,笑的许伯洲莫名心悸。见李孔荣进了办公室,他也毫不避违的走了进来,悄声问道:“汉盛老弟还有杀招?”
“暂时没了。”李孔荣搞不清楚他要干什么。
“汉盛老弟要是还有什么计划,只要兄弟能帮上忙,尽管吩咐。”许伯洲开始赔笑,他大概是想着在以后的对日作战计划上加上自己的名字,也算是报效了党国。
“一定一定。”李孔荣敷衍着,他见和严济慈约好的时间就快到了,又道:“老兄先忙吧,小弟我这边要见一个客人……”
“好说,好说。就不耽误老弟公干了。”许伯洲说着就走开了,只留下李孔荣一个在办公室。
党旗国旗,世界地图、民国地图,外加一个大大的铁锚,这就是德国海军武官办公室的装饰,其他则是常见的办公座椅,以及一些空空如也的卷宗文件盒。本月,挂在海军部军械司下面的海军军事技术情报科的批文正式下来了,他被任命为军事技术情报科的上校科长,由陆军转过来的钟前功是五个科员中的一个,另外四个科员和一个司书并未安排。
陈绍宽林献炘也搞不懂这个技术情报科到底要多少人。不过既然开了新部门,那开办费总是有的,部里给了一千马克,以后的日常经费也如开办费那么可怜,只有五百马克。李孔荣是想在留学生中找一个可靠的学生来做司书,处理文案财务之类的事务,只是一时间不知道去哪里找人。好在这次既然来了柏林,还要等苏珊从慕尼黑回来,这事情就一并办了。
李孔荣擦桌子的时候,外头的助理武官胡维克领了一个身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进来,陪同他来的还有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胡维克隆重介绍道:“这位就是海军武官李孔荣少校。”
“是严教授吧?您好,我是李孔荣。”李孔荣一身军装,先是敬礼,然后才和严济慈握手。
“鄙人就是严济慈。”严济慈三十多岁,满身的书卷气,他的头发是倒着梳的,额头光洁。他笑着和李孔荣握手,然后又介绍身旁的麻花辫姑娘道:“这是我的学生何泽慧。”
“请进吧。”李孔荣请严济慈和她的学生入内,不过想到办公室还未收拾完,只好讪笑道:“一直在其他地方,今天才回的柏林,房间都没收拾干净……”
“国内战事紧张,李上校军人楷模,何必拘于这些小节呢。”严济慈七七事变前便到法国参加第二次世界文化合作各国协会联合会议,再就是法国物理学会理事会会议、以及他的导师夏尔·法布里教授12月的退休庆祝会。到了法国惊闻北平事变,只得一边处理事务一边打听国内的消息。他是看了金山卫大捷的报告,又听说柏林海军武官李孔荣正在招募一些科研人员,这才主动找过来到——日本人恨李孔荣恨的咬牙切齿,国人则爱他爱的宛如珍宝。
三个人坐下,钟前功沏好茶退出去后,严济慈开门见山的道:“我听驻法大使馆说李上校正在找一些科研人员,不在海军是否对声波探测器感兴趣?”
“声波探测器?”李孔荣没想严济慈一开口就是这个,他道:“是指水中声波探测器吗?”
“是的。”严济慈见李孔荣一说即通,更加高兴,他道:“我上个月在法国和朗之万教授对水中声波探测器进行了深谈,他个人非常支持我国的抗日事业,现在各国都在发展声波探测器,他愿意帮助我国发展这项技术……”
没想到严济慈是来献宝的。朗之万正是世界上第一部声呐的发明人,虽然现在的声电转换介质不再是水晶,而是酒石酸钾钠,可朗之万未必不能研发出更好的声呐。但是,更好的声呐有什么用呢?而且声呐技术的突破不是技术本身的突破,而是声电转换介质、处理回声系统的突破,朗之万是物理学家,可他会是材料学家吗?
李孔荣与科研人员交谈都会笔记的,他在写水中声波探测器时,就在想这个问题。这个项目是上还是不上,上的话那又是一笔钱。而在严济慈的构想中,如果海军对这个项目有兴趣,那么他可以带领北平物理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在朗之万教授的帮助下完成这个研究。至于项目的花费,他认为每年最多不会超过五万国币。其实,严济慈本身就是水晶压电效应的研究者,他只是听闻朗之万教授介绍自己二十年前研发的声波探测器可用于探查潜艇,这才过来希望海军部能资助这个研究,这也算是他报效国家的一种方式。
“我想请问严教授,如果海军对声波探测器有兴趣,那研究所会在哪里?”李孔荣听他介绍了北平物理研究所,自然知道研究所会搬迁到其他地方,可国内做研究真的合适?
“应该是在昆明吧。”严济慈自己也在考虑北平物理研究的搬迁事宜,搬到昆明是最方便的,南安海防港上岸后,坐火车可直接到昆明,而重庆,因为长江口、华北一带被日军占据,并不好通行。“清华大学现在已经搬迁到了长沙,如果首都失守,他们也将搬迁到昆明。”
“昆明不是好地方。”李孔荣放下笔,“其实很多人都有一个误区,什么误区呢?就是国土沦陷,每个人都要为国家尽一份力,所以都要回国抗日,普通人也就罢了,可科技人员不但不应该回国还应该出国。”
“应该出国?”严济慈哑然失笑,要不是眼前之人曾经一个主意杀了数万日寇,他可能要马上反驳起来。“愿闻李上校高见。”
“日本人能打赢我们,是因为工业和科技强于我们,既然我们落后在工业和科技上,那科技人员跑到科技落后的国内,而不是去科技先进的欧美,不去学习欧美的先进科技然后送回国,转化成战斗力去打日本人,就是一种错误了。”
“李上校,国内是科技落后,可正是因为科技落后我们才要回去建设啊!”严济慈反驳道,他微微有些激动,但风度仍在。
“现在建设已经来不及了。”李孔荣道。“科技必须有工业的基础才能转化为战斗力,国内不但科技落后,工业也落后,除了工程技术人员、军工人员必须回去之外,其他科研人员回去毫无作用,哪里根本就没有让他们发挥的条件。而且国内正值战乱,万一出现意外,一个十几年才培养出来的物理学家牺牲了,这对整个国家来说就是一个重大损失。
回去是抗日,出来也是抗日。国外生活成本是高,可研究基础好,不但方便研究进度也快,一些新出现的东西也易于吸收消化。在国外研究好了之后,也可以在国外设厂生产,不但可用于抗日,还能赚取外汇,日后抗战胜利再迁回国内,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李孔荣说的就是他海外抗日的一个主要思路。以国内的工业基础,即使有技术也没办法实现,而现在大萧条的余波还在欧美各国回荡,到处都是不景气。为何不趁此收购一些快要倒闭的工厂呢?不说自己用,二战开始后军工业迅猛发展,抛售这些资产也能发一笔财。至于武器研究更是如此,完全可以在国外研究、在国外生产,最后在国内使用,这也就是运输麻烦而已,可他也不想造枪造炮,他只想造一些高精尖的武器。
