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扬州乱(一)
决定对付漕帮,势必不惜得罪盐运司,兄弟二人开始仔细商量起来,但两人智慧显然不足以做成此事。王永泰随后叫来心腹之人,第一标标统杨振山,第二标标统奚务生,第四标标统王德岳。后王永安建议,又叫来参谋冯衡和军需课课长罗银贤,稽查所巡检龚武远,副官李耀。对漕帮动手不是一件小事,须得众人仔细计划,只有心腹之人才能参与这份计划,也只有心腹之人才能去实现对漕帮的一次性颠覆。
会议开始之前,王永泰便下了个基调,漕帮之中隐藏着革命党,且为漕帮骨干分子,因此必须对漕帮发起一次军事行动,今天的会议为秘密会议,任何人不得透露消息走路风声,以免漕帮的革命党事先跑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将军要对付漕帮,但既然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众人只得********。
王永泰说,自从去年他率军从济南来到扬州驻军之后,在本地(苏北)招收新兵八百人,从其他地方(基本为皖北地区)招兵四百人,再加上原来的老营六百人(鲁省与直隶省人组成),凑成了这二十四混成旅的一千八百士兵。但漕帮在本地生活百年,扬州城里大大小小人物都与那漕帮有关系,因此二十四混成旅中必然有漕帮的探子,想要对付漕帮,显然只能用六百老营的人。这次对付漕帮的人,须得留下一百人震慑新兵,便只能用五百老营士兵来对付漕帮三千多人。
“将军,我以拉练名义将五百人带走,带足武器弹药。”杨振山建议道。
奚务生冷静分析说道:“那些新兵却也并不是全都不可信,如今我们主要还是不放心扬州本地新兵罢了,只要我们不给他们分发子弹,他们闹不起什么来。我这几天可以暗中调集一些江北子弟(皖省北部),再配合一些老兵,军营必定无事。”
冯衡在一旁说道:“还要防备着定字营,定字营听命于盐运司,盐运司与漕帮勾结,介时唯恐这定字营多事。”
“冯参谋所言甚是。”王永泰道,“那定字营嘛……”
李耀此时跃跃欲试想要说什么,不过人微言轻,不敢发言,王永安看见了,立即问道:“李耀,你有什么话说?”
李耀立即说道:“嘛……嘛……我索嘛,我想索的是,定字营管带李祖培最近迷上了天悦楼里新来的一位窑姐儿,一连三晚都住在天悦楼里。”
“老李,你怎地知道?”罗银贤问。
李耀涨红着脸说:“我……我不是这几天要在城里找革命党嘛……就四处查访,料想那革命党会不会在窑子里……”
众人大笑起来,都知道这李耀喜好女色,手里有点儿钱全都搭进了窑子里了,要说他知道这个消息当真不奇怪。
王永泰也笑道:“既然如此,李耀,你就负责当晚看住了李祖培,他要是老老实实地在窑姐儿肚皮上也就罢了,若是不老实,你就直接给他打晕了。”
李耀拍着胸脯保证道:“将军,倒也不用如此麻烦,只需要给他的酒里下点儿猛药,让他离不开那窑姐儿的肚皮,就算是从那娘皮的肚皮上下来,脚下也得踩空。”
“哈哈哈哈……”
前后计划好之后,众人开始准备,王永安返回府中,叮嘱唐云逆这几天晚上留在王家老宅。岂料到唐云逆的老婆不干了,跑到王家骂骂咧咧,说什么老唐你在外面搞破鞋,不回家云云……王永安见状立即让人将唐云逆的老婆给关起来,警告她若是再叫喊直接埋了。
唐妻吓得不敢多言,眼泪汪汪地看着老唐,老唐想要求情,却见王永安冲他眨眨眼睛,顿时明白了意思,冷着脸说:“你好好在这儿反省几天,哼!老娘们天天咋咋呼呼,以为哪里都容得你咋呼吗?今天吃点儿苦头,免得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老唐怎么娶了你这个蠢婆娘!”
距离限定日期越来越近,扬州城气氛也越来越紧张,甚至这几日几个漕帮的帮众在街上打架也被士兵给抓了起来。漕帮帮主龙培孚连忙宴请王永泰,希望他能够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放人,还警告说:“王将军,你也是扬州人,自然知道这扬州漕帮是什么意思,给兄弟个面子,也是给自己个面子。”
龙培孚不威胁王永泰也就罢了,这王永泰的性子属于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驴脾气,顿时火冒三丈,一脚将龙培孚的桌子踹翻,拔出手枪指着龙培孚的脑袋怒骂道:“你他娘的算是哪根葱哪根蒜?居然敢威胁了我?我艹你姥姥,老子今天就毙了你。”
龙培孚吓得瑟瑟发抖,连忙告饶服软。
一顿酒宴不慌而散,反倒坚定了王永泰对付龙培孚的决心。
朝廷期限最后一天,王永泰下令杨振山带领五百名精锐士兵前往镇江拉练,傍晚时分,王永泰下令由奚务生带领四百名士兵负责戒严,其余士兵收缴了武器弹药,军营进入紧急状态。
参谋长张济民大吃一惊,连忙找到王永泰询问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不知道拉练一事,王永泰也不假借口,直接告诉张济民所自己今晚要对付私藏革命党的漕帮。
“什么?漕帮?私藏革命党?”张济民大吃一惊,立即跳起来说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怎么?难道张参谋长和漕帮有染?深知他们不会有革命党人在其中?”王永泰冷冷地问道。
张济民摇头道:“我岂能与漕帮有染?只是这漕帮与朝廷关系何其深也,他们是依托大清才有了现在的地位,若说天底下最不会反大清国的便是漕帮了。”
王永泰道:“人心最难测,你怎知道他们就不会变心了?我已然有了证据,张参谋长,你就不需要怀疑了。”
张济民冷笑道:“据我所知,两日前将军与漕帮帮主龙培孚大吵一架……”
“所以你怀疑我假公济私?”王永泰道。
张济民道:“鄙人身为二十四混成协参谋长,自然要一心为二十四混成协着想,而非一心为了自己,将自己的前程用二十四混成协来抵押。”
王永泰气道:“用不着你阴阳怪气的,老子就知道你是这个德性,帮我忙不成,给我扯后腿倒是有一手。今天晚上你就留在这儿吧,哪都别去,老子要抓革命党去了!你要是想庇护革命党,就等我灭了漕帮再保护吧。”
“你……你敢囚禁我?”张济民大怒。
王永泰也翻了脸,冷冷地说道:“你最好别乱动,我们还是好同事,你若是乱动,少不得在行动中出什么意外。”
张济民见王永安的手已经放在了手枪上,心知王氏兄弟真是动了杀心,只好沉默不语,坐在椅子上喝起茶水来。
第六十二章 扬州乱(二)
砰!砰!砰!
凌晨时分,扬州城枪声大作。
那漕帮的总舵就在运河码头旁边,漕帮总舵面前数十个巡夜的漕帮帮众被杀死,随后二十四混成协士兵们一拥而入,打开漕帮大门,冲了进去见人便杀,一时之间宛如地狱来的罗刹们凶狠无比。
这些老兵曾经追随王永泰在sd剿匪,知道杀敌不死遭反噬的道理,因此下手极狠。可那漕帮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素来凶狠,以苏北人为主的漕帮能够维持上百年,靠得可不是嘴皮子,而是手里的刀子和握着刀子的凶悍之心。
漕帮帮众晚上睡觉总会将武器放在枕头下,这会儿误以为土匪来袭,立即拿起刀枪棍棒开始反抗。可是他们怎能是精锐的新军士兵对手,不一会儿,前排房子里反抗的人全都被杀死了,火光四起,反而有更多的漕帮帮众冲了出来。
砰!砰!砰……
又是一排帮众倒在血泊之中,终于让漕帮的人知道了害怕,近半的漕帮帮众见到对面的军装,立即扔了武器跪在地上不敢反抗,还有少部分人转身逃走。
“活捉龙培孚!”
“杀逆贼!”
“除漕帮!”
“一个不留啊!”
砰!砰!砰……
起初围剿非常顺利,但是到了漕帮的总部,突然发生了激烈的抵抗,漕帮这么多年来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也养了一大批死士。而漕帮的做大与扬州的地理位置有极大的关系,一直以来南方的税银、粮食和食盐等都是由京杭大运河运送,所谓的漕帮便是负责运转漕运的帮派,他们起初是有一群苦力组成,其后发生了数次利益火拼争斗,最后形成了规模较大的帮派。
而扬州作为京杭大运河最重要的一处枢纽,自然也是帮派争斗最激烈的地方,随着现代化运输的到来,尤其是海运的兴起,漕运的作用已然小了许多。如今朝廷的税负大多数都要偿还庚子赔款和三国干涉还辽的借款,因此向北方运送的税银就更少了,因此漕帮渐渐式微。
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永泰与王永安兄弟二人盘算了多日,终于计划周全,给了漕帮雷霆一击,并成功攻破漕帮总舵。
意外之外,漕帮帮主龙培孚家中居然藏着一挺马克沁重机枪,几个留着大辫子的死士大喊道:“艹你奶奶!来啊!孙子们,受死啊,孙子们!”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拇指粗的马克沁子弹朝着士兵们扫了过去,顿时有十几个冲锋的士兵倒在血泊之中,有的被拦腰打断,肠子流了一地,死了的倒还好,没死的躺在地上惨叫起来,这一路顺顺利利了,哪里会想到此时遇到难题了。
这是龙培孚的内院,墙高三米,除了正门只有一个后门,但后门连着河水,众人绕不过去,只能被堵在正门。
士兵们被那马克沁子弹压在地上起不来,杨振山组织了几次冲锋都被打退,反倒折了几个兄弟。王永泰也大感意外,未料到对方居然还有如此犀利之军火,怪只怪自己先前低估了他们。
军需课课长罗银贤立即认出来对方的武器,说道:“见了鬼了,那可是日式马克沁机关炮(清朝时称机关枪为机关炮)。”
所谓日式马克沁机关炮,是因为几年前日俄战争时期,由于东洋不重视重机枪,在旅顺战役中被俄军大量射杀,甚至于“军神”乃木希典的两个儿子也先后战死。战争结束之后,东洋国决定装备马克沁重机枪,但是由于马克沁重机枪造价昂贵,小东洋决定购买马克沁重机枪许可证制造装备。不过尴尬的是,由于日俄战争导致东瀛虽然战胜,却使得经济衰竭,最终也没有买下来马克沁重机枪的生产权。幸好他们在战场上得到了大量的俄制马克沁重机枪马克西姆重机枪,于是东洋人开始进行仿制,便形成了最早的日式马克沁重机枪。
罗银贤建议道:“将军,调大炮过来吧,否则冲不进大门去。”
带着亲兵队的副官长王永安此时负责保护王永泰的安全,他也说道:“将军,他们的重机枪火力太强,兄弟们不能白白送死,必须要用炮了。”随后他欣喜若狂地说道:“漕帮这下麻烦打了,好不找死居然私藏机关炮,盐运司怕是也兜不住他们了。”若是漕帮藏着步枪,倒也还好说,可如今漕帮居然藏着一挺马克沁重机枪,这便是弥天大罪。这和后世一样,若是有人家里藏着一把土枪猎枪,顶多算是私藏枪械,可是若是谁家藏着一门大炮,好家伙,这罪能小得了?
王永泰立即下令调炮兵标对漕帮总舵进行炮击,传令兵下去之后,只听到龙培孚高声喊道:“王八蛋王永泰,你他娘的居然敢带兵杀我,爷爷今儿要让你尝一尝爷爷的厉害。王八蛋,收了我的银子,居然还敢杀我,爷爷下地狱也会拉上你陪葬!”
