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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贰零肆柒     血海孤狼txt下载     血海孤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范进上架

    范进码完字、收了一堆推荐票带回家,母亲、妻子俱各欢喜。正待烧锅做饭,只见他丈人胡编,手里拿着一副大肠和一瓶酒,走了进来。范进向他作揖,坐下。

    胡编道:“我自倒运,把好几个推荐位给与你这丢脸的扑街,这几个月来,不知累了我多少。如今你字数也够了、推荐也推不动了、扑街也扑定了,下个月就安慰上架吧,我所以带个酒来贺你。”

    范进唯唯连声,叫浑家把肠子煮了,烫起酒来,在茅草棚下坐着。母亲自和媳妇在厨下做饭。

    胡编又吩咐女婿道:“你如今既要写文,凡事要立起个体统来。比如我管的作者里,都是些正经有脸面的人,又是你的前辈,你怎敢在我们跟前装大?若是那些没签约的、只会骂人不敢自己写的,不过是平头百姓,你若同他拱手作揖,平起平坐,这就是坏了起点的规矩,连我脸上都无光了。你是个烂忠厚没用的人,所以这些话我不得不教导你,免得惹人笑话。”

    范进道:“岳父见教的是。”

    胡编又道:“亲家母也来这里坐着吃饭。老人家每日小菜饭,想也难过。我女孩儿也吃些。自从你这丢脸的家伙开始写扑街文,这几年,不知猪油可曾吃过两三回哩!可怜!可怜!”

    说罢,婆媳两个都来坐着吃了饭。吃到日西时分,胡编吃的醺醺的。这里母子两个,千恩万谢。胡编横披了衣服,腆着肚子去了……

第八十六章 破产

    陈绍宽的决心听得诸人精神一振,一二八时大家都说海军卖国,不想这一次海军真是豁出去要和日本人死拼。心中无比满意的常凯申正要说‘我很欣慰’云云,可犹在思考如何应对日军登陆攻势的白崇禧继续问道:“那请问陈部长,这条海防线能支撑多久?杭州湾北部海岸延长,其他海岸情况如何,日军有没有从其他海滩登陆的可能?”

    “这条海防线能支撑多久在于沿岸炮台能支撑多久,而炮台能支撑多久又要看其能不能抵御日本海军急降下轰炸机和舰炮重弹轰击。按海军部的初略估计,最少能坚守一个星期吧。”陈绍宽照实道,没有夸张也没有谦虚。

    一个星期之说让常凯申失望,却让徐永昌、何应钦等人喜出望外,不想陈绍宽又补充道:“不过这是考虑到日军从别处未设防地区登陆迂回作战的情况下。”说到此陈绍宽转身指着地图道:“根据海军部的测量查证,杭州湾北部这些海岸……”

    陈绍宽面容严峻,对杭州湾北部登陆地点的探查海军部可是专门抽调了骨干,以确定最佳的布雷地点,甚至还根据潮汐、历史水文资料研究过日军可能的登陆时间和登陆地点。若是平时,这种做法肯定值得称赞,可现在,不知‘内情’的陈绍宽等于在帮李孔荣的倒忙。

    “……从杭州弯新仓到澉浦段,这是绝不适合登陆的;海盐到乍浦段,虽然可以登陆,但因为海滩狭窄,即便登陆,也不会超过一个师团,且海盐只有东西走向的沪杭公路,境内并无其他北上的公路铁路,日军所登陆的这个师团难以往纵深发展。而漴缺往东,也就是拓林以东到南汇这一段,这里海域暗礁浅滩极多,岸上也无通往内陆的公路,即便登陆兵力也应该在一个师团以下。

    全公亭到漴缺这段海域就不同了,这里距杭州湾窄口较远,潮流为北岸贴岸流和金山深水槽潮流所控制,属于非半日浅滩型潮流,昼夜之间有两高两低潮汐现象。虽然此处海岸坡度平缓,水浅涂深,岸边还有护岸璧、鱼栅等障碍,运输船队需在距岸三四海里的地方选定泊地,但如果趁半夜涨潮时运入部队,天亮后发起进攻,就能避免登陆不易的情况。日海军对我国沿海水文资料早有研究,这一点不可能不清楚。

    再则是全公亭到漴缺段有三条公路一条铁路,便于日军登陆大军往纵深推进,且我军在这一段只有第62师一个师的兵力驻守,海军又只修筑乍浦炮台,日本若要登陆,假设情报未走漏,肯定会选择在这十五海里登陆而不是其他地方。

    说到坚守时间,海军其实有不少担心的地方,但最担心的就是日军从其他海域登陆后迂回包抄岸上炮台。近百年来,岸上炮台之所以失守,绝大多数是被敌军侧翼迂回,所以海军只能保证坚守一个星期。”

    根据杭州湾北部海滩的情况,陈绍宽几乎指出了岸防要点,这听的常凯申几个人有喜有忧。常凯申喜的是海军早作了准备,忧的是明天日军就要登陆,再布置已经来不及了。而徐永昌等人忧的是日军登陆己方撤退不及难免被围,喜的则是时间上来不及,常凯申只能选择放弃上海,依靠海军抢出来的一个星期时间让国.军撤退至吴福线、锡澄线逐次抵抗。

    “据可靠情报,日军明日就要登陆了!”白崇禧深深的呼了口气,“海军务必要坚守一个星期以上,好使陆军平稳撤退到吴福线。”

    “明天就要登陆?!”陈绍宽大吃一惊,他看向常凯申等人,很不相信。

    “是,情报显示,倭寇明天登陆。”常凯申无奈的摸了摸光头,想着该如何布置国撤退。

    “不可能!”陈绍宽大力的摇头。“日军不可能明天登陆。”

    “什么不可能?”常凯申死死盯着陈绍宽,心中又燃起些希望。“厚甫你说。”

    “海军花了几万国币买沙糖、买胶鞋、买香烟,还答应战后炮台上的木头钢筋沙石都不要,这已经把金山卫附近的农民全收买了,陆战队士兵也四处便装监视陌生人员,还抓了几个自己人……”陈绍宽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戴笠,陆战队抓的其实是忠义救**别动队,这是戴笠的部下。“海军可以保证日军并不清楚金山卫沿海布雷之事。既然消息未曾走漏,日军为何不等到初三日天文大潮时半夜登陆呢?”

    “初三日天文大潮?”常凯申追问道,“初三是哪天?”

    “报告委员长,初三是11月5日。这是最近数月潮汐最大的一天。金山卫海岸水浅涂深,潮水越大越利于登陆。且涨潮时间是在半夜两点,日军肯定是一点前开始定锚装船,两点开始上陆,先期登陆之部队夜间于浅滩处等待,天亮后再发起进攻,这是金山卫登陆作战的最佳办法。如果布雷之事没有走漏风声,我想不出日军还有其他什么理由明天登陆。”

    “真是这样?”常凯申眼神发直、全身僵硬,宛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只要海军布雷之事没有走漏风声,日本人要登陆肯定是这样。”海军的专业能力不容怀疑,陈绍宽当即就顶上了。

    “校长,情报上只是说预计明日登陆,不是说明日一定登陆,对方也不在登陆舰队里啊。”明白常凯申心思的戴笠也插了一句,顿时让徐永昌、何应钦、顾祝同三人拉下了脸。

    “白副总长,如果倭寇11月5日凌晨登陆,三天时间,我军有哪些部队可以增援金山卫。”想通此节的常凯申无比庆幸的摸了摸光头,两只手心里全是汗。

    “报告委员长:28军的62、63两个师、枫泾的第79师、松江的第55师,浦东的第56师可调动。只是……”白崇禧沉吟了一下道:“只是这几个师装备极为落后,火炮、重机枪严重不足,战斗力贫弱,恐怕难以抵挡日军攻势。是否能先命令左翼军收缩防线,暂且撤退,同时抽调几个师在枫泾、松江等地……”

    “这我知道。”已经坐下、军容一丝不苟的常凯申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他其实只有一个打算:战事是从8月13日开始的,日本人叫嚣着要三个月灭亡中国,那就在上海打他三个月——让战事于11月13日结束。如此可狠狠的给日本人一记耳光,且那时候九国公约会议早就开始,要是还有部队余力,那就再坚持一段时间。历史上他坚持到11月8日就坚持不下去了,可现在局面却截然不同。

    “我军已经完全清楚倭寇之作战计划,海军尽忠职守、报效党国,已在倭人登陆沿岸用近三个月的时间布雷建筑炮台。以杭州湾北部的情况看,登陆的日军最多是两个师团。仅凭你刚才所说那些,我们已经有了六个师,坚守之后会有更多部队调来,还有海军炮台协助防守,这样都难道不能坚守两个星期?”

    常凯申问出的话让白崇禧难以作答,己方关键是有备而战,日军猝不及防登陆肯定会延后,一旦延后将那就会有更多部队增援,以常理估计海防线肯定是能守住的。

    常凯申说服完白崇禧又看向陈绍宽,他道:“厚甫啊,如果岸上炮台保证不被倭人迂回包围,海军能不能坚守两个星期后在撤退?”

    “这……”陈绍宽此时也发现常凯申和诸位部长战策不和,一个要守一个要撤,而海军又夹在两者之间。他谁也不好得罪,只好道:“报告委员长,如果保证炮台不被日军迂回,同时炮台能经受住炸弹和重炮轰击,海军肯定可以守两个星期。只是,”他看了徐永昌何应钦一眼,再道:“卑职认为两个星期全然不够,要想上海的陆军安然撤退,海军最少要坚守三个星期以上方能达成此目的。卑职就担心日夜炮击下,炮弹会不够。”

    “炮弹会不够?”常凯申笑了,这是什么理由。

    “是,海军部的军费……”陈绍宽不好往下说,只在此点了一下。“乍浦炮台的那些大炮较为老旧,每门炮炮弹在几十发上百发不等,全公亭到漴缺这边稍微好一些,但每门炮炮弹也仅仅两百余发,一旦日舰抵近与我炮战,料想炮弹很快就会打光。”

    “哪里不是布了水雷吗?”常凯申有些不高兴了,“你刚才还说可以放飘雷。”

    “报告委员长,飘雷只能在合适的时候放,日舰熟知我国各地海文情况,不可能不知道潮汐海潮钟点。”陈绍宽道。“日舰迫近我不开炮,日舰便破坏雷区,若开炮,我又耗费弹药。金山卫这一带最大口径的炮是150mm,若日本战列舰来,我方并不能对其造成多大伤害。”

    “你刚才不是说有八英寸的炮吗?”常凯申不喜之意更甚,声音顿时高了起来。

    “八英寸的炮安置在乍浦炮台了,四门炮总共只有八十九发炮弹,只能安置在乍浦。而且这炮太老了,射程仅仅只有八千码。”陈绍宽无奈道。

    “那其他地方的要塞炮呢?”常凯申还不死心,“为何就不能调过去?!”

    “报告委员长,要塞炮调过去肯定会打草惊蛇,海军之前的设想仅仅是延缓日军登陆,掩护陆军撤退,并没有长期坚守金山卫的计划。而要想长期坚守,就必须要修筑大型炮台,海军没有那么多材料和军费,金山卫的炮台都是临时性的。”陈绍宽说着说着,话又绕到军费上去了。确实,修炮台的钢材是江南造船所数十年积存的钢材,现在反正造船所要内迁,海军名存实亡,就全留运至金山卫了。

    常凯申本来听到陈绍宽说不打算长期坚守很生气,可听说海军军费物资不足修不起大型炮台,目光又瞪向了何应钦。可瞪何应钦也没用,参谋本部曾经多次前往金山卫、唐生智还不辞辛苦,亲自涉水视察,可每次的结果都认为这一带水浅涂深,船只靠岸困难,遂认为此地不利登陆。

    可陆军怎知海军的事?潮涨潮落,每次视察选的都是退潮之时,根本就没想到涨潮时、涨大潮时船也只可靠岸。且半夜上陆,天亮进攻,登陆并不费事。既然金山卫被多次被认为不利登陆,杭州湾北部的防守重点自然是乍浦。海军要在乍浦修炮台,军政部、参谋本部当然同意,可要在金山卫修炮台,不说现在战略物资紧张,即便物资不紧张,军政部也不可能把钱丢到金山卫,那里可是多次被认为不可能登陆之地。

    常凯申只发愣,会议室很快就沉默了,只有外面的电话是和电报铃声若有若无的传进来。会议开了四十多分钟,外面的钱大钧已经拦下了无数电话电报。确实要快些决断,撤也好守也罢,都要尽快拿定主意,时间不等人。

    “我考虑了,还是应该守到十三日再行撤退!”良久,常凯申吐出这么一句话。

    此言一出,徐永昌何应钦等人对视几眼,最后还是资格最老的徐永昌开了口,他道:“委员长,海军现在只是布了水雷,炮只是装好了炮座。万一日军收到消息,明天晚上,甚至今天晚上就登陆我们该如何是好?”

    “水雷已经有了,就是没有大炮,也能阻倭寇两三日。”常凯申坚持道。“适时大炮和援军皆可至。我军此役知己知彼,肯定打得赢。”

    “增援金山卫就要抽调现有部队,现在左翼日军攻势惊人,万一……”徐永昌说出自己的另一个担心。大战已近三月,一个师接一个师填了进去。之前还能轮战,现在连轮战都不能了——后来的军队训练、武装都太差,一换防防线就崩。现在的做法是不换防,直接将援军打散编入主力师,如此防线才堪堪稳住。精疲力竭下还要抽走兵力,左翼崩了怎么办?

    “左翼收缩防线即可!”常凯申固执道,脸上则青筋隐现。“上海必定要打足三个月,让倭人三个月灭亡我之计划破产!”

第八十七章 了不得

    初冬的暖阳晒在破破烂烂的金山卫城里,这座明洪武十九年(1386年)由安远侯仇成所修筑的卫所早已破烂不堪。好在此城从清初始就分属松江金山两县——东半城属华亭(松江),西半城属娄县(金山),这才使得其在民国十一年没有被卫城乡城人王斌拆光卖尽。

    当时王斌、曹月波等人以垦殖公司为名,买通江苏省府书办,向官地局承购金山卫城全部城基,领了执照便开始拆卖城墙砖石。这种吃祖宗的无本买卖自然是一本万利,只是这座方圆十二里的卫所东半城属于松江,于是一干松江人理论时忽然拽住王斌的西裤,将其从西门拖至东城的孔庙,逼其向‘至圣先师’赔‘败家子’罪。这仅仅是分利不均罢了,此后几经操作,东半城也在东门乡董宋寿朋、北门乡董施济钧的操持下开始拆卖,好在此事已经闹大,拆卖之事最终被松江县制止。

    金山卫城竣工时只是土城,周长十二里三百步有奇,高两丈八尺。周围修有护城河,长十三里三百步,深一丈,宽九丈,并有子河。永乐十四、十五年,倭寇从海上进犯,土城防御力差,一度失守,次年都指挥使谷祥令将土城加高五尺,改切砖墙。城墙上增筑小墙加箭楼,又设门楼、角楼、敌楼、腰楼等,东南西北瞻阳、镇溟、凝霞、拱北四门另筑月城(瓮城),东西前楼再设金汁楼,城外各有吊桥,战时可随意吊放。除此,东南西北城墙下再设南北带闸水关门,以便巡海之船出入,同时护城河也加宽加深。如此竭心极力,待全部完工后,整座城隍楼橹,浑然一体,气势雄伟,故有石头城下第一城之称。

    金山卫城十字街旁的万寿寺后院里,海军金山雷区负责人曾国晟中校仰坐在藤椅上,阳光下几只苍蝇想落在他束着的蓝布大围裙上,不过他一挥手,苍蝇又嗡嗡嗡的飞起盘旋,犹如日本人恼人的飞机。

    曾国晟正在读一本金山县志,看看书里写的,再想起当年的金山卫城,他不由摇头苦笑。此时金山县政府早已搬到朱泾镇,金山卫城西半城基本拆光,只余下破破烂烂的东半城,门楼、角楼、敌楼之类早就不见了踪影,且上面砖石开裂、长满了野草。而城内也就只有百十住户,大半还是些商家,一些地方居然变成了农田。

    虽然,整个金山卫城复原也未必能挡住日军的舰炮、登陆的士兵,可他憧憬六百年前的卫城之战,当时指挥使同知侯端单人匹马闯进被倭寇侵占的卫城,与倭寇缠斗良久、杀敌无算,当倭寇横街拉布要绊倒他的坐骑时,却被他一剑斩断布匹,拉布的倭寇倒了一地……

    仗剑匹马入敌阵,怒斩倭首跃马归——当日读到这,曾国晟中校心里不由冒出这两句诗。不过待看到顺治二年六月二十三日,苦攻卫城三日未果后清军将领李成栋亲自督阵,集中火炮猛轰北水关,关破清兵涌入城内,巷战中守将侯成祖(侯端后人)因马失蹄被擒,其后拒不降清,英勇就义于松江华亭学府前。他又不胜唏嘘,满心哀叹。古今多少事,全付青史中。

    “拱北兄,拱北兄……”一个声音从前殿传过来,虽没见人可一听声音曾国晟就知道是谁来——这是金山县警察局局长张中堂,自从他亮出南京军政部的密令,给了他额外的补贴,此人就全心全意为党国服务了。县内各处设防戒备不说,海面上他也找了一批渔民不断出海探查。这次急急的来,大概是发现了什么。

    张中堂局长确实发现了东西,当然,这不是他发现的,这是他底下底下……底下的人发现的。为了取信,他这次倒把那个叫于阿狗的海崖村民带了过来。“说是看到了日本人冒黑烟的大船,我就带他来认一认。”张中堂见曾国晟站了起来,当即赔笑道。

    “你看到了日本船?什么时候的事情?”曾国晟打量着于阿狗,此人四十多岁,面目黝黑,和他一样是束着块蓝布大围裙,这是金山一带穷人冬天的标准装束了。不过他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一股鱼腥味即便隔得远还是能闻得见。

    曾国晟的国语于阿狗当然听不懂。待一旁的侍从翻译后,于阿狗才道:“今早上,五更天阿拉去还变摸闸网脚(退潮后困于水洼的小鱼),看到一支大船,膏药旗、冒乌烟……”

    于阿狗比划起来,这话他今天已经说了第四遍了。这个原本于登陆当天发现日军的渔民早就听说金山卫城里有人打听海上消息有赏钱。起初他还不信,可十月朝前一天,这个湖南来的曾老爷在卫城里开了流水席,还说要吃三天,杀两百多头猪,吃完还可以带一块半斤重的大块肉走、还有一包糖、一双胶皮鞋。这回他就信了,果然是湖南来的大善人,为母亲作六十寿,来东海做善事敬遥拜观世音菩萨的。

    于阿狗说完自己早上四点看到的一切,曾国晟当即就明了,这是日本海军在登陆测水深。这几日潮水一日比一日涨得高,而自己买通了金山卫一带的农民渔民,外地人入海的全被逐走,日本人搞不清水深——唯有知道水深,知道船大概停在什么位置、涉水登陆要多久,整个登陆计划才好安排。

    心下带着满意,曾国晟对自己的秘书道:“给他一个大红包。”

    乡里乡亲,有些耿直的直接给钱不高兴,以为施舍看不起他,之后曾国晟就改了办法,用红纸包钱,分大中小数等,给的时候说一些客气话,这样的效果比直接砸钱好,也省钱,大家都欢喜。曾国晟这边吩咐,秘书就直接给红包了,另外还加了半斤糖,两双胶鞋。拿着这堆东西的于阿狗千恩万谢,欢欢喜喜的去了。

    打发完于阿狗,曾国晟又亲自犒劳张中堂带来的那两个保安队员,也是一人一个大红包外加一桶百支装的双喜牌香烟,这两人也高高兴兴的去了。张中堂看着抽屉的那些红包很是眼红,大包是二十块,够他一个月工资了。不过这三个月来他得的好处可不是,每个月六千块的特别费,他最少能抽五百块,余下的四百多名警察、保安队员摊,最少的也有十块。

    “拱北兄,这几天日本飞机军舰都来的勤,是不是要打来了?”豪不拘束的张中堂拿起桌子上的烟点着,关切的问,他只希望海军一直这么驻防下去。

    “这事情谁能说的定。”曾国晟不抽烟,只喝茶。面前的这个警察局长他并不是太喜欢,可此人也算是本地的地头蛇,和各乡镇保长里长都熟悉,防谍网花钱是第一,找对人是第二。“仲秋兄,你就别管他们来不来了,前次抓住日本间谍的事情南京很快就要批下来了,到时候海军的陈部长会亲自给你授勋。”

    “这……”一听到授勋,张中堂原本翘着的腿立即放了下来,他压住笑意道:“我只是为党国服务而已,何功之有哉!”