“可出国也要经费啊。”严济慈也觉得李孔荣说的也不无道理,工程技术人员还好,像他这种研究物理的,除了压电晶体可用于无线电,其他真就没其他什么作用了。
“经费海军部自然会提供。现在我的困难主要是……,”说道这里李孔荣才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份还未介绍完全,他不得不停下来介绍道:“金山卫之战后,鉴于各**事科技发展日新月异,于是由我提请,海军部长陈绍宽上将许可、抗日最高统帅部批准,海军已经成立了海军军事技术情报科,这虽然是科,可以后会是局。
它的作用就是吸收研究各国海军最新的武器技术,这些技术一旦转化成果,就会变成武器运回国内打日本人。严教授所说的声波探测器可以立项,成为海军资助的项目之一,但海军还有其他一些项目需要国内派人过来研究。”
听闻自己所提的项目可以立项,严济慈脸上多了些笑容,他道:“请问李上海还有些什么项目,”他说罢又看了陪同自己来的学生一眼,道:“如果涉及……”
“都是中国人,我信得过。”李孔荣无奈道——国内的人才必须靠严济慈去找,项目内容不可避免要告诉他,刚才在谈声波探测器的时候这个女生既然能旁听,那她肯定是严济慈信得过的人。“不过,暂时就限于严教授与何同学知道,不相关的第三人就没必要细说了。”
“这个当然。”严济慈微笑点头,而何泽慧则满脸通红——她本来是带老师来的,不想却涉及到了海军机密,而且还被信任,这让她很是感动。‘都是中国人’,说的多好。
“海军部现在需要航空发动机人才。”李孔荣第一句就是这个,“当然不是螺旋桨发动机,而是火箭、或者喷气式发动机。按照军事界的估计,现在大量使用的螺旋桨发动机十年之内就被淘汰,以后的飞机将全部使用喷气式发动机。现代军事战争中,飞机的作用越来越重要,谁占领了天空,谁就能控制战场。陆军还有可能躲在工事底下,但海军除了潜艇不可能躲在海底下,所以研究喷气式发动机至关重要,也非常急迫。”(未完待续。)
第六章 项目2
既然打开了话匣子,那李孔荣就一股脑的说到底了,他接着道:“我希望严教授能在国内寻找这方面的人才,这是第一个项目。虽然喷气式发动机要十年之后才大规模应用,可海军部现在有把握在战争期间将其中的一种发动机实用化,现在已经造出了原型机,改进之后这种武器就能打到东京去。”
“打到东京去?!”严济慈也好,何泽慧也好,对此都大吃一惊。
“是的,打到东京去。我们有这个信心能做到这一点,而且日本飞机将无从抵御,他们,因为发动机不同,他们根本就追不上。”李孔荣自信道。“这是一个项目,第二个项目就是我们缺少无线电人才。”
“无线电人才,”严济慈也拿出一本本子,道:“我能记一下吗?我就扼要标记式的记,别人拿到也看不懂。”
“那最好不要出现名称和功能。”要说的东西毕竟太多,李孔荣也担心他记不住,不得不点头。“现在各国都在研究一种无线电对空探测器,也就是无线电波对天空发射,当它遇到阻碍时,就会有部分反射回来,根据反射的时间和角度,就可以大致判断反射物的位置、方向、以及高度。有这种探测器存在,就能提前发现日本飞机的距离、高度、数量,我方民众可以事先进入防空洞、我方飞机可事先躲入更高的云层,待日机飞近,从高处俯冲而下,冲乱日机队形,然后分而歼之……
用于防空作战紧仅仅是探测器的一种用法,它还有其他各种用法,它可以用于陆军。比如,日军炮火轰击我军阵地,我方炮兵执行反炮兵作业,即用炮火摧毁日军炮兵阵地。正常情况下,双方炮兵阵地相隔六七公里甚至十几公里,地面障碍物众多,我们很难找出日军炮兵阵地。目前的办法第一就是听,根据日军的炮声判断距离方位,这种办法精度低,时间长,如果日军更换炮兵阵地就不行;还有一个办法是用飞机在天上找,但对方炮兵也可以进行掩护,飞机可以阻止我军侦查。
如果有无线电对空探测器,根据无线电对日军炮弹飞行轨迹的测量和计算,再参考其他比如风速、海拔等参数,我们能很快就知道日军炮兵阵地的位置,并快速进行反击。所以说,无线电对空探测器是千里眼,有它在军队能预见一些肉眼看不到的东西。我希望国内能有这方面的人才,然后研究这种探测器。目前,我们已经在准备收购别国的无线电对空探测器的关键技术,然后在此技术上快速开发出成果,投入国内战场。”
一口气说了两个项目,李孔荣倒有些口干舌燥,他见严济慈还在挥笔疾书,便停下来喝了口茶,待见他差不多快记完,又道:“海军需要的第三种人才,就是可以完善航海罗经这种精密导航仪器的人才。大海茫茫,除了靠太阳以及星星确定自身方位外,就只能靠船上的罗经了,这是海上的舰艇,如果是水下的潜艇那就只能靠罗经,还有一个就是无人飞行器,他没办法靠人来确定自身的方位,只能靠导航仪器飞行,一旦仪器出了问题,那整个航程就误入歧途,所以海军需要精密导航仪器,来确保自己的舰艇和飞机不会迷失方向。”
“第四种人才,就是需要生物化学方面的人才。”李孔荣旧事重提的说起了青霉素,前段时间他客套式的给青霉素项目负责人黄鸣龙写过信,这个月收到了他的回信,他告知的情况是因为战争影响,研究室准备要搬迁到重庆,仓促间他根本就没办法研究云云。他倒很是后悔跟孔祥熙回了国内,国内的研究条件和国外根本就不能比,他订购的研究设备要三个月才能到货,现在货在路上又要改变地点运往重庆,如此折腾真不知道何时才能看到设备。
鉴于此,李孔荣认为孔祥熙未必会一如既往对这个项目投入下去,他最多是温温和和将就下去,时间不等人,越是早一些开发出青霉素,就越能早一些赚钱。按照他的记忆,早期青霉素的价格,也就是美国政府的收购价是二十美元一剂,这是1943年,到1946年,价格就下降到一美元了[注48]。这样看的话,一年卖出十万剂,那就是两百万美元,卖出一百万剂,那就是两千万美元,这是销售额,利润多少暂且未知。
而这东西的研究成本又是多少?据说研究者澳大利亚的病理学家霍德华·弗洛里博士1935年,也就是研究的第一年增购设备的资金仅为两百五十英镑——这是在他原本有一个大学实验室的前提下,这笔钱在1937年花完,他又在银行透支了五百英镑,再次花完难以为继时,洛克菲勒基金会提供了资助:每年五千美元,连续五年,这大概是就是青霉素的所有研发经费了。1942年,青霉素拿到美国进行生产,为实现工业化大规模生产又进行了一系列的投资,但这已是生产投入。这样投入少、现金回报率高的现金牛肯定要想办法早些拿下,它的价值大大超过西班牙沉船的价值。
v1火箭,雷达、v1导弹飞控导航系统、青霉素,这就是李孔荣需要严济慈回国找人才来做的项目,至于火箭筒,这种小项目既然美**官都能发明,那自己也能发明。
严济慈大致将李孔荣说的这些项目都记完了,他道:“请问李上校,这些项目都在德国研究?”