王永泰勃然大怒,下令士兵开枪,那边漕帮也开始反击了,生死关头,一些漕帮骁勇知道退一步也是死,于是奋起反击,操起了猎枪土枪和破枪朝着二十四混成协开枪还击。
双方枪来枪往好不热闹,却始终不见相互冲锋,似乎都在等着什么。
王永安心中怀疑起来,低声道:“二哥,他们在等着什么?为什么还不跑?”
王永泰紧锁眉头,倒是一旁的冯衡说道:“他们应该是在等着增厚和定字营的支援。”王永泰冲他点点头,示意继续说下去,冯衡道:“定字营管带如今不在净慧寺兵营,定字营群龙无首,没什么可怕的。倒是那增厚,需要有人前去拖延一二,将军,我愿意带人前去。”
“好,冯参谋,你带一棚人,务必将那增厚给我拖在盐运司衙门。”
“是。”
冯衡带着十五个士兵转身离去,众人转过身来继续看着大门,等待着炮兵的到来。不一会儿,杨振山跑了回来,哭丧着脸报告说:“死了三十七个兄弟了,将军!”
第六十三章 扬州乱(三)
“别上去,彪呼呼的冲什么,有神射手吗?给我放冷枪。”王永泰气道,这次他带来的都是老营的兵,死一个都是损失极大,在前院打了这么久都没有死伤,没想到到了内院一下子死了三十七个,岂能不让王永泰着急生气。
杨振山道:“咱们的枪不中啊,艹他舅舅的!漕帮手里的枪比咱们的还强!都是东洋金钩步枪,打得更远,瞄得更准!”
金钩步枪即三十年式步枪,定型于东洋国明治三十年,该枪的主要优点是所用的6.5mm子弹射程远,穿透力大,发射时无烟无焰很隐蔽,而且后坐力较小,便于射手发挥极至水平,实战射击精度极高。不过这种枪发射的6.5mm子弹弹头长径比大,击中人体后不至于发生翻转造成附带伤害,在命中人体非重要部位的情况下,对人体的伤害程度比其他子弹小。
而二十四混成协的主要武器是汉阳造步枪,它是仿造1888式委员会步枪,该枪存在着装弹退弹困难、抽壳可靠性不佳、容易炸膛等问题。因前期进口的德国产1888式步枪采用了全长式枪管套筒,国内前期的仿制品也采用了全长式枪管套筒,故其早期枪型也被称之为“老套筒”。1904年,汉阳兵工厂对此枪进行了改进,去除了枪管的套筒,以上护木取代,刺刀庭改在前护箍下方,其他则参考了德国1898式步枪,改进了照门,通条改放在护木之中等。如今二十四混成协的武器,便是这改进之后的汉阳造。
对于双方轻武器的差距,王永泰没有说什么,毕竟这不是他能够消除的,他愤恨地说道:“等攻破了这内院,把所有开枪的漕帮分子,全都给我砍了脑袋!”
杨振山一撸袖子,道:“是,将军,我再看看去。”言罢,便转身去了前方。
王永安也热血沸腾起来,大声道:“长官,我带一队人马,从其他地方冲一冲吧。”
王永泰担心弟弟安危,却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拒绝了他,只好说:“好,你带一队人马从东进攻,杨振山,你带一队人马从西,我带其余人从北攻击,务必将这伙儿人赶尽杀绝,罗银贤,你带人在这里等着炮兵到来。”
“是,将军。”
众人依次行事,开始对漕帮再一次发起进攻,那漕帮枪不过五六十支,倒是弓箭不少,只可惜毫无杀伤力,又没有什么准头,被官军一阵枪打过去,一个个全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而更让漕帮绝望的是,他们的援军迟迟未到,反倒是二十四混成协的炮兵标到了,王德岳气喘吁吁道:“大人,属下来迟了。”
“少废话,看准了那挺马克沁机关炮了吗?给我狠狠地打!”王永泰喊道,突然一发子弹从他身边飞过,只感觉到胳膊一阵疼痛,原来是子弹略过了他的左臂,带走了一块皮。顿时王永泰左手手臂鲜血直流,吓得众人一阵尖叫。
“叫你大爷!都他妈给老子闭嘴,打!王德岳,给我狠狠地打!”
“是。”
王德岳立即下令所带六门14倍75毫米后装管退式山炮瞄准了那一直在喷火的马克沁中水冷式重机枪,一分钟后,矫正试炮开始。
“轰!”
“轰!”
“轰……”
六发炮弹虽然只是试炮,但是当即便将内院围墙上的漕帮帮众吓得四散而逃,几个帮众掉了下来,居然摔死了。随后第二轮精准火炮打击,更是将漕帮的重机枪炸得粉碎。
“继续!”王永泰高喊道。
随后又是三轮炮击,不但将内院的大门炸碎了,连带着内院的围墙也到了一大片,漕帮帮众外无援军,内受打击之下立即崩溃了,有四处逃窜的,有跪地求饶的,还有打算躲在屋子里负隅顽抗的。
王永泰拔出腰刀,高喊道:“抓反贼,抓住一个一两银子,杀死一个一两银子,杀!”
“杀啊!”
四百多名官兵在军官的带领下冲进了漕帮总舵内,见着人便是一枪,看着男女都杀无赦,而正门被攻破之后,东西两侧的防守迅速崩溃。龙家的女眷们更是惊慌失措起来,几个女人也不知道是慌了神还是瞎了眼,直接冲向了官军,王永泰一刀砍刀一个,大喝道:“给我杀!我艹!给我报仇!”
“杀!”
士卒们疯狂了起来,连带着地上投降的漕帮帮众也一刺刀给刺死了。
王永安带着一队正在开枪射击,便看到敌人逃了,他立即手持双枪起身大喊道:“兄弟们,杀反贼,杀反贼啊!”言罢,便同样一马当先冲了进去,不过一个不小心,被门槛子绊倒在地,摔了一个跟头,头撞在石头上。幸好那石头没有凸起,只是平着撞到,右边鼓起来一个大包来。身后跟着的刘通见他倒在地上,还以为他受了伤,立即冲上来将王永安压在地上,叫道:“四少爷,小心,小心!”
“你他娘的,压死我了。”王永安将他推开,揉着脑袋道。
此时两个漕帮帮众操刀子反杀上来,砍倒了一名士兵,王永安拔出枪瞄准过去,砰砰两枪,却被那两名漕帮帮众躲开,两人直接冲向了王永安。万分危急时刻,刘通拔出了腰间软剑,将两个帮众的手齐齐地切了下来。原来这软剑是魏文桐的宝剑,被王永安收走之后一直没有归还,便放在刘通身边。
王永安听刘通说自己会武,一直不肯相信,现在一见果然好功夫。那刘通被帮众手腕的鲜血喷在脸上,赶紧擦拭起来,其他士兵冲上去将两名帮众打倒在地。
王永安拍了拍刘通的后背,道:“多亏你了。”
“说啥呢四少爷,俺可是你的赵子龙!”刘通笑着,露出了两派大白牙。
此时漕帮内部已然乱了军心,战斗很快结束了,从炮击到结束战斗,基本上只用了十分钟的时间,那龙培孚跳入河中想要逃走,依旧被冯衡看到,开了一枪,击中了龙培孚的腿,随后士兵们跳入河中将其擒获。
虽然战斗很快结束,但是这一场战斗引起了整个扬州城的轰动,扬州多少年没有经历战火了,便是太平军最猖狂的时候,也没有打破扬州城,没想到今日却发生了战争,一个个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第六十四章 扬州乱(四)
漕帮总舵战斗结束不久,那盐运使增厚才坐着轿子狼狈地过来,原来这厮害怕之际,唯恐革命党杀了自己,甚至都换好了百姓的粗布衣服准备逃走了,一直到下人来报,说是新军在围剿漕帮,这才赶紧赶过来阻止。岂料到半路之上一群黑衣人冲了上来,增厚吓得屁滚尿流,下令士兵作战,自己却跑回到盐运司衙门里躲着。
一直到那边枪炮声完毕,才有士兵张治中跑回到衙门报告说黑衣人撤走了,还请大人速速作出决定。(对,没错,就是后来的**大将张治中,此时在盐运司衙门做士兵)
增厚不敢出去,便派张治中和几个士兵前往漕帮一探究竟,不一会儿张治中等人回来报告,漕帮被新军给灭了。
“灭了?是什么意思?”增厚大吃一惊。
张治中道:“新军掌握了证据,证明漕帮中藏匿革命党,遂向漕帮要人。漕帮非但不交出人,反而开枪攻击新军,并依靠马克沁重机枪射杀四十多新军士兵。王永泰大怒,随即下令开炮,并向漕帮发起进攻,攻破漕帮总舵。”
“糊涂!糊涂!龙培孚糊涂!”增厚气得一蹦三尺高,不顾六十多岁的年纪,喊道:“快!快!备轿子,准备轿子,我一定要保住龙培孚。这王永泰对付革命党是假,对付龙培孚是真。这个笨蛋,前天刚刚得罪了王永泰!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连王永泰都敢得罪,想那王永泰因为盛大人之死,即将被免职。那王永泰已经属于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龙培孚好死不死地区惹他。想那王永泰不趁着最后掌权之际将他杀死,难道还留着未来被免职,再被他侮辱不成?龙培孚啊龙培孚,五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如此鲁莽行事。你们几个,快快与我前往漕帮总舵,我们务必救出龙培孚才是。”
盐运司衙门一行人坐着轿子,心惊胆战地来到漕帮总舵,增厚下了轿子,刚要问话,便看到一个彪形大汉拎着四五个脑袋,嘻嘻哈哈地走过来,问:“来人是谁?是不是乱党?小爷的刀还没冷,怕是饥渴难耐了!”
“在下盐运使增厚,请问将军是……”增厚忙说道。
“二十四混成协第一标标统杨振山。”这大喊道,他是直隶沧州人,生性彪悍,对王永泰忠心耿耿,由他出面吓走增厚自然是最好不过。
增厚看着血淋漓的头颅,颤颤巍巍地说:“杨将军,你们这是……你们怎么杀了朝廷的人?”
杨振山不屑地说道:“勾结乱党,死有余辜,咋地?盐运使大人还想包庇龙培孚啊?那小子手下一百多条枪,还有机关炮,这不是造反又是怎地?莫不是龙大人早就知道漕帮准备造反?”
增厚也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漕帮里会有这么多军火,要是漕帮有四五十条土枪,倒也说得过去,可是居然有一百多条枪和机关炮,这就说不过去了,不是造反怎么会有这么多武器。说起来这也是龙培孚自己作死,漕帮除了帮助官府押运物资,自己也私底下从盐场贩售私盐。
京杭大运河途径洪泽湖的时候经常遇到水匪湖盗,若是遇到有名有姓的倒也冲着漕帮的面子不会出手,可是这年月经常有铤而走险的独狼,伙同几个同乡冒险抢掠漕帮的货船。
在失去了两艘货船之后,龙培孚立即下令漕帮购买武器,于是不知从哪个渠道买来了几十条二手的东瀛快枪金钩步枪,又花了大价钱买来了日式的二手马克沁重机枪。漕帮横行水上,但见水匪再也不用给什么面子,直接杀了便是,于是这龙培孚最近嚣张起来。
龙培孚自从认为枪械比刀剑武器好用得多之后,便让人搜集土枪猎枪,再加上手里的武器,倒是有上百条枪了,再加上漕帮一向和盐运司关系非常好,因此行事有一些高调。只是龙培孚却也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被王永安给算计。
俗话说的号,跳得欢死得快,龙培孚却是真应了这句话。
而增厚没想过龙培孚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弄了一百多条枪也就罢了,居然弄了一挺机关炮简直是要造反,于是便不再替龙培孚说话了,心中想着怎么撇清关系才是。
而此时的王永安带着人冲进了龙培孚的家中,他奉命查封漕帮的钱,而私下里的任务则是找到龙培孚的字迹,以便模仿出来他的字迹,伪造勾结革命乱党孙逸仙的证据。这龙培孚虽然是个粗人,却也不是白字先生,他时常亲自写一些帮里的书信请帖,岂料反倒是请帖害了他自己。
王永安在他的书房里找到了一些字迹,却又觉得不够,便琢磨着如何套取更多。忽然远处有声音传来,李耀双眼放着光芒跑过来叫道:“四少爷,四少爷,发了,我们发了!”