    “有功就有赏,海军在此建炮台布水雷,没有你那几百人护着,早就被日本人摸了个透。”曾国晟客气道。“不过日本人是不会甘心的,你这段时间可要让下面的人小心。”

    “这就请拱北兄放心吧。有我在,这金山县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张中堂打着包票,又觉得日本人打来也不坏,他挂了勋章换个县做局长肯定要比金山好。

    “还有各乡各村的电话线务必要看牢。”曾国晟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陆军在上海的教训他记忆尤深,遍地都是收了钱破坏电话线、给日军报信的间谍,这也是他入住金山卫后四处撒钱收买人心的原因。当地人管你什么北洋政府、孙传芳政府、南京政府,甚至是日本政府,谁坐天下他们都要吃饭,打仗的事情更和他们不沾边。

    “这个晓得。都安排下去了,一人包一段,一个月十五块钱,大伙抢着做。”张中堂笑,此时他警帽已经摘下,里面是个秃顶,笑的时候不自觉挠着头,配上圆鼓鼓的肚子,样子很滑稽。

    曾国晟正要说话,进来的秘书在他耳边低语两句,曾国晟只好道:“仲秋兄,这边还有事,就请兄先到外面随便用些酒菜……”

    “好说好说。我正要去找袁团长喝酒。”张中堂也是知趣的人,猜到曾国晟有要事,当即就戴上帽子起身告辞了。

    张中堂这边要走,还没出院子就看到了62师师长陶柳一瘸一拐的来,他赶忙在一边站立敬礼,待陶师长走过,这才快步出了院子,往外面的宴席去。

    “拱北老弟好忙啊!”陶柳是62师师长,湖南人,28军军长陶广之侄。与他同来的还有28军参谋长冯道平,两人都没有便装,穿的是正式校官军服,但颜色异于中央军,是灰色。

    “哪里哪里。碧如兄今日怎么得空?”曾国晟起身客气相迎。62师防区就在金山卫一带,两人年纪相仿,陶柳大曾国晟几岁,相处数月,两人倒还谈得来。

    “昨天命令就下来了!”介绍完军部来的参谋长冯道平,陶柳悄声说了一句。“63师昨天天晚上就赶至白沙湾一线布防。拱北兄,日本人是不是快来了?”

    对陶柳自然不会和对张中堂一样,曾国晟目光扫过墙上的日历,点头道:“这几日潮水越来越涨,很可能明日夜间日本人就要来了。”

    “明日夜间?这不是说后日日本人就要上岸了?!”陶柳眼睛瞪圆了,而后又看了军参谋长冯道平一眼,问道:“冯参议,63师什么时候能到?”

    “63师轻装上阵,今天晚上就能到齐!”冯道平也是湖南人,他是随28军去年调防浙江的。冯道平说罢63师的情况,又问道:“日军火力凶猛,63师轻装来山炮没办法带,这就只能依仗海军的大炮了。”

    “这个自然。”曾国晟点头,“只是此事还要炮队与63师接洽,海军其他没有,炮是不会少的,炮队可以协助贵军防守海岸。”

    曾国晟和冯道平是不熟悉的,他见曾国晟如此说,斜看了陶柳一眼才道:“那请问曾长官有多少炮配属给63师?”

    “这个……”曾国晟倒是被问住了,他也不知道炮队负责人第1舰队司令陈季良中将拉来多少炮。只知道他把原配属在乍浦炮台的九门150mm克虏伯快炮换成了五门152mm炮、一门140mm炮、以及三门阿姆斯特朗120mm炮。

    金山卫这边的炮队主力是九门150mm克虏伯快炮、六门140mm日造三年式双联装炮。另外则是二十四门105mm克虏伯快炮、十七门120mm阿姆斯特朗速射炮、四门102mm维克斯快炮和一堆各种口径的高射炮。

    他不知道不说,即便知道他也不能透露,最少在开战前不能透露。他只道:“冯长官请放心吧。海军炮不少,可不是100mm以上的一般不会记数,到时候支援贵军的肯定是100mm以上口径的大炮。这些炮都在内陆不在金山卫,数量什么的我这边也不知道。届时日本人来攻,海军配置在前线的观测员就会通知后方开炮,肯定叫日本人有来无回。”

    “这个……”冯道平有些不安。受桂军的教训(日军山炮射程八公里,桂军山炮射程一点二公里,不但没用反是拖累,于是桂军火炮全运回广西),28军的野炮全都运回了龙游,而这次轻装秘密增援金山卫,连山炮都没带。而上海鏖战证明,没炮的一方可要吃尽苦头。

    “老哥你就放心吧。”冯道平犹豫,陶柳却心里有底,他甚至还比划了一下,笑道:“那炮我见过,炮管比腰还粗,炮弹要一百斤了,啧啧,一炮下去了不得!”

第八十八章 重视

    62师驻扎金山卫一带近两个月,便装的海军陆战队兵力不够时,比如半夜运水雷大炮进来,62师的壮汉会被叫去帮忙,这是有额外报酬的。即便没有额外报酬,62师的士兵也乐意去——海军吃的好,餐餐都有鱼肉,运气好还有家乡腊肉,油水十足,吃过几回弄得人人想当海军;军官就更喜欢和海军军官交朋友了,不说饭菜,光下午抽着上好的哈德门香烟,端着杯红茶吃饼干糕点就让他们不亦乐乎了。

    其实战争期间海军也不是非要这么奢侈,这是担心62师走漏风声,报酬一般都说成是封口费,吃饭则是加餐,大鱼大肉随便吃。不想这62师也和海军一样是地方军——全师都是湖南人。别看这支部队武器落后,连个钢盔都没有,只有一顶笠帽,冬装也不够,冷的时候冻得只打寒颤,可上阵干活皆卖命,妥妥的好汉子。封口费一发,事情全部摆平。

    金山卫城里的冯道平担心海军炮火不能支援步兵,而在卫城以北、溯水直上七八公里的张堰姚氏宗祠海军炮队司令部里,第8集团军副司令黄琪翔中将和第10集团军参谋长徐旨乾中将都担心海军炮火会伤及步兵。

    此刻,一直被黑布遮盖的五万分之一地图终于展现在外人面前,炮台、防线全在其上。第1舰队司令陈季良中将坐在一张大藤椅上,脸带微笑,而第8集团军副司令黄琪翔中将、第10集团军司令刘建绪上将、参谋长徐旨乾中将等人对海军的计划开始是面面相觑,而后又热血沸腾——真这么打,那肯定是大捷中的大捷,几个人拿青天白日勋章那是肯定的。

    可计划也行险,假设海上的日本舰队不退,反以重炮压制己方炮台,62、63两个师能守金山卫城并前线两个炮台吗?要是守不住,那放上来的日军一推到底,不说前线两个主力炮台,就是后面的第三、第四炮台也会被敌占领。

    28军可是旁系部队,步枪一半是汉阳造,一半是民生造(湖南民生工厂);轻机枪很多连没有,大部分是1、4、7班有一挺十发自动步枪,还是自造;重机枪勉强每营六挺,还是三十节式,昌化修械所汉阳各半,钢料奇差、极易发热;团里有迫击炮连,可也就九门迫击炮,炮弹不足不说,有些炮弹打出去还不炸。

    就这么一支队伍,要在敌人舰炮、飞机的打击下与敌登陆部队死战,不后撤一丝一毫,这真是太难了!一旦敌海军舰艇不撤,28军将会重演罗店惨剧,一天之内被敌舰炮打光。

    北伐期间黄琪翔有四大美男子之称,陈季良如果腰上的伤不痛,也可以说是海军中的美男子,两个美男子相争,谁拿谁也办法。这其实也怪最高统帅部,陈绍宽在南京是希望28军以及其他几个陆军师配合海军作战,可第三战区副司令顾祝同对此表示反对——情况已经很清楚了,金山卫肯定是大捷,让海军指挥岂不是海军的功劳。

    而常凯申对此也有自己的小打算,左路军死战三个月都没有大捷,金山卫一开炮就是大捷,中央的面子往哪放?可痛苦的是黄埔系、土木系全陷在淞沪,要想抽调到金山卫抢攻根本就不可能,于是战役指挥权最终交归右路军张发奎,这也是黄琪翔在此出现的原因。

    其实海军部做出的计划很合理——先纵容敌登陆先头部队登陆,而后最前沿的第1、第2两个炮台才开炮轰击敌已经落锚的登陆船队,这两个炮台距离海岸仅有两三公里,分属金山卫两侧。如此设置可最大限度的发挥炮火威力,打击敌船、保护雷场。

    将敌登陆部队放进来,这些部队自然是会攻击近在眼前的炮台,这就就要靠步兵和日军死磕了,并且离海岸更远的第3、第4炮台也会协助步兵防守前沿炮台。从地图上看,四个炮台呈标准的正方形,两前两后;金山卫城和张堰则是两个顶点,与临近的两个炮台构成一个三角形。以海军的估算,把日军放上来打,运气好的话最少能吃掉一个师团。当然风险也是有的,万一前线步兵崩溃了,四个炮台一一失守,那整个作战计划就完蛋了。

    “黄副司令不需担心海军炮火会误伤陆军兄弟,海军这三个月已经将整片区域都测绘过了,虽然没有试炮,可距离心中全然有底。我们还怕前线说不清楚区域,又特别训练了人员。炮一定是能打得准的。”陈季良没开口,说话的是海军参事处参谋周光祖上校。他觉得黄琪翔中将是初来乍到,不了解情况所致。

    “我就担心一件事:万一步兵没守住炮台怎么办?”黄琪翔完全知道28军是什么情况,虽然都是湘军,可28军的62、63两个师是不能和其主力15、16、19三个师相比的。万一四个炮台都丢了,日军扫开雷区源源不断的登陆上岸,整个右翼军填进来都不够。

    “这就要问刘司令了。”陈季良笑了一句,“以海军的估计,第一波登陆的日军最多在一个师团,而且短时间内不可能有重装备上岸。我军以逸待劳,以守对攻,炮台不可能守不住。日舰不撤也是不可能的,布雷的时候我们已经算准了潮汐,涨潮的时候水雷碰不到船底,可落潮后就不同了。前线炮台虽然简陋,可挨上几十炮也还是受得了的。”

    陈季良把话题转移到第10集团军刘建绪这边,刘建绪却不说话,他处事素来小心谨慎,28军两个师联合海军一起拿下金山卫这场战当然最好,可28军究竟是旁系,15、16、19三个师在上海战场上苦拼,换防不说,陈诚居然想把15师拉走。

    再说这右路军,也就只有55、56、57三个师。55、57师是江苏陈调元的旧部,56师是安徽马祥斌的兵。而自己的第四路军,本来辖下有15、16、19、62、63、192、新34(后改编128)、暂编第11旅,共七师一旅,全是三湘子弟。出湘之前常凯申答应绝不分割使用的,现在倒好,15、16两个最能打的师调走,剩下的第10集团军还要受张发奎节制。

    抗战以来,刘建绪心思诸多,但他性子内敛,不会想像他的前任参谋长彭松龄一样在电报里直言陈诚‘置国家安危于不顾,借日军之手剿杀杂牌以安内’,只是心里还是有本账的。杂牌师换不了防,所以不得不拆散补充中央军,但湘军能打啊,15、16师拉上战场,哪里比中央军差,为何整个第四路军不能集中使用?

    刘建绪心中微微埋怨党国,要是他活到后世可要气的吐血,世人大多只知道淞沪抗战有黄埔德械师、桂系、川军、东北军,而早早调入浙江,再从浙江赴上海的湘军却默默无闻,唯有浙西一带的老人暂且记得这支军纪森严,与民为善的笠帽兵。

    “黄副司令、陈司令请放心,其他人能做到的,我第四路军就能做到!就是全军死光,也要保炮台不失!!”司令长官刘建绪不说话,参谋长徐旨乾就只好代为开口。

    参谋毕竟聪明,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不过陈季良倒明白话里的含义,他高兴道:“有徐参谋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和刘司令也请放心,绝不是28军死光,是鬼子死光!”

    海军居然跟自己的下属打的一片火热,一边的黄琪翔看得很不痛快。可海军不归他管,28军南京也指定要求保护海军炮台,加上时间紧急,他说不出半个不字来,于是只好道:“那第8集团军很可能无发赶到了。这边要戒备日军从漴缺以东登陆,还要兼顾封锁黄浦江,兵力非常紧张,此前,张总司令是想调62师到浦东的,现在只能自己想办法硬撑了。”

    第8集团军的55、56本是在增援金山卫计划之内的,现在黄琪翔是不再调这两个师前来,只按防区守浦东。周光祖当即道:“漴缺以东不在炮台的射程之内,海上也没有水雷,如果日军从这里登陆肯定会迂回进攻炮台,此地不管如何,最少都要有一个师防守的。”

    “这事情……”黄琪翔拿捏了一下,最后道:“此事我回去后会报告张总司令的……”

    “张总司令怕已经收到南京的命令了吧。”陈季良见他拿捏,当下直言相告——为了保密,包括右路军张发奎在内都不知道整个作战计划,只知道按照命令调兵,而整个作战计划就是海军制定的,需要的仅是陆军配合,所以他完全知道浦东要调一到两个师下来。

    “哦……”黄琪翔被他说的一愣,之后干笑道:“既然南京下了命令,那就按南京的命令办吧。我啊,就是担心金山卫正面的兵力太少,且头顶有敌人飞机、海上有敌人大炮,前几个月罗店的反登陆作战就是这般,打得一个惨啊,一个师几个小时就没了。”

    “敌军登陆后基本就断绝了后援,死一个少一个。而以一般的猜测,日军登陆部队只有三天份的干粮,只要守上五天,他们饿都要饿死。”陈季良听到敌人飞机就不悦,他的舰队、他的兵、还有他的腰伤,全拜日本飞机所赐。

    “要是这些日军久攻不下分散逃窜呢?”黄琪翔忽然问道。被陈季良一提醒,他也发现金山卫和罗店确实不同,这里的日军上了岸就真成孤军了。

    “逃窜更好。”陈季良毫不在意,“后续从上海调来的部队扼守住松江、枫泾,日本人又能逃到哪里去?结果便是大家一起来打落水狗罢了,最多只会有小股逃到上海。”

    陈季良说的诸人心头火热,什么时候国.军也能追兔子一样追剿日本人,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刘建绪徐旨乾忍不住笑,黄琪翔也笑,他道:“好好!就承陈司令吉言,咱们这次就打落水狗。不过,第8集团军大炮太少,海军能否支援一二。”

    运来金山县的不是大口径岸炮就是保护炮台的对空高射炮,其他37mm机关炮根本就没运过来。陈季良正想说没有,周光祖却抢先道:“海军可以支援第8集团军一批地雷。”

    “地雷?”地雷并不常用,可有总胜于无,黄琪翔点头道,“好,明天晚上我便让人来运走。”

    “不,今天晚上就要运走,明天晚上埋上。”周光祖坚持道。“日本人很快就要来了。”

    姚家祠堂里的战前会议就此结束,因为无法改变海军纵敌上岸、打落水狗的策略,黄琪翔这个第8集团军副司令只得顺水推舟的答应。好在此次作战最终还是在右路军的领导下,不是海军和第10集团军独自行动。战事议毕,黄琪翔立刻让传令兵将此地的情况极速传至奉贤南桥镇右路军司令部,好让司令长官张发奎明白此间的作战计划。

    见黄琪翔叫传令兵,不好看他信件的陈季良说道:“黄副司令若要告知张司令作战计划,是否能等张司令来了再报告。”

    “陈司令是不相信我和张司令?”黄琪翔反问。

    “不是不相信,不相信就不会直言相告了。我是担心此地到奉贤太远,万一传令兵出了什么事,走漏了计可就不好了。”陈季良坚持道,他犹自记得封江计划因日奸走漏消息而失败,金山卫这边费了三四个月心血,要是临阵前被日本人炮了,那真就不好了。

    黄琪翔也觉得陈季良说的有道理,他正要说话时,陈季良的副官喊报告进来,低语汇报后陈季良一阵皱眉,还黑了脸。放下信件的黄琪翔道:“陈司令,有什么难事?”

    “没什么难事。”陈季良恢复平常神色,“是委员长要……”

    “啊!是委员长要来?”黄琪翔大惊。

    “不是,不是。”陈季良摇头:“是通南京的电话线要接过来。”

    “看来这战……,”黄琪翔也皱眉,不过他却生硬转折道:“好啊!这说明委员长重视啊!”

第八十九章 要务

    十月初二的夜晚一片漆黑,只有稀疏的星星和半遮半露的弯月。陈季良中将正站在田坎上,近处是一号炮台在安装最后几根炮管。夜色里从黄浦江码头请来的工人带着62师的精挑细选出来壮汉,正在柴油机的轰轰声中扛炮管。这些人巍巍颤颤,脊梁弯弯,呼吸间风箱似的扯着粗气,每一步都无比艰难难,不够他们喊的码头号子却听的人混身来劲。

    “哎嗨呀哎嗨。”

    “哟呵哟呵那哈哈。”

    “扛不哦起呀哈。”

    “哎呀使劲喂。”

    “拎不哦动呀哈。”

    “哎呀使劲喂……”

    领号号子的居然是海容号的舰长欧阳绩上校,这一个多月装炮台,他也跟着力夫学会了喊号子。只听他喊一句,诸人就应一句。那什么‘扛不起’‘拎不动’的听得陈季良直想笑,浅浅笑过他才对身边的副官严传经上尉道:“这是最后三根炮管了吧?”

    “报告长官,是最后三根炮管了。”严传经上尉答道。“欧阳舰长急的嘴角冒泡,今天晚上能睡个安稳觉了。司令,日本人肯定明天来吗?”

    严传经这个问题一问,黑夜里几个人都转过了脑袋看着陈季良。海军在金山卫吃了三个月苦,同时上上下下,从舰长到水兵,都憋了一股气想报江阴的一箭之仇,大家等日本人等得实在是太幸苦了。

    “是要来了,最大的可能就是明天晚上。”陈季良毫不掩饰的道。这里全身自己人,即便是请来的码头力工,也是要打完战才能走。

    “司令。我们的炮能打穿日本人的侧舷装甲吗?”海容号枪炮正韩廷枫上尉开口问道,这是他以及所有人都担心的问题:那就是己方的六英寸主炮能不能击沉日本军舰。

    “能打沉!一定能打沉!”陈季良迟疑了一下才坚定的说话。“到时候日本人很可能会困在雷区里动不了,任由我们打。也就几千多米,咱们的穿甲弹一定能破开他们的侧舷装甲,打进锅炉房去、打进弹药库去、打进舰桥去。我啊,不担心打不穿,就担心打不准。”

    “一定能打准!”韩廷枫当即高喊了一句。“打不中我把眼珠子抠出来!”

    “有这种决心就好。”陈季良回道。“眼珠子还是要留着,我们海军还要重建呢,少了你们船谁开?”

    “海军要重建?!”这下就不是韩廷枫几个人,炮台那一侧的水兵,刚才喊号子的欧阳绩都走了过来。欧阳绩道:“司令,海军什么时候重建?打完日本人么?”

    “什么打完日本人!”大战在即,陈季良觉得是时候打打气了。他在田坎上来回走了两步,最后对围着自己的黑影道:“打完日本人海军再重建那我们打谁去?哪里跌倒就哪里爬起来。甲午那一次,江阴这一次,咱们海军已经两次全军覆没了。这仇不能不报,殉国的兄弟都在天上看着我们。和日本这场战很可能要打七八年,我们三年内就要开始重建海军,不然怎么打日本人?难道等日本人投降了再打日本人?