“当然不在德国,德国说不定很快就要打仗,海军的研究项目将放在瑞士和美国,瑞士将是研究机构,美国或者其他美洲国家将是生产厂。国内的研究人员大部分安排在瑞士,由海军在瑞士的机构发出工作邀请函,以获得签证。”李孔荣道。“瑞士位于欧洲的中心,离德国、法国都不远,国内本身也有一定的工业基础,因为钟表业的原因,高精度机床尤为先进。”
“法国难道不行吗?”严济慈当初就是从法国获得博士学位的,对法国尤为亲切。
“一旦欧战开战,法国将首当其冲,到时候研究所又要匆匆从法国搬到瑞士,这其中风险实在太大。”李孔荣道。
“法国……”听李孔荣的意思,一旦开战法国居然会被德国占领,严济慈不解道:“难道法国也会沦陷?一战的时候德国人打了四年都没有占领巴黎。”
“法国政坛各种派系都有,国家没办法定策,这和一战时完全不同。科技在进步,军事技术也在进步,一旦开战,法国必定投降。”李孔荣预言着历史,只让严济慈咂舌。
“严教授大概什么时候回国?”谭伯羽之前的介绍是严济慈很快要回国,李孔荣故有此一问。
“就在最近。”严济慈说道。“李上校,那的声波探查器研究将怎么安排?”
“先写一个项目开发书吧,以确定研究的内容、计划、时间、研究人员数量,所需的设备和条件,之后我将呈报海军部批准,批准之后就是立项,招募人员,准备实验室。”李孔荣究竟是考过pmp认证的人,虽然那仅仅考来混饭吃的,可考过就是考过,他对管理这些高科技项目还是胸有成竹的。
“海军已经立项的项目则希望严教授能帮忙在国内寻找一些人才,这些人才先经严教授推荐,然后由海军部专人专门进行初审,通过之后则安排前来瑞士试用,试用如果不合适,那就不会与其签订雇佣合同,试用期的薪资和路费海军会承担的。”
李孔荣选的办法不是资助模式,而是聘用模式,严济慈对此有些不适,他道:“这个……试用不合适是否能在瑞士学习呢?如果让人家回去,面子上总是过意不去吧。”
“战争期间一切以项目为中心,而且经费是有限的,面子什么的只能暂且放一边吧,这件事情实在是不好通融,不过我们会尽量协助他们留学。其实他们自己对此也应该有底啊,项目就是这个项目,自己能不能干得了心中应该有数吧。
其实海军最担心的就是投入了没有成果,或者不能在短时间内有成果。按照原则,三年之内看不到希望的项目,海军部将会停止研究;再就是项目即便能看到希望,但因为技术的进步,敌人的武器水平已经提高了,而我们的项目如果提高要求却没有开发出来的可能,那也会停止研究,因为做出来就已经落后了,总不能造出来的东西毫无优势,没有用武之地吧。所以,海军部对项目的唯一指导原则就是‘人无我有,人有我优’。”
听闻海军部的指导原则是‘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严济慈心中有些不安,他所提议的声波探测器其实是‘人有我有’,而不是‘人有我优’。他道:“可我国在很多方面都是落后的,难道就不能先解决‘有无’问题,再来解决‘更优’问题?”
“我们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个资源。”李孔荣道。“以前欠账太多,海军部所有的军费拿过来投入研究,也不能解决‘有无’问题,比如,我国无法生产150mm以上的舰炮,海军部当然不可能投入资金去研发150mm舰炮,因为研发出来也毫无用处,敌人已经有305mm舰炮。在战争中,这种投入等于浪费。”
“那声波探测器呢?”严济慈犹豫了一下,还是提到了这个‘解决有无’的项目。
“以目前的技术看,必须从声电转换介质上入手,要不然无法提高探测效率。”李孔荣道。
声电转换介绍就是水晶,严济慈研究的就是水晶,李孔荣说要换介质,他心当即就提了上来,道:“难道水晶不可以吗?”
“水晶已经被酒石淘汰了,倒不是性能的关系,而是价格的关系。”李孔荣道。“现在声波探测器的探测距离只有一公里出头,要想获得更大的距离,就要更换声电转换介质,让探测器变得更灵敏,或者是优化整个探测系统,让它反应更快性能更全。”李孔荣道。“我的建议是国内可以展开这方面的研究,但是研究的方向应该是这两个。”
“水晶的灵敏度是可以提高的。关键是空心水晶圆柱体的电震荡与其圆柱内径与外径之比有密切的关系,只要找到合适的内外径比,那么其灵敏度就会得到极大的提高,这就是水晶的扭电定律……”
严济慈是研究水晶的,完全认为水晶可以解决灵敏度的问题,可李孔荣却知道二战声呐至始至终就是那个水平,在材料、晶体管没有突破前,研究毫无进展。他本来想再次重申水晶无用论,可想到还要靠此人去国内拉人,以及他每年不到五万国币的研究经费,只好道:“那就请严教授先写一份报告上来吧。报告如果证明水晶确实能大幅度提高探测距离,那么海军就投入这个项目。”
既然是物理大家,又出国参加重要国际学术会议,严济慈自然有些做派,可这项目又是他主动过来毛遂自荐的,他压着不高兴道:“你们海军规矩可真多。还有找人之后要初审,初审之后还要试用,试用不行还要送回来,这样做一点也不尊重知识、一点也不尊重人才。”
深深吸了口气,李孔荣强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海军的人未必懂技术,更不懂各专业的具体知识,就只好看项目申请报告了。初审和试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资源有限,一定要将这些资源交给最优秀的那些人、最可能成功的那些项目使用。不行的话,不管是人还是项目都要裁撤,节省经费投入到有希望的项目身上。海军的做法确实会得罪人,这就要请大家海涵了,毕竟是战争期间,一切以打赢为中心。”
“那海军对人员会限制党派吗?”严济慈忽然问了一个问题。“**能来吗?”