“怎么了?”王永安问道。
李耀咧着嘴道:“兄弟们在内院抓人的时候,找到了龙培孚的的姨太太们,却唯独不见他夫人,于是我派大伙儿去找他夫人。岂料到那最小的姨太太立即扬言替咱们找,咱们便跟着她,一直找到了后花园的假山,万万没想到假山下有一条地道,直通漕帮的宝库,里面堆满了银子,足足上百万两。”
王永安咽了一口吐沫,他被这百万两银子数目震住了,继而想到这百万两银子可能不仅仅是龙培孚一个人的,而是漕帮上百年积攒下来的家当,没想到让自己误打误撞给抢夺了,他立即随着李耀前往宝库。
漕帮的宝库面积硕大,足足有一百多平,士兵们点着火把,一个个目瞪口呆,王永安也被那一排排银子给晃得几乎瞎了眼睛,除了银子之外,还有许多古董字画文物收藏,原来这漕帮不单单负责运输,有的时候还做了无本的买卖,只是他们做得少,做得更加隐蔽罢了。
王永安咽了口口水,立即转身对李耀说:“带士兵出去,你去亲自将王协统叫来,我在门口把守。”
第六十五章 漕帮宝库
“啊……啊……”李耀也回过神来,点头应是,这个津门小子也被眼前的银子给吓住了,人说兵丁过万无边无际,这银两无边无际,也是让人心神不宁啊。
不一会儿王永泰来了,王永安拉着他,兄弟两个人进了宝库。
一进宝库,火光一亮,王永泰的下巴就差点掉在地上,忍不住尖叫道:“他奶奶的!这么多银子!居然有这么多银子!”
王永安点了点头,王永泰道:“有多少银子?”
“我没算,等我数一数啊,都是五十两一封的银子啊……”前世的王永安作为一个学习动画设计的穿越者,数学虽然不坏,却也没有太好,但此时卯足了劲,半个小时,便将银子和黄金数完了,回头说道:“二哥,刚才我粗粗地估算了一下,这银子大概有一百二十万两左右,另外文物古董价格我是不懂。但是俗话说的好,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金银,这些文物古董我们搬走藏起来,等盛世的时候再卖出去,足够咱们王家子孙后代风风光光地过几辈子了。”
王永泰笑得嘴角都裂到了耳朵边了,不断低点头。
王永安忽然说:“二哥,我有一个建议,你姑且听一下,这金银虽多,但却是漕帮上百年积攒下来的积蓄,咱们这次查处了漕帮,是捅了一个大篓子,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给漕帮报仇。所以这银子不能全都交给朝廷,也得留给自己保命。”
“你说的有道理。”王永泰自己说道,“拿出十万两银子吧。”
王永安却摇头说:“太少!这里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和其他物件,我有这个么一个主意。我们交给朝廷三十万两银子,再拿出十万两银子给今天跟我们兄弟俩一起剿灭漕帮的兵勇们,其余的,我们都搬走藏起来。”
“还得交出去三十万两银子啊……”王永泰想一想就觉得肉痛,不过他也不是那种要钱不要命的人,于是便说:“就按照你说的办吧,趁着天黑,着令几个人先将银子搬到家中,埋在院子里。”
“好的,二哥。”王永安道,又想到了龙培孚,忙问:“二哥,你把那龙培孚关在哪了,我打算用计诈一诈他。”
“就在兵营的囚牢之中,你有什么办法让他承认自己是乱党?那魏文康是否真的能行?”王永泰着急地问道。
王永安道:“这魏先生能不能真的帮得上忙却是两说,不过龙培孚关在军营监牢确实不行,那里人多眼杂,不利于我们行事。家中密库已经建好,不如将他关在家中密库里,也好依计行事。”
“龙培孚一事,全都交给你了。”王永泰道,拍了拍自己的弟弟肩膀,道:“老四,我们做了这件事,是彻底将漕帮得罪死了,以后你要小心一些,这些江湖人可什么都能干的出来。”
王永安道:“二哥你更要小心一些,你我兄弟二人,缺一不可。”
趁着夜色,龙培孚被连夜押走,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被关在什么地方,自动被打晕之后,他就被蒙上了眼罩。被带到这里之后,他被人用皮鞭狠狠地打了一个小时,那负责刑讯自己的人,只是殴打着他,打晕了泼水浇醒,然后醒来了再打。打了一个小时之后,那些人才问自己为何私藏枪支,是否准备谋反云云。
龙培孚自然是不承认,然后继续被打,直到对方累了,才将他仍在一个四周漆黑的小屋子里。龙培孚只感觉全身冰冷,仿佛被关入了十八层地狱一般,他想大声地叫喊冤枉,却深知抓了自己的不是别人,恰恰是和自己关系还算娴熟的二十四混成协协统王永泰,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直到自己为什么被抓到这里,为什么要对付自己,对付漕帮。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声音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龙培孚伸长了耳朵,听个仔细。他只听见却是一个人在行贿,低声下气地说道:“大人,小的只是见他一面,这五十两银子,您收好。”
“小心一些,若不是看在你五十两银子的面子上,我肯定不能放你进去。”
“是,是,是,您大人有大量,行行好,我是他亲戚,只是看他一眼,一炷香的时间。”那人又祈求道。
“一炷香不行,我可没有时间陪你,等一会儿我在外面站岗放哨,要是有其他人来了,我就会大声通报,你呢,就立即把牢门给我锁好了,然后去那个刑房仓库里去躲着,直到别人都走了为止。”
“是是是,”那人附和着说,“大人要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事成之后还有好处,我家大人……我姨夫说了,事后再给您五十两银子。”
“真的?”狱卒立即露出贪婪的神色,叫道:“当真还有?”
“这还有假,只要您行个方便,配合配合我。”
“速去速走。”
“是,是,是。”
过了几分钟,只听到了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后一个人在他不远的地方说道:“龙帮主,龙帮主,你爬到这边来,这边过来,我是……我是我姨夫增掌柜派来的。”
龙培孚一听,顿时连滚带爬来到声音出处,却不小心撞在了栏杆上,发出咚的一声,原来这栏杆还是硬木做的,坚硬无比。那人将龙培孚的眼罩摘了下来,通过走廊里幽暗的灯光,龙培孚才看清楚面前这个人,穿着土黄色的长褂,看起来就像个教书先生,也像一个师爷之类的。
“你是?”
那人低声道:“在下魏文康,字全安,zj萧山人,现在是增大人手下一名文书师爷,原来是府上教少爷们写字的先生。”
龙培孚怀疑道:“我怎么没见过你?”
魏文康道:“说实话,我也没见过你,我平日只是在府上教授几个小少爷文字,增大人的两个儿子着实让人……算了,不说他们,若不是增大人府上已经被人监视了起来,他也不会让我做他的文书师爷。”
“你说增大人被监视起来了?王永泰居然敢派兵包围盐运使司?他这是要造反吗?”龙培孚着急地问道。
第六十六章 演技派的魏文康
龙培孚最大的仰仗无非是两个,一是漕帮上万弟子,二是这盐运使增厚增大人,当然,不管谁做盐运使,都是他的保障。可没想到,这盐运使可是皇帝亲自任命的官,手下掌握这一个定字巡防营八百人马,居然就王永泰给软禁了?!
魏文康苦笑着说:“谁说不是呢,昨天天一黑,上百个官兵就把府上围得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那可恶的王阎王王永泰,说是奉了军机首辅大臣摄政王载沣的命令缉拿反贼,唯恐增大人向反贼泄露消息。现在增大人别说向外联系谁帮你了,便是找王永泰理论都不行,吃喝都成了问题,若是被围困几天,估计盐运使司上下百十来口人都要被饿死。”
“那定字营呢?他们可是听增大人的调遣。”龙培孚,急忙握紧拳头追问。
“定字营迟迟未来,后来我从狗洞里爬出去,听到别人说,那王永泰派人在定字营门口摆上了两门大炮,定字营的窝囊废们就吓得不敢出来了。”魏文康苦笑着说道。
龙培孚气道:“一群废物,亏得那管带李祖培还说自己是什么苏北第一勇士,还不如我们漕帮的几个愣头小子知道抵抗了两三个时辰呢。唉……魏先生,你从外面进来,可否知道这王永泰为何要对付我?”
魏文康道:“不知,但我这一路仔细想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王永泰等人想要栽赃嫁祸予你。七日之前,扬州知府盛大人被革命党人炸死,朝廷震怒,摄政王载沣勒令王永泰务必在十日之内抓到革命党凶手。那王永泰追查了几日也找不到线索,所以我猜他所幸便破罐子破摔,对终于朝廷的漕帮动起手来。而且据我打探得知,这次对龙帮主动手的新军士兵不是本省人,都是一些鲁省和直隶省的北洋老兵,这些人杀起人来肆无忌惮。龙帮主,恐怕你的家人……唉……凶多吉少啊……”
“我****娘皮!”龙培孚气得哇哇大叫。
魏文康连忙捂住了他的嘴,道:“小心一些,小声一些,若是招来了新军狗腿子们,我这不是白来了吗?”
龙培孚哀求道:“魏先生,等你出去之后替我仔细打听,我的家人如何了,我那十二房小妾和子女们又如何了?”
魏文康冷笑道:“迂腐,你要是活着,你夫人小妾子女会再有,你若是没了,他们还能活下去?首要,便是你活着,你活着才有机会报仇,你活着才有机会翻盘。我家大人也指望着你活着出去,我们一起联手把那王永泰弄死,以报这平生未有的大仇大耻。我虽然以前只是教少爷们读书写字,却也知道府上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哪里能离得开你们漕帮的支持,离得开你龙帮主的帮衬?增大人这么多年赚得的银子,有一大半倒是从你的手中送来。若是你出了事,我家大人别说还有没有路子再赚到银子,便是有路子,他却连你这等恩人都保不下来,以后谁还会找我家大人办事?这扬州城,以后就彻底的成为了王永泰的天下了。于情于理,我家大人一定要保你,只是现在我家大人也自身难保,所以让我过来先行探望与你,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龙培孚苦笑道:“他都没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也不知道我这是倒了什么霉,****娘皮!我每年还给那王永泰三千两银子孝敬,却当是给了白眼狼了。”
“定然是这个了!”魏文康立即说道,“你给了他钱,才让他觉得你是口肥猪,只有杀了你吃肉,才能解了他王永泰的饥饿。早上我从狗洞里爬出来之后,整个扬州城都满是新军士兵,我打听到,人人都说这次新军对漕帮动手,是因为漕帮加入了革命党用脚后跟都知道,这必然是栽赃嫁祸。您跟我家增大人这般关系,而且漕帮还是托着大清河运崛起,哪里会反清,哪可能加入劳什子革命乱党?我一路走来一路考虑了一番,做了一个推论,也不知道是不是如此。”
“多谢魏先生冒险传话。”龙培孚无奈地长叹一声鞠躬感谢道,“魏先生,不知我能否出去?我看先生如此聪明机敏,却不是那一般的教书先生啊?”
魏文康苦笑道:“有些人平日在增大人面前张牙舞爪,出了事后一个个吓得躲在后面,反倒是我这个教书先生敢跑出来替大人办事,你便知道增大人身边都是什么人了?不是我不一般,实在是小人当道,若非出了这种事,我还得一辈子教书下去。”随后他转移话题说:“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给你,不知该说不该说?”