    告诉你们吧!部长在开战之初就有了安排,这种安排就包括怎么重建海军,也包括怎么靠重建的海军打日本人。宁海号出去破交不正是部长战前的安排吗?当时谁也不知道局势会到今天这一步,可部长还有各位司长已经预料到今天了。本来啊,平海也准备派出去的,可平海速度太慢,两艘舰一起出去肯定引日本人警觉,这就留下了……”

    陈季良侃侃而谈,说的部下是摩拳擦掌、信心十足,半夜里最后一根炮管吊装上炮台时,无数人齐齐欢呼。不过这时陈季良已经在金山卫城的万寿寺了,这里坐着海陆两军指挥官。海军的是:海军陆战队第1旅旅长林秉周少将、四个炮台台长:欧阳绩上校、方莹上校、林镜寰上校、张凤仁上校;雷区负责人曾国晟中校;鱼雷舰队建康号舰长齐粹英中校、湖鹗号舰长聂锡禹上尉、湖隼号舰长高鹏举上尉、湖鹰号舰长陈孔凯上尉,以及有雷无船的海鹏号舰长梁序昭上尉。

    陆军则是28军军长陶广中将,参谋长冯道平上校。第62师师长陶柳中将,参谋长邵舞中校,其下184、186两旅旅长谢龙少将、刘建文少将,以及四个团长:367团张空逸上校、368团谢明强上校、371团朱再生上校、372团袁亚超上校。62师在,63师自然也在,63师师长陈光中中将,187旅长李伯蛟少将,189旅旅长陈齐少将,373团汤宏怀上校、374团何兆基上校、377团朱伟文上校[注41]、378团梁权上校

    佛殿里灯火通明,会议桌用的是流水宴的大圆桌,这些圆桌排成糖葫芦串的形状,海陆两军军官分坐两边,一身戎装的陈季良和28军军长陶广坐在最上席。

    “还是由我来介绍一下作战情况吧。”说话的是第1舰队参谋戴熙经中校,此刻整个防区的五万分之一地图挂在佛像之下,他指着金山卫最东的漴缺和最西的全公亭说道,“要避开有暗礁的漴缺以东海岸,同时也要远离乍浦炮台,日军最可能登陆的地点就是这一段。在此海军设立了两个炮台,一号以及二号。一号炮台由海容舰舰长欧阳绩长官负责,二号炮台则由平海舰舰长方莹上校负责,而为了保护离海岸只有两公里的前沿炮台,又增设三号和四号炮台,三号炮台由海筹舰舰长林镜寰上校负责,四号炮台由海琛舰舰长张凤仁上校指挥。

    金山卫沿海其实并不适合登陆,其水浅涂深,岸上河流密布。可上海的日本军队快打不下去了,委员长训示我们:昨日布鲁塞尔九国公约会议一开,日本因担心各国制裁而拒绝参加会议,更希望尽早占领上海,造成既成事实以应对国际制裁。为此我陆海军必须在金山卫以及整个杭州湾北部坚守三个星期,直到布鲁塞尔会议结束。”

    戴熙经中校不提委员长还好,一提委员长陈季良心中就微微泛苦,委员长的电话已经能打到他在张堰的指挥部了,那顺着指挥部的电话线,自然是可以打到四个炮台、以及鱼雷艇舰队、28军军部,62、63师部。

    委员长如此关注,大家自然是受宠若惊,可陆军传闻,委员长有的时候会隔着军、师,打电话到下面直接把一个团调走,真要这样搞,那自己真不知道该怎么指挥。

    陈季良担心常凯申越级指挥,28军军长陶广也面色不愉,他今天也接到了常委员长的电话,自然也就担心自己下面的师、团打着打着就忽然不见了。两个司令如此,可下面两个师长、四个旅长、八个团长一听到委员长都昂首挺胸,特别是63师师长陈光中,目光更加热切——前几年63师和红军结了血仇,这辈子他就只能投靠委员长了。

    “……为克服浅水困难,缩短涉水上岸的距离,日军只能在明日涨潮时分登陆,以免在登陆过程中被我军大规模杀伤。预计日军前期登陆部队为三至四个联队,”戴熙经中校扫了陆军诸人一眼,然后才接着道:“不过这些联队肯定没有完全上岸,或者上了岸没有重武器。开始作战后,三号、四号炮台将对登陆日军实施火力覆盖式射击,62、63师所面临的压力并不大。

    真正担心就是日军舰炮火力轰击两师阵地,即便是一般的八英寸炮弹,杀伤直径也有八十米,弹片对无防护人员的杀伤距离更大。目前我们确实在炮台附近构筑了数米深的防御工事,但本地地下水丰富,一旦柴油发电机被炮火击中损坏,抽水机停止工作,工事很快会被水淹没。此时我们只能以防线上小型藏兵洞作为掩护了,只要不是被炮弹直接命中,应该无虞。”

    工事若真的不能用,陆军就只能上来挨炮,打中是命不好,打不中是运气。心知肚明的戴熙经立刻跳过此点,他道:“我一号、二号炮台也会狠狠的还击。布置于金山岛上的湖鹏号鱼雷队则适时发射鱼雷,而敌舰因为雷区阻隔,不得不后撤出这片海域。

    很有可能战斗只会持续一个白天,甚至是一个上午。登陆的日军打光了,日本军舰也就不会再来了,真正要咬牙顶住的时间也就是一天。另外登陆日军如果溃散,一号、二号炮台的守军不必追击,后方防线会阻截,还有就是第79师、第26师、第67军107、108师将会在枫泾和松江等地堵截日军,第55师和新34师一个协防漴缺以东地区,一个驻防海盐,这就基本把日军全部堵住了。日军登陆失败肯定会在其他方向上再想办法,但这已不是本次会议的讨论范围了,届时我军将借机行事。”

    一图胜千言,看过地图在座的校官就知道这战该怎么打,戴熙经只是提一提作战思路而已。他这边说完,陈季良接着道:“此次海军能与三湘健儿联合作战,实为兄弟之荣幸。海军此次只求击沉海上敌船,上了岸的日军就交给陶军长了。”

    “陈司令客气了。”陶广见陈季良示好划分功劳,心中欢喜,上了岸的日军自然是被炮打死的多,陆军只是守炮台而已,等于白捡战果。“还请陈司令以及海军诸位同仁放心,28军出湘就是来打倭寇的,这一次肯定能让炮台安如泰山。”

    陶广说话间下意识看向陆军各级长官,他的侄子62师师长陶柳当即会意,他头耸立着,急挥手道:“62师人在阵地在,就是全打光,也不会后撤一步!”

    “63师也绝不后撤一步,死也要死在阵地上!”满脸凶相的63师师长陈光中与斯斯文文的陶广、陶柳不同,是个粗人,酒色都好,可打仗也是个粗人,敢于亲上前线。他说完这句又道:“明天大战,中午那顿可不可以吃好一些?”

    金山卫城现在是十月朝办流水宴,收买村民麻痹敌特兼而有之。63师刚刚移防至金山卫以西,听闻城里开流水宴席都馋的很。

    没打仗就要犒劳,陶广当即不悦,陈季良却道:“这自然,总要弟兄们吃饱饭再打仗吧。”他说罢又问道:“陈师长看过二号炮台的防御工事了吗?”

    “看过了。好得不得了!”陈光中哈哈笑了一句,“国防线怕也比不上这个,东洋人的炮弹粗,再粗也打不进来。”

    工事是海军参照江阴炮台改的,钢铁水泥木头用了许多,63师这种堑壕都没呆过的部队自然对工事赞不绝口。陈季良见他满意自然不好说这工事防不了长门级战列舰410mm主炮,只笑道:“那就请陈师长多杀些东洋鬼子了。”他说罢又道:“各位,具体的作战计划都在草案里了,请各位先看看,三十分钟后我们再做讨论。”

    陈季良开会话并不多,大家只按文件所写计划以及战区地图讨论战事细节。不过这次讨论完为了保密将收回这份文件,改发另一份文件。28军湘军出身,文雅的将领不多,像陈光中这种并不精通文墨的,此份作战计划就只能给他们的参谋看了。好在此战仅仅是就地防守,战区虽然陌生但不复杂,部队调动不至于迷路。

    三十分钟的时间足够长,除了让陆军看文件外,海军倒有些事情要讨论。带着曾国晟还有炮台几个人,陈季良走到了万寿寺的后院。

    “司令,日本海军那边没消息吗,这次出云号来不来?”负责一号炮台的欧阳绩上校一直担心150mm克虏伯炮威力不足。出云号似乎怎么也打不沉,他想出云号来,又担心出云号来。

    “暂时不知。”陈季良摇头。“情报说日本人另外编了第4舰队,既然这样,旗舰就不太可能是出云号。你们好好打便是,以击杀运输船为第一要务。”

第九十章 十月朝1

    如果情报不泄密,日本真从金山卫登陆,那么陈季良最纠结的事情莫过于自己的炮太小。海圻八英寸主炮又太老,虽然口径有那么大,可打不了多远,最关键的是炮弹——穿甲弹不足。而长江沿岸的要塞炮,新的也就只有去年刚从德国买回的8门150mm炮,先不说这些炮已经装在江阴要塞了,根本就不可能卸走,即便是运过来,也就是六英寸。

    也不是说国内没有更大的炮,比如厦门胡里山就有280mm口径的要塞炮,只是这些炮运输不易、保密更不易,并且都是前清时订购的火炮,能打多远谁都没底。于是,可以预计的是,日本登陆舰队落锚后,即便它们困于水雷区,己方六门平海三年式140mm炮和海容级九门150mm炮也不能打穿日巡洋舰装甲。真正能打沉的,就只有驱逐舰和运输船。

    不能击沉日海军巡洋舰对他以及整个海军来说是一件无比难受的事情,这些天好几个人问起这件事,为鼓舞士气,他都说能打穿,说着说着甚至连他也渐渐相信自己的炮能打穿日本巡洋舰的装甲——前提是两者的距离足够近,可到底要多近?这便只有天知道了。

    在金山卫,中国海军如同蜘蛛一般小心的张开自己精心织就的罗网,可惜他的猎物不是飞蛾而是一只鸟,这实在是让人苦恼的事情。不过同样的,茫茫东海之上,人在第4舰队名取号巡洋舰上的日第10军军长柳川平助中将也极为苦恼。

    作为士官学校12期毕业、1912年军刀组成员的柳川平助资历自然比一般人要老,九一八事变时他就晋升为中将,可二二六事件不仅让他晋升不了大将,还因为牵连被踢出现役——他是皇道派,曾为叛乱的士兵求情。现在倒好,统制派的马鹿在上海打不过支那人,不得不请他出山。虽有扬眉吐气之感,可参谋本部对他限制诸多,比如希望第10军仅仅局限在上海地区作战。以今日日支之战局,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要想迫使南京政府求和,就必须占领南京乃至是武汉。

    统制派是马鹿,参谋本部也全是马鹿,尤其是骨子里坚信对华战事不可扩大的参谋本部次长多田更是马鹿!这个家伙日本人的相貌下几乎有一个支那灵魂,处处都为支那方面考虑,像一个脑袋缩进沙堆的驼鸟;而来自海军的报告也证明了参谋本部的无能——金山卫水浅涂深,如果不是涨潮,士兵下船后需涉水走二十分钟才能走到海岸,这二十分钟内士兵将成为一堆靶子,任由支那守军的枪炮杀伤。

    和参谋本部扯皮更改作战计划是柳川平助这几天一直做的事情,第10军定于11月5日登陆金山卫,虽有这天是天文大潮的原因,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要迫使参谋本部答应或者默许第10军的作战计划。参谋本部为求第10军尽快登陆,新的作战计划算是默许了——第10军与上海派遣军的关系从‘协同’变成了‘策应’;第10军进攻方向原本是‘上海南、西’,现在则是‘进入苏州河北面地区,策应上海派遣军歼灭敌主力。同时尽力以一部在淀山湖方面实施水上机动’。

    但这还不够!柳川平助真正想的是‘军进入松江附近后,趁敌准备未完,首先进入平望镇——嘉兴之线,尔后在太湖及其以西地区水陆并进至常州附近,切断敌深远退路,一举捕捉并歼灭上海方面之敌主力军。’

    参谋本部的计划仅仅是要求第10军做侧翼攻击,而柳川平助的计划则是绕过整个战场,占领嘉兴后,通过苏州、太湖,水陆并进占领常州,这不再是侧翼攻击,这是迂回包抄。历史上日军参谋本部暂无占领南京之计划,正是因为第10军擅自更改作战计划,追击败退国.军,再加上松井石根这个‘支那一击论’者,率上海派遣军跟进,南京才在一个多月后拿下。

    参谋本部显然是不会同样这样冒险的计划的,那些无能的马鹿一直强调‘中支那方面军的作战区域大体为苏州、嘉兴一线以东地区’,似乎跨越此线就会有无尽灾祸一样。而就是这条线也是参谋次长‘精神支那人’多田骏中将反复考虑才最终答应的。

    “阁下,参谋本部是不会同意这个计划的!”柳川平助中将大马金刀的坐在名取号长官室内,随行的参谋本部第三部部长塚田攻少将看过第10军最新作战计划后立即躬身表示反对。

    “仅仅占领上海,战争是不会结束的!”柳川平助满脸严峻,双手拄着自己的指挥刀上。“中支方面军只有消灭支那军主力,趁势占领南京才能迫使支那人屈服!”

    从嘉兴迂回占领常州已经很离谱了,不想司令官还想‘趁势占领南京’,塚田攻少将只想抹汗。虽然上海派遣军司令官松井石根中将也有占领南京的想法,可他总是要说一句‘有余力的时候’,现在眼前的柳川司令官确实是‘有余力’——第10军下辖第6、第18、第114三个师团,以及第9旅团(国崎支队隶属第5师团)、野战炮兵第6旅团,全军约十万人。如果柳川阁下真下定决心,肯定是能打到南京城下的。只是参谋本部和内阁都没有提及要占领南京,第10军‘独走’只会让支那事变完全不可收拾。

    “阁…下,参谋本部暂时没有占领南京的计划,第10军应该配合上海派遣军作战,以歼灭支那军主力为要……”塚田攻只得重复这些废话,他感觉此前多田骏中将的担忧完全正确——之所以派他来第10军,就是要他想办法让第10军听话。

    “田边君,昨天是明治佳节吧。”柳川平助不看塚田攻,只问向自己参谋长田边盛武。

    “是的,阁下,”田边盛武少将迟疑了一下才回答。

    “那么昨天上海派遣军取得了什么战果,以庆祝明治天皇的生日?”柳川平助平静的问。

    “上海…派遣军……,阁下,没有收到上海派遣军的战事通报。”田边盛武照实道。

    “哼!”柳川平助不屑的哼了一声,“上海战事持续三个月之久,将兵玉碎无数。是前线的将佐无能吗?是松井司令官阁下无能吗?不是!是另一些人的无能。如今的支那已经是一团解不开的乱麻,解不开就不要解了,就用大日本的军刀斩断这团乱麻!”

    柳川平助当然比塚田攻更有资历,且以中尉身份参加过日露战争,塚田攻1907年才于士官学校毕业,更不是军刀组成员,被柳川平助压住极为正常。现在司令官执意要彻底更改第10军的作战计划,塚田攻便只能发电报给参谋本部了,其实发了电报也没有,柳川平助可以置之不理。

    塚田攻少将鞠躬之后退出了长官室,室内仅留下第10军军部的参谋人员。参谋长田边盛武假装没听到柳川平助之前的那段话,只道:“阁下,海军第1航空战队侦查显示,登陆地区的支那军又在金山卫附近修了不少工事,不过驻守此地的支那部队并没有增多。”

    “嗯。”柳川平助并不在意的低语了一句。

    这段日子他所想的只是怎么独立指挥第10军占领常州,围歼上海支那军主力后又怎么进攻南京。至于金山卫的支那守军——按照一个月以前的情报,驻守此地的支那62师是一支战斗力贫弱的部队,没有钢盔、没有野炮,是支那的‘杂牌师’。第10军不只是陆军作战,海军第4舰队下辖第8、第12、第14战队,以及第1、第4水雷战队,另外还有第1、第2、第3航空战队以及第1、第2联合航空队。可以想象,没有岸炮和永固防御工事的支那守军只会在舰炮和飞机的联合攻击下崩溃。

    “海军还认为,为了避免登陆困难,应该在午前二时之前落锚定泊,三时开始登陆。这样能避免涉水海岸过长等问题。”田边盛武接着汇报海军昨日最后一次侦查的情报——这次是在下半夜尽量靠岸测量水深,以前的侦查几乎全是空中侦查。

    “阁下:目下支那军在海盐以东只配备了两个师的兵力,金山卫城东西一带的海岸设有坚固阵地,以西地区的海岸有三道堑壕防线,以东地区只有一道堑壕防线。”另作报告的作战主任参谋寺田雅雄中佐开始介绍着守军情况。“空中侦查显示,这段时间支那军在海岸防线后方还有两道不连续的防线,大概是海岸防线的撤退点,它们分属淞沪公路两侧。

    登陆地区附近其他支那部队并无异常,无线电侧向也表明军部、师部并未移动。目下可能增援登陆地区兵力大致为:浦东一个半师,上海南市附近两到三个师,松江一个师,嘉兴一个师,杭州两个师,宁波一个师。不过这些部队要增援将会处于我海陆飞机的打击之下……”

    于金山卫登陆是一场奇袭,既然是奇袭那侦查情报自然严重不足,可只要没有惊动支那军,能有多少支那军队支援金山卫并不在第10军参谋部考虑之内,海潮和地理因素对登陆的阻力远远大于支那守军的阻力。

    寺田雅雄的报告柳川平助听一听就过,他最终还是将注意力放到登陆行动本身上。在参谋部的规划中,预定登陆地点划分为甲、乙、丙三个地区。

    甲地区,为金山卫城以东,漴缺附近,金山嘴镇间,由第一船队的十六艘运输船搭载第18师团主力登陆;乙地区,为金山卫城以西,海月庵附近,太平桥东两千米左右,由第二船队的二十艘运输船搭载的第6师团,配属国崎支队登陆;丙地区,位于乙地区左侧,太平桥西方约两千米无名村落、施家桥间。由第二船队的六艘运输船搭载左侧支队(18师团114联队)登陆。第三船队的二十艘运输船则搭载军直属部队在乙、丙两地区登陆。

    登陆部队并不是第10军全部力量,第114师团还在后续运输船队里。而登陆的安排,国崎支队7月份曾登陆过大沽口,此前也受过这方面的训练,这就是其编入第10军打头阵的原因——它将在乙地区登陆,且先于左右两侧。

    18师团十多年前参加过青岛战役,那次也是登陆上岸,虽然军官士兵早已更换,但部队训练科目中有登陆内容,因此作为登陆的第二主力,即负责甲、丙两侧的登陆。第6师团虽然战斗力强于18师团,但从未进行过登陆训练和作战,这十天来虽然也曾在五岛列岛争分夺秒的进行舟艇移乘、登陆作战训练,可毕竟是临阵磨枪,不得不安排在国崎支队之后。另外攻占金山卫城的任务也将交给最先登陆上岸的国崎支队。

    对军参谋部编制的登陆计划,柳川平助看过之后表示满意。他完全相信,二十六个小时之后,大日本陆军第10军的军旗将插在金山卫城头之上。

    司令官满意,唯有参谋主任寺田雅雄中佐很不恰当的提醒道:“阁下,通过我军近几个月对浦东、金山、海盐、松江几个地区的侦查看,金山地区是最不确切的,很多情报都只是猜测,给人一种很模糊的感觉,就像…就像笼罩着一层迷雾。”

    寺田雅雄说的侦查是陆军派人深入的侦查,而不是飞机的高空拍照。虽然支那事变事出仓促,参谋本部并没有像日露战争一样组织特别任务班,可这几个月日方特务人员还是秘密潜入杭州湾以北地区,通过收买、小恩小惠获取了大量情报。可金山县的情况收集工作一直很艰难,甚至有特务人员被抓获,这就很让人担忧了。

    “此前有情报显示,支那蓝衣社人员在三个月前掌控了金山县警察局保安队等县机关,金山县警察局局长张中堂也公开承认自己是蓝衣社人员,这仅仅是一个个别现象。金山县出现这种情况是八月份的事情,根本就不是针对整个登陆行动。”参谋长田边盛武见柳川平助似乎有所担忧,当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阁下,支那军不可能因为一个仇视帝国的蓝衣社人员而守住海岸,何况此人仅仅是一个警察局长。另外有消息称,昨日是金山县庆祝丰收、祭祀祖先的节日十月朝,包括守军在内,所有人都在喝酒,听说要连续喝三天才结束。”

第九十一章 十月朝2

    天快要亮的时候,早起的南云忠一少将来到了舰桥,比他先到的由良号舰长友成佐市郎大佐以及舰桥的官佐当即向他躬身——此时的南云忠一是第4舰队第8战队的司令官。

    “有什么异常?”南云忠一少将昨晚上做了个噩梦,梦见数十架支那飞机袭击了自己的舰队,而地点居然在太平洋上的中途岛。醒来已经快六点,虽然第8战队身处整个第4舰队中,但他还是不放心的上来看一看。

    “阁下,没有任何异常。”友成佐市郎大佐答道,他随即看了黑乎乎的西面一眼,道,“支那人都睡着了,等他们再次醒来时,肯定会对皇军的大胆奇袭大吃一惊!”

    “要注意支那海军!”见下属这么乐观,南云忠一下意识说道,他总觉得今天哪里存在异常。

    “是,阁下!”友成佐市郎大佐和一干官佐水兵忍着笑答道。南云忠一说完也觉得有些好笑,第4舰队不说旗舰足柄号,就是驱逐舰队的吹雪、若竹,也能轻易击沉那艘不知踪影可恶的宁海号。想到宁海南云忠一痛恨支那人的念头又冒了出来:帝国对支那人实在是太好了,根据他们的海军军费,帮他们造军舰、帮助他们建设海军,可支那人却残暴愚昧,不懂得帝国是在保护支那,处处以帝国为敌……

    ——‘击沉’龙田丸的支那军舰居然是日本制造的!这在全日本引起了极大的抗议。这当然又是支那人忘恩负义的确凿证据,可海军当局和播磨造船所也被激愤的国民围攻,特别是播磨造船所,所长还差点被刺杀。海军当初撮合此次交易的人虽然已经辞职,可民众对海军的不满远没有消解,也许只有击沉宁海号才能让他们满意。

    可击沉宁海似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海军放松搜索的这段时间,宁海号前天又出现在东太平洋上,‘击沉’一艘帝国油轮以及一艘货船,船员全部被残忍杀害。‘海军无能’的声音立刻又在报纸上喊了出来。

    “阁下,太阳出来了!”不知道冥想了多久,舰长友成佐市郎大佐的声音把南云忠一惊醒。“你们快看,多么像大日本海军的军旗啊!”