“海军素来不介入党派争端,不过考虑到资金是国府下拨的,为了避免产生纠纷,还以本党人士和无党派人士为好。”李孔荣道。
“可现在国共已经共同抗日了,海军难道不能容许国共人员一起研究?”严济慈细究道。
“严教授,海军不想介入党派之争,在经费全由国民政府拨付,同时国民党人数占优的情况下,只能选择国民党而避免其他政党出现在研究所。最好是研究所不要有任何政党,全是无党派人士。”李孔荣耐心解释道,“再说,我只是情报科的负责人,这个情报科要听军械司的、军械司要听海军部的,海军部又要听国府的,这个问题我只能执行不能改变。”
“看来国民党还是不真心真意联合抗日啊。”见李孔荣解释的苦口婆心,再想到这技术情报科确实是国民党的下属结构,严济慈只有感叹了。他,就在几天前,才辞别了来法国做抗日宣传的**人吴玉章,**是一心一意要抗日的,可国民党听说还在试图与日寇媾和,甚至是投降,这是每一个中国人都不能容忍的事情。
“李上校,虽然有些话不该说,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看清谁在真正的抗日,谁又在消极抗日甚至是准备投降。你虽然是海军,海军虽然不想介入国共之争,但你还是应该站到正义这一边来,站到广大人民这一边来……”严济慈说出了自己的忠告,真心实意。(未完待续。)
第七章 效忠
海军武官室正在商议要事,正在自己房间里抽烟的许伯洲上校忽然被左曙萍少尉叫到了保密室,此时胡维克正在监听隔壁海军武官室的谈话,许伯洲进来拿起听筒时,正好听到严济慈好心劝慰李孔荣的那段话,许伯洲顿时有些担心,他怕李孔荣被严济慈蛊惑。
“严教授,我是军人,军人的任务是打仗,一二八的时候海军不开炮,那是上面没命令,金山卫的时候我们开炮,那是上面有命令。”李孔荣苦笑道,他没想到严济慈是亲共的。
“那要是金山卫那次上面不然你们开炮呢?”严济慈追问道,“你们也是人,也应该要明白中华民族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亡国灭种就在眼前,每一个中国人都要奋起抗日,上面有命令要开炮,上面没命令也应该开炮……”
严济慈说着说着就把自己在法国的一些说辞、吴玉章的一些道理拿过来说——他来德国之前就陪吴玉章在法国进行宣传抗日,考虑到国府之前的一些政策和做法,他自然认为常凯申抗日不彻底,对此很有怨言。他如今对李孔荣直言,只希望李孔荣这样的人应该明白抗日战争的伟大意义,不要因为听信常凯申卖国政府而走上了歪路。
以刚才严济慈所说的水晶什么定律,李孔荣不能说他没料,但他想不到连科学家也亲共,他此前以为只是一些****文人和年轻学生亲共。不过考虑到严济慈是从法国过来的,对法国有好感,他又有些释然了,法国本就是**的发源地之一。
‘呲’,火柴点着了,李孔荣点烟,严济慈正好说在兴头上,可这一声‘呲’却让他有些不适——这是德国,不是法国;眼前的是海军新秀李孔荣上校,他一个主意让日本人损失惨重,而自己却在他面前宣传抗日。
“李上校,看来我的多话了。”严济慈道。
“没有,没有。”李孔荣笑,“不过在下已经是军人,军人自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说来说去李孔荣都是这副温温和和的样子,半点不为自己的话所动,严济慈也懈怠了,他也笑道:“总觉得李上校是我**人的楷模,民族的英雄……”
“不敢当不敢当。”李孔荣赶忙推迟,“我宁愿做狗熊。”他道。
“噗呲……”严济慈的学生,麻花辫姑娘笑了,李孔荣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谁要叫我做英雄,我就想马上做几件折面子的事情来证明我不是什么英雄……”
“为什么?”严济慈很是惊讶,他在法国对留学生华侨讲演的时候正大力推崇李孔荣是民族英雄,没想这个民族英雄自己却不想做英雄。
“做英雄能**吗?能吃西瓜不给钱吗?能娶好几房姨太太吗?能贪污受贿吗?”李孔荣反问道,让严济慈和何泽慧惊掉了下巴。“这些都不能吧。我呢,也不是一定要做这些事,可我总有做这些事情的权利吧,可当了英雄就不同了,不能去妓院,报纸会报道;不能吃东西不给钱,舆论会谴责;不能娶好几房姨太太,妇女会要抨击;不能收黑钱,这将给党国摸黑。我就是小人物,小人物毛病多,同时也乐在其中,做英雄这种大事还是交给别人吧。”
严济慈此前说话,气氛是很严肃的,李孔荣一通怪论,气氛开始走向诙谐,这顿时让严济慈哭笑不得,而在隔壁监听的许伯洲则乐的抓耳挠腮,他觉得汉盛老弟太逗了。
海军武官室里尴尬了好一会儿,严济慈才道:“李上校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我?我从小就是这种想法,从小就觉得那些认真读书的同学恨可怜,觉得那些做干部的同学很可笑。”李孔荣回忆着自己的小学时光,脸上带着微笑。“长大了就是这样了,金山卫只是我偶然想的点子罢了,还是在按摩院和隔壁许上校一起按摩时想出来的,我可没杀一个日本人,这全是前线将士的功绩,我真的不算什么。”
李孔荣说道前线的将士,气氛终于不再诙谐,严济慈忽然觉得看不透眼前这个人,也就不再言语了。李孔荣见他话意不在,开始把事情转回正题,“严教授家人还在国内吗?”
“是,还在国内,在北平。”说到家人,严济慈有了些担忧。
“北平?那里已经沦陷了啊!”李孔荣关切道,“应该尽快将家人借出来啊。”
“是啊,我也算这么想的,可眼下国内打战,没有合适的船期啊。”严济慈遗憾道。
“不要做船了,可以做飞机回去。”李孔荣建议道。
“飞机?”严济慈更是摇头,他也不是不知道有飞机,可到香港的机票要一百三十五英镑[注49],合国币两千三百多块,比他一年薪水都多,实在是一笔巨款。
文人是绝不会哭穷的,可你要是看不出他哭穷,就是你的不对了。李孔荣感觉严济慈应该是钱不够,便道:“严教授,此事还是我来安排吧。您大概什么时候可以走呢?”
“这个,这个……”严济慈本想推迟,不想李孔荣又道:“海军对各个项目也很着急,您要是没有其他事情,那越快回去对海军就越有帮助,时间不等人啊。”
“既然海军着急,那我就早些回去吧。”严济慈见此便顺水推舟了,他毕竟担心在北平的家人。“不过我还要回法国一趟,这个,从法国好安排吗?还是要再回来德国?”
“从法国也是可以走的。”李孔荣点头,“航班是伦敦到香港的。这次还有我的副官,钟前功中尉也要一起回去,他将和您协调在国内的事宜,相关的经费也由他负责。上海虽然沦陷了,但日本人没有占领租界,他将在上海租界负责招募有关人员,希望您协助他的工作。”
“这个肯定,这个肯定。都是为了抗日,都是为了抗日嘛。”严济慈终于感受到了海军对人才的尊重,最少坐飞机回去就是一种特别的待遇。
继续深入交谈了一会,严济慈才起身告辞,李孔荣吩咐钟前功将他送到一间更好的旅馆——从现在开始,严济慈的开销就要挂在瑞士九尾狐军械制造公司帐下了。
“汉盛老弟,这个严济慈……”严济慈走后,许伯洲不请自来,他一开口就是严济慈。“他可是和**走的很近啊。”
许伯洲一说严济慈,李孔荣心中就是一紧,他可没忘记德国复兴社总负责人此前是陈介生,现在可是许伯洲。而且,德国的情况是华侨和留学生中的**运动基本绝迹,全是拜复兴社所赐。“我啊,找他只是希望他回国后能帮忙找些人才,海军是靠技术吃饭的,我们技术不如人,打仗就要吃亏了。”李孔荣笑看着许伯洲,掏出烟给他点了一支。
“他要给你找**怎么办?”许伯洲烟是抽上了,可坐却没坐下。“知道嘛,他上个月才和**元老吴玉章在法国四处讲演。几个学生也都是**,有一个叫、叫,叫什么陆璀的,就是**,去年还在什么柏林抗联会上讲演。他今天这个学生,叫何泽慧,今年春天黄琪翔来,开了一个什么一二八纪念会,她也在会上发言过。这些人说是说抗日,其实就是反动作乱,还说什么代表德国全体华侨留学生,就只有十几个人,他们只能代表乱党!”