“自然该说,自然说得。”龙培孚忙道,此时此刻他的希望完全寄托在魏文康身上了,魏文康八分真两份假的话,比任何谎言都让人信任,且此人天生一副读书人的模样,看起来就不似那王永泰这臭当兵的手下。
魏文康见他眼神着急,心中笑了起来,废了这么多唇舌,鱼儿终于上钩了。自己便是那鱼饵,只是不知道这龙培孚咬多深的鱼钩了。
魏文康清了清嗓子,说:“龙帮主,你想一下,为何这王永泰一定要对你出手,我觉得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冲着你的身份,第二是冲着你的钱。我先说一下冲着你的身份,那王永泰栽赃陷害龙帮主你,是因为若是拿你这棵大树做挡箭牌,必定轰动朝廷。盛大人之死,那王永泰难辞其咎,便是抓两三个替罪羊,又怎能低得了他的过错,可若是将整个漕帮都拖下水,朝廷必然惊吓,从而将注意力从他王永泰身上转移到漕帮身上。龙帮主,漕帮家大业大,若是一旦落难,肯定有无数人想要咬上一口,吃口肉包子。须知雪中送炭者少,落井下石者众,若是分得利益多了,大家肯定异口同声说漕帮谋反。须知三人成虎,到那个时候您便是有口也难辨,况且朝廷也需要杀鸡儆猴,您就是朝廷再杀的鸡,那猴子就是真正的革命乱党。”
一席话听得龙培孚心里拔凉拔凉的,忍不住颤抖道:“怎么如此,怎可如此,他们都拿了我的银子,怎么会对我动手?”
第六十七章 读书人最坏
魏文康的话就像是匕首一样,一刀一刀割着龙培孚的肉,他继续刮肉道:“这一招太狠了,只要牺牲了你,就能换得一群人的幸福,你说他们怎么干不出来?龙帮主听说过和吗?那和贵为大清过内侍卫大臣兼领班军机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乾隆爷明知他私下里中饱私囊贪赃枉法却不说破,直到他死后,嘉庆爷半个月就把和给赐死,没收了他全部财产。那乾隆爷为什么明知和违法却不杀,因为他在给儿子准备礼物,嘉庆爷杀了和之后,轻易得到两亿三千万两白银。如今这王永泰办了你,便能没收漕帮一切财物,只要上下打点一番,少不得众口铄金将你说死成乱党,朝廷也得了银子。”
“用我来喂饱他们,王永泰好算计。”龙培孚冷笑道。
魏文康摇头道:“我猜,这必然不是王永泰这种莽夫想出来的主意,你可知道他有一个弟弟,半年前从东洋国回来?”
“我知道,王永泰宴请介绍,我还亲自去了,只是双方没什么来往,井水不犯河水,而且他的货船进入扬州河道,我还特地叮嘱手下不得勒索。”龙培孚道。
魏文康说:“那王永泰是莽夫,他弟弟王永安却是长在东洋国,你知道东洋人全都卑鄙无耻,最喜欢阴人坏人,想必这个主意便是这王永安想出来的。读书人最坏,这小子在东洋生活了十一年,别的没学到,东洋人的坏倒是学了个透。”
“原来是这小子,我和王永安不共戴天!”龙培孚赤红着双眼道。
魏文康又说:“这小子的事暂且另说,我在猜想,这王永泰如此着急冲着你的钱,却是为何?一定是他们也在害怕,若是朝廷依旧追究他们,甚至查出来你是被冤枉的,他们兄弟二人早就得了你的银子,逃去了国外。”
“想得到我的银子,哪里有那么容易。”龙培孚冷笑道。
魏文康摇了摇头,道:“好了,今次与你说这么多,全都是我的推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若是假的,我这狗头军师也就丢人丢大了。不过我再丢人,也只是丢了面子,龙帮主你要是丢人,就是丢了性命啊。”
“还请魏先生帮我。”龙培孚哀求道。
魏文康苦笑道:“增大人也不知如何帮你了,我给你出一个主意,我带了笔墨纸砚,你写几封信,通知一些人帮你说话或者营救与你,事成之后,我要一万两银子,如何?若是事情不成,就算我冲着龙帮主的英雄帮了个忙,未来若是在阎王爷那里,你也给我说说好话,积了阴德。”
龙培孚道:“好,若是我出去了,别说一万两银子,我给你十万两银子。”
魏文康摇头道:“我这个人不贪,若是冲你要一万两银子,你可能给我,若是跟你要十万两银子,到那时候你可能就会杀我灭口,我不傻,适可而止吧。一万两银子足够我一辈子衣食无忧了,而十万两银子反倒天天担心有人要害我,何必如此辛苦呢?”说着话,从话里拿出一沓白纸,有从袖子里掏出笔墨来。
龙培孚趴在地上写字,很是不舒服,但能写总比不写强,一面写一面说道:“魏先生倒是一个聪明人,你救了我,我绝不会害你。”
魏文康道:“我这个人生性胆小如鼠,要不是我家老爷给我一百两银子的报酬,我肯定不会来找你,所以我还是那句话,事成之后,一万两银子,送到我浙省萧山县老家,只要一打听萧山一门七秀才魏家,谁都知道。”
“好,若是我出去,必然报答。”龙培孚道。
这龙培孚接连写了七八张纸,没了墨汁,只得尴尬地抬起头来,魏文康也苦笑道:“龙帮主,你别看我,我以为你只会给两三个心腹写信,没想到你写了这么多……”
“罢了,罢了,若是这些人都帮不了我,别人更帮不了我了。”龙培孚收了手,将书信和笔墨递给了魏文康,魏文康收拢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藏在衣袖里,向龙培孚拱了拱手,说:“再回。”
“多谢魏先生,多谢魏先生了。”龙培孚跪在地上道。
魏文康转身离开地牢,走到外面,见王永安正在笑吟吟地看着他,说:“全安兄啊,你这么编排四少爷,可是不对啊,你就不怕四少爷知道了,找你报复吗?”
魏文康笑道:“学生如何编排四少爷了,学生说的不是事实吗?那厮的确是可恶至极,派人将我给掳来,还威胁我替他诓骗龙帮主,你说我如何能说他好话。对了,还未请教先生的名讳……”
王永安指着他,半响才说:“魏文康,你跟我揣着明白装什么糊涂,我说你这脑袋长得,根本就不该做什么教书先生,换上一张皮,你就是个老狐狸。”
魏文康哈哈大笑,道:“是你骗我在先,况且你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区区一个幕僚罢了。”王永安笑道。
魏文康点头承认,说道:“不过,对付龙帮主这种人,就得恶人自有恶人磨。”
“你这读书人,拐着弯来编排我。”王永安转头对侯干说道:“老侯,做得干净一些,记住,咬舌自尽,咬舌自尽!”
侯干搓着手点了点头,道:“您佬就擎好吧,这活儿我来做,四公子您的心就放在肚子里。”言罢,带着两个手下下了地牢,不一会儿地牢里传出了惨叫声。。
王永安叹了口气,说:“太可怕了,这简直太可怕了,吓死我了,不忍心看,不忍心听,我们回去吧。”说的好像是弄死龙培孚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得,听得魏文康心中一寒,强颜欢笑,心说这厮不好糊弄,年纪不大却心性如此,若是自己将来真的背叛了他,下场比这龙培孚还要惨吧。魏文康自认为自己只是有一些小聪明和小骄傲,但是将生命看得如此之轻,谈笑间杀人于鼓掌,这等本事他还不具备。
想到这里魏文康看着王永安的眼神有一些不一样,本以为王永安这年轻人做事只是做事胆大包天,但是经过了龙培孚之死,更是发现了王永安心狠手辣的另一个性格。
第六十八章 李耀的威哥
“全安兄,请。”王永安笑道,魏文康干干一笑,随着王永安穿过王家老宅后院的庭院,来到了文房之中。原来这龙培孚没有被关入军营,而是直接关到了王家老宅的地牢之中,这水牢刚刚修建没多久,还是王永安特地叮嘱建筑的地窖。为了关押龙培孚,这几天管家修理了多次终于改成了地牢,这里本是王永安用来存放家里的金钱和枪支的地方,还有一条密道从王永安的房间直接通到这里,只是尚未修建完毕而已。
两人来到了文房,魏文康拿出龙培孚的书信来,一一摆在桌子上,低着头仔细看了起来。想要伪造书信,绝不是简单的字体而已,还要从那字体字形和文笔顺序,以及书写说话习惯上琢磨,随后又在一旁将漕帮中搜出来的龙培孚的其他书信慢慢展开,继续仔细研究起来。
实际上伪造书信最难的不在于文字,而在于个人书信习惯,这龙培孚尽管只是一江湖人士,可却不是那半字不识的大老粗,作为漕帮帮主,他必须要识文断字懂得算术旁通杂类一一了解,这才能掌控得了漕帮上前千口子人。当然,龙培孚的文采不再科举,他的行文直接,书信也直入主题,没有像一些秀才一般拐弯抹角的说话习惯,更重要的是,这龙培孚的字体倒是有一小半都是简体字,而非读书人习惯使用的繁体字。
所谓繁体字与简体字之争在后世有着颇多的争议,但实际上对文字的简化,已经从明代就开始了,只不过那时候对简体字只是简单的定义为乡间俚字,上不得台面。到了清朝,越来越多的简体字出现,但并未形成国家级的简化字运动,因此也称不上是简化字运动。
近代第一次大规模由政府主导的简化字运动始于太平天国,而太平天国对文字简化的目的是为了提高识字率,增加人才,一百年后推广简体字时,太平天国简体字入取率高达百分之八十。在太平天国覆灭之后,清政府为了消除太平天国的影响,严令禁止简体字,不过简体字因为好学好记好用,在江南一带率先普及开来,反倒是受太平天国影响较小的北方地区不太习惯使用简体字。
满清覆灭之后,北洋政府当政,随后五四运动应运而生的是白话文运动与简体字运动,甚至有人提出用字母文字来取代中华汉字,彻底抛弃汉字。当然,北洋政府在听取了胡适等文学家和教育学家的意见之后,决定推广简体字。在随后的几十年中,中国简体字运动渐渐推广开来,到新中国建立之后,正式强制性使用简体字,反倒是民党退守呆蛙岛后,为了可以保存和大陆的距离,强制性停止使用一切简体字,甚至翻查古籍,找出许多早就在清代不用了的繁体字,以表示自己与“赤府”誓不两立。
也正是龙培孚使用简体字的原因,魏文康才不得不积攒足够的文字资料,在最短的时间内模仿书写习惯,模仿行文习惯,模仿语气语态,模仿龙培孚的一切。
豆大的汗珠滴在桌子上,魏文康甚至来不及擦汗,王永安想要帮他,魏文康瞪了一眼道:“四公子,不要打扰。”
“好咧。”王永安就像一个小厮一样立在一旁不敢说话,久久不见魏文康动笔,心知此时不能打扰魏先生,便走出了书房。王永安站坐在门口的一张椅子上守着,当起了门神来,不过他可不是休息,此时的他考虑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如何对付盐运使增厚。
从昨天晚上的行为看来,增厚与龙培孚关系极深,不排除增厚在此事之后秘密奏王永泰一本,凭借着黄带子的关系,再加上摄政王载沣一向对汉人武将心怀忌惮,昨天晚上王永泰调兵遣将,必定是一个让人无法回避的口舌。
“不行!”王永安立即自言自语道,“不能除增厚,不能动增厚,相反还要拉拢增厚!”他立即进了屋,见魏文康还未动笔,便将自己的打算说给他听,魏文康听罢之后疑惑道:“四公子,你要拉拢增厚,王协统知道吗?”