    友成佐市郎激动的指着东方,满脸兴奋,就差高呼板载。南云少将转头看过去时,真发现今天的朝霞确实非常像帝国海军的旭日旗,它光芒万丈、照亮天地间的一切。

    东海上庞大的舰队劈波斩浪,避开主航道向杭州湾开进,第1、第4水雷战队的驱逐舰警戒着外围,军旗和司令旗则在舰队旗舰足柄号上高高飘扬。舰队司令丰田副武中将也看到了东边酷似大日本海军军旗的朝霞,但他并不在意这所谓的吉兆,而是在意参谋长小林仁少将所讨论的战事——支那舰队除了破交的宁海号外其他都战沉,可在陆军炮兵展开之前海军是要对岸提供炮火支援的。

    “阁下,水雷战队应该就能完成这样的炮火支援。”参谋长小林仁少将断定道。“支那军在乍浦方向修筑了炮台,他们以为我们会登陆乍浦。金山卫只有支那一个师的守军,登陆部队奇袭成功,很快就能占领滩头阵地。”

    “最近两天支那军有没有异动?”丰田副武长的是獐头鼠目,还被山本五十六告诫为永不可重用,但也是一个多面历练过的老将,此次登陆关系到国际局势——第10军登陆之目的就是尽快结束上海战事,避免各国干涉。他倒不知,第10军军长柳川平助中将登陆不是为了结束上海战事的,而是为了扩大战事。

    “航空侦查显示,支那军日夜都在修筑工事。”小林仁道:“夜间侦察机也能看到地面的灯火,袭击熄灭后又会亮起。不过亮灯火的地方并不常在一处。”

    “这应该是支那人以灯火试探空中是否有帝国的飞机吧。”中将有些忧虑的道。

    “是的,陆军航空队也有这样的怀疑,但夜晚空中什么都看不见,我们不知道支那人到底在隐瞒什么。”小林仁道。“不过这几天有一个好消息,昨天是金山县的一个重大节日,金山卫的守军都在喝酒,酒宴要到明天下午才会结束。”

    “喝酒?呦西!”丰田副武中将忽然也想喝一杯清酒,同时脑子里想象着一堆支那军酒醉后东倒西歪的模样,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啊哟喂!嬲你妈妈别!”金山卫城外,湖南话高叫起来,一身便装的陈季良中将闻声当即跳了一脚,他踩到人了。这些戴笠帽的湖南兵没有睡在堑壕,而是睡在霜花满地的路边。

    “歹势!”陈季良下意识的道歉,出口才感觉不对,又用上海话道:“对勿起!对勿起!”

    他这边紧张,被踩到的士兵动了动头就不说话了,看样子好像根本就没醒。“这……”堑壕横过出入金山卫的大路,壕边睡的都是盖着稻草的士兵。陈季良想不通他们怎么不睡在堑壕里,哪里不是更安全吗?

    陪同他出城的曾国晟中校见状道:“杂牌师苦啊!冬装都没有。晚上睡觉只能盖上稻草挤成一堆,堑壕里太潮根本就不能睡,只能睡到上面来。好在稻草一盖,日本人飞机也不知道下面是什么,他们还以为金山这边都是这么亮稻草的。”

    曾国晟一说他们没冬装,陈季良这才看到稻草缝里士兵身上的军装确实单薄。清晨冷冷的风吹过,路边梧桐树叶都已经掉光,唯有远处一丛枫树的叶子火红火红,似乎依旧想保留秋的色彩。抗日军兴,不说冬装,即便是枪炮都不够。可战就是这些衣食不保的士兵打出来的。小心的避开睡了一地的士兵,直到走到海岸边上了船陈季良也没有说话。待船靠岸要上岛时,他才道:“转一圈,我看看。”

    金山三岛位于金山卫海域东侧,基本呈直线排列,离岸最近的是小金山岛,只有四点二公里,其次是大金山岛,六点三公里,最远的是乌龟山,七点三公里。三座岛大金山岛面积最大,有零点三平方公里,整座岛呈菱形,最长处近一公里,最宽处五百米,主峰高度一百零三点五米。

    当时一看到金山卫作战计划陈季良就认为要在大金山岛上设立炮火观测点,以校正陆上炮台的射击效果——日本人有制空权,可飞机校炮,己方只能陆上观测,而金山卫城虽然是一个良好观测点,但日军舰炮肯定会炮轰城墙,而大金山岛是岩基海岛,坚硬度超过城墙,在此设立观察所观察炮火落点提供校正数据是再不过了。本来,海军不要说修炮台,就是布水雷的钱也不够,好在龙田丸上缴获不菲,能立即出手的八百多吨铜料(美国是铜出口大国)就值四十多万国币。

    “岛上一共设置了四个炮着观测所,”同舟的平海舰叶可钰少校也是一副渔民打扮,他算是整个大金山岛的负责人。“抽调的是全军最好的瞭望手,一旦日舰逼近与我展开炮战,这里能提供最精确的炮击修正参数给前线炮台。”

    “是有线电话还是无线电?”陈季良追究着细节。为了保密,他是前天才便装过来的,现在是到任之后视察各处,给军官和水兵们打气。

    “有电话也有无线电。”叶可钰少校道。“还配备了信号弹,一共四种颜色,代表左右前后,一发代表偏了一百米。”

    “信号弹?”渔船已经靠岸了,登岸的陈季良道:“信号弹会让日军发现吧。一旦发现,这里就危险了,布置的兵力够吗?”

    “卑职见过司令!”胡鹏号舰长梁序昭上尉挺胸立在岸上,也是渔民装束,若不是规定里不许敬礼,他就要带着部下向陈季良敬礼了。

    “不必客气,你们辛苦了!”陈季良扫了梁序昭一眼,这位是长乐江田三溪梁家的人,祖父一辈梁琛曾是济安号炮舰的管炮,马江海战时殉国;当然不太光彩的事情也有,甲午临阵脱逃的济远号上,梁祖全就是济远号总管轮。梁序昭虽然根红苗正,但能上大金山岛是靠他自己的本事——见湖隼、湖鹰、湖鹗三艘鱼雷艇不知去向,他敏锐的感觉到了海军要反登陆作战,死磨硬泡下,海军部也觉得应该在大金山岛装一批岸基鱼雷,这才同意梁序昭所请。

    陈季良与梁序昭问答完,叶可钰少校才道:“大金山岛就像一艘战列舰,岛上岩石坚硬,开挖防御工事艰难,目前的防御的防御工事只能容纳一个营。”

    “看看就知道了!”陈季良从之前的报告中也读到过大金山岛工事的情况,可未从亲见就是不放心。顺着崎岖的山路,半个小时后他来到了第一个鱼雷发射点。

    走过几个重机枪掩体,进入低矮潮湿的洞窟,这就是梁序昭上尉负责的鱼雷发射点。小小的洞口走下去,昏暗中靠马灯的光线拐了几拐,再下了一大段楼梯,眼前就霍然开阔了——这个蒙古包式的洞穴低的一侧是连着大海,海水从半米高六米长的窄口涌入,哗啦啦拍击着鱼雷发射管和发射室内侧的石壁。石壁之上是一个平台,靠里处用铁架小心的架着十八枚鱼雷,为此平台上还有一个小型铁制吊杆,是用来吊鱼雷的。

    这不再是十八英寸鱼雷,而是从德国新购的二十一英吋鱼雷;至于鱼雷发射管,为防止德国人将购买信息透露给日本人,都是从英国美国分散订购的。整座岛屿有四个鱼雷发射点,二十八个鱼雷发射管,备雷八十四枚。这些鱼雷只有极少数是当年订购宁海、平海购买的日制六式鱼雷,大部分是德制t1型鱼雷。这种鱼雷三十节时有一万四千米的射程、四十节时有八千米的射程,装药三百二十公斤。考虑到大金山岛就在整个登陆场中心偏东的位置,这里发射的鱼雷(14000米/30节)基本能封锁整个登陆场。

    亲切的和水兵握手,再细细看过发射点的防御设施、坑道以及储水储粮,陈季良才满意的离开。岛上岩石坚硬,即便有大口径舰炮也难以破开巧妙购筑的鱼雷发射室。日军唯一的办法就是派士兵登陆,但整座岛都在岸炮的掩护之下,只要沿岸炮台还在,日本人是没办法拿下这座岛的,最多是炮击岛上各处。

    上午看四个鱼雷发射点,下午则上到山顶视察炮着观测所。依旧是在岩石下面开凿石室,为防止弹片,四个瞭望口设置的和司令塔一模一样,观察所下面各处是海军陆战队的机枪掩体。因为是在岛的高处,这些掩体设计的更加隐蔽。

    “要是观察所和鱼雷发射点能连在一起就好了。”参观完整座岛屿的布置,夜幕中回去路上陈季良说了一句。“这样各处可以互相支援。”

    “山上的石头太硬了,我们又不敢大张旗鼓的开挖,三个月只能这样了。”曾国晟一直在金山卫负责,自然知道大金山岛工事的情况。

    “是啊。”陈季良也就是感叹而已。现在金山卫水下有水雷阵,水面有鱼雷阵,空中有岸炮,防御已经可以说是铜墙铁壁了。只要日本人敢来,那一定是会装得头破血流的。“拱北这几个月辛苦了!”陈季良又道。

    “恪尽职守不辛苦。”曾国晟低声说了一句,带着些压抑。“我只求这一战打出海军的志气。”

    曾国晟的想法陈季良知道,他是当初强烈反对江阴沉船而要求舰队出吴淞口和日本海军决战的少数军官之一。日本人曾说过:‘打起战来,中国海军将领中,只有李世甲有胆量率舰出海’[注42],现在看来曾国晟也是少数敢率舰出海的将领之一。

    “不是打出士气,而是要一雪前耻!”黑暗中陈季良沉吟片刻,这才声如金石的说了一句。

第九十二章 十月朝3

    日本第4舰队并不漫长的旅途到杭州湾就结束了,随着航行在左前方第5水雷战队旗舰夕张号航向右转,依稀的星光下,整个舰队都以夕张号拐点为轴心右转。黑夜中也能让整个舰队、甚至是运输船队的动作做到整齐划一,实在是难得可贵。

    足柄号的长官室内,丰田副武中将只看着墙上的座钟——登陆的每一个步骤都有严格的时间控制,不过,因为一艘驶出吴淞口偏离航道的美国驱逐舰,整个舰队不得不往东绕行一段。时间是耽误了,但保密是最重要的。

    而此时陆军的参谋和军官正在更换地图——骗人先骗己,陆军之前通报的是要登陆青岛,下发的是青岛地区地图,直到现在,军官们被告知此次登陆的地点是杭州湾。运输船团春日丸上,第9旅团旅团长国崎登少将一宣布此次登陆是杭州湾而不是胶州湾,一干大队长中队长全都面面相觑,他们此前得到的消息是帝国在青岛的侨民正在被支那人屠杀,于是人人都摩拳擦掌,要去青岛‘惩膺暴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去要去占领南京。

    “诸君:上海激战三个月仍未结束,每天都有帝国士兵在玉碎。目下,只能靠我们柳川军来歼灭支那军主力,结束上海的战事,惩膺残暴的支那人了。”国崎登一开口就付予部下沉重的责任,这让之前有些惊讶的下属立刻严肃躬身。“准备的时间确实不够,陌生的海岸登陆也很艰难,但诸君今日的丰功伟绩必会被国民铭记,忠勇兵将之灵位将列于神社,受皇国世世代代祭拜!我预祝在旭日东盛之时,也将是荣誉联队之旗赫赫飘扬在金山卫城头之时。”

    国崎登说到这里便向日本的方向深深鞠躬,而后又向自己的下属鞠躬。这时候41联队的联队旗已经举了起来,国崎登又道:“谨在此表告别之意!”

    一艘运输船接一艘运输船的在动员,午前二时四十分,运输船队在海潮中到达预定泊地落锚。此时海上大雾笼罩,虽是涨潮,可海面却风平浪静。

    “真是天佑皇国!”由良号舰长友成佐市郎大佐想到早上的霞光吉兆,不由嘀咕了一声。此时由良号以及整个第8战队正在船团外围警戒,舰队已经一字排开,为的是天亮后随时炮击支那守军阵地,而水雷战队的驱逐舰则在船团和海岸那四公里海域间巡逻。

    支那舰队虽然大部分都沉了,但电雷学校还有一支鱼雷艇战队,上次登陆小川沙正是这些鱼雷艇发射鱼雷,给登陆部队造成极大的伤亡。这一次金山卫登陆,海军不光密切注意支那鱼雷艇战队的调动,还为登陆安排了警戒,一旦支那鱼雷艇出现,近岸的驱逐舰可立刻将那些鱼雷艇击沉,即便不能击沉也能把那些只有十几吨、几十吨的小船撞翻。

    “快!快!”运输船一落锚,舟艇移乘便开始。大发艇放下后,身负武器弹药给养的士兵纷纷顺着缆绳网爬下运输船,爬上随波漂荡的大发艇上。41联队确实训练有素,整个联队两千余人仅仅用了二十三分钟就完成了转乘。但将要出发的时候,几个黑影又从船上下来,因为在高处,底下的士兵都能看见来人的剪影,好像是旅团长国崎少将……

    旅团长阁下和自己一起上陆!士兵们无比激动,每个人都抓紧了手中的步枪。很快,五时二十五分,在国崎登亲自指挥下,四十多艘大发艇在武装艇的保护下发动柴油机开向海岸。高速柴油机的轰隆声响彻整片海域,然而庆幸的是海面多雾,柴油机的声音也大多被海浪遮盖。

    身先士卒下,国崎登乘坐的编号为d5535的大发艇最先开动。此刻船团泊位离海岸只有四公里,大发艇缓慢的航向了三十多分钟才停船,船底已经就碰到了沙子,无法再开进,剩下的只能涉水上陆了。随着大发艇前端高跷的横板放下,一个接一个的士兵跳入半米多深的海水中,此时国崎登才发现海水无比冰凉。

    “听到什么声音没有?”大金山岛最高处,叶可钰少校站在戴着德国防空大朵的士兵身边显得有些不耐烦,一个多小时前,还说听到锚链声,现在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天虽然快亮了,可海面上雾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报告长官,没听到!”戴着黑漆漆防空大朵的是陆战队士兵王招德,他是因为耳朵灵才挑出来的,不想现在也不顶事。

    “你这边听到没有。”叶可钰走到石室的另一侧,问向另一个戴着防空大耳朵的士兵。

    “报告长官,我也没听到!”这是二等兵陈开炎,从舰队调来的。

    “怎么就听不到呢?难道鬼子今天不来?”叶可钰少校摸着下巴在石室内度步,没走几步军用电话级就吱吱吱的响了,这是指挥部来电询问情况。

    “报告长官,海面上的雾非常大,我们暂时没有……”叶可钰话还没有说完,王招德那边就急道,“听到了听到了,是船!是船的轮机声!长官……”

    王招德不说还好,此时接电话的叶可钰也听到了发动机的轰轰声,但这绝不是海军的舰船,这是日本陆军登陆用的汽艇。

    “报告指挥部:发现日军登陆汽船……”叶可钰正汇报,王招德又窜到他面前低语了几句,他接着道:“登陆汽艇来的方向是西北方向,很可能日军登陆船队已经落锚,位置在我西北方向。对……”王招德又低语了一句,他迟疑一下才道:“日军一艘登陆汽艇正在向我驶来,正在向我驶来。”

    “你一定要藏好!”电话那头已经不是参谋长在接电话了,说话的是司令长官陈季良。

    “金山明白!金山明白!”叶可钰答复着,等那边电话断线,这才把电话挂了。“把观察孔都关上,还有通知四个鱼雷站,告诉他们日本人要登岛,务必要藏好!”

    叶可钰这边屏声憋气,电话线的那一头。陈季良在右路军总司令张发奎上将等人的期盼中若有所思的放下了电话,舒了一口气才道:“日本人来了!”

    “来了?好!太好了!!”张发奎是北伐老将,此次坐镇右翼,也有些冯玉祥被任命为第三战区长官的意思。可与冯玉祥不同的是,冯玉祥只是来战场视察时吃了一肚子灰,他可是要实实在在的打一次大胜仗。

    “什么时候开打?”黄琪翔有些着急的问道,他还是担心上岸的日军太多,自己吃不掉。

    “现在海面上全是雾,要打也要等太阳出来雾散之后再打。”见诸人担心,陈季良又道:“日本人也要等雾散后才会开打。他们的重武器暂时上不来,只能让海军的舰炮支援。可惜啊,我们现在看不到整个船队在哪。”

    回答完黄琪翔,陈季良才对自己的参谋戴熙经命令道,“马上通知前线,告诉他们日本人来了,千万别走火!”

    陈季良这是通知的是海军,他说完又看向张发奎,张发奎也对自己的参谋官道:“马上通知前线,就说日本人来了,放进来再打。”

    “是!是!”祠堂的青天白日旗下,振奋无比的参谋压着喜悦答应着,很快,司令官的命令便传至前线。

    “钧座,是不是要通知南京?”见前线上的事情安排完,副司令黄琪翔忽然插了一句。此刻已经是六点了,照说委员长也已经起床了。黄琪翔话还没有说完,桌子正中的黑色军用电话机就响了起来。张发奎测看墙边的座钟,见刚好是六点,不由苦笑一下。

    “还是请张司令官向委员长汇报敌情吧!”陈季良微笑道。

    陈季良的礼让再次让张发奎笑了一下,他呼了口气才接起电话,电话还没有到耳边,话筒便有一个声音大声喊道:“我是委员长……”

    “报告委员长:卑职是张发奎。”张发奎拿话筒的手微微换了个姿势,他再道:“现在日军先头部队已经登陆了,我军金山岛上的侦查哨听见日本人的汽艇上,只是海面上……”

    张发奎正想把情况说完整,不想却被电话那头生硬的打断,半响之后他放下电话看着陈季良,如释重负的道:“委员长叫你听电话。”

    重逾千斤的电话从张发奎手里塞到陈季良手里,此时指挥部的另外几部电话都在响,声音吵杂的很,陈季良费了好大的劲才听清常凯申是要他马上开炮。

    “报告委员长,海面上全是雾,现在无法开炮,现在无法开炮!”陈季良大声说道,眼睛却看向戴熙经——他刚接到报告,海月庵附近,守军已经和日军交火。按照计划,这是要命令曾国晟那边马上对水雷断电,一旦断电,所有水雷将处于待发状态。

    这边要听常凯申的电话,这边又马上要下军令,好在戴熙经明白这个时候要干什么,他在纸上写了四个大字:‘激发水雷?’,陈季良看过使劲点头,这才算没耽误事情。

    戴熙经出去不一会,陈季良手中的电话就挂断了。张发奎看着他道:“委员长有什么训示?”

    常凯申在电话里忐忐忑忑、这个那个,陈季良也不清楚他到底要说什么,他唯一能判断就是委员长现在很矛盾,他说开炮大概是想把日本人逐走。不过这种想法一出现陈季良就否定了,委员长肯定有更深的考虑,自己只要知道委员长永远是对的就够了。

    常凯申的电话挂断之后,指挥部姚家祠堂终于恢复些高兴的气氛。所有人都知道,日本人已经落在自己苦心布置的罗网里,不担心他们会跑掉。

    指挥部如此,而在海月庵前线,天色已经大亮,海风吹过,岸边隐隐约约能看到海面上密密麻麻的船队:远处是巡洋舰,近处簇成一团的是运输船,而再近一些则是小山似的驱逐舰。而那些装士兵登陆的大发艇就像一只只乌龟,在海面上游来游去,运上来一批又一批侵略军。

    最先的交火是在62师367团第1营荣泽绪连与41联队第1大队第2中队间展开,枪当然是连长荣泽绪上尉打的,指挥部的命令虽然说要掩蔽,可另一条又说日军进入一百米以内可以开枪。随着他的一声枪响,整条堑壕都在放枪,后方营属重机枪、团属的迫击炮也开起火来,只是那些炮弹实在太差,有好几颗落下都不见炸。

    荣泽绪一开枪,日军立刻就倒地寻找掩护,这一顿枪并没有打死他们多少人。倒地匍匐了一会,见中**队的火力不过如此,日军又马上在军曹和尉官的组织下进行反击,最先对付的是重机枪和迫击炮,除了掷弹筒发射炮弹外,海面上驱逐舰的127mm主炮也对准岸上守军重火力点猛轰。

    “撤!”荣泽绪见一挺三十节式重机枪被舰炮轰的飞了起来,当即一抓军帽下令撤退。不过他说撤也不是自己带头撤,而是踢着身边正在开枪的士兵撤。舰炮轰鸣、子弹横飞,好在三道堑壕是彼此相连,不一会功夫,整个连撤的干干净净。

    守军撤退,对面的日军还在放枪,只等有人察觉不对劲,枪声才停歇下来。

    “报告,支那军撤退了!”前去侦查的士兵跑回来汇报。

    “支那军撤退了!”消息最终汇报到国崎登这里,这是一个好消息,他本以为支那守军既然进入了阵地,那就会依靠堑壕顽强抵抗,不想这些支那兵开了几枪就逃跑了。

    “呦西!”国崎登少将扶了扶腰间挂着的指挥刀,深深的点头,“我军如下山之猛虎,支那人闻声就逃跑了。马上清扫整个上陆地区的村落,迎接第二批士兵上陆。还有……”国崎登看着那面还未来得及打开的军旗,迎着万丈霞光豪迈的命令道:“让军旗飘扬起来!”