今年春天的一二八纪念会上,黄琪翔召集抗联会的人开会,武官处一个电话就让德国警察进去抓人,抗联会的人也不敢直接找武官处,只好去大使馆请愿,最后事情算是解决了,可这也算抗联会最后一次活动了,在纳粹当道的德国,抗联会根本就无法生存。
许伯洲大概是在表功,也是在忠告李孔荣不要和亲共分子走近,李孔荣倒不觉得这些人有多危险,他只是担心自己的公司泄密——他可是要挣钱揍日本人的,一旦泄密不能卖独家,还挣什么钱。同时他也觉得自己低估了这个时代的复杂性,严济慈这样的背景是他意想不到的。
“那我倒要好好注意了。”李孔荣想着美国的曼哈顿项目,里头可是有不少苏俄间谍,万一九尾狐这边也闹出一些间谍案……,他可不信什么技术共享。
“一定要好好注意!”刚才李孔荣对严济慈没有说错话,许伯洲才会过来劝告一番,现在见李孔荣认可自己的意见,这才找张椅子坐下。他道:“海军的项目就不能和陆军一起搞吗?”他说罢觉得说错了,当即纠正道:“你们海军有什么项目来着?”
‘项目’一词是现代语,也就李孔荣说,许伯洲一说‘项目’,李孔荣心里就咯噔一下,他忽然感觉许伯洲刚才肯定是偷听了自己和严济慈的谈话。他压住不安,强笑道:“能有什么项目,不就是些小玩意罢了。陆军可是大树,和陆军一起搞,陆军一个报告就打到最高统帅部去了,我们海军什么也落不着,这不就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吗。”
“这个……”许伯洲笑,他并不觉得李孔荣说的有错,国内素来是重视陆军忽视海军。“汉盛老弟啊,那你也不要和那些人搅在一起,到时候肯定是脱不了的麻烦。”
“这个小弟会注意的,再说这就是几个人研究东西,那有那么多麻烦啊。”李孔荣终于恢复了正常,可心里已经将复兴社骂了几百遍,他以后再也不敢在这里谈要事了。
“汉盛老弟问你个事,你对复兴社怎么看?”许伯洲问道。
“这个自然听过。”李孔荣道,
“我看老弟也是一个明事理的人,那何不加入复兴社呢?”以前两人只谈风月,现在借着严济慈这个由头,许伯洲终于说出了长久以来的想法。他怕李孔荣不同意,又道:“复兴社就是蓝衣社,是最忠诚党国、最忠诚领袖的一部分人,委员长对此是完全清楚也完全支持的。老弟天纵英才,如果入社何愁不能驰骋大洋?何愁不能早早过了那个坎,做个海军少将。”
许伯洲说的时候,李孔荣眼睛发亮,不过待他说完却道:“闽人最重乡谊,我要是入了复兴社,那海军这边肯定是混不下去了,少将或许能做,可驰骋大洋却是不可能了。”
“还有电雷学校啊!”许伯洲道,“电雷学校欧阳格出了事,已经乱成一团粥了,老弟要是能入社,肯定是电雷学校校长之不二人选。电雷学校现在就有鱼雷艇,以后订购几艘潜艇也不在话下。再说我国海军从北伐以来就没完全统一过,抗战后肯定要四海归一的。老弟不抓住这个机会,以后肯定要后悔。”
“还是不行。”李孔荣假装想了一会,然后又是不舍的摇头,他道:“海军是不介入党派纷争的,我要是入了社,福州老宅肯定要被人放火烧了,祖坟也保不住。”
或许是李孔荣的不舍让许伯洲看到些希望,他道:“老弟啊,老宅烧了可以再建,机会没了还可以有吗?”
“可以有啊。老宅祖坟还在,子孙就还在,子孙还在,做到将军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要是老宅烧了,祖坟被人泼了东西,以后还怎么升官发财?”李孔荣认真道。“我们这一辈辛苦,不就是为了传子传孙,让后辈过的好么。”
许伯洲说的是李孔荣的机会,李孔荣说的是子子孙孙,其中蕴含的意思再清楚不过:领袖终究会死,江山也会改色,谁能算到以后的事?只要李家人丁旺盛、繁衍不息,何愁过的不好。
“老弟啊!”许伯洲本来想哼一声走人的,可两人毕竟很熟了,他批评道:“你这种封建落后思想要不得。”
“那兄长不生儿子?”李孔荣一句话就让他哑口无言,他是生了四个女儿才生的儿子。“官做的在大,钱再多地再广,我们也花不完用不了,到时候还不是传给子孙?所以说天大地大,子孙最大,效忠谁都不如效忠子孙。”(未完待续。)
第八章 交代
许伯洲被李孔荣辩驳的哑口无言,可心中却对闽系海军又忌讳了几分。以当下的情况,那就是效忠校长有前途,背叛校长没好果子吃。可海军从杨树庄时代开始、从北伐开始,就独立于党国之外——别看海军武官室,海军司令部都挂着党旗,可党部一直没进海军,李孔荣这些个海军军官,这些所谓的国民党员,他们懂三民主义?他们熟记校长教诲?他们不过是披了张国民党的皮而已。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何谓党国?党就是国,国就是党,爱国就要先爱党,爱党就是在爱国。抨击党就是抨击整个国家、敌视整个民族,不服从党就是不服从国家、和整个民族做对。海军这样一支重要的军事力量,居然一直没有党部,不服从党的领导,那就是大逆不道、罪大恶极!