“来不及告诉他,但我二哥是一个聪明人,我把增厚带给他,他就能想通我拉拢增厚的理由,如今你要做的,便是吓唬增厚。”王永安叮嘱道。
魏文康点了点头,王永安笑了,转身走了出去,继续坐在凳子上想着如何处理这扬州乱事。
此时李耀得意洋洋地回来了,见到王永安低声道:“四公子,幸不辱命。”
“讲一讲你怎么做的?”王永安道。
李耀于是美滋滋地讲了起来,他和龚武远等人早早地埋伏在天悦楼里,曹姐知道他们有大事儿要做,便给他们准备好了一切,待那定字营管带李祖培去找那新姐儿,李耀便用事前准备好的猛药倒入酒中,随后让龟奴送酒上去。
不消一刻,那药力起了作用,屋子里的男女喝了酒后都受不了了,关上门便行起了房。只听得房间内传出豺狼虎豹一般嘶吼的声音,直听得周遭的窑姐儿们捂着嘴格格娇笑,不断地磨蹭着李耀和龚武远等一众能人,要不是龚武远这个木头嘎达在一旁,李耀早就找相熟的窑姐儿办事儿了。
可能这药剂下得太猛了,那陪李培祖的窑姐儿不一会儿晕了过去,曹姐便让两个浪骚蹄子进去陪那李培祖。这李培祖一枪战三女,龙精虎猛尤未绝,当真是让众人羡慕嫉妒恨的。不过他越是如此,身子骨越是透支得厉害,后来自己也晕了过去。
半夜枪战响起,那李培祖睡得就跟死猪一般,他的亲兵冲上去要将他叫醒,却无论如何叫不醒,只能眼巴巴看着漕帮被灭。
王永安担心道:“这药也太猛了吧?会不会让那李管带有什么后遗症?”
李耀嘿嘿一笑道:“这药嘛,的确是有点儿后遗症,不过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这药是我在津门的时候盗来的秘方。”
王永安顿时两眼放光,道:“李耀,你这秘方可得留好了,将来若是天下太平了,咱们开一家制药厂,专门生产这种药物。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做威哥。”
李耀笑道:“四公子,我人老实,你别骗我啊。”
“滚你娘蛋,你老实个腚!赶紧回去休息吧。”王永安笑道,那李耀拱拱手,哈欠连天地走了,听了一夜房,这小子现在是浑身难受,少不得去找相好的解决解决。
第六十九章 女侠
过了一会儿,王永安便看到魏文桐小心翼翼地走了来,见她刚要问什么,王永安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魏文桐小声问:“我三哥在里面吗?他怎么了?你没伤着他吧?”
“他在做事,不要打扰,你没看到我在给他守门吗,我还敢伤着他,我疯了吧我?”王永安低声说。
“我哥做什么事情?”魏文桐问。
王永安撇嘴道:“军事秘密,不得打探,否则将你视作间谍处理了。”
魏文桐瞪了他一眼,憋着嘴道:“谁稀罕呢,哼,我是唯恐你害了我哥。”
王永安保证道:“你放心好了,你哥可是一个人才,我把他供起来还舍不得咧,怎么可能害了他。反倒是你,大大咧咧的,好像一个假小子,迟早有一天连累你哥。”
“你……”魏文桐气道,“牙尖嘴利,投机取巧,一看就不是好人。”
王永安闲来无事,便坐在一旁,让下人拿来茶水和瓜子,问:“魏小姐,吃不吃点儿瓜子和茶水,免得久等心急。”随后又加了一句,“当心瓜子有毒!”
“我还怕你啊?吃就吃,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子。”魏文桐大刺刺地坐在一旁,抢走瓜子吃了起来。
王永安微微一笑,这姑娘脾气爽快,还真是女汉子的性格,王永安左右上下看了看她,感慨说:“魏小姐,你若是背着一把剑,仗剑行走江湖就好了。”
魏文桐骄傲道:“我师父说我只是缺乏历练,武功已然能够行走江湖了。”随后她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现在土匪坏人多用枪了,极少用刀剑,害得我们习武之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学得一身本领,反不如拿着枪的弱冠少年。那一日,我和我三哥被掳来,不就是被头顶着枪威胁而来吗?武术功夫,已然越加没了用处了,唉……我师父说过,不出二十年,连那走镖的都不用武功,改用枪炮了。”
王永安笑道:“听起来你师父很是厉害,她是什么人?”
魏文桐道:“我师父平生只收过三个徒弟,大徒弟,也就是我的大师姐,林黑儿是直隶津门人,我师父生我大师姐气,因为我们三个徒弟里,我大师姐武功天赋最高,可她最是有主意,平日下山历练便喜欢装神弄鬼。我们是信菩萨的,她偏偏装菩萨,自称黄莲圣母,被师傅一气之下逐出了师门。义和团闹起来之后,我大师姐带着一群愚昧妇人组建红灯照专杀洋人。后来八国联军攻打京城的时候,带着一群女弟子装神弄鬼说要抵挡洋人,甚至连慈禧老佛爷都骗了。只可惜她武功高强,却也当不过洋人的子弹枪炮,不过后来我师父说,我大师姐自八国联军进京城之后,便再也没了踪影,她说我大师姐不是短命像,所以肯定是藏起来了。我猜想,必然是我大师姐羞于见师父,因此才避而不见。”
王永安大吃一惊,没想到鼎鼎大名的红灯照黄莲圣母林黑儿居然是魏文桐的师姐,当真是遇到传奇了。
魏文桐没有注意到王永安震惊的眼神,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师父的二徒弟名叫秋玉姑,是闽省人,不过自从她东渡东洋留学之后改名为秋瑾了,我倒是习惯叫她秋玉姑。我二师姐也让我师傅操心得很,学了武功却用在了别处,总是想着造反,加入了什么三合会,光复会,还劝我师傅下山一道和她推翻满清朝廷,被我师傅痛斥一顿,说她武功不扎实,心思却比我大师姐还多。我那大师姐顶多就是喜欢装神弄鬼罢了,可是我这二师姐秋玉姑却直接造反了。我师父多次劝阻她,但她执意与其他人一同叛乱,最终被朝廷抓了之后杀了。说起来我二师姐却也是一场悲剧,倒不是因为她谋反被杀,而是因为她早早地成家,却嫁给了一个纨绔子弟,偏偏我二师姐的婆婆对她又极差。若不是为了摆脱他们,我二师姐秋玉姑也不会去了东洋,若不是去了东洋,也便不会认识什么陶成章、宋教仁了,更不会听什么孙逸仙的讲话,非要反清驱满不可。”
王永安更加震惊,这秋瑾女侠居然也是魏文桐的师姐,世界当真小得太多了,不由得追问:“你师父要是能教出这么厉害的徒弟,为何她不去救你二师姐?”
魏文桐瞪大眼睛,一副惊讶的表情问道:“我师父自然去天牢里救人了,你怎么知道我师父不去天牢?当年我师父潜入了天牢之后,准备当即救走师姐。只可惜师姐她自己执意不走,她说什么用自己的鲜血,惊醒中国人,牺牲她一个,让全中国百姓都看清楚还有一个女人在和朝廷抗争,她的牺牲值得云云。比起我大师姐顽皮任性,我二师姐的意志极其坚定,她不管是练武还是做什么决定都一头撞死的性格,我师父说她一旦作出任何决定,便绝无可能改变。就像是当年她决定抛弃夫家远赴东洋留学一样,她是属于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人。”
王永安佩服不已,女侠秋瑾当真不愧是中国近代女性革命英雄第一人,牺牲自己来惊醒国人,只可惜她的牺牲,在现代看来是不值得的,而在后世看来确实伟大。
魏文桐随后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便是我师父最不成器的三徒弟,论武功天赋,我远不如大师姐,论心性毅力,我远不如我二师姐,我师父说,我唯一比我两个师姐强一些的,便是我胸无大志,一生不会危险。”
王永安点头道:“你师父做得对,你师姐妹三人,一个失踪了,一个死了,再教一个万一还是不老实一些,她这一生心血不就白费了吗?你知道什么动物活得最久吗?”
“什么动物?”
“乌龟啊。”王永安笑道,“乌龟没事儿就把脑袋缩进乌龟壳里,什么危险都没有,所以它活得便久一些。”
“却也是……”本来还在点头,哪成想魏文桐忽然反应过来,气道:“你这个人,这不是在骂我吗?”
王永安忙说:“误会,误会,全都是误会。”
魏文桐咬牙道:“我告诉你,我不打你不是因为你能威胁到我,我是怕我下手没有轻重,打死了你。”
“是!是!是!女侠饶命,您就当我是一个屁,说放就放了吧!”王永安逗着她,脸上配合地做出惊恐的表情说。
魏文桐听他说的话,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气道:“你这个人,满嘴没有正兴,当真不是什么好人。”
“你们哥俩都说我不是好人,倒是证明了,你俩的确是亲哥俩。”王永安笑道。
第七十章 威逼利诱
第七十章威逼利诱
正说着话,魏文康拿着一封信走了出来,高兴地说:“四公子,幸不辱命!按照你的要求,学生只需要笔墨做一些处理即可,等会儿做旧一些,便和真的一模一样。我这里写了三封书信,第一封是龙培孚向孙逸仙问候,表明愿意加入乱党的。第二封则是向他告知自己欺骗了增厚增大人,取得了增大人的信任,将来乱党可以直接乘船北上,直扑京城。第三封信则是表示愿意用十万两银子资助革命,但未来推翻朝廷之后,龙培孚必须要做苏省和淞沪总督。”
王永安大叫一声,道:“好!好!好!多亏了你了,请跟我来……”他看了看魏文桐说:“魏小姐,你在家好好休息休息,我们去去就回。”
此时的王永泰正在统计所得和应付漕帮的反扑,只不过漕帮的确是窝囊了一些,被王永泰连根拔起之后除了一哄而散外,居然没有人想着报仇一事,个个都想撇清自己和漕帮的关系一样。那些被抓到的人,一个个都将责任推给了龙培孚,说早就看出龙培孚是乱党,他们愿意做证人证明龙培孚心存反志来。
扬州漕帮的覆灭并不意味着整个漕帮全部被连根拔起,漕帮在各地有着分部,有的分舵的声势甚至超过扬州总舵,例如那杭州分舵和沪市分舵,名义上听从扬州总舵调遣,但实际上早就和龙家的总舵分道扬镳。这会儿扬州总舵覆灭,各个分舵趁机独立出来,相互之间争个你死我活,暂时顾不得找王永泰报仇的事了。
即便如此,王永泰也已经累得一天一宿没合眼,这会儿勉强支撑着,指挥全城搜捕漕帮“反贼”。
王永安带着魏文康找到王永泰的时候,见到王永泰正在拔胡子,让自己清醒一些,不会太困。王永安走上前,低声汇报道:“二哥,这边已经做成了,魏先生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包括书信和说辞。”
王永泰一下子精神了起来,道:“好,你们现在继续搜查龙家,我要看看这龙家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
“你亲自去。”王永泰叮嘱说。
王永安诡笑道:“必不辱命,将军。”
随后王永安与魏文康又来到漕帮总舵,走进后院的龙府所在,并且在四下里翻查了起来。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之后,终于有人在书房找到了三封尚未寄出的书信,书信的封面是:“孙先生逸仙亲启”。
那人立即尖叫道:“副官长,副官长,有新发现,有与反贼勾结的证据。”
王永安妆模作样地待着魏文康走了过去,大声地说道:“别吵,什么证据,这龙培孚可是反贼,若是没有直接证据,那是治不了他的。”
“有,是与孙贼的书信。”那手下立即叫道,众人纷纷围了上去。
全天下的老百姓都认识这个专门造反,跟大清国找别扭的孙逸仙,五年前孙先生的一本自传风靡中国,书名便是《孙逸仙》。当时国内一本难求,甚至朝廷也不得不苛令禁止《孙逸仙》的传播,谁要是家里有《孙逸仙》这本**,便视为孙先生的同党,处以斩刑。
王永安“兴奋不已”地拿着书信,大叫道:“小的们,看一看这是什么?这是龙培孚写给反贼头目孙逸仙的投诚信啊,还好我们早早地得到了证据,知道了他就要造反。否则啊,大家都成了他的投名状了。”一众士兵们纷纷侧目,惊讶地发现那的确是署名给孙逸仙的书信,只是不知道其中内容是什么。
不过王永安也不需要他们知道书信里的内容,自然有朝廷的人来判断真假,如今龙培孚已经死了,想要证明书信的真假,就必须找到龙培孚的笔迹。
随后王永安将书信拿到了增厚的府上,让他观看起来,增厚曾经与那龙培孚有过书信来往,而且他虽然是满清旗人,但汉学文化造诣颇深,一看笔迹便认出来这是龙培孚的亲笔书信,待读罢内容之后,更是震惊得几乎跌倒在地,尖叫道:“岂能……岂能……岂能如此,岂能如此啊!”