第九十三章 十月朝4

    “轰!”随着第一道堑壕守军的撤退,驱逐舰上的炮火开始向内陆延伸。一发炮弹就在367团第1营营长谢康全少校身边爆炸。趁着日出雾散,此时他正拿着一个日制6x30双筒望远镜在看海上的日舰。对他这个内陆汉子来说,以前看大海是白茫茫一片,现在看大海则是黑麻麻一片,满眼都是日本人的船。炮弹落下的时候,刚刚撤回来的一连长荣泽绪忙的一句‘肖心’将他扑到,‘轰’的一声炸完,气浪震起的灰尘伴着刺鼻的火药味让人只打喷嚏。

    “你个猪脑壳,你哦斯跟猪一样!”谢康全少校听声音就知道那发炮弹落点离自己远得很,可自己的连长却跟没经验的新兵一样把自己扑到。他正要再说,不想荣泽绪又是一句‘肖心喽’再次将他扑倒,这次可不是炮弹,而是一架日本飞机拉低横扫堑壕,7.7mm的子弹打在沙地里‘噗噗’作响,只是堑壕修的标准,半圆连着半圆,这一波只打中几个新兵。

    不过这架九六式舰载战斗机也付出了代价——它正要拉起的时候,两挺20mm机关炮射出的火舌将它卷住,这架脆皮单翼机先是折掉了右边翅膀,然后是发动机大力嘶吼,机体打转儿拉着黑烟往下坠落,最后‘轰’的一声撞在大地上,炸出一团火光。

    “好!!”堑壕里的士兵都看着这动人心魄的一幕,在上海战场上,他们只能任由日本飞机肆虐,现在倒好,海军宝贝多,一上来就干掉日本人一架飞机。

    “笸箩货!呸!!”谢康全少校骂了一句日本飞机,他真没想到飞机就这么被海军的人给打下来了,前几天他还想将这两门20mm机关炮当重机枪使。“你呀那边日本兵上来了多少人?”看着荣泽绪第二次救自己的份上,少校准备不计较他的宝气。

    “数不清的人喽,最少一两千人上来了喽。”荣泽绪上尉也想数清日本兵有多少个,可海滩上密密麻麻全是人,他只能粗略估计。“不说日本人上来我们要走的吗?”

    上面的命令是‘放日军进来打’,这点谢康全少校当然知道。可他总觉得就这么放过了日本人心里不舒服,“你回去,团长说了,在这守一守,莫听到哨子莫要撤退!晓得吗?”

    “晓得晓得!这回是要听到哨子再撤退。”荣泽绪兴奋的搓手,刚才撤的时候他都要用脚踢下面士兵的屁股才行,谁怕日本兵谁就是没卵子滴。

    荣泽绪领完命令就伏着身子顺着堑壕跑回去了,炮弹不断在堑壕边炸响,而那段没有加盖的堑壕飞机则不断的扫射,可这个老兵速度一丝不慢、零件一个不少就这么跑了回去。防守这里营长谢康全少校不想再撤了——战要是全给海军打了,自己光捡便宜说出去脸往哪放?再有,不亲手杀日本人,早前阵亡弟兄会怎么看,自己对得起他们吗?

    第一道堑壕在沪杭公路和海滩之间,第二道堑壕在沪杭公路里侧的路基下,因为堑壕和堑壕之间有交通壕,所以整条公路都被挖断了。而上岸的国崎支队41联队并不仅仅是要扫荡沪杭公里到海边的这一公里宽的地区,他们还要占领沪杭公路,然后在金山卫城攻击。

    前线的交火愈发激烈,日本人这次才感觉到支那士兵的坚韧抵抗,舰炮炸出一蓬一蓬的尘土,飞机不断的俯冲投弹,可当面之敌就是不撤。国崎登少将之前故意忽略的一个细节此时突然冒上了心头——防守此段的是支那湖南士兵。

    乙地区的激烈交火不但国崎登少将关注,名取号上第10军军长柳川平助中将也站在舰桥上看海月庵一线的战况:这是在金山卫城的西边,上陆场的最中心。最初的计划是从这里突破,而后击溃守军的全部防线。此时国崎支队两千余人在舰炮和飞机的协助下没有马上突破敌军防线让柳川很是惊讶,在这里抵抗的难道是支那主力军?

    “阁下?防守这里的62师是湖南军!”参谋长田边盛武少将介绍道。

    “湖南军?”在近代,湖南素来被日本人高看一眼,听说是湖南军,柳川平助点了点头。他道:“第6师团可以上陆了?”

    “是的阁下,第6师团13联队正在上陆,47联队紧跟其后,他们会很快就会占领金山卫城。”田边盛武说完当前,又道:“情报显示,支那军指挥部已经知道我军在金山卫上陆,其他部队在向金山地区增援,我航空队正阻止支那军前进。”

    参加登陆的作战飞机超过两百架,其中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阻止支那其他部队向金山卫增援。虽然支那军增援速度高于预计,可柳川平助对此并不意外,然后一直感觉不对的参谋主任寺田雅雄中佐却道:“阁下,支那军出现的位置离金山太近了,这完全出乎我们的预料。”

    “太近?”柳川平助转过身子看向他,心中的弦紧绷起来。

    “是的,阁下。”寺田雅雄中佐指着支那增援部队出现的位置,“浦东增援部队出现在鲁汇镇,离金山卫不到三十公里,之前我们认为它还在南桥地区;南市的增援部队已经靠近新桥,离松江只有十二公里,大大快于我们的预期;杭州的增援部队没有直接从铁路开往嘉兴,而是直接前往海盐,并且在飞机的轰炸下极速行军,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难道走海盐能更快增援金山?另外,松江、枫泾以南、嘉兴以东,并没有出现支那增援部队。如果支那军已经知道我军在金山卫上陆,为何不派出部队增援呢?”

    寺田雅雄一直认为金山卫上陆是很危险的行动,现在见支那军增援情况更加深了这个怀疑。只是他所说的这些理由中,唯一无法合理解释的就只有一条——为何杭州派出的援军选择开进海盐而不是顺着铁路去嘉兴?既然金山卫已经确定遭受己方攻击并上陆,难道他们还认为自己会在海盐上陆吗?那里是一块死地,上陆除了占领海盐又能做什么?

    疑点多多,可多年的经验告诉柳川平助,支那的事情比神话更离奇、支那最高统帅部更经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命令。他略略想过道:“在上海,霓虹五个半师团打得支那一百个师节节败退,第10军现在有两个半师团,支那军需要多少个师才能阻止我军前进?”

    柳川平助说的是大实话。上海战场号称百万军队大会战,实际陆上只有第3、第9、第11、第13、第101五个师团,以及一个重藤支队、两个重炮旅团、海军的军陆战队在作战,总兵力不超过十四万人。就这十四万人,打得支那军八十万人节节败退、死亡惨重。第10军从杭州湾上陆不是因为上海派遣军打不动了,而是因为九国公约会议正在布鲁塞尔召开,为避免战事胶着引起国际干涉制裁,这才希望增加兵力以彻底击退、歼灭支那军。

    在巨大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无效的。柳川平助最后那句话一出口,寺田雅雄中佐就低目顺眉了。情况确实如此,按照上海战场近乎1:6的兵力比,支那军没有三十万人,难以阻止己军在金山卫上陆并推进。而上海华北开战日久,支那能调动的兵力都已调动,全支一百多个师几乎都派上了战场,哪里还有三十万人在金山卫等着自己?

    柳川平助等人说话间,运输船团上的士兵一队接一队的换乘大发艇,而后一堆一堆的涌向海岸。乙地区的国崎支队已经站稳了脚跟,金山卫城东侧的甲地区、最西侧的丙地区,18师团正在紧张的上陆。此时海月庵的枪声已经惊醒整条防线的守军,他们算是捡到了大便宜——日本人下了大发艇后,还需涉水上岸,即便有舰炮和飞机的双重威胁,守军的三十节式重机枪还是‘砰砰砰……’对准浅海里避无可避的日军疯狂扫射,打得日本人叽哩哇啦狂叫,士兵像靶子一般一个个撂倒,浮尸飘满了近岸。

    此刻,漴缺防线372团1营营长王子隆少校全身好像被火烧着,重机枪机枪手被日机打死后,他亲自接过枪柄拉上枪机,对准海里的日军猛打。他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日军,一辈子也没有处于如此有利的位置。敌炮在身边轰击,敌机在头顶扫射,可手中的重机枪却在有力的震颤,水箱里的冷却水在沸腾、在尖厉的呼啸,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更在激烈的爆炸!

    上海鏖战,自己的弟兄死了多少!自己的同胞死了多少!,如今终于有一个回本的机会了!

    “嬲你妈妈别!嬲你妈妈别!嬲你妈妈别……”‘砰砰砰’的机枪怒吼声里,眼见日本兵一个个倒下,杀红了眼的王子隆骂不出别的东西,只好‘嬲他妈妈别’,他更感觉不断射出的机枪子弹就像是他锋锐断骨的牙齿,咬死一个接一个的东洋鬼子。

    最东面漴缺防线上士兵连同军官一边骂一边杀敌,而在最西面的全公亭,63师187旅旅长李伯蛟上校却在枪炮声中吟诗:

    “痛只痛,甲午年,打下败战;痛只痛,庚子年,惨遭杀伤。

    痛只痛,割去地,万古不返;痛只痛,所赔款,永世难偿。

    痛只痛,东三省,又遭强占;痛只痛,东洋兵,再侵南方……”

    李伯蛟根本不顾日军铺天盖地的炮火在堑壕里来回巡视,低吟中不断嘱咐士兵‘瞄准点’、‘狠狠打’,可他自己则沉浸在陈天华的《猛回头》里。虽然,已经很少人记得这些东西了,可他却在先父遗留的书籍里找到这本陈天华的《猛回头》,还知道自己先父居然做过蔡锷将军的私人秘书。别人怎么评价蔡锷将军他不管,他只知道他是一个英雄。

    “旅座,旅座,”373团中校团附周桢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走到李伯蛟面前还跌了一个跟头,他提着嗓子道:“指挥部要我们撤退!指挥部要我们撤退!”

    “怎么能撤?”李伯蛟立着身子,指着海面道:“现在撤不是让日本人上来吗?那天晚上……”

    “旅座,指挥部说马上要开炮!马上要开炮了!”周桢大叫道。日舰炮击、日机轰炸,可电话线全套在涂上桐油防水的竹节里埋在数米深的地下,指挥部的电话一直能要到团。李伯蛟不在旅部亲上了前线,指挥部的电话就只能打到前线堑壕了。

    在张堰姚家祠堂里,28军军长陶广中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什么都想到了,真没想到自己的部队撤不下来,这可不是被日军咬住撤不下来,这是前线士兵打红了眼不想撤下来。底下的营长连长打红了眼也就罢了,187旅旅长李伯蛟居然亲自上了一线堑壕。要在平时,这也算是长面子的事情,现在却是目无军纪、不服从军令。

    “总司令,我亲自去前线让他们撤回来!”陶广情急间只想亲上前线把那几个不进油盐的猪脑壳扭回来。

    “陶军长可千万不能去。63师的陈师长不也说要去前线叫人回来吗,到现在都不见消息。”黄琪翔中将在一边皮笑肉不笑,28军这真是打疯了,根本就不想撤。

    “陈司令你看这……”张发奎也对28军不服军令拒绝转进很是头疼,他此前还担心这杂牌师中杂牌师被日本人一冲即溃,现在可好,就凭那烂糟糟的民生造、自制的三十节重机枪,这群戴斗笠的杂兵居然跟日军打的有声有色。

    “28不撤并无大碍。”见大家都对28军不从军令有意见,陈季良当即说好话,毕竟,待会日军冲击炮台可要靠28军挡着。“海军一号、二号炮台先开炮便是。三号、四号炮台本来是要覆盖前线堑壕的,但整片区域海军仔细测绘过,到时候多试射两炮便是。”

    陈季良的话让额头冒汗的陶广中将顿时松了一口气。张发奎倒没在意陶广,他看了看墙边的座钟,已经七点半了,他道:“那我们就开炮?”

    “嗯,马上开炮!”陈季良重重点头。可他点完头却下了一个让诸人惊骇的命令:“马上准备换指挥部,还有,把我的将旗升起来。”

    海边是日军舰炮,头顶是日本飞机,可陈季良要升将旗,张发奎等人立即色变,陈季良却道:“这是海军和海军的战斗,不敢升旗就是孬种!”(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十月朝5

    海战中,司令官的将旗必须在旗舰上挂出,不然整个舰队会失去指挥。不过将旗也常是敌方的集火目标——两个月前的江阴海空大战中,陈季良最开始的旗舰是平海号,于是交战中百十架飞机扑向平海;平海伤毁后,陈季良移驻逸仙号,逸仙又遭到日机猛扑,逸仙炸沉后,他又在移驻中山号,中山号旋又被击沉。舰一艘接一艘的沉,可他蓝底金边的中将旗却一直高高飘扬。这一次金山卫炮战,他也要升起自己的中将旗,告诉日本他还活着,告诉日本人,他陈世英是如何收下他们十七年前就扬言要送出的礼物的。[注43]

    张发奎虽然上将,可管不了海军的事情,陈季良既然要如此,那就如此吧。而且陈季良中将旗一挂,也有吸引日军火力的好处,说不定日军炮弹和飞机都朝陈季良的司令部进攻,炮台和姚家祠堂都保全了。

    海军的人护着陈季良出了张堰前往村镇外的小土山,这里是半地下永久工事,有一个类似于主力舰的司令塔,在这能清楚的看到前方四个炮台和海面。随着陈季良的命令,他蓝底金边军旗在小土山上升了起来,再一次迎风飘扬。

    “报告司令,日舰位置和距离俱已标出,我们应该先打什么?”说话的是参谋戴熙经中校,司令塔内亮着电灯,桌子上的地图精锐的标出了日舰位置。离岸最近的是日海军水雷战队,他们游弋在海岸与运输船队之间,不断用舰炮支援海岸上日军的战斗;其后是分别驻泊于金山岛两侧的运输船团:金山岛东面,距漴缺四公里的海面上有十六艘运输船,金山岛西面,距离海月庵、金丝娘桥、全公亭四公里的海面上有四十六艘运输船,登陆的日舰就是从这些运输船上下来的。以目前的情况看,运输上还有很大一部分日军没有下来。

    运输船过去,就是一字排开的日海军巡洋舰了,根据外形,已经分辨出旗舰足柄号、天龙号、龙田号、鬼怒号、由良号、名取号。这些战舰都在距岸八公里左右的位置,虽然排开了阵势,但却没有开炮,或许他们认为凭驱逐舰的火力支援陆军就够了。

    以海军本能,陈季良自然认为炮击目标应该是旗舰足柄号,可算上炮台到海岸的距离,一万米以外恐怕平海的140mm三年式炮对其不会有太大的杀伤,而海岸近处的驱逐舰,实在是太多了!有第1水雷战队旗舰川内号,吹雪、白雪、初雪、狭霧、漣、暁響、雷、電;第4水雷战队的旗舰木曾号,夕立、村雨、五月雨、春雨、有明、夕暮、白露、時雨、神通、东云、破浪;还有第12战队的冲岛号以及六艘扫海艇。这么多驱逐舰两个炮台十五门炮根本就打不过来,恐怕一开炮这些驱逐舰就要跑到外海去了。

    “海潮退了吗?”陈季良最终决定先打运输船。这些运输船正好在水雷区落锚,有些船士兵虽然下完了士兵,可船上压仓的武器和物资仍在卸载。

    “按照昨天测量已经快到了。这些运输船一旦起锚就会触雷。”戴熙经道。

    “金山岛那边的鱼雷装填完毕了?”陈季良再问第二个问题,一旦开炮,驱逐舰混乱退出近海时,密集的鱼雷也许能击中几艘倒霉的。

    “甲乙丙丁四个站都装填好了,建康号那边也准备升火。”戴熙经答道:“司令,金山岛那边我们是打巡洋舰还是打驱逐舰,还是打商船……”

    “只能打驱逐舰!”陈季良权衡了一些无奈道,不过他随即又道:“我们开炮后日舰很可能会贴上来,金山岛可自由决定是否对巡洋舰发射鱼雷,但要切记:一旦发射鱼雷务必要齐射,齐射完毕还要以最快速度装填补射,以求达到最大战果。建康号齐粹英那边不要着急,现在冲出去等于毫无用处,他那边是我们唯一的四艘船,打没了怎么拖战利品?”

    这一刻陈季良已经等了很久了,他最希望的就是打伤几艘日舰,然后日舰任由自己拖进杭州湾,拖到钱塘江里去,不过这是奢望了,日本飞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必等了,开始吧!”再一次看了一下时间:七点四十六分,陈季良下令开炮。“命令叶可钰,让他那边做好准备,选择最有利时机发射鱼雷!”

    “开炮!”“准许开火!”司令塔内的命令直接传到炮台和大金山岛。

    “去掉炮衣,开始射击!”金山卫城东侧一号炮台指挥所内,海容号前舰长欧阳绩上校放下电话,面色严峻的下令。“目标:日军运输船。”

    “去掉炮衣,开始射击!”枪炮长韩廷枫上尉虽然对炮击运输船而不是日舰有些失望,可他还是忠实的将这道命令传了下去,与此同时,观测手高声道:“目标距离:六千一百。”

    “目标:日军运输船;距离:六千一百;速度:零;一号炮高爆弹一发试射……”韩廷枫对着传声筒里命令,他的命令通过传声管传至九个炮组,各炮炮长重复他的命令:“目标:日军运输船;距离:六千一百;速度:零;一号炮高爆弹一发试射,准备开炮!”

    随着卷扬机的嗡嗡声,低垂的炮管高高扬起,海容号一号主炮内,一发高爆弹被推入炮膛。

    “准备完毕!”炮手装填检查后,大声报告。

    “预——备,开炮!”担任炮长的魏衍藩中尉狠挥了一下手,命令开炮。

    “轰!”整个炮身猛然一震,随后在液压制退机的缓缓回复。与此同时,头顶钢梁和木头间的沙子落下,震耳欲聋的声音在炮室内回响,07:50分,一号炮台海容号主炮率先开炮。

    六千一百米的距离炮弹只要花十四秒时间飞行。一号炮台观测所、金山卫城观测所、大金山岛观测所,三个观测所都听到电话里传来的炮声。

    “预——备,着弹!”三个观测所几乎同时喊‘着弹’,不过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发炮弹偏的离谱,在船队半公里外着弹爆炸。

    “距离:六千四百;速度:零;一号炮高爆弹一发试射,准备开炮!”韩廷枫没想到第一炮打着这么糟,这可是静对静啊。

    一号炮台在试射,二号炮台也在试射,与之不同的是,平海前主炮第一发就打中了一艘运输船。这让看到整个过程的陈季良连连摇头——平海毕竟是主力舰,炮手的炮术训练自然优于海容号这批老舰。说到底,炮术还是炮弹喂出来的。

    陈季良心有所得,可这两发忽然打出的炮弹却让日本人震惊。第4舰队司令丰田副武中将正在舰桥喝一杯锡兰红茶,对他来说登陆战是最无聊的,足柄号根本就不要开火,现在海岸上猛然打出两发炮弹,他端着的茶杯顿时打翻;而离岸更近的名取号上,柳川平助等人惊掉了下巴,这炮是从哪里打来的!支那军怎么会有大口径岸炮!

    “阁下,是哪里!”明取号舰长中原义正大佐指着海岸某处说道,那里其实是一号炮台。

    “啊……”在中原义正的指引下,柳川平助中将终于找到了开炮的所在,望远镜里只见火光一闪,它在开第二炮。

    “阁下,这应该是支那军的炮台,口径在六英寸左右。”中原义正仔细分析道,他的下一句话则吓得柳川平助几个心胆皆裂,“支那军布置了岸上炮台,这很可能是炮群在试射。”

    炮台!试射!!炮群!!!柳川平助压住惊惧失声道:“海军能压制支那炮台吗?”

    “阁下,与岸炮对轰是愚蠢的行为……”中原正义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柳川平助一把勒住了脖子,他咬着牙道:“不拯救帝国士兵才是愚蠢的行为!”

    “咳咳咳咳……”,中原正义被柳川平助掐的说不出话,等旁人劝阻柳川平助才放开他的脖子。他使劲喘了口气才道:“阁下,登陆的部队最好撤退,这是支那军的陷阱!”

    国崎支队早就上去了,第6、第18师团也已经上了一大半。有道是半渡而击之,现在第10军的情况就是如此——支那人选择的时机实在是太好了!

    “阁下……”参谋长田边盛武、参谋本部参谋塚田攻,以及之前一直认为支那人有阴谋的寺田雅雄,全都在看着柳川平助:是撤退还是进攻,这关系到第10军的命运!