电雷学校举办的初衷就是为了将闽系海军取而代之,可恨欧阳格不争气,几次都没有给予日军重创,反而让闽系海军立了大功。既然外部取代变得艰难,那从内部渗透分裂或许是一个好办法——在与复兴社其他人谈论海军时,大家都持这个想法,即继续在海军中设法发展复兴社员,而作为海军大量军官聚集的德国,就最值得重视,可惜的是,截止到现在,许伯洲都一无所获。
劝诱不成的许伯洲待了一会打了个哈哈就出去了,李孔荣虽然察觉到了海军武官室不安全,可也是下班时间才离开那里,他没去天津饭馆,而是找了一家德国菜馆。
“德培兄,海军武官室被监听了,你知道吗?”先草草吃了一些东西,李孔荣开始说话。
“什么!”钟前功大惊,“有这样的事情?他们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
“他们是复兴社,有什么不敢的。”大半年的朝夕相处,对钟前功李孔荣已经非常了解——一个很平常的富家子弟,当然,所谓的富家在整个国际逐步融入世界经济的过程中,是逐渐没落的,而从表面上看,那就是原来的产业渐渐衰败,一年不如一年。正因为如此,他读过私塾之后又去德华大学分部汉口上课,去建筑事务所景明洋行做工,他或许认为亲近洋人是振兴家业、获取前程的好办法,毕竟自上海开埠开始,买办们就是这样起家的。
可惜,北伐一声炮响,汉口租界居然被‘革命群众’占领了,世界似乎变了个样子。随着北伐的胜利,1930年黄埔军校第八期在武汉开班,此时步兵操典改成了德式的,钟前功便成了军校的编译员。这算不算是一种投机?李孔荣觉得是,即便钟前功糊里糊涂的进了黄埔军校,那也是他潜意识在投机。此人是顺着大势在走的,他不是一个人,老家咸宁还有一大家子人,一大家子人都指望他能出人头地。
“那……”钟前功哑然,他在武官处日久,自然清楚复兴社的作风。只是他不是复兴社的人,青年学生除外,三十八岁的翻译要想进复兴社真就没那么容易。
“以后小心些就是了。”李孔荣点上了烟,他转移到另外一个话题,道,“记得今天那个严教授吗?”见钟前功点头,李孔荣接着道:“他马上要回国,我准备让你随他回去一段时间。”
“……”派钟前功回国的事情李孔荣想了很久,可身边也就只有他了。
“你是回去公干的,地点就在上海租界。”李孔荣道,一边打量着钟前功的神情,看出了他的高兴,也看到了他的不安,“海军部需要招收一大批研究人员,教授、技术专家什么的,严教授回国会帮我们找人。你呢,就是审核这些人的资历,审核通过就安排他们来欧洲,记住,除非意外,家人暂且不要随行,因为这些人到了欧洲还要试用,如果试用不合格,那就要退回国内去的,一家人这么折腾,不说浪费川资,路上出了什么事情也不好。”
“可我……可我怎么审核那些人?”钟前功对工作的性质已经很清楚了,不安心理已经放下。他此前以为李孔荣对自己不满意才安排自己回国的,既然长官没有不满意,那就担心干不好工作了。相处几个月,他对李孔荣的工作作风很是了解,在他面前,是不能打马虎眼的。
“审核很简单,主要看能力。第一看学历专业,每个来你这里的人,都要求填写一张简历,简历上会标明毕业院校、专业。我会给你一份匹配表,一个岗位有哪些专业对口,哪些专业不对口。这一点上,你只要验明对方的毕业证即可。
第二看资历,这些来你这的人,有些在学校教书,有些则在研究所上班。你要看清楚他们自学校毕业后都干些了什么?有些人光鲜吃香,热衷社交事务,专做一些和专业不相干的事情;有些则默默无闻,一直在研究一些和专业有关的东西。前者,老本吃的差不多了,不要也罢,后者学历差一些,可苦心专研,未必不能成大器,奈何没有机会罢了。
第三就看动手能力。他如果能有证明自己专业能力的东西拿出来,比如自己造的小发明、小仪器,哪怕是自学成材,也是可以用一用的。
简历靠对方填写、资历靠你询问,动手能力可以在他来上海之前电报里要求他携带前来看看。再一个办法就是考试,不同的专业会事先准备不同的试卷,有些毕业太久忘的太干净,那就没办了。最后一个……”李孔荣看着钟前功,想到他读过德华大学,也在洋行干过,稍微有些放心,他道:“这就是你的判断了,你社会阅历也不浅,对方是不是干实事的人,应该也能看出来。但切记海军部不是救济所,招人进来是做事的,而且这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的,更不是名利场,那些有名无实的咋咋呼呼跑进来,肯定是要坏事的。”
李孔荣说完审核的几个要点,又想起严济慈所说的**,再补充道:“今天严教授问了我一个**能不能进来的问题,我的回答是不能,因为上头不允许。你审核的时候也要注意这个问题,**不计较,就是国民党,只要不能干实事也一个不要。”
“明白!”钟前功点头,他之前对审核没底,现在听李孔荣说了这么多,倒觉得心中有数了。
“国内前往上海的来回路费由你支付,在上海的食宿也由你安排,审核通过,来瑞士的船票也由你订购,人要你亲自送上船。”李孔荣道:“至于审核通过试用期的到手薪资,就暂定在一百五十国币到两百五十国币之间吧。我回头给你个表,到时按表对号入座即可。”
“明白。”钟前功再次点头,他转到海军后,工资虽然从陆军少尉的五十四块转变成了海军中尉的一百二十五块,可对研究员的高薪资并不眼红,这些人大多都是留过洋的。
“严教授那边是严教授那边,你是你这边。说的更具体些,严教授只是帮你招人的帮手而已,他有推举权,但没有决定权。只是文人都讲究面子,他的面子一定要给,无非是多花些钱罢了。”李孔荣最后又阐明他和严济慈的权限范围,生怕他搞不清楚状况。
“要是,要是严教授执意推荐一些人来呢?”钟前功也担心这个问题,他只是副官,可人家是教授,正常情况下当然是听教授而不是听副官的。
“那就看这些人是否合适,如果不合适,那就推给我,我来唱黑脸。”李孔荣道。“你也记得严教授只是你找人的一个帮手,上海学校众多,你可以自己主动去找,比如,国内出的一些学术期刊你可以去看看,上面总有一些人合适的,这些人你可以一个一个找上门去,再就是审核的时候你总会和那些人交谈,他们对本专业的人才肯定比我们更清楚,你可以和他们交朋友,既然是朋友了,那很多东西就好问了。”
“明白了。”钟观光再次点头,他觉得无处着手的事情经李孔荣这么一说,顿时豁然开朗了。
“还有,陆军的人能挖就挖,但不要做的太过分。”李孔荣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自己的安排并不妥当,爱国的人才全都跑到大后方去了,钟前功在上海又能招到什么人?真正能招到人的地方应该是重庆,可重庆……,这是私人项目,海军部问起来自己该怎么说?每个月五百马克连一张船票钱都不够。难道要把事情推到孔祥熙身上?或者干脆放在昆明,严济慈不是说清华这些学校都要迁到昆明去吗。
考虑完一会,李孔荣道:“还是换个地方吧,你去重庆,那里是陪都,后方的人才都汇集在那而不是上海。昆明也要去,很多大学都将迁至昆明。”
“明白。”地点在哪对钟前功来说无所谓,重庆还离他的家近一些。
“因为资金的限制,前期的人数控制在一百人以内。”李孔荣说了人数。他感觉国内与项目有关的专业人才,也就只有这么多人了,再多可能就是学生。与其如此,还不如在欧洲招聘留学生,这也能省下几十英镑的船资。“好了,大概就这些,你把我的说这些复述一遍。”李孔荣再次点上了一只烟,等着钟前功复述。
复述是没有问题的,钟前功此前听的很认真。待他说完,李孔荣又道:“培德兄,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吗?”