增厚心中悲凉不已,没想到这龙培孚如此狼子野心,居然要推翻满清,换取功名,尤其是欺骗自己许久,的确让增厚这个讲义气的满族人愤恨不已。他立即表示:“我与这龙培孚之仇不共戴天,若是让我见到了他,非要杀死与他。”
王永安心中冷笑这龙培孚早就被自己弄死了,嘴上却挂着和煦的笑容,道:“增大人,我早就得知这龙帮主,似乎与增大人交情匪浅,却不想他是利用了你,想要作那乱臣贼子。”
增厚愤恨道:“是啊,龙培孚,其心可诛啊。”
王永安道:“增大人是皇族旁系,我们自然信得过您,只是增大人,在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增厚喝了一口茶水,缓了缓情绪。
王永安道:“增大人,您往年,您和太皇太后(慈禧)关系极好,每年太皇太后的寿辰,总能收到您的礼物,太皇太后也时时不能忘了你。而且这漕运在您的手中,已然恢复了那太平匪破坏后的繁华,可以说是您千辛万苦地挽救了大清国的漕运,而大清国的漕运盐税,占了朝廷收入的三成,所以,若说大清国能够自太平贼乱天下后延续至今,您增厚增大人功不可没,乃大清脊柱是也。“
“唉……我又何德何能,总归是太皇太后的识人善用。”增厚自鸣得意,却又故作谦虚地说道。
王永安却忽然话题一转,道:“增大人,您做盐运使已然超过了十几年了,身家巨资,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嫉妒。我听说,那摄政王载沣早就想把盐运司握在自己手里,只是内务府护着您。可毕竟载沣是吾皇陛下的生父,俗话说的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随着陛下日日长大,载沣羽翼渐渐丰满,增大人恐怕距离这盐运使的位置是越来越远了。”
增厚心中顿时焦急起来,他往常有个模糊的影响,却没有王永安分析得如此透彻,盖因为大家都是满清的黄带子,做官还不至于斗个你死我活,可是被王永安这么一说,他猛然惊醒起来,随即联想到载沣掌权之后的种种,尤其是津浦铁路的修建,似乎更是对着自己发力一般。谁都知道,漕运之利天下魁首,津浦铁路开头之后,这京杭大运河漕运便成了摆设了。
王永安见他脸色几经转变,知道他心中复杂至极,于是添油加醋道:“增大人,如今这龙培孚谋反,便是有证据证明龙培孚是利用了你,可若是有人想要对付你呢?”
“你说什么?”增厚声音颤抖地问道。
王永安冷笑道:“就算这书信表明了你是清白的,可是也有人会太有加醋,在朝廷那奏你一本识人不明,失察之罪,到那时候摄政王若是顾忌八旗相互之恩,与你免职永不叙用,若是不顾及,将你当做那和,图了你的千万家资,恐怕……”
“当啷!”增厚的茶杯摔在地上,吓得他脚都软了。
王永安见火候到了,便笑道:“不过增大人你倒是不许害怕,我给你出一计策,可保你官职财富无忧!”
增厚立即抓住王永安的手,说道:“贤侄,贤侄你有和妙计,快快与我说说,快些与我说来。”
第七十一章 发大财了
见鱼儿上钩了,王永安心中安定下来,开始徐徐劝说道:“增大人,万勿激动,万勿激动啊。今次看来,我二哥侦破了这惊天的谋反大案,无论如何也能得了一个奖赏,但是这奖赏我却不能独得。今天便将这功劳与你平分,我们向朝廷呈送侦破过程,便说是您主动发现,并说龙培孚龙帮主收买了你的许多手下和定字营许多官兵,以至于您不得不派人私下联系我二哥,请我二哥暗中搜集证据,而您表面与龙培孚虚与委蛇,以身犯险套取情报,你与我二哥一暗一明,共同侦破了这桩天大的案子。如此一来,您反倒无过,而是得了这泼天的功劳,不知增大人意下如何?”
“哎呀呀……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增厚感激涕零道,“在下何德何能,得了贤侄的帮助啊。”
王永安摇头道:“增大人,感谢之话不必多说,如今时不我待,我二哥控制了扬州城,但明日便会有人发现,甚至弹劾你和我二哥,你们必须立即联合起来,一起对付那些想要从我们扬州身上占便宜的人,将这功劳戴在身上。所以,我带你去找我二哥,你们联合给朝廷发电,通报此事,看朝廷如何奖励你们二人吧。”
“好,好,好,只是这新军围困我的府邸和盐运司……”
王永安喳喳眼睛笑道:“那是我二哥派人保护您的,您也知道,有多少人被龙培孚收买,不是吗?”
“是!正是这个道理,我需当面感谢王永泰王大人才是。”增厚越想越兴奋,随即问道:“只是贤侄,事成之后,我需要如何感谢与你啊?”
王永安摇头道:“哪里需要感谢,我不过是我二哥的副官罢了,最多算个幕僚,什么都不需要了。”
“那怎么行,我必须要感谢与你。”增厚想了想,忽然一拍手说:“对了,听说你尚未婚娶,我有一个女儿……”
王永安立即打断说:“增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我们赶快去军营才是,与我二哥早日将话语过去串好才是,儿女情长之事,在下哪里有心思去想啊。”
“也对,也对,此事之后我们再商议。”增厚立即说道。
快马加鞭赶到二十四混成协军营,得知王永泰正在刑讯漕帮的人,试图找到更多证据证明漕帮罪大恶极。而魏文康这个“毒士”更是狠毒,给漕帮罗列了一百条,第一条就是密谋谋反,后面诸多什么“辱骂皇族”“辱骂旗人其心可诛”“拐卖女子”“抢掠幼童”“走私私盐”……林林种种之下到也并非全都是假的,最起码漕帮这么多年帮派干下来,脏事儿坏事儿干了不少,一种罪名网络下来,这漕帮不死也残废了。魏文康仿佛找到了人生奋斗目标一般,一宿未眠却精神奕奕,指着一个帮众便质问道:“你说说你,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我二十有八还是童男,你这小王八蛋才十八就睡了这么多娘们,你该不该死……”
王永安……
王永安立即找到王永泰,在他耳边说出自己的私自决定,让增厚和他一起联名举报,王永泰震惊道:“先前我们还打算连他一起收拾,怎么如今就联合起他来了?老四,你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二哥,我们是汉人,那增厚是旗人,且身价千万,与内务府有千丝万缕关联,你觉得我们能够搬到他吗?”王永安苦笑道,“且擅自调动军队,已然犯了军规和朝廷紧急,若是没有一个人给我们背黑锅,那军机大臣奕和摄政王载沣肯定会把你这名汉人将军革职查办。就算他们认定了漕帮谋反,也会将你明升暗降,让你去京城做一个闲散高官。”
王永泰摸着胡子想了想,道:“的确,此前我们思虑不足啊。”
王永安道:“所以,这功劳给增厚,我们得了苦劳,朝廷只要不动我们的军权,一切就都好说。”
“好,就按你说的办,带我去见增厚。”王永泰道。
有了王永安的里通外联,如同润滑油一般将增厚和王永泰揉在一起,立即将此前计划种种写在电报之上,发给了大清国京城的军机处。而可怜的的龙培孚,却因为一连窜机缘巧合,成为了朝廷的通缉犯革命党的“英雄”。
那李耀突然找到王永安,向王永安求起情来,说是希望赦免龙培孚的第十四房小妾,王永安大吃一惊道:“你这是疯了吗?为何要替她求情。”
李耀道:“四少爷,若不是翠翠,四少爷便发现不了漕帮宝库,这可是她的功劳啊。”
王永安也知道,若不是这第十四房小妾忽然反水供出龙培孚正妻的藏身地点,他必然发现不了漕帮宝库,可是这与李耀又如何扯上关系了?李耀苦笑解释道:“四公子,实话跟你说,这翠翠可是我给开的苞,本来我是打算攒够了银子再把她从怡红楼里赎出来,但万万没想到被那龙培孚抢了先。我俩两情相悦,心有灵犀,比翼双飞,缠缠绵绵……”
王永安摸着下巴,说道:“放她走可以,不过你当真娶一个青楼女做妻子?你家长辈能……”一想到这李耀从小长在青楼,也没什么长辈,去了青楼女似乎也没有什么人会反对,便语重深长地说道:“老李,以后你可是要在朝廷里工作的,娶一个青楼女上不得台面。”
李耀求道:“四少爷,我知道自己上不得台面,也没想着上得了台面。我**随便被家人给抛弃了,若不是那青楼里的人可怜我,给我一口饭吃,我早就饿死了。我的出身注定不高,将来便是在朝廷里做什么官,别人要是笑话说,不用说我娶什么人,单说我的身世便能嘲笑的,我又何苦装作高贵?”
王永安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自己能够想得通便好,这人我替你报下了,其他人……难逃一死。”
李耀心惊道:“龙家的人都得死?”
“都必须死。”王永安冷冷地说,“斩草除根,不管是谁,都要死。这件事我交给侯干了,你不要插手,除了带走的你的女人,什么都不要过问。”
李耀担心道:“这侯干……把握吗?”
王永安道:“我观察此人很久了,此人颇有心计,做事心狠手辣,是一把好手。”送走李耀之后,刘通来报,说银子都放进了地窖里了,请少爷前去观看。王永安左右看来自己无事了,便返回王府,来到曾经关押龙培孚的地窖之中,他让其他人守在外面自己单独进了地窖。
掌着一盏煤油灯,王永安瞪大眼睛,呼吸急促起来,当百万两银子真真正正地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没有人不会动心,没有人不会起贪念,王永安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除了献给朝廷的三十万两银子依旧放在漕帮的宝库之外,还有十万两银子秘密发给了那日参加的士卒,其余的金银珠宝古董玉器全都运到了王家老宅的地窖里。
王永安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将宝物全都数了出来,共计白银八十七万两,黄金三万两,字画古董无数,虽然不知道古董字画多少钱,但说起来前前后后怎么也得有个二三十万两这些可是漕帮扬州总舵累计了上百年的财富,如今竟然全都进了王永泰和王永安的腰包,不由得让他感慨抄家发财之快啊……
第七十二章 捅破天
晚上王永泰回来,哥俩直扑在地窖里,看着满屋子的金银珠宝哈哈大笑,笑够了之后,王永泰忽然问:“老四,我总感觉不踏实,很不踏实啊……”
王永安也深有感触,点头说:“二哥,我也觉得不踏实,可能是我们害了扬州漕帮的原因,又抄了扬州漕帮的老底,将来漕帮其他分舵的余孽必定会报复我们,所以这心呢,就跟吊在半空中一样。有句老话说得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咱们害了这扬州漕帮,将来……”
王永泰摆摆手道:“不用去理会将来,活在当下便比什么都重要,不过老四啊,我在军中倒还好说,安全得很。但你不在军中,自己又经常在外行事,这就难说了。所以我打算再过几天之后,让你立即去彰德县提亲,也好在袁世凯家躲上一段时间,那里安全的很,没有人敢去袁府闹事报仇。”
“噗……”王永安哭笑不得,说:“二哥,你是让我做缩头乌龟,还是想让我给袁世凯做上门女婿?”