    “继续进攻!”柳川平助毫不犹豫的下达了继续进攻的命令。他随后转头向明取号舰长中原正义道:“请告诉丰田阁下,陆军将继续进攻,请海军给予全力支持。”

    “纳尼?!陆军还要进攻!”平海号六门140mm炮已经开始齐射了,因为金山卫西侧海面泊有四十六艘运输船,这些炮弹无一落空,中弹的商船不断有人跳船,而外围的那些运输船则开始起锚,准备离开岸炮的射程。

    “是的,阁下,柳川阁下决定继续进攻!”小林仁少将点头道,“我们必须压制住……”

    小林仁的话没有说完,一号炮台迟迟到来的齐射终于开始,九发炮弹有半数击中离海只有四公里外的东侧船团,其中一发炮弹似乎穿入了船舱,引起了装载的弹药殉爆,‘轰’的一声巨响,整艘商船像玩具一样被爆炸撕碎,瞬间沉入海中。

    此时海面上全都乱了。运输船全部起锚想离开整个危险的地方,近岸的驱逐舰则自发的向敌岸炮炮台开炮,只是他们主炮的口径太小,毫无效果;而正在上陆大发艇上的日舰士兵全都惊呆了,有好几艘大发艇撞到了一起。

    “压制?!怎么压制?”丰田副武中将一看两个炮台轮流齐射就明白金山卫是支那人精心布置的陷阱。因为支那军舰实在是太少,他甚至都能猜道一号炮台是九门海容级150mm主炮,二号炮台则是六门140mm平海级主炮。这应该是支那舰队沉没后卸下来的,没想这些已经沉了的战舰依旧可以对帝国士兵造成杀伤,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阁下!”小林仁此时也被支那炮台的齐射惊呆了,他也知道凭借足柄号十门八英寸主炮未必能压住炮台,可眼前帝国士兵正遭受火炮轰击,作为一个日本人,这是绝对不可以忍受的。

    “命令舰队压制敌岸炮炮台!”丰田副武终于下了命令,“第8战队、第1水雷战队负责东侧炮台;第14战队、第4水雷战队负责西侧炮台。第12战队撤出上陆海域,拯救船团的落水士兵。本舰1-3号主炮压制西侧炮台,4-5号主炮压制东侧炮台。”

    整个登陆舰队最大口径的炮就是旗舰足柄号的八英寸主炮,天龙级、长良级,以及川内和木曾两舰都是140mm三年式主炮,数量虽多,可拿支那炮台根本就没有办法。当然足柄的八英寸主炮是不是能压制支那炮台,那就只有天照大神才知道了。

    “马上给航空队发电,要他们击中兵力对付支那炮台!”丰田副武中将最终没有漏掉海军航空队,他补充道:“让他们换上最大的炸弹!”

    “嗨!”小林仁低喝了一声就转出了舰桥,此时情况危急,支那炮台一分钟能打出六七轮齐射,每一轮齐射都有运输船被击沉。

    海面上火光翻腾,不说陈季良,连张发奎也忍不住让人搬了张梯子,上到姚氏宗祠房顶看‘海军对海军的战斗’,黄琪翔中将本来以安全为由要拦着,可不但没拦住,自己也上去了。

    “打得好!好!”看见一艘又一艘的运输船被击中、起火、击沉,几个人比看大戏还舒畅。

    “报告司令,委员长电话!”几个将军正看得过瘾时,谁知委员长又来电了。

    “我是委员长……”电话那头依旧是常凯申的惯用语。

    “报告委员长,卑职是张发奎。”张发奎道。

    “打响了吗?!”电话里常凯申问了一个白痴问题。

    “报告委员长:炮击从七时五十分开始,现在仍在炮击,日军损失……”

    张发奎没有说完又被常凯申打断了,他在电话喊道:“把电话接到前线,我要听到炮声!”(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十月朝6

    抗战以来,国.军一直在挨打、一直在节节败退,上海暂时还能支撑,日军五个半师团已经疲乏,失去积极进取的斗志,可山西战役却走向了失败。上个月26日,娘子关失守,打开了日军突入山西盆地的东大门;本月2日,日军占领寿阳;4日,也就是昨天,日军突破石岭关,逼向榆次,进而威胁太原,当日,山西省政府撤离太原。

    从整体局势上看,太原是守不住了。太原既失,舆论肯定会大受震动,上海战场守军的士气也会受到影响,好在金山卫的日军已经入蛊,若金山卫能歼灭日军一到两个师团,我涨彼消下,守住上海将不成问题。上海能守住,那挟大胜之威,借正在布鲁塞尔召开的九国公约会议对日本政府施压,同时己方再作一些小退让和小承诺,或许中日之间能够实现停战。

    不过也有可能情况会适得其反——日军恼怒于金山卫的惨败,将动员更大规模的兵力进攻中国。从日本的国民性考虑,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国.军大败,日本不会停战;国.军大胜,日本则不甘停战,只有让其处于进退两难之间,再吃些小亏,才有停战的可能。

    南京憩庐内,就以上问题常凯申足足考虑了一晚上,这一夜他根本就没睡。待早上六点,他终于打电话到金山指挥部,要求他们立即开炮,以逐走日本登陆军,这样既不会让日本因损失惨重而恼怒,也可以遏制其登陆、保卫上海。不过在转接电话的过程中,常凯申又改变了主意,让海军对着大雾开炮,就这么放过日本人他又很不甘心。本想半个小时后再打电话至前线,不想一不小心就睡着了,钱大钧等人不敢惊醒他,以致一睡就是近两个小时,到这时,局势已经无可挽回了。

    “把电话接到前线炮台,委员长要听炮声!”张发奎放下电话就对参谋说道,他只希望常委员长听听炮声就挂了,自己还要上房顶看海军打仗呢。

    电话被迅速接到一号炮台,此时炮击目标已经不是东侧的运输船了,这毕竟只有十六艘运输船,现在是对准了西侧的运输船团,那边有四十六艘运输船,仅凭二号炮台的六门140mm炮并不能完全摧毁这些船只。急速射击下,九个炮室里全是硝烟粉尘,里面虽装有电灯,可还是看不清人。接到指挥部电话的欧阳绩上校打了一个激灵,委员长在电话里,这还了得!

    “我是委员长……”话筒里是常凯申的声音,威严又带着些焦灼。

    “是,卑职是一号炮台台长欧阳绩,请委员长训示。”欧阳绩上校在隆隆炮声里大声喊道。

    常凯申只要听炮声的,此时话筒里就传来‘轰——轰——轰……’有节奏的主炮齐射声,这声音如同战鼓,让精神萎靡的他恢复了些许生气。

    “打到倭寇了吗?”静静听了一会,常凯申忽然问道。

    “报告委员长,我们击沉了十六艘日军运输船,打死倭寇无数!”欧阳绩上校挺着胸说道,他感觉能直接向委员长汇报战果无比荣耀。

    “很好!海军官兵奋勇抗倭,共赴国难,我甚欣慰。金山卫古有戚家军抗倭,今有海军歼敌,实乃华夏英灵不灭……,望你部再接再厉,捍卫……”隆隆的炮声中,常凯申在电话里有些激动,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咚’的一声巨响,指挥所头顶上沙石如雨下,电灯也一灭一亮,话筒里面的声音居然断了。

    “通信连,查线!”确定电话真的断了,欧阳绩上校大叫了一句。

    “报告长官,是足柄号的八英寸炮。”枪炮长韩廷枫上尉汇报道。刚才那一炮正中指挥所,好在指挥所修的结实,炮弹只炸坏了混凝土一角。

    “马上请示指挥所,炮击足柄号!”欧阳绩上校气呼呼喊了一句,一直打运输船,日军是杀死不少,可哪有打日本军舰有意思,且这些运输船连个名字都不知道。

    欧阳绩觉得打运输船没意思,可两个炮台一分钟内打出六轮齐射,一共投射出九十发炮弹,这些炮弹总重三点六吨,一分钟三点六吨,十分钟就是三十六吨。运输船不是军舰,一般挨了一吨炮弹就要打沉,东侧的十六艘商船五分钟之内就被一号炮台击沉,看到西侧的船想逃,陈季良立即命令一号炮台打西侧的运输船。雨点般落下的炮弹里,西侧的运输船也一艘接一艘的沉默,那些还未登陆的日军叽哩哇啦全浮在海面上。第12战队的冲岛以及十二艘扫海艇根本就救不过来,而且炮弹说是打运输船,扫海艇只要进入这个区域一样找打不误。短短数分钟内,就有两艘扫海艇中炮,一伤一沉。

    扫海艇沉没又使得负责东侧的第1水雷战队派出第2驱逐队吹雪、白雪、初雪以及第9驱逐队的狭霧、漣前去救援落水士兵;东侧只有十六条运输船如此,西侧船团上的工兵部队、炮兵部队、军直属部队那就更使海面上飘满了人头,第6、第10、第11,三个驱逐队十一艘驱逐舰上前救援,只剩下足柄、天龙、龙田、木曾四艘巡洋舰在轰击压制二号炮台。

    海面上正在上演人间惨剧,上了岸的日军回首望去全都目眦尽裂。在足足震惊三分钟之后,国崎登、谷寿夫才回过神来,军刀指向不断发炮的二号炮台,要求部队立即占领之,以挽救海上日军的生命。

    没有炮火准备、没有机枪掩护,日本人就这么直挺挺的冲了过来。第一轮攻击被62师367张云逸团堪堪击退——这其实也得益于日军海陆空力量配合不当,此时海面上的驱逐舰正在救援落水士兵,巡洋舰则在炮击二号炮台,根本就不作对陆攻击;头上飞机从早上到现在已经飞了两个多小时,不说没油,就是有油弹药也用光了,此时正回航母上准备装弹加油,而后续飞机还未赶到。

    这一轮攻击中,日军是以两个大队的兵力悍不畏死的进行集团冲锋,好在367团除了有二十多挺重机枪外,额外还配置了十挺20mm防空机关炮,这些机关炮打出去只要中弹,莫不是躯体爆炸、血肉横飞,当拿着指挥刀的第一大队大队长十时和彦中佐被机关炮打得碎块后,日军的冲锋暂停了。

    “八嘎!!”沪杭公路南面,海月庵背侧,第6师团师团长谷寿夫眼镜已碎,失去往日和部下谈笑风生的神采,且半张脸全是黄沙血凝——这是之前副官平岗力中佐被守军迫击炮打中后炸在他脸上的血。他此刻全身都在抽搐,手指指着海面上不断中炮沉没的运输船、海水里使劲挣扎哇哇直叫的帝国士兵,只骂了一声‘八嘎’就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他的面前,浑身是血、残了一条腿的13联队联队长冈本保之大佐也痛苦万分,己方只有轻火力和掷弹筒,连重机枪和迫击炮都弹药不足,而支那军火力强大、工事也修筑的极为坚固,堑壕上方还加了顶盖,沪杭公路南面又毫无障碍、射界开阔,单靠****冲锋是不可能占领第二道堑壕的。

    “阁下,应该让……”冈本保之刚想说要应该让海军的炮火支援,却见一片刀光、一声断喝,然后就觉得天旋地转,什么都不知道了。

    冈本保之的脑袋被谷寿夫一刀给砍了,暗红的血柱从未倒的断颈里喷射出来,溅了所有人一身。看都不看那具尸体一眼,谷寿夫盯着第11旅团旅团长坂井德太郎少将,哑着嗓子道:“坂井君,你去拿下支那炮台!”

    “嗨!”国崎支队已经去进攻金山卫城了,要退回来攻占炮台不可能,现在唯有已经上岸的第13、47联队攻占炮台才能挽救海上半个师团乃至整个第10军的命运。而且占领速度一定要快,以支那炮台五分钟击沉东侧船团的速度,不要二十个分钟,西侧的船团也会被他们击沉。更关键的是,船沉了就沉了,可落水区域太靠近海岸,己方驱逐舰扫海艇要冒着支那炮火救援落水士兵,如果不尽快占领支那炮台,整个军团都会在此玉碎。

    赶往前线的路上,坂井德太郎少将想着攻占支那炮台的重要性,这个外号‘黑熊’满脸横肉的南九州少将,胸中满是怒气和无畏。他不做掩护直接来到第13联队指挥部,一个127mm舰炮炸出的弹坑,“现在由我直接指挥13联队和47联队!马上发动进攻还要多久?”他问。

    “阁下,士兵上陆后分的很散,要集结士兵最少需要五分钟!”第一大队长刚才阵亡,刚才参与进攻的第二大队大队长冈山诚夫少作答话。

    “不行,三分钟办到!”坂井德太郎喝了一句,然后再问,“第47联队在哪?”

    “阁下,谷川联队正在海边。”被砍头的冈本保之大佐的副官有马敏雄答道。

    “立刻派人告诉谷川,让47联队所有士兵紧急赶赴这里!”坂井德太郎道。“五分钟后我军将对支那军炮台发动决死突击,挽救整个柳川军的命运。”

    “嗨!”五分钟47联队有可能赶不到,可目下的局势唯有攻占支那炮台己军才有一线生机,一干日本少作齐声哈伊了一句,全都跑开了。

    第11旅团准备做生死搏杀,可沪杭公路北边第二道堑壕的367团的士兵则在小心的撤退。这倒不是他们不想打了,这是师长陶柳亲自拐着脚来了前线。之前就要撤的,可日军正好组织****攻势,撤的话日本人肯定会追着屁股打,所以整个团咬牙顶住这波攻势后才开始撤退。

    二号炮台距海岸两点三公里,距离沪杭公路一点三公里,第二道堑壕就在沪杭公里北侧路基下,而第三道堑壕则在公路北面七百米处。这里是防御核心了,堑壕前不但有铁丝网,还有地雷阵,守军小心的进入堑壕,等着海军大炮打东洋兵。

    “去掉炮衣!”三号炮台内,海琛号舰长林镜寰上校正在下命。前方炮台开炮到现在已有十五分钟,炮台里所有官兵都等不及了。其实三号炮台的二十四门105mm克虏伯速射炮也能勉强打到运输船团,可指挥部就是不让开炮,大概是担心三、四号炮台不比前线两个炮台,简陋的很,不说十六英寸炮弹,恐怕连八英寸炮弹都抵挡不了,它的防御只能对空。现在上了岸的日军开始冲击前线炮台,指挥部这才命令炮台准备开炮。

    伪装的炮衣褪去,战争之王的峥嵘全然显现。二十四根炮管全部扬起,枪炮长岑侍琯上尉一句‘开炮’,基准炮射出的一发105mm炮弹就落在沪杭公路当中,炸出尘土让准备进攻的日本人手脚发软——支那人可不只有两个炮台!

    “战局已临最后关头,职在前线,祈祷皇国必胜及安泰。目下决作孤注一掷,粉身碎骨,以报皇恩,谨率领士卒,高呼天皇万岁,借此永诀。”坂井德太郎少将不惧敌炮,背着沪杭公路对眼前列队站立的士兵训话。他说完文邹邹的动员语又用力上举双手,大叫道:“板载!板载!板载!!”

    旅团长亲自动员且带队突击,士兵们自然士气满满,板载也喊的无比响亮。须臾,见火候已到的坂井德太郎挥手让士兵噤声,他抽出自己的指挥刀,再次大声喊道:“诸君,诀别!要说的就是这两个字,战场便是我们的埋骨之所!

    他说罢不再看烟火滚滚惨如地狱的海面,不再听运输船的爆炸己方士兵的痛嚎,只是将指挥刀狠狠指向前方正开炮齐射的支那炮台,用尽全身力量喊道:“现在,开始突击!杀急急!!!”

    “杀急急!!!”士兵们也竭力撕喊,第11旅团三千余名士兵端着枪、喘着粗气,在没有任何炮火掩护下冲向沪杭公路,冲向让他们全军覆没的支那炮台。(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十月朝7

    吴淞口外,盘旋着的舰载机一架接一架在涂写着‘カ’的舰尾甲板上降落,每当飞机尾勾勾住拦阻索,那些身着白色制服的地勤人员就会冲上来快速将飞机推走——这是加贺号航空母舰,她的身侧是第24驱逐队四艘白露型驱逐舰护航。

    “司令官要见你。”一个声音道,这次着舰的是橋口喬大尉,飞行队队长。

    飞机当即就被推走,来到飞行员室,行一个海军惯用的遮脸挡羞礼后,第2航空队司令官掘江六郎大佐开始问话:“第4舰队通报遭遇支那海军,真是支那海军吗?”

    “是个,阁下!”橋口喬大尉犹豫了一下才点头。“我看到了支那第1舰队司令陈世英的中将旗,金山卫就是支那海军设置的陷阱。”

    “陈世英?!”掘江六郎满脸诧异,他断然摇头道,“不可能,支那海军已经击沉了!”

    “阁下,支那海军是击沉了,可支那海军的主炮没有沉,它们布置在金山卫海岸上,正在屠杀帝国士兵!我们应该马上出发,爆击支那海军炮台!”

    橋口喬说话间有一种难以言状的痛苦。他返回时金山卫海面宛如地狱,半数陆军运输船都被支那岸炮击沉,船上装载的弹药不时殉爆,火灾、爆炸,黑烟遮云蔽日,天空变得昏暗无比。而落水的官兵只能和骡马夹杂在一起,抓住一切有浮力的东西,无助的漂浮在海面上。第4舰队并不能拯救他们,能拯救他们的只能是航空队的急降下爆击机。

    “阁下,拜托了!”橋口喬大尉不忍多想金山卫海面的惨状,他只想马上出击。

    “放心吧,你们很快就会出击的。”掘江六郎将橋口喬喊过来只是想知道金山卫到底是怎么回事——第4舰队说发现支那海军,而上海派遣军司令部则说支那人在金山卫布置了要塞炮。现在整个战场的飞机都集中准备向金山卫方向攻击,可是,这来得及吗?

    炮声依旧在金山卫海面轰响,不过现在声音更加密集——随着第11旅团的猪突,三号炮台猛然发炮,因为事前测绘,炮弹打得准确无比。喊着‘杀急急’的黑熊坂井德太郎少将第一次齐射就被炸成了两截,而随同他冲锋的第6师团的士兵更是被炸的粉身碎骨。五分钟的急速射击结束后,沪杭公路两侧只剩下一堆碎肉。

    62师长陶柳中将之前还想让367团反冲锋一把,可这根本不必要了,反冲回去也就只能捡些侥幸没炸碎的战利品,现在连海上的船都是自己的,何必急于一时呢。

    被覆盖式炮击震惊的62师士兵半响没回过神来,可那摊血肉中忽然站起来一个踉踉跄跄的人影,他一步一瘸的快速向第三道堑壕行进,手上没枪,只有一把不再雪亮的指挥刀。

    “杀急急!”那人走到堑壕不远处,忽然高呼,双手也高举着指挥刀作势欲劈。

    地狱里忽然跑出来一个血人,这让饱受震惊的士兵有些恐惧,没有人开枪,大家似乎都忘记了开枪。但见这人对着铁丝网举刀狂叫,叫了几声也不往下劈砍。不知道谁‘哈哈’笑了一声,于是所有人都哈哈笑了——这人应该是疯了。

    “八嘎呀路!”血人其实早就看不见了,现在听到异样的笑声,当即举着刀向士兵冲来。‘轰——’,踩到地雷的他当场被炸得飞起,彻底没了生息。

    “这是最后一个喘气的吧!”位置更后的陶柳中将也看到了这个疯了的日本军官,大概是同病相怜,他痛恨中倒有些惋惜。

    “这里的是死绝了,可海面上还有。”三号炮台炮击时,团长张空逸上校一直盯着海上的运输船队,那边也基本炸沉了,好在四公里外是近海,不算深,有几艘船只是坐沉,露出了半截桅杆。桅杆上爬满了不会水的士兵,而日军驱逐舰正冒着己方的炮火救援这些士兵。

    张空逸一说,陶柳倒想起海面上还有一大堆日本人。看着这片被黑烟遮盖、被炮火灼烧的海,他忽然想起了西洋人的油画,黑的烟、红的火、黄的人、灰的船、沸腾的海水、凄厉的呼喊……,再也没有比眼前这更浓烈的色彩了,“要是能照相机的话就好了!”他有些遗憾的道。

    陆地上的陶柳中将有些许遗憾,海上的柳川平助中将则是绝望了。他看到了猪突的第11旅团被支那炮火吞噬的干干净净,他更看到海中漂浮的第10军士兵,对他来说,一切都结束了,要不是战斗还没有终了,他已经当场剖腹。此时,他只希望海军能多救上一些士兵。

    “左十度,把定!”

    “左十度,把定!”海上沉船太多,为了救援士兵,名取号舰长中原义正大佐已亲自掌舵。岸上的140mm主炮还在轰击那几艘未沉的商船,而更小一号的105mm副炮则在杀伤水面上幸存的士兵,行进间,这些炮弹炸出的水花溅湿了名取号的甲板。

    “放下救生艇!”一发105mm炮弹击中名取号舰尾爆炸,见附近水里的士兵都围了过来,中原正义立即命令水兵放下救生艇。忽然间,“轰”的一声闷响,火光和黑烟笼罩整个舰体,名取号像被什么推了一把,舰身巨震,猛的往左一歪。

    “中弹了吗?”中原义正大佐问出口就感觉不对,这不是炮弹,如果不是炮弹,那就是……

    “发现水雷!右舷发现水雷!!”爆炸过后,海水成吨成吨的灌入名取号舰体右侧,舰身急速****。穿过海面士兵之间的间隙,桅杆上、甲板上的水兵终于有所发现。本来金山卫附近的海水就混浊,为使日本人入套,水雷藏的也深,但海潮不断在退,同时得益于名取号四点八米的吃水,苦心三个月的布置终于奏效。

    名取号中雷立即倾斜,船上顿时大乱,而附近正在救援落水士兵的军舰闻讯也在想办法退出这片海域。日舰开始混乱,大金山岛上一直偷偷注视这一切的叶可钰少校直觉时机已经到了,他瞪了海面上混乱的日本军舰几眼,恶狠狠的对着话筒道:“各站注意,立刻发射鱼雷!”

    命令被传至海岛四面的鱼雷发射站,在较高的观察孔里,每一个发射站早就盯好了自己的目标,只是苦于没有好的发射时机——击沉驱逐舰大家已经不满足了,人人想的是击沉日军巡洋舰。此时时机已到,听到命令的各站指挥官当即下令。

    “发射!”