“长官是要请专家制造武器打日本人。”钟前功道。
“那你知道那是什么武器吗?”李孔荣再问,他觉得要给钟前功一些使命感和自豪感。“不知道是吧,那我就告诉你。这些武器是划时代的,就如飞机这种划时代的东西一样,所以,你务必要保密!另外,这些绝密项目的资金并不是来自海军部,而是来自最高统帅部,可最高统帅部也仅仅知道这些钱由财政部下拨了出来,不知道这些钱是用于什么项目,所以,你回去之后不必去海军部述职,你现在还在工作中,工作完成再做述职。我这边会给部长,还有军械司的林将军去电,让他们尽量协助你在后方的工作,但他们不能干涉你的工作。”
“长官,那我,那我对外应该怎么说?”又是‘划时代’又是‘绝密’,钟前功神色变得更加凝重,他既想完成这项重要任务,又担心自己会做错。
“你就说你是海军军械司的,项目是海军部的,这点我会跟部里说好。”李孔荣道,他打算利用孔祥熙和陈绍宽之间的不通气,欺上瞒下一次。“因为要招人,项目当然可以对外说,但不能大张旗鼓的说,免得日本人破坏,我可不希望里面有间谍进来。”
“下官一定注意,防止日本人破坏,也绝不让间谍混进来。”钟前功当即表态。
“很好!”要事总算交代完了,李孔荣开始喝咖啡,喝了几口他又道:“任务的时间大概是一年左右,完成之后我会向部里为你请功,军衔也建议晋升为上尉。这只是第一步,这个任务之后还有其他任务,技术情报科的编制是一个上校科长,一个中校科员……”
钟前功吃饭比李孔荣慢,李孔荣交代完那些事情后他本来在吃剩下那半块牛排的,李孔荣一提中校科员,他牛排就吃不下去了——他如果能成为中校科员,那退役很可能将以少将军衔退役,这就是将军了。钟家出过将军吗?没有。钟家如果出了个将军……
无尽的想象中,钟前功中尉的心变得火热火热。李孔荣感觉到了他的这种变化,窃喜自己找对了办法——破落的富家子弟,开始在洋行工作,革命成功后投身革命队伍,总是有那么点投机意味,这种人正常情况下是认好处的。不过,那些革命前投身革命的,也不是没有潜在的投机意味,他们和钟前功相比只是家境更破落、境况更逼人罢了。
既然要有自己的舰队,那应该有一帮靠得住的人。海军世家的太子.党他觉得未必顶用,这种顶用不是技能上的,而是信任上的。他们如果不顶用,自己又该怎么打造一支彼此信任、可互相托付后背的舰队呢?(未完待续。)
第九章 微波炉
李孔荣答应第二次早上送预测结果到总理府,不想第二天就是圣诞假期,他打电话到总理府找戈林时,却被告知要他前去戈林的公寓。于是,他不得不来到了郊区,带着孔祥熙早前遗留在德国准备送给德国政要的礼物。
“哦,是个女孩?”来到郊区后,李孔荣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公寓,这是一座贵族城堡。经过十几道门后,奢华的会客厅里,李孔荣见到了一身休闲打扮的戈林。看到李孔荣‘预测’的结果,他有些遗憾。“如果这是错误的……”他问,眼睛眯成一道缝。
“任凭阁下处罚。”李孔荣面对戈林还是有自信的,他毕竟不是希特勒那样的鬼才。
“那她会在几月出生?”戈林追问道,不知道是因为怀疑还是想知道更多。
“六月的第一个星期,阁下。”李孔荣心里捏了把汗。幸好他还记得有人在军坛里调侃过戈林的小萝莉女儿,当时还争论这个小萝莉的年龄。
“埃米,这个来自东方的预言家说我们的孩子将会是一个女孩,而且她会在六月的第一个星期出生。”戈林喊来了他的妻子,埃米·戈林,这是个歌剧女演员,1935年嫁给戈林。
“这是真的?”埃米·戈林半信半疑打量着的李孔荣,而李孔荣见她过来立即起身抚胸鞠躬,然后又使了一个眼色给跟班钟前功,钟前功立刻将礼物捧了过来。
“美丽的夫人,祝愿您圣诞快乐。”李孔荣说着蹩脚的敬语,小心的送上了礼物:一份是清初的山水古画,另一份是苏州的刺绣,这都是送希特勒不成淘汰的。
外国人的习惯是当面拆开礼物,看到五彩的丝绸上绣着精致的花鸟,埃米·戈林满脸微笑,她还拿在身上比划了比划,感觉非常合适,之前男孩女孩的问题马上就遗忘了。而戈林喜欢古董,但对东方的山水画毫无概念,他在意的是自己的夫人有一件喜欢的礼物。
“李,你们的领袖似乎并不想和谈?”埃米·戈林走后,豪华古典的客厅里,戈林开始说话。
“也许。”常凯申的态度是瞒不了聪明人的,更何况是戈林之流。“政府无法承受失去华北的舆论冲击,我国领袖对此有很多顾虑,而日本,他们希望中国成为他们的印度。”
“可总比成为苏联的加盟共和国好。”戈林微笑道,不知道是善意还是警告。
“阁下,我会向我国领袖转告您善意的忠告。”李孔荣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得先应承下来。“但我不得不重申的一点就说,我国政府不管是领袖还是士兵,都对希特勒元首阁下、阁下、以及德国普通百姓都抱有好感和由衷的善意。我们期望在德国的帮助下,中国能改变当下的局面,成为一个东亚的强国,届时,不管在经济上还是在地缘战略上,贵我两国都有更密切的利益。”
“但那是中日战争结束之后的事情。”戈林微微点了一下头,“你们和日本都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希望两个朋友不要发生战争,因为这样就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苏联得利。”
“如果日本同意我方转告的条件,或许就能结束战争。”李孔荣扯到了昨天的应对,不过让戈林意外的是,他又说道:“但我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即使日本政府想停战,日本陆军的官佐也未必会停战,更具体的说,日本政府无法控制他的军队,九一八事变起就是明证。”
“如果是这样,那我将命令经济部停止对华出售军火。”戈林又旧事重提了,事情似乎永远是这种僵局。在中日之间,德国必定选择日本而抛弃中国。
“阁下,我国本来是德国的朋友,哪怕在对苏战略上没有帮助,也为德国工业提供不可或缺的原料。逼迫自己的朋友,然后让他去依靠自己的敌人,这真是一件很不聪明的事情。而日本占领我国后,并不会照顾到德国的利益,特别是经济利益,因为日本会迫切希望能靠压榨我国而弥补战争损失,德贵国在此过程中只会一无所获。也许阁下认为这些经济利益并不重要,可实际却是无比重要的,缺少足够的有色金属,只会影响德国的军队作战。”
“德国并不会发动战争。”戈林重复着希特勒的谎言,但在他看来却未必就是谎言,他本来就仅仅崇尚军事威胁而反对发动战争。
“阁下,战争不是谁发动的,而是各种矛盾顺其自然的产物。”李孔荣并不想深究谁发动战争,他只是希望戈林清楚一旦爆发战争有色金属储备的重要。“有色金属储备对战争的作用至关重要。如果贵国停止军火输华,那我国自然会停止矿物输德。而日本在短期内无法占领盛产钨、锡、锑的湖南和江西,这对贵国的是很不利的。”
“世界上并不是中国才盛产这些矿产。”戈林话语里有了些不高兴,他感觉这是一种威胁。“我们可在其他国家寻找这些矿产。”
“是的,但盛产这三种金属的国家一是英国殖民地、二是苏联,其他国家也许会有一些少量的开采,可需要外汇购买。”李孔荣耐心解释道,无一丝火气。“失去中国对德国工业非常不利。中日停战也并不是没有可能,当哪一天日本觉得战争毫无意义、底下的官佐也功成名就时,中日就会实质性停战。现在是日军在咄咄逼人的进攻,而我们只是疲于防守。”
“实质性停战……”戈林念叨着这个词语。
“是的。要想停战其实很简单,就是我**队抵挡住日军的攻势,同时日本政府也觉得疲惫不堪,这在长江下游不可能实现,但在在长江中游能实现。那时候中日就会停战,贵国依然还有两个朋友。日本,退出海军条约后,他在整个世界都是孤立的,他们再怎么抗议贵国支持我国都还会是贵国的朋友,而不可能是贵国的敌人,他难道能和苏联结盟?这样做他能有什么利益?他能和英美结盟?这样做英美又有什么利益?