“你说哪里话,你只是在他家里躲上一段时间,等我消灭了漕帮余孽再说。我敢说天底下没有比那袁世凯家更安全的地方,你看别看那第二十九混成协驻防在豫北监视着袁世凯,可是若是袁世凯家中出了一点岔子,那二十九混成协协统应龙祥肯定是第一个被朝廷给办了。”王永泰笃定地笑道,随后脸色又沉了下来,说道:“我二十四混成协中有一大半都是苏北人,且漕帮在苏省经营许久,我也不知道军队之中到底有多少漕帮的探子,所以留在军中也未必安全。”
王永安想了想倒也是这个道理,只是去未来老丈人家里躲着,毕竟不是这么回事儿,说到底他还是拉不下颜面罢了。而且独自将二哥留在扬州,他也不放心,但王永泰态度坚决,王永安劝阻不了。在考虑一宿之后,王永安决定暂时先将袁念祯娶回来,这么多事情之后,他想念起袁念祯了,也不知道病美人一样的六小姐。这些日子过得如何了?
此时的豫省彰德县洹上村,袁府养寿园内,袁世凯目瞪口呆地看着点报,不敢相信地说:“这王永泰竟然将扬州漕帮铲给铲除了?扬州漕帮名义上可是天下漕帮的总舵啊,王永泰这小子不愧是阎王之名,胆子也太大了一些,他这是将大清国的天给捅破了啊!”
在袁世凯的印象里,这王永泰实在是一个微不起眼的小人物,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是吴长纯的干儿子罢了。
那吴长纯是淮军大将吴长庆的弟弟,而吴长庆又是袁世凯的伯乐,也因这一层关系,在吴长庆去世之后,吴长纯成为了袁世凯的帮手。
北洋新军组建的时候,尽管吴长纯已经生病不太理会军事,但袁世凯还是对吴长纯委以重任,让他担任北洋新军第五镇的统领。吴长纯是是皖省人,而自古以来苏北地区与皖省同气连枝,作为苏北人的王永泰也成为皖系的一员干将。可王永泰再是干将,在袁世凯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关系户罢了,没想到他如今居然连扬州漕帮都敢动手,当真是不要命了。
袁世凯转头看了看幕僚杨度与长子袁克定,道:“你们有什么想法?”
自袁世凯大寿之后,其幕僚张一便返回苏省常熟老家修养去了,而杨度也辞去了朝中的闲散职务,来到洹上村,当起了袁世凯的幕僚长来。杨度低头想了一下,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袁公,这王永泰说起来也没有这么大的魄力,背后必然是有人协助。”
袁克定立即说:“可不是吗?爹,皙子兄,你们看这电报上说都是增厚在背后主使,增厚早就发现漕帮密谋谋反了,于是暗中与王永泰定下计策来……”
袁世凯冷笑道:“荒唐!各地漕帮对大清忠心耿耿,两百年前吴三桂三藩之乱,那各地漕帮便鼎力相助。乾隆皇帝六下江南,各地漕帮暗中保护,而在太平军作乱之时各地漕帮又鼎力协助朝廷剿灭太平军,如今扬州漕帮作为天下漕帮的名誉总舵,怎可能加入什么革命乱党,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啊?”袁克定大吃一惊,道:“那么说扬州漕帮总舵是被人冤枉的了?这增厚当真不是东西了。”
杨度却说道:“扬州漕帮倒也是活该,我早就听说漕帮的人罪恶累累,尤其是这扬州漕帮,更不是东西。这些年里他们拐卖人口的勾当便让人不齿,而且贩运私盐更是得罪朝廷得罪了洋人,洋人几次抗议漕帮贩运私盐一事,若不是太皇太后老佛爷照拂着,扬州漕帮早就被查办了。当年袁公支持修建津浦铁路,也是这扬州漕帮暗中破坏,而如今摄政王载沣支持袁公承建津浦铁路,便是想摆脱漕帮这等蛀虫。所以,这漕帮迟早要被拿下,只是没想到却是王永泰这个小人物动的手,所以学生以为,王永泰不会被罚。”最后一句倒是杨度面相袁世凯说的。
袁世凯摸着胡子,若有所思道:“也未必尽然,扬州漕帮毕竟与朝廷里很多达官贵人,尤其是内务府有许多勾连,所以内务府施压,载沣将那王永泰当做黑锅处理,却也并非不无可能。即便明着不敢处罚王永泰,但他得罪内务府,将来少不得吃一些苦头。皙子啊,尔等日后多多照拂他一下。铲除了扬州漕帮,倒是给老夫也出了一口恶气啊,当年他们帮助内务府黄带子们破坏我的铁路奏折,着实可恶也。”
杨度叹道:“这漕帮的人未必是因为铁路真的有什么害处反对,只是津浦铁路一建,天下漕帮都会跟着吃亏,扬州漕帮是天下漕帮的总舵,所以这龙培孚倒是一只出头鸟。其实这龙培孚却也是个天才,以一介江湖上草莽的身份,将扬州漕帮起死回生,甚至成为天下漕帮的总舵。须知太平天国北上之时,将帮助朝廷航运的漕帮一路之上几乎杀得尸横遍野,尤其是太平将领李开芳尤其痛恨漕帮,苏州漕帮、常州漕帮、镇将漕帮、江宁漕帮被他杀得干干净净。那龙培孚之祖父便死于太平军手中,在其父当舵主的三十年间,天下漕帮才重新聚在一起,而到了龙培孚做帮主之后,居然可以影响朝廷破坏袁公的铁路建议,可见此人能量非凡。”
袁世凯冷笑道;“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王永泰鲁莽是鲁莽了一些,可是直接灭了漕帮,连半分时机都不给他们留下,当真是好心思遇到了愣头青了。”随即他又说:“给第五镇的人传个话,说保住王永泰,我倒要看看这朝廷里的黄带子们是什么打算。黄带子……哼!误国误民之辈!”
“是,袁公。”杨度道。
袁世凯有些疲倦了,杨度与袁克定见状连忙告退,两人离开垂钓园,袁克定路上忍不住说:“皙子兄,我爹的意思就是他支持王永泰不成,甚至不惜得罪黄带子们?”
杨度摇头笑道:“说支持倒也说不上有多大的支持,此事由袁公出面不合适,所以他最多暗中保住了他的性命,有袁公在,王永泰不会有多大的闪失,最多就是明升暗降丢了军职而已。”
袁克定摇头自言自语道:“王永泰当真是好运得很,我爹如此帮他,希望他将来能够好好报答我爹。”
杨度建议道:“大公子,王永泰将来必有大用,不如你好好拉拢拉拢这人,。”
“皙子兄看好这王永泰?”袁克定问。
杨度道:“因为他有一个小狐狸一般的弟弟,王永安。”
一想到王永安,袁克定便忍不住说道:“这小子当真是个滑不留手的小狐狸,骗得我袁家的女儿,我爹已经答应了王家的婚事,这些天让我仔细准备准备,还请皙子兄帮我一下。”
杨度笑道:“恭喜大公子,袁公这便是给你机会,让你拉拢人心呢。”
“哦?”袁克定恍然大悟,喜道:“我说父亲为什么让我来给妹妹筹办婚礼,合着还有这个原因啊。”
杨度笑道:“二公子克文任性去了沪市不肯回家;三公子克良整日流连坊间,自己便是不争气;四公子克恒母亲出身低微,当不得继承大统;五公子克权素来以文人自居醉心儒学古玩,从不关心政治与家事,所以无论从出身还是个人修养,政治抱负,只有大公子将来继承袁家一切的可能。”随后他低声说道:“透露给大公子一个消息,日前德国公使向袁公转达了一个邀请,说是请袁公派代表前往德国,一来商讨中德商业合作关系,二来请人前去德国学习先进经验。”
袁克定奇怪道:“德国人不知道我爹如今蜗居与乡村?”
杨度笑道:“自然是不知道,他们还以为袁公是直隶总督咧。”
“哈哈哈……这些德国毛子,当真是糊涂啊。”袁克定大笑道,随后补充了一句:“去德国这等露脸的事儿,肯定是要我去,万万不能让其他人争了先。”
杨度笑说:“自然是大公子才能代表袁公,其他人,确实不成的。”两人随即大笑起来,算是私下里达成一致,暗暗结盟。
第七十三章 利益共同体
此时的京师紫禁城军机内阁也吵成一片,其原因也是王永泰铲除了扬州漕帮总舵,众人对王永泰是奖还是惩一直没有个定论。
摄政王载沣主张是明升暗降,但是内务府总管奕却主张严惩,两个人各有簇拥,在军机处便争论了起来,但毕竟说到底两人还是一家子人,侄子再怎么吵也得考虑到叔叔,而奕的根由也太过犀利汉人掌军,就是不可靠。
于是在双方的激烈政变之下,最终对王永泰的做出了如下奖惩,罚王永泰调离第二十四混成协,但奖励王永泰担任北洋军第五镇副都统,赐予王永泰忠勇巴图鲁封号,因为铲除扬州漕帮这一逆贼,奖励王永泰三千两银子,并责令王永泰即可押运漕帮所查三十万两银两进京接受封赏。而对于增厚,朝廷则是既不赏也不罚,只是赐了他一根玉如意,却不知载沣是什么心思。
当奖励办法刚刚出来,便有人立即知会了袁世凯,而袁世凯也令人第一时间将这消息通知了王永泰,所以当天下午王永泰便急急忙忙地回家找弟弟商量起来。
王永安拿着紧急电报,看完之后面色大变,惊叫道:“朝廷这是要明升暗降啊,果然朝着我们预料的最坏去了。”
“又该如何?”王永泰焦急道,若是被人知道他哥俩因为铲除了扬州漕帮而离开二十四混成协,将来岂不是要遭受那漕帮余孽的不断追杀暗杀?
绝不能离开军权!
绝不能离开军队!
绝不能失去枪杆子!
“想要让我们死,没那么容易。”王永安心生毒计,冷笑道:“二哥,朝廷不是让你立即赶赴京城吗?你过几天便立即赶赴京城。但是在走之前,我们从军队里调集人,让这些人乔装成为漕帮欲孽,攻占盐运司,袭击二十四混成旅驻地,宣布口号‘阎王走,扬州乱,驱满鞑,大汉兴’,就要让那载沣看看,没了你王永泰,谁还能镇得住这扬州!”
“你的意思是乱扬州?”王永泰大吃一惊。
“对,扬州已经乱了一次,就不在乎乱这第二次了!”王永安冷笑着说,“朝廷不仁,别怪咱们兄弟俩不义!”
“不行!绝不行!扬州不能再乱了!”王永泰道,“咱们都是扬州人,若是再乱了扬州,以后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王永安反问道:“二哥,亏得你还想着以后,若是你没了军权,若是扬州不乱起来,咱兄弟俩就活不到以后。你倒是想不被人戳脊梁骨,可是咱们兄弟俩要被人戳着骸骨了!听我一句劝,事到如今,不乱扬州也得乱扬州。”
王永泰苦笑起来,这事儿闹得,一件接着一件,反复用圈套套起来的麻烦,一环接着一环环环相扣,让自己喘不上气来。考虑一二之后,王永泰终于叹气道:“只能如此了。”
王永安立即说道:“这次再乱扬州,相当于造反了,二哥,我还是那句话,必须找人来帮我们。”
王永泰苦道:“前一次是对了对付漕帮,我的手下必然跟随我,可这次再乱扬州……那是跟朝廷对着干,他们未必肯。”
“所以这一次,我们要给他们利益。”王永安道,“我们要拿钱出来,把大家的利益捆绑在一起,让我们成为一个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才能够将他们绑在我们兄弟这艘战船上。”
“你有什么计策?”
“开公司,开航运公司,取代漕帮,建立扬华航运公司,我们都是原始股东如此一来,若是二哥你被免职,他们的公司利益得不到保障,势必只能陪着你走下去。”王永安脑筋飞速转动之后,一气呵成地布置了这个利益陷阱。
王永泰怀疑道:“这能行吗?他们……会……会跟我们绑在一起吗?”