    ‘砰、砰、砰……’一枚接一枚的鱼雷冲出发射管,尾端气体极速喷出,它们以四十节的速度冲向自己的目标。海岛前端甲乙站各有八个鱼雷发射管,丙丁站各有六个鱼雷发射管,一轮射击有二十八枚鱼雷,它们分成四个方向,打出四个扇形。不过第1舰队的鱼雷长并不会满足二十八枚鱼雷,第一轮打完,早就放置在发射室后端的待装鱼雷马上被赤膊水兵紧急装填,不到三分钟,又将是二十八枚鱼雷射出。

    第一个发现鱼雷的是登岛的日军士兵,他们登岛的目的只是搜索岛上是否有支那士兵,不过这项工作还没有完成这些人就被海上的惨剧惊呆了。而现在,他们则是被脚下射出的鱼雷惊呆。他们向军舰高呼有鱼雷,可没有任何人听得见。

    二十八枚鱼雷冲向日军驱逐舰、巡洋舰,离岛最近的春雨号驱逐舰最先倒霉,t1型鱼雷直接命中它舯部的龙骨,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后,这艘驱逐舰炸成两节。

    “发现鱼雷!”各舰桅杆上的水兵终于喊了起来,此时海面上到处是白花花的鱼雷航迹,谁也不想被击沉,于是二十多艘阵型散乱的军舰各自逃散,可逃散并不是办法,不说军舰与军舰可能互相撞击,彼此更会挡住视线。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这片海域不但有炮弹,还有水雷,更有鱼雷,情急间谁也没有办法组成队列。于是第一轮二十八枚鱼雷有十九枚撞击爆炸,其中有十一枚命中敌舰,第4舰队旗舰足柄号就是其中之一。

    “支那人的陷阱!这是支那人的陷阱!”足柄号舰桥上,一直在指挥舰队炮击岸上炮台的舰队司令丰田副武中将无限抓狂中,之前参谋长提醒他要注意支那海军的鱼雷艇,他也一直命令近海驱逐舰保持警戒,可谁也想不到支那海军并没有出动鱼雷艇,他们是从深入海中三海里的海岛发射鱼雷。这根本就换了一个方向,战场上谁会注意侧后方射来的子弹?

    “舰队必须撤退!舰队必须撤退!”丰田副武管不了陆军的马鹿了,如果柳川平助之前就同意撤退,海军也不会陷入这个支那人精心布置的陷阱。

    “阁下……”参谋长、舰长都看着气得快发疯的丰田中将,不太想执行这道命令。这个时候撤退只会被陆军指责抛弃友军,虽然海陆两军的关系并不好,可眼睁睁看着帝国士兵溺水而死,这是谁也接受不了的结果。

    “不撤退整个舰队都会在这里玉碎!”丰田副武真的管不了陆军了。就刚刚那一轮鱼雷齐射,已经救上来的士兵又有半数回到了海里,并且还添上了近千名海军水兵。

    “鱼雷!发现鱼雷!”瞭望手又在高叫。旗舰并未下令撤退,海面上的军舰都在观望中列队,不想支那人的鱼雷装填速度奇快无比,第二轮鱼雷齐射又来了。

    足柄号已经中了一发鱼雷,t1型鱼雷虽然装药三百多公斤,可足柄号毕竟是万吨重巡,一发鱼雷并不致命,仅仅是造成其舰体微微倾侧,而舰上的水兵训练有素,漏水的破口正在努力封堵。然而第二轮鱼雷又来了,舰桥上丰田副武等人看着数道急速冲来的白色雷迹,不由自主的抓住舰桥上的白色沙袋。此刻,舰上的副炮和机关炮急急忙忙向海面开火,舵机也大力猛转,堪堪避开了第一道雷迹,之后航向再转,又是一道雷迹擦过。每一条雷迹过去,舰桥上诸人都猛吸一口气,但心依旧是悬的,眼睛也紧盯着海面,终于,所有鱼雷都过去了,大家彻底松了一口气。

    “马上命令……”丰田副武中将下定决心不管陆军,要第4舰队撤出这片海域。可他话只开了个头,舰尾‘轰’的一声炸出一团冲天火光,海水和火焰升腾起来——最后一枚姗姗来迟且被驱逐舰遮挡的鱼雷击中足柄号舰尾,螺旋桨一个炸飞,一个被炸坏,足柄号速度即将消失。

    “打中了!打中了!”大金山岛观测所,掐着秒表的叶可钰少校本以为射向足柄号的鱼雷全部失的,不想足柄号舰尾爆出一团惊人的火光,他甚至看见了炸出水面的螺旋桨。“快!快!足柄号失去动力了,足柄号失去动力了,各站注意,马上补射足柄!马上补射足柄!”

    “打中了!”山顶上叶可钰兴奋无比,山脚下乙号鱼雷发射站海筹号鱼雷长何希昆上尉也在大叫。然而大叫也没用,鱼雷要想再装填必须用吊杆从石壁上吊下,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快,快,吊下来!吊下来。”何希昆上尉恨不得自己能变成一枚鱼雷射出去。

    “足柄号死鱼了!”同侧的丁号发射站,湖鹏号舰长梁序昭上尉也听到了叶可钰的呼喊,他看向正在修理鱼雷管的陈飞熊中尉,着急问道:“好了没有?好了没有?!”

    “好了!”陈飞熊把刚才未爆炸的慢速火药取了出来。发射室太过潮湿,刚才这一轮只打出四枚鱼雷,另外两枚哑火,他只能将火药小心取出,然后更换新的。

    “拿望远镜瞄准器来,我们要马上打出去,足柄号死鱼不动了!”刚才又用望远镜照了照足柄号的梁序昭眼皮直跳,他感觉自己立功的时候到了。

    “定深?”石室内气氛无比紧张,足柄可是第4舰队旗舰,万吨重巡,如果打沉……

    “五点五米!”梁序昭上尉估计了一下足柄号的吃水,他可不想这两枚鱼雷被驱逐舰挡掉。

    “速度?”陈飞熊再问。

    “零。”梁序昭借助观察孔看着海面上的足柄号,说完零他又发现足柄号还在动,观察了一会他才道:“修正,速度四节。”

    “距离?”

    “七千八百,鱼雷速度三十。”梁序昭说完等了片刻回问道:“准备完毕?”

    “准备完毕!”

    “发射!”梁序昭攥紧了拳头。‘砰、砰’两声,两枚鱼雷跳出发射管冲向远处的足柄号,白色的雷迹犹如死神。(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十月朝8

    “国民革命军右翼军正在金山卫地区围歼想从此地的登陆、侧翼包抄我军的日本军队,他们最少将消灭了日军两个主力师团以及第4舰队大部分军舰……”常凯申的憩庐办公室明亮整洁,身着元帅服的他神气无比。处理完例行事务后,他第一个会见的是德国驻中华民国大使奥斯卡·保罗·陶德曼博士。会谈的内容自然是中日停战,只是,虽有没有承认伪满洲国的要求,但日本人依照现在的占领区想设置华北非军事区、扩大上海非军事区,这是政府无法接受的。

    “大使先生,我**队正在上海的金山地区围歼日本的登陆部队,我方预计消灭日军……”作为翻译的外交部长王宠惠看了常凯申一眼,对此消息他根本就不敢相信!两个师团?上海只有五个半师团,华北也只有五个师团。

    常凯申并不在意王宠惠的怀疑,见他看来只重重的点了头。

    “……日军两个师团,还……将消灭日本海军第4舰队大部分军舰。”王宠惠结结巴巴的说完整句话,舌头有些打结,如果这是真的,那将是开战以来第一次大捷。这会让九国公约会议看到希望——各国都不想投入兵力制约日本,如果中国能证明自己可以击退日本军队,那会议将会有极大的收获。

    “这是真实的吗?”开战三个月以来什么情况陶德曼大使一清二楚,驻华德**事顾问也对强大的日本军队无可奈何,现在羸弱的中**队居然要消灭日本两个师团,他很怀疑这是常凯申在信口开河,目的自然是在谈判上讨价还价——德国国内对这次中日和谈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和谈如果失败,除中日将继续作战外,德华两国的关系也会备受影响。

    “大使先生,这件事情正在发生,如果您愿意,可以亲自前往金山卫参观。”身着元帅礼服的常凯申自豪无比,他终于尝到了一丝胜利的甜蜜,虽然它来的太晚太晚。“大使先生,我并不想和日本打仗,但日本军队正在攻占我们的国土、轰炸我们的城市,是可忍孰不可忍!现在国民政府的要求仅仅是要恢复战前状态。如果要同意建立华北非军事区、扩大上海非军事区,国民政府将会被舆论的浪潮所击倒。假如国民政府倾倒了,则结果是**在中国占优势,他们会在别国的支持下不断和日本交战,这真是日本和贵国所要的结果吗?”

    陶德曼本想说日本军队现在做的仅仅是护侨,并不是要占领中国国土,而他们护侨则是因为在中国的侨民不断被政府所支持的反日分子血腥杀害,而上海的战争也完全是由中**队违反淞沪停战协定而引起的,在这些已经发生的事件中,他看不到中国政府半点和平的意愿。不过事件的原委和事件的结果显然不属于同一个范畴,如果国民政府真的垮台而**政府上台,那德国针对苏联苦心布置的夹击将由此失败,日本将深陷中国战场。

    “阁下,我将尽量劝说日本政府接受恢复战前状态的要求。”深思熟虑后,陶德曼不得不同意常凯申的看法——国民政府垮台情况只会更糟。

    “非常感谢,大使先生。”常凯申脸上终于露出一些笑意。作为曾经的上海滩混混小赤佬瘪三,他自然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更何况彻头彻尾他都不想和日本开战,可野蛮中二的日本人终究不是温顺的中国良民,不但没有被他虚张声势的样子吓住,反而激起了凶性。

    “另外,我还希望大使先生对本次和谈保密,一旦舆论得知,国民政府将处于被动局面,和谈也会无疾而终。”常凯申说出最后一个要求,深明中国内情的陶德曼当即表示赞同。[注44]

    “委员长,我军真的在金山卫……”陶德曼走后,忍了半天的王宠惠小心的问道。

    “大捷是毋庸置疑的,最高统帅已经收到了切实的消息!”常凯申潇洒的挽了挽衣袖,可没能挽起来,他脸上全是笑意。“这也是戚少保英灵保佑,五百多年前那里就是抗倭战场了。”

    一说这是戚少保英灵保佑,王宠惠倒有些信了。只是戚少保的英灵也有打盹的时候,大金山岛丁号鱼雷发射站射出的第一枚鱼雷因为太靠近乌龟山浅水区,居然就在那里爆炸了。这让岛上诸人猛拍大腿,而另一枚鱼雷,虽然好几艘驱逐舰想以身噬雷保护旗舰,可他们三点二米的吃水和五点五米的鱼雷相隔两点三米,鱼雷从这几艘驱逐舰船底穿过,笔直冲向速度缓慢、无法转向的足柄。眼看就要命中目标,一艘被炮火水雷炸的歪歪扭扭却侥幸未沉的春日丸运输船忽然横了过来,商船的吃水明显高过军舰,‘轰’的一声巨响,鱼雷击中了春日丸的船首,甲板上挤满的日军当即飞下了海。

    “做契弟!”梁序昭上尉攥紧的拳头又再攥紧,捶了自己大腿一拳后最终彻底放开,他实在是失望之极。

    “再打一枚!”陈飞熊中尉也知道两枚鱼雷全没打中,现在吊杆刚好将一枚鱼雷吊了下来,水兵们已经将它塞入鱼****。梁序昭是失望,他则是不甘心。

    “好。那就再打一枚!”梁序昭也觉得不甘心,他不想等六个鱼雷管都装填完毕再发射,现在是抓住时机最重要。“准备完毕?”他看见鱼****舱门关上,这才沉声发问。

    “一号鱼雷管准备完毕!”石室下,陈飞熊中尉大声回报。

    “发射!”梁序昭一挥手,‘砰’的一声,这枚历史上存在争议的鱼雷跳出鱼雷管,冲向蹒跚航行的足柄号。而几乎同时,甲号鱼雷站也射出一枚鱼雷,两道白色的雷迹开始时相隔甚远,可越靠近足柄号距离就越近,且一枚追着另一枚,在连续穿过两艘驱逐舰后,它们齐齐逼近正在逐渐失速的足柄号。

    “射击!射击!!”失去动力的足柄号上,舰长武田盛治大佐再次狂吼起来,虽然只有一发鱼雷,可足柄号已经身中两弹,要想逃出生天只能靠其他军舰将其拖出这片海域。但支那人是不会罢休的,他们肯定会不断的向足柄发射鱼雷,之前那枚鱼雷就惊出他一身冷汗。现在支那鱼雷又来,他整个人都趴在传声筒上,大叫右舷各炮朝鱼雷猛烈射击。

    足柄号右舷枪炮朝海面上越来越近的白色轨迹射击,护着他的几艘驱逐舰也朝那道雷迹开火,一时间海面枪炮声大作。眼看着鱼雷越来越近,失去动力无法转弯的足柄在劫难逃,不想‘轰’的一声,冲天的水柱和火光从海底窜起,水兵们居然打中了!附近军舰的水兵当即高呼板载。可没等他们喊过几声,足柄号侧舷也‘轰’的一声巨响,后一枚迟到的鱼雷正中其舯部,舷侧两门25mm机关炮当即炸飞。这次中雷的位置和第一次中雷的位置极为接近,新伤加旧伤一起发作,本就靠反向注水平衡的舰体再次急剧****。

    “阁下,请您离舰吧!”接到属下报告的舰长武田盛治大佐满脸痛苦,他深深鞠躬请求舰队司令官丰田副武离舰。其实不听舰上各部门报告也能看出来:在连续遭受三枚重型鱼雷打击后,足柄号这艘大日本海军最新锐的巡洋舰就要沉了。

    舰队之前就发出撤离这片海域的命令,岸上支那主炮早就不轰击海面的运输船,而是对准第4舰队的巡洋舰和驱逐舰猛打。除去沉没的、因受伤无发立即退出的,昨日浩浩荡荡驶入杭州湾的第4舰队就只剩下足柄、龙田、由良、鬼怒、川内五艘巡洋舰,以及吹雪、白雪、白露、时雨、神通等十四艘驱逐舰,且多半带伤。足柄再沉,整个第4舰队战力去掉一大半。

    战场自然不是犹豫之所,早就想退出这片海域的丰田副武中将当即在炮火中更换旗舰。

    远远的,看见日舰中将旗从足柄号转移到由良号,海军指挥部和各炮台、大金山岛观测所一片欢腾,这肯定是三次中雷的足柄号要沉了。足柄,妙高级四艘重巡里的一艘,标准排水量高达一万一千多吨居然要沉了,这样的战果他们怎么也想不到。

    “足柄!”指挥部墙上的小黑板上,排在第1行第1艘的旗舰足柄被参谋画了一个大叉。“报告司令,我军已击沉敌大型巡洋舰一艘、轻巡洋舰三艘,驱逐舰五艘,近海炮艇(扫海艇)六艘,另有还有一艘中型巡洋舰被困在雷区里。”

    “还有一艘困在雷区里?”陈季良这才注意到海面上确实有一艘挂着日海军旗的巡洋舰。这是长良级巡洋舰的一艘,就是此前第一个中雷的名取。“击沉它吧!”陈季良本想要对方投降,可头顶全是日本飞机,投降也会……,想到这里他忽然转念道,“不,不要击沉,让前面炮台换成高炮弹,先清洗甲板,力求将其困到晚上。”

    陈季良此言一出,参谋们都看着他,他则不可置否。其实困到晚上能干嘛他也不知道,万一手下留情这艘巡洋舰跑了也是个问题。他内心真正想的还是希望能缴获此舰,可这种希望微乎其微,自己说是说是海军,可手上就只有一艘四百吨、三艘一百吨的鱼雷艇,这些船还跑不快,能做的仅仅是近岸伪装防御,相对于固定鱼雷发射管。

    “就这么命令下去吧!”陈季良自己又想了一下,可还是觉得应该保些希望,至于日本人自沉此舰,那就另当别论了。

    “高爆弹?”二号炮台的平海舰舰长方莹上校有些摸不着头脑。之前第4舰队撤退,他和一号炮台全在打那些要撤退的日舰,反倒把困在雷区的名取号给忘了,现在第4舰队逐渐撤出炮击区域,大家正想吃掉这块盘中肉,指挥部却说要留到晚上。

    “是,长官。指挥部就是这么命令的。”枪炮长刘馥少校肯定道。

    “那就换高爆弹!”方莹倒没想俘获名取号,他想的是己方穿甲弹不多——这还是当初李世甲费劲心思、百般讨好才从日本弄来的五百发,这炮弹其实不是配三年式140mm炮的,这是十一年式140mm炮的,但因为都是日造舰炮,口径相同,也能用的上。

    支那鱼雷爆击、足柄号连中三发、己方舰队撤出战区……,这一切名取号舰长中原义正中佐都看着在眼里,现在大概是轮到自己了。中原义正想着,他还没想完,岸上炮台射出的炮弹就打来了,十五发炮弹对困在雷区的名取号形成跨射,其中一发高爆弹就在舰桥一侧爆炸,一直站在上面呆如木鸡的柳川平助中将还有几个参谋当场死亡。之后第六轮齐射,名取号舰身右侧燃起大火,不过这时岸上的炮击却停了,只有一些小口径的火炮在轰击已经上陆的陆军。

    中原正义立即吩咐各部门救火,他倒有些不理解支那守军的意图,之前打来的是高爆弹,可要想击沉名取号就应该使用穿甲弹,就这六公里距离,140mm主炮三十八公斤的穿甲弹肯定能击穿名取号的舷侧装甲,他们为何要打高爆弹?难道是没有穿甲弹了吗?想到这里中原正义又觉得不对,即便没有穿甲弹也不应该在己舰着火后停火,难道支那人要自己投降?!

    ‘投降’二字一闪现出脑海,中原正义当即就否定。大日本即使是一艘邮轮都不愿意投降,停船仅仅是因为米畜外交压力,更何况是一艘巡洋舰?名取号停在这里,可不是因为惧怕死亡,他清楚这片海域每天有两次涨潮,如果己舰能支撑到下午两点那次涨潮,名取号就能毫无危险的脱困。只是,中原正义下意识的看了不远处频频发射鱼雷的大金山岛一眼,这可能吗?(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改变

    橋口喬大尉的九六式舰载战斗机再次飞临金山卫上空时,掠过几艘运输船上大火中燃起的黑烟,只看到了困在水雷区的名取号,以及足柄号的船底——这艘一万多吨的大舰最开始是倾侧,而后是翻转侧扣,到现在就只露出船底了。此时,第4舰队都撤到海岸线二十公里以外,军舰上搭载的陆军士兵全被送上了临近的野黄盘岛,甚至有两艘伤势过重的驱逐舰也就在岛屿附近的浅水区搁浅。曾经的第4舰队、曾经的第10军,现在就只剩下狼狈不堪的船队,只剩下浑身湿透、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士兵。

    不过这些人再怎么狼狈,也好过此前登陆金山卫的国崎支队、第18师团的士兵。一号二号炮台已经停火,唯三号、四号炮台在向他们倾泻着炮弹。这些没有重火力的士兵,只能一团团的蹲在敌炮炸出的弹坑里。进攻也不再是奢望,上至军官、下至伙夫,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突围。日本陆海军的急降下爆击机正在向开炮的炮台投掷炸弹,但炮台近处的防空火力一如两个月前的江阴海空大战,并且更加密集。飞机轰鸣间,这些炮台任由炸弹轰炸,毫发无伤的向海滩不急不缓的开炮,每一发炮弹都带着数不清的帝国士兵。

    第10军全军玉碎了!橋口喬投掷完机腹下挂载的那枚两百五十公斤炸弹后,如此的想。

    “号外!号外!金山卫大捷!金山卫大捷!……”根本就等不及明天,上午十点,国民政府就对外发布抗战捷报——陆海军于金山卫大捷,钢军覆没,饿狼枭首!于是乎,拿到新闻稿的报馆立刻就出了捷报号外,以期能挽回国府丧师失地的形象,拉高军民的士气。

    “号外!号外!金山卫大捷!金山卫大捷!钢军覆没,饿狼枭首……”从南市到公共租界,再到法租界,甚至到苏州河以北的最前线都有这样的呼喊声。

    “哎,来一份号外。”租界泥城桥路,蒋秀玉刚从黄包车上下来就听到报童的叫买声。她下来已经完了,一堆人将那报童围住,都喊着来一份号外。拿到报纸的西装男跳脚跑开几步才展开报纸细读起来,老一些的长衫客被挤了几下,却不在意年轻人的鲁莽,他们拿到了报纸,就不是细读而是高声咏诵:“军兴以来,失地数城,将士牺牲之裂,同胞受祸之重,创巨之痛,至惨至酷。此次金山卫大捷,幸赖我前方将士之不惜牺牲、后方同胞之共同奋斗,致使钢军覆没、饿狼枭首,缴获成山、敌尸遍海……”

    “给我一份!”蒋秀玉家在北方,那里已经沦陷。她生怕报纸卖光,扑进去塞上一把铜元给那报童,抓了一张报纸便走。手里的号外对她来说就像是美味昂贵的西洋朱古力糖,看了一段就不忍心再往下看,待走了一段又想看,这才又看下一段,一份号外反反复复,到了地方也没有全部看完。

    泥城桥有基督教青年会设立的伤兵医院,收容了数百名国.军伤兵。在上帝和安德生牧师的感召下,基督教青年会不少人自愿在此服务,于唱片公司请假在家休息的徐佩佩就是其中之一,她虽然不懂护理,可做些文书工作还是能胜任的。

    “佩佩,国.军大捷,国.军大捷了……”蒋秀玉一看见徐佩佩就笑喊起来,只是她还没有说完,外面的鞭炮就‘噼哩叭啦’响,这肯定是有人在祝捷。

    “真打赢了么?”怀胎七月的徐佩佩从账本中回过神来,这三个月听到太多噩耗了。

    “当然打赢了!海军打沉了好几艘日寇军舰。”蒋秀玉挥舞着手上的号外。说到‘海军’犹自带着些笑意,她感觉徐佩佩的命实在是太好了:遇上一个有前途的海军军官,几个月下来还成了大太太,而自己的唱片卖得断货,唯一的缺憾就是快生孩子了也没有和那男人完婚,不过这也不是问题——有一次她偶然瞧见了德国写来的信,那可真是……,情真意切,非卿不娶。

    “我看看,我看看。”徐佩佩听到海军也笑了起来,她此前从不关注海军,可现在她却知道什么叫做潜艇、什么叫做航空母舰、什么叫做战列舰、巡洋舰、驱逐舰;她甚至还尝试过看一口气能不能念完一个叫枯骨桑写的《威力巨大之九三式酸素鱼雷赋》——‘历经战前日夜魔鬼集训之联合舰队水雷战队官兵可以凭借肉眼在白天历数浩瀚宇宙之满天群星任何纳入视野之敌军水上目标即已被盖上死亡封印……,而那一簇簇腾空而起的绚丽死亡焰火则化为一盏盏超度米鬼英畜前往天照大神御前接受洗礼忏悔之冥界长明灯照亮每一名米英官兵阴暗晦涩的心灵深渊。’

    反正是相公喜欢什么她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就讨厌什么,就这么的简单。

    “不给看,不给看……”两个女人嬉闹起来。可不想走廊上忽然冒出来几个浑身纱布,踉踉跄跄的伤兵,他们对着每一房间大喊:“弟兄们,大捷了!我们大捷了!!”