他只能是贵国东西夹击苏联的帮手,不过这个帮手并不可靠,他们厌恶难以居住的西伯利亚,喜欢遍地石油大米橡胶的英美南洋殖民地。国际政治中,小国指挥大国、小国控制大国的例子比比皆是,贵国万不可再犯二十年多前威廉二世的错误,因为盟友而牵连进一场与整个世界为敌的战争。”
德国在中日之间自然选择更强大的日本,李孔荣的观点则是德国选择日本没错,但不应该迁就日本,而是应该压迫日本,让他接受德国支持中国的现实,进而控制日本,原因是日本别无选择。这倒是一种新奇的说法,戈林看着李孔荣沉思了一会,道:“真的是这样?”
“完全是这样。”李孔荣点头,“日本不是意大利,日本即使背叛对德国也没有太大的利害关系,而日本和苏联的仇恨早在几次大战中就已凝聚;轰开日本国门的就是美国人,所以他们敌视美国;英国虽然很早是盟友,但在华盛顿会议上英国为讨好美国将日本抛弃,他们因此痛恨英国。
或许仇恨可以被利益掩盖,可日本现在想建立的是一个由日本领导的亚洲,这方面,英美苏三国都是他的敌人。不是贵国有求于日本,而日本有求于贵国。他们最希望的局面和上一次大战很类似:上次大战是英法美击败德国,然后日本接受继承德国在亚洲的殖民地;这一次他们是想德国在欧洲击败英法,日本接受英法荷在亚洲的殖民地。”
李孔荣说的很慢,说的同时还要想这些话对戈林、对德国,乃至对二战进程的影响,不过想到占领英法荷殖民地是轴心国对英法宣战的必然结果,而日本占领英法荷殖民地的时候画蛇添足——担心美国以菲律宾为基地切断日本和南洋的联系,因而用航母编队奇袭珍珠港,对美妄图以战促和。只要这一点不改变,那最少亚太地区的二战进程就不会改变。
“我会仔细考虑你的建议。”戈林对外交并不精通,或者说,国社党所有人对外交都不精通,包括希特勒。他说完抬起眼睛:“但你要清楚,在中日两国交战的情况下,德国很难将潜艇交付给中国。”
戈林说完就让管家送客了,李孔荣背后一片冰凉。此前他担心自己的言语干扰历史,背心出了一身汗,而戈林最后的忠告一出,那些热汗瞬间转冷。他出到城堡外面被风一吹全身打抖,待坐到车上,这才赶紧点上一只烟,连吸好几口才觉得有些暖意。
钟前功见他如此,不安道:“戈胖不高兴了?”
戈胖子是李孔荣最先叫出来的,然后大家跟着叫。听钟前功说戈胖,李孔荣笑了一下,身上又抖了几抖,“戈胖很高兴,他最后还给了我一个忠告,算是报答。”他说完又狠狠的抽了一口烟,再道:“其实只要不是犹太人,除希特勒以外,这般纳粹还是很好打交道的。”
李孔荣抖的厉害,钟前功听他一切顺利,倒放下担心安静开车了。李孔荣坐在车上一直抽烟,然后慢慢思考着戈林最后那句话的意思。看来,德国内部已经被日本人说服了,即在中日交战时,不准备将订购的那两艘远洋潜艇交付给中国海军。这是他之前就猜到的,可现在得到戈林的确认,顿时让他的心跳了几跳,无所适从。
这条消息要报告给海军部吗?即便戈林说的真的,也无法改变德国人的这一决定吗?这对海军留德军官士官的培训将有何影响?难道,真的要把那两艘潜艇偷出来,又怎么偷出来?这些问题一直在李孔荣脑中盘旋,一直到他送走钟前功、苏珊·埃斯波西从慕尼黑回来。
“我必须休假,必须重新过一个圣诞节!”变成试用员工的意大利女人一见到李孔荣就抱怨,为了和施密特谈收购,她整个礼拜都在慕尼黑度过。
“我要的东西呢?”黑心老板只管工作成果,哪管员工死活。
“已经委托铁路公司运至柏林,还有一切资料。”苏珊继续抱怨。“我必须休假,要回一趟佛罗伦萨。”
“花了多少钱?”李孔荣还是没听到她的休假请求。
“六万五千马克。”苏珊答道,“另外每年还需要资助他两万马克。”
“资助他?”李孔荣没想到谈来谈去还是资助,可想到资助可以爽约,也就无话可说了。“你可以休假,也可以回佛罗伦萨,但你要准备好去一次日本。”
“日本?”苏珊瞪大了眼睛,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活动范围是德国,没想到回去日本。
“当然是日本,日本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东西,我需要你想办法从日本海军技术研究所买回来、或者偷回来也行。”李孔荣道。“不过这显然要比上一件事情麻烦,去日本之前,你必须在意大利结识几个政要,然后让这些政要介绍你去日本,这样日本人才会重视你相信你。当然,你还应该找一两个助手,最好是懂得无线电短波的,不过不需要太懂。”
“日本海军?这是间谍行为。”苏珊对去日本并无反对,她要是怕出门就不来德国了。
“也许是,可日本海军并不在重视这个项目,你可以先认识负责研发的日本人,他会说德语,曾经在德累斯顿大学留学。如果没有机会,那就和他保持朋友关系,直到日本人抛弃这个项目,然后当你的朋友满心失望时,你再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他没有失败,再想办法把它买下来。”李孔荣大致介绍着获取日本多腔磁控管的套路,感觉这件事并不难。
“那我……”苏珊不清楚李孔荣为何什么都知道,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那我以什么理由购买?”
“什么理由?”这倒是个问题,李孔荣想了一下,笑道:“你就说你要造微波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