    病房里当即乱了起来,本来大家就听到了鞭炮声,现在再一说大捷,能起来的、不能起来的都想起身出来看看,看看哪里大捷了。

    医生护士是洋人不通中国话,其余来帮忙的是青年会的小年轻,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劝这群伤兵回病房。看着大家都着急,蒋秀玉对徐佩佩笑了一下,像是说‘看我的’。她走到走廊上,把手上的报纸扬了扬,高声道:“各位将士,我军是大捷了,但请你们先回病房,回头我给你们读报纸。”

    伤兵们只是是听到大捷的消息躺不住,现在有一个打扮时髦的小姐说给自己读报纸,当即又忍着激动回去了,唯有少数急性子站在蒋秀玉身边干等。大捷!多么牵动人心的两个字啊!就是这两个字,在上午十点后的一个小时内,充斥在所有无线电、有线电里,从南京向全国、全世界发送。每一个听到这两个字的华夏儿女都无比激动,他们大吼大叫、他们奔走相告、他们大哭大闹……

    唯有身在德国柏林的李孔荣中校对此毫无反应。他早就知道海军部的计划,只是没想到日本人登陆时真这么蠢、这么狂妄,仅仅派了一艘重巡做旗舰。如果当时日本海军有一艘战列舰在,哪怕是十四英寸主炮的金刚、扶桑、伊勢,都能压制住己方炮台,多救出一些士兵。可历史没有假设,对于海军全军覆没的支那,他们派足柄号这样的重巡、派出云号那样的老舰,就已经很看得起了。

    有什么好高兴的呢?日本人受此重创肯定会恼羞成怒,金山卫大捷仅仅是偶然、阴沟里翻船而已,以中二们输不起的尿性,肯定又要高喊‘惩膺暴支’了。

    “汉盛是海军,你怎么看这次大捷啊?”柏林郊区的一栋公寓里,蒋百里看着眼前的李孔荣问道。

    作为常凯申特使的蒋百里已经准备在柏林长住了,此时中日正暗中通过德国调停,他的工作至关重要。不过李孔荣中校却暗自骂‘我他.妈真是日.了狗了’——因为那一次在总理府的表现,蒋百里当即高看了他一眼,这也许是好事,可他的小妻子怀孕已七个月,没两个月就要生了,两人却还没有成婚!

    他本想请一个月短假,飞去飞回,回国把婚结了,但外交部不同意,外交部长王宠惠还在电文里说什么‘本次斡旋极为重要,切不可因私费公。’他这时方后悔做了外交武官,只是后悔也没用了,南京来的训令上要求他务必协助蒋百里完成对德交涉事宜。

    如果和谈有用也就罢了,现在的情况是和谈根本就没有可能。日本中二要退回七七事变前自然不会同意,内外舆论下常凯申若同意日占区变非军事区只会下台。别看常凯申流氓出身,赌徒性子却极为执傲,同时为了将自己打扮成文明人,场面上说过的话基本言而有信。中日双方的谈判底线根本就是风牛马不相及,谈什么,除了能拉住敷衍德国人,并无太大意义。

    “海军也是撞大运了,谁知道日本人会自己撞到炮口上呢。”始作俑者的李孔荣中校淡淡说了一句。“不过也好,最少不要再担心上海的七十万军队被日本人迂回保卫了,南京暂时也是安全的。”

    “日本人就不能坐下来好好和我们谈?”蒋百里追问道,他发现李孔荣说的很多东西都是他从未思考过的,每一次交谈都有所得。“上回淞沪抗战最后不是和谈了吗?”

    “上次仅仅是19路军几万人打,现在是全国一百多个师,上百万人打,这已经是全面抗战了。”李孔荣道:“按照以往,和谈就要让步,以前每一次让步都会招至一片骂声,现在再让步、再妥协就不害怕兵变吗?”

    “兵变?”蒋百里奇了,“打与不打都是国府的策略,既然万众一心,何来兵变?”

    “那西安那场是什么?”李孔荣笑问。“不是兵变,是事变?”他说的蒋百里一愣,之后再道:“一旦停战,新招募的士兵怎么遣散?伤兵、烈属怎么安置?这些如果没处理好,肯定会兵变。打下去,这些问题就暂时没有了,不打下去,就等着乱吧。”

    李孔荣说完蒋百里细细想了一会,倒也觉得有些道理,他不由感叹道:“可时间太短,我们都还没有准备好啊!如果能再给国府两年时间……”

    听闻蒋百里的感叹,李孔荣没有说话,这不是他能说的话,而且事情既然发生了,那作为局中人,要考虑的是怎么走好下一步。

    “国内还是早些培训军官、改革军制,转移工厂吧。”他沉默了一会才道。

    “军官国内已在培训,工厂也在搬迁,只是这军制……”蒋百里看着李孔荣,“汉盛也对陆军军制有研究?你且说说,说的不好也没有关系。”

    蒋百里一副老师的模样,李孔荣也没有在意,他要的是结果,装逼就让他装吧。

    “现在国内是四团制的方块师,可德国作为陆军战术走在最前沿的国家,已经改革成了三团制师,也就是三角师。在欧战堑壕战时期,方块师并多大无缺点,但堑壕战时代已经是过去式了,以后的战争将是运动战。东亚,比整个欧洲还大的地方,几亿人口,居然只有几百万军队,说出去都丢人。地大兵少,运动尤其重要,骡马就不说了,最少军制要全部改为三角师,便于调动指挥。

    除了军制,又要说到军官了。已经是全面抗战,那就没功夫精雕细刻培训军官,最好是三个月三个月一期的轮训,前期几千人,后期要有上万人。这是军官,参谋、技术兵种的培训也要抓紧。这次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打不下来,那些参谋其实应该全部枪毙。炮兵也不行,测量设备、测量技术都落后于日军,仅仅是以炮对炮都打不过。我不是说要培训炮兵,我只是技术兵种培训要抓紧。

    最后就是军工体系了,应该想尽一切办法扩大充实,特别原料要想办法自给自足,如今还有外援,可外援总有断的时候,一旦断绝,到最后就只能是靠自己……”

    李孔荣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什么叫做自给自足?国府那些买办官僚们听得进这种话才有鬼!真要自给自足了,他们这些人还赚什么钱?十年买办做下来,在不清楚抗战到底要打几年的情况下,他们才不愿意建工厂、办矿山呢。

    蒋百里听的正入神,他觉得李孔荣虽不是学陆军出身,可看事情总有一套自己的道理,三角师也就德国开始施行,法国、英国、美国等国都还是四团两旅的方块师。

    “汉盛怎么不说了?”他微笑问道。

    “说了有用吗?”李孔荣反问。

    “不说怎么知道没用?”蒋百里再笑。

    “井蛙不可以语于海,夏虫不可以语于冰。做不到的人,说了又有什么用?”李孔荣摇头,他开始觉得金山卫大捷对他个人不太有利——历史已经改变,他还卖什么情报?(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效劳

    李孔荣不想再谈下去,只想早些回宿舍好好考虑考虑下一步的行动——他有许多的设想需要实现,可实现这些设想需要不少钱,还未挖到沉船的之前,他必须想办法牟利。可蒋百里谈性正浓,他转回到之前李孔荣说的那个话题,道:“汉盛觉得南京何时会失守?”

    “这要看上海的守军会不会垮。”李孔荣有些苦恼,历史已经改变,他再也不是有预知能力的神人。“上海守军如果能稳步后撤依靠国防线拒敌,那么失守如果不是因为日本增兵,就是因为华北日军南下,徐州失守不得不放弃南京。古人不是说守江必守淮吗,现在日军沿江西上,能阻挡他们的也就是江阴要塞了,可陆上打不过,一个要塞又能有什么用?”

    “汉盛还是觉得不可在上海开战?”蒋百里笑问。

    “上海开战是自寻死路。”李孔荣旧话重提,“妄想在上海激战引起国际干涉那更是痴人说梦。上海一旦崩溃,那么紧接着就是南京失守。金山卫大捷只是破除了敌人的迂回,为守军撤退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如果不抓紧这个时间后撤,日本即便不迂回,狠下心大举增兵也能达到崩溃守军、乘胜追击的效果。反过来夸张一些说,如果能在国防线和徐州挡住日军,使战线胶着稳固,中日可能会自动停战。”

    李孔荣说着自己的一个设想,可再想到现实,他又摇头道:“不过这显然不太可能。现在日军真正作战的部队不到三十万,如果日本国内大举动员,再增十个师团,应该能打到武汉。”

    “可上海不开战,不清除敌固有据点,南京是很难守住的。”蒋百里道。“而若不将日军主力引至上海,任华北日军顺津浦、平汉线南下占领武汉,对抗日大局更不利。”

    “那请问张治中这个偷鸡贼做到了吗?”李孔荣不再客气,直言张治中是偷鸡贼,这话听到蒋百里不太高兴,虽然李孔荣是海军,可张治中毕竟是中将长官。只是李孔荣第一不想和他多谈,第二不屑什么南京国民政府,遂继续不客气道:“没做到结果就是偷鸡不着反蚀把米了。本来仅仅是华北战事,现在倒立刻变成了全面抗战,战争进程最少加速了半年。

    如果上海战场的这七十万军队哪怕只有一半调至山西,那山西之战如何?直隶是平原,山西却是盆地吧!日军在上海是五个半师团,十四万余人,在山西则是五个师团,十四万人;可我方呢,在淞沪战场大约是一百个师,七八十万人,在山西战场却只有可怜的三十四个师、十三个旅,三十一万人。两个战场都打了三个月,结果也几乎相同:上海和太原马上要失守。如果当初上海不开战,双方现有兵力全部转自华北,一百一十万对二十八万,能抵抗的时间肯定会更久,日军打不动自然就会停战。”

    “如果日军登陆上海怎么办?”蒋百里笑道,他感觉李孔荣这是在纸上谈兵。

    “以留守部队沿国防线节节抵抗,然后迁都重庆。”李孔荣说完又道:“日本并无整体侵华计划,登陆上海、意图南京将是全面抗战的开始,把一场局部战争打成全面战争,然后深陷中国这个大泥塘,日本的政客财阀未必会同意,另开战场和部下独走根本就是两回事。”

    “汉盛怎知日本无灭我之整体计划?”蒋百里笑意更浓,头也开始摇晃。

    蒋百里这话倒说出了两人认知不同的关键——蒋百里一直认为中日间必有一战,日人灭我之心不死,所以既然发动,那肯定有全盘灭华计划;而李孔荣则很清楚日本在战争前期根本就没有全盘计划,华北开战时并不想在上海开战,上海开战时不许部队越过苏州嘉兴一线、更不要说进攻南京,占领南京之后也未曾想要马上进攻武汉,占领武汉后仍不想立刻侵占重庆……。这倒不是侵略者仁慈,而是他们太想当然。

    奈何党国无能,七十多人被十四万人打的节节败退,金山卫一登陆,第10军柳川平助不理会参谋本部的作战指导独走平望嘉兴线,进而越太湖平行追击,一路紧跟打到南京。几十万败军溃不成军,丢盔弃甲根本就无法组织有效防御,南京保卫战不了了之。当然党国总是要掩饰自己无能的,除了大肆鼓吹日本政府早有灭华之策云云,还要盛赞常凯申调动了日军进攻轴线,变南北为东西,使日军沿长江仰攻、我军占尽优势云云。

    深深的吐了口气,不想再谈的李孔荣起身道:“今日既然无事,那下官就告辞了!”

    “汉盛是不想跟我这老头子谈吗?”蒋百里早就看出李孔荣想走,可他总是觉得此人见识非同一般,爱才之心已起。虽然他不太懂海军,可李孔荣既然懂陆军,那对海军的见识自然也有独到之处,这样的人应该受党国重用。

    “下官仅仅是协助蒋将军对德交涉,今日是礼拜六,既然不对德交涉,那下官就告辞了。”李孔荣不苟言笑,作势转身。

    “汉盛你这样是不行的,”蒋百里直言道。李孔荣言辞上虽没有不敬,却处处与自己敬而远之,蒋百里本想今日好好谈一谈,收个弟子也罢、弄个忘年交也罢,只想他能走上正路,为国所用。不想话才开始他就要告辞。“你是有才华的,可有才华也要有人赏识、有机会施展,总是牢骚满腹是不行的。”

    蒋百里和蔼可亲,李孔荣则越看越厌,他干笑了一下,道:“蒋老的好心我心领了,但赏识什么的、机会施展什么的……,我真的很不屑!”

    “李汉盛!现在正值民族危难,你怎么能清高自傲、任性妄为!”蒋百里也不高兴了,他手就要指着李孔荣,不过想想自己年轻时也年少气盛,就此忍下了。

    “任性妄为不敢当。”李孔荣不怕得罪蒋百里,即便是不穿这身军服,他也有办法抗日。“下官每日都准时上班、恪尽职守,哪有妄为之处?不去讨好一帮庸人,不然就是任性妄为?自己有才就要拿出来用,不然就是任性妄为?实话说吧,什么达则兼济天下我根本不信,有钱吃肉我买两份,吃一份扔一份,只做我想做的,天下与我何干?”

    蒋百里还未明白‘吃一份扔一份’的意思,李孔荣就敬礼出门了。李孔荣一走,内屋一直躲着的蒋瑛跑出来笑道,“父亲,李中校就是这种脾气,母亲也说你以前是这样的脾气……”

    “胡闹!”蒋百里虽然爱李孔荣有才,可对李孔荣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却很不认同,以诸子百家来说,这是朱杨余毒——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作为儒家子弟,这种自私利己之行为自然要批判。

    父亲一怒,蒋瑛立即收敛了笑意。李孔荣车祸后她也曾去医院看望过他。成熟男人英俊有才,妻子又惨遭日寇毒手(她以为床头照片里穿婚纱的美丽女子就是李妻),少女怀春就不免有些想法。现在李孔荣协助父亲对德交涉,她更是一有机会就往父亲身边跑,此时见父亲生气,倒还想为李孔荣转圜。

    “父亲你就消消气吧,气坏了母亲会说我们照顾不周的。”蒋瑛说着,又转头道:“小和,快上好的碧螺春来,给父亲泡上。”

    做父亲疼女儿不疼儿子,蒋瑛蒋和这边一伺候,蒋百里气顿时消解了大半。一边捶背的蒋瑛看得笑意盈盈慢慢放心,不想蒋百里忽然转头道:“以后不许你跟他再来往!”

    此言一出,蒋瑛捶着背的手当即停住,再捶力道就不同了。蒋百里对女儿的心思也猜到一二,他道:“一个人有才却孤芳自赏,不为国家民族所用,那就是不应该,要批评。李汉盛这人……”

    “是,父亲说的对。”蒋瑛没说话,端茶过来的蒋和倒开了口,“一个人有钱却只是自己花,不全部拿出来献给国家,那就是不应该,要逮捕起来。”

    “你这是什么道理?”蒋瑛笑看着妹妹,蒋百里则瞪着自己最小的女儿。

    “父亲说的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蒋和反问道。“李中校现在的驻德武官,做好份内事就好了,愿不愿意讨好上官是他的自由。父亲非说他有才,有才不去讨好上官就是不应该,那古时那么多辞官不就的人岂不是都不应该。”

    没想到女儿嘴里说出这么一番道理,蒋百里愣了一下才道:“古时是****的皇帝,现在是国民政府,两者怎可同日而语?当下又是抗战,民族危亡之际……”

    公寓内,蒋百里开始和自己两个宝贝女儿斗嘴,已经上车离开的李孔荣却闷头抽烟。他当然不会去想蒋百里怎么怎么,他现在不就是个常凯申门下蹭饭养老的门客吗?这个老门客想把他也卖给常凯申,美其名曰为你‘提供机会、施展才华’。呸!他侍奉常凯申就算了,还卖自己干嘛?为常凯申献媚?——主公,这次赴德,我发现了一个人才……,真是狗奴才!

    古时官职军职寥寥,有才华而无门路者众,但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还会缺少舞台?!既然不缺舞台,那何必捧常凯申的臭脚?抗战,其实是可以海开一面的!常凯申这个老流氓在岸上打,自己率舰领着尼米兹在海上打,何愁不能早日剿灭ijn,东京湾登陆?

    想着东京湾登陆,李孔荣就不想回宿舍了,他让副官钟前中尉功找了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咖啡馆,进去后给苏珊·埃斯波西打电话,大约半个小时,女人来了。

    “有人跟踪吗?”这是车祸后两人第一次碰面,虽然此前苏珊一直要求相见。

    “没有。”苏珊明显换一种打扮,身上全是高档衣料,香水味道也不似以前那么浓烈,看来,这个女人开始高端大气上档次了。她仔细看了李孔荣几眼,道:“你身体并不太建康?”

    车祸差一点就丢了性命,还提前出院,能好到哪里去?好在正值壮年,要不然李孔荣早就回医院疗养了。“上次的情报让日本损失了四万多名士兵,军舰也沉了好几艘,事情闹得很大,日本政府肯定会清查间谍,以后高野先生的情报怕很难再来了。”

    “这是真的吗?”苏珊明显吃了一惊,她虽然不知道南京获取情报的结果,可李孔荣说的并非没有可能。“以后……以后我们怎么办?”

    “我们?”李孔荣笑,他看见苏珊把手里的菲亚特汽车钥匙抓的更紧——不卖情报这个女人只能再回到以前那种生活,这是她无法接受的。故意拖了好长一段时间,李孔荣在她不安之极时开口道:“一个朋友打算在欧洲开一间公司,但却没有合适的人打理,如果你有兴趣……”

    “公司?”苏珊眼睛忽然睁大,她道:“我对欧洲非常熟悉,可以为你的朋友效劳。”

    “你在德国或者意大利认识什么大人物吗?”李孔荣笑着追问,“现在不认识也没有关系,关键是以后能不能认识。”

    “我可以认识,最少意大利可以。”苏珊道。不过她有些警觉,反问道:“是要去当间谍吗?”

    “当然……不是。”李孔荣还是笑。“既然是一间公司,那自然就是做生意的,不过这是一间工业公司,它将在瑞士注册成立,因为刚刚成立,所以需要一些……一些工业技术,注意,只是工业技术,不是军事机密,那是很危险的东西,我们没有必有去冒险。”

    “我需要做什么?”苏珊点上一支香烟。“能得到多少报酬?”

    “每个月一千马克,这些足够维持你的花销。另外完成一件支付两万马克。”李孔荣开了一个高价,足够让苏珊·埃斯波西心动。

    她果然两眼放光,两万马克超过一次情报收入。“我要怎么做?”

    “先在德国找到保罗·施密特先生,我听说他发明了一种奇怪的飞机发动机,但是没有人投资,我认为可以买下来……”李孔荣笑道,毫不掩饰。(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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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运将李孔荣推至那个激荡而悲壮的年代,他不得不面对一个强大到无法战胜的对手。 覆灭的舰队、内斗的派系、苟且的上官、怯弱的部下……,他必须像狼一般顽强的生存在那片大洋之上。 他相信总有人的血未冷,他相信总有人的魂不灭,他相信——奇迹永在、华夏长存! . . 抗战,海开一面!血海孤狼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血海孤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血海孤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