王永安笑道:“合同,只要我们签了合同,就相当于欠了卖身契,若是朝廷办你,将来拿走了合同,他们也别想跑得了干系。二哥,眼巴前首先要做的,便是让出利益给所有人,用利益将大家捆绑起来。”
“利益共同体,是吧,你所谓的利益共同体。”王永泰嘴里冒出一个新名词来。
王永安哈哈大笑道:“对,就是利益共同体,以后我们也必须将手下以利益与我们捆绑在一起,免得遭到背叛。”
“行,一切按照你的想法来办。”王永泰知道弟弟机智,用计也比他毒辣,便将此交给王永安,他则开始计划如何再乱扬州。
按照王永安的再乱扬州计划,其实就是几年后北洋新军乱京城的提前预演,对这段历史早就熟悉的王永安毫不犹豫地照搬下来。
两人商议之后,当晚,王永泰便召集了心腹军官们开了庆功宴,这庆功宴却不是人人都能参加,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的心腹,包括第一标标统杨振山、第二标标统奚务生、第四标标统王德岳、军法课课长吴鹏、军需课课长罗银贤、军医课课长肖湘山,还包括稽查所巡检官龚武远、稽查所干事侯干,副官李耀、参谋冯衡和新加入的幕僚魏文康。
众人起初并不知道宴会的目的,只当做普通的庆功宴,相互劝起酒来,其乐融融。看到气氛得当,王永安当即向王永泰使了一个眼色。
王永泰端起酒杯,起身笑道:“诸位,诸位,今次如此召来大家,便是有事与大家商量,不过却不是什么愁人的事情,而是一件大好事,一件天大的好事。”众人纷纷抬起头来,只听得王永泰继续说道:“诸位兄弟!诸位兄弟!我来问一个问题,诸位可知那扬州漕帮为何如此富裕?还不是多亏了这大运河的航运独占?若是将大运河航运交给咱们,这发财的机会不就是凭空得来吗?自剪除了漕帮之后,我兄弟二人一直在考虑,漕帮覆灭,这航运如何接手?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在操办着成立一个航运公司,专门接手漕帮的生意。这航运公司的股东,便是在座的诸位了,不知诸位对这无本万利的买卖有没有兴趣?拿下这航运空白呢?”
众人纷纷动容起来,如果大家接手了漕帮的生意,的确是发了大财啊,谁不知道漕帮干的买卖就是独占运河承运生意,只是这个独占生意,别说财源广进了,就算是说话的分量也不一般啊。
王永安此时接过话来,起身说道:“扬华航运公司,挂在扬华集团名下,不过这航运公司独立运营,由诸位股东一道商讨运营情况,而且若是诸位谁以后不做官了,还可以在航运公司里做个监工,以免小的们偷奸耍滑是不是?诸位兄弟们,大家都是当兵的,或者是当官的,或者像是魏先生这样从前郁郁不得志的,诸位可以想象一下,当我们年老之时,将身上的职务卸任,你们还有什么?你们还能依靠什么?俗话说靠儿靠父不如靠自己,只有自己有钱了,诸位兄弟未来不管做什么都有了底气,是不是?”
“这倒是啊。”
“有钱之后,老子谁都不靠了。”
“要是能接手了漕帮生意,以后别说自己了,就是儿孙都不愁生活了。”
“格老子的,干,凭甚不干?这等便宜与其让人抢去,不如咱们自己先抢来,就算是将来有人从咱们手里抢走,兄弟几个也发了财不是?”
“对,谁要不参加,谁就是傻蛋了。”
“哈哈哈……对,跟着王将军,总不会亏待我们。”
……
王永安与王永泰相互看了一眼,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笑容来,此时只听见那魏文康犹豫地问道:“都有?也包括我?”
王永安哈哈大笑道:“魏先生说笑了,在座的诸位,魏先生出力不能说最多,但是最为关键,将来扬华航运公司,我大哥占股份三成,我占股份一成,诸位加在一起占股份六成,诸位可否满意?”
“满意!”
“自然是满意了!”
“如此说来,王将军岂不是吃亏了?”
“对啊,不行不行,不能让王将军吃亏!”
“也不能让小将军吃亏啊。”
魏文康算了算了人数,惊讶道:“我们其余人一共十一个,占了六成,平均分下来五分五的股份,而靖云你也不过是一成,这么一算你不是吃亏吃大了吗?”
王永安大笑道:“我吃什么亏,我只是动了动脑子,将来动手辛苦的是你们,占了一成我都嫌多啊。”
“不多,不多!”
“是,的确不多。”
“要是换了另一个人,我们加一起能占一成就大呼幸运了。”
王永安见大家支持,立即说道:“如此最好,那么我们扬华航运公司就此成立了,诸位意下如何?”
“好!”
“同意!”
“成立了,成立了!”
……
王永泰举杯道:“干了这一杯,以后我们就是……就是……利益共同体!”众人大惑不解,倒是魏文康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表情有一些玩味,王永泰也不用大家理解,举杯道:“干了这杯酒,以后我们都是有钱人!”
“对,都是有钱人,干杯!”
“干杯!”
……
第七十四章 定毒计再乱扬州
王永安立即让魏文康写公司成立章程,首先是扬华航运公司的组成性质为股份制公司,公司所做决定必须由董事会决定,而非大股东决定,如果大股东及王永泰独断专行,其他股东可以罢免其董事长一职,由董事长家族继承人取代原董事长;第二条写了公司原始股份构成人和所占股份,王永泰占30%股份,王永安10%股份,其余人都是4.545%股份,由王永泰担任第一任董事长,总经理由董事长提名,经董事会同意后担任;第三条写清楚公公司性质,是以航运运输为主的运输公司,但不仅仅限于内河航运,未来将涉及业务到陆运、海运甚至空运。
大家奇怪空运是什么,王永安解释说将货物从空中运输过去,众人还是难以理解,这年头只有鸟才能在天上飞,除了鸟之外实在不能理解什么东西还能飞到天上去。
王永安立即仔细解释起来:“如今国外已经有了空运与飞机,只是当今国内连一架飞机和飞艇都没有,不过我们先将空运项目写进去,将来做与不做这空运,再由董事会决定。等过一段时间,我打算从国外购买几艘飞艇,到时候让大家坐着飞艇飞到天上去,看一看什么叫做九天揽月!”
众人大笑起来,纷纷说四少爷吹牛,人岂能飞到天上去,那岂不是要成仙了,纷纷要王永安自罚三杯。王永安心中高兴,举杯与众人共饮一杯,却见到魏文康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并冲他伸出大拇指来,王永安知道这小子肯定猜中了自己的心思,便冲他嘿嘿一笑。
王永泰拍板定夺道:“好了,只要将来涉及到运送的生意,我们都做,别说空运,就是鸟运,也都得是我们的!”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虽说不理解什么是空运,但是大家相信王永泰不会欺骗大家。
再后来众人研究了七条公司最早的章程,相当于一个国家的基本宪法框架一般,拟定结束之后,抄写了十五分,每人一份,签上自己的署名,扬华航运公司算是正式成立了。
大家喜气洋洋,仿佛眼前就是发财的大机会一般,不过此时王永安开始图穷匕见了,他接着说道:“诸位兄弟,眼前公司虽然成立了,但是我们最大的困难却也来了,我给大家一一列举出来,还望兄弟们齐心协力解决困难。”
“四少爷请讲,有什么问题,大家一起解决。不过我们的聪明反倒不如你了,你说说你的办法,我们一起补充一下。俗话说得好啊,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这么多臭皮匠,连那漕帮都拿下来了,怎么也不会豆腐拌腐乳越办越糊涂不是?”李耀立即接话道,作为相声故里津门人,李耀不做捧哏实在是委屈了他这个人才了。
王永泰冲王永安笑了笑,示意他可以说了,王永安便再一次起身,道:“这第一件事,就是公司资金的问题,诸位别误会,这钱不需要大家出,我有了一个主意,让人帮我们出钱。”
“哦?还有谁这么傻?”那李耀立即问道。
众人也好奇起来,谁会如此傻帮他们出钱。
王永安哈哈一笑道:“增厚!诸位,我们在龙培孚府上搜了许多龙培孚给增厚送礼的账本,这些账本左右不能送入朝廷,毕竟增厚也是剿灭了漕帮的功臣嘛……”
“哈哈哈……”众人大笑起来,谁都知道这增厚嘴上在笑,心里却在流血罢了,只不过他必须吃了这哑巴亏,反过来还得感谢王永泰。
王永安道:“不过我们拿账本没用,但是增厚却当做宝啊,他恨不得现在就烧光账本。所以这账本嘛……就卖给他,当做我们的第一笔募集资金,诸位看如何?”
“好,好,好!”众人纷纷叫喊起来,这才叫做用高明咧,这四少爷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一个计策将人给算计死了,回过头来别人还得感谢他。
王永安道:“如此说来,大家是同意了?那我建议,这个任务就交给侯干和魏先生你们来办。”
侯干愣了一下,道:“四少爷,将军,我?我成吗?”
王永泰朗声道:“我看你成!”
王永安也笑道:“不是还有魏先生从旁帮衬吗?你们两个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给我好好地捉弄一下他,不过我给你们一个低价,七个账本,七万两银子。”
魏文康一拍桌子,叫道:“好,就这么说定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要是不做出一些事情来,将来在众人面前也没了地位,而如果这件事做成,将来自己必定有一个重要位置。他从小天资聪明,只是不擅长八股文罢了,此时自己卷入了如此漩涡之中,反而如鱼得水。
王永安随后又说:“这第二个困难,便是谁去主持公司的问题。”
李耀笑道:“四公子,好像我们大家伙,除了你都不得空闲吧?不如你去主持吧。”
王永泰也说道:“我觉得老四你先去主持一段时间合适,公司刚刚组建,得有压得住阵脚的人。”
“将军言之有理。”
“我们同意。”
“俺也同意。”
王永安见大家支持,便拱手道:“如此,在下便不做那小女儿一般的惺惺之态了,我先将这公司运作起来,不过少不得大家从旁协助一番。”
“那是自然。”
“都是自家生意嘛。”
“四公子有什么差遣,说与我们便是。”
王永安随后步入正题道:“这第三个困难,则是公司的靠山问题,为什么这么说呢?诸位请看,这是我们获得的密报。”说这话,他从口袋里拿出电报,放在桌子上给大家传阅下去,“朝廷打算让我二哥去第五镇做副都统,那第五镇驻扎在济南城,代替都统张永成倒也是我二哥的熟人,只是我二哥这么一走,我王家自然没什么损失,毕竟他还是第五镇副都统,可是诸位嘛……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来的协统必定往自己身上捞得利益,而诸位……也即将成为弃卒。我兄弟二人和诸位同气连枝,都不想来一个太上皇摆弄大家,所以,今次我就想好一个主意,不知大家有没有胆子逼朝廷收回成命?”
众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原来这才是今日会议的目的,大家总算明白过来,如今将大家绑在一起了,就算不想搀和其中,也得搀和了。不过众军官因为都是王永泰的心腹,倒也没有多少犹豫,只是这个决定太过让大家震惊,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王永安见大家反应有一些迟缓,微微一笑,起身道:“诸位兄弟,大家也不要有什么顾虑,这次我们不是叛乱朝廷,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闹一闹。可能会死人,不过这责任都推给漕帮和那些黄带子们,要不是他们断了我们的财路,我们岂能出此下策?原本铲除了漕帮,以后这河槽运输便是我们扬华集团的了,诸位顷刻之间便是身家数万的富豪,留给子孙后代多少财产?诸位,但若是我二哥调走了,新来的不管是谁,都会带来一批自己的军官心腹,诸位嘛……虽然可能被调离此地,平职调动,可是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发财的机会。”
此时又是李耀站出来,大声说:“想嘛呢?想嘛呢?大家伙儿这都是在想嘛呢?这是将军给咱们的机会,别不识抬举啊。大家伙儿也看到了当今朝廷成什么样子了,咱们大家伙儿就一辈子穷当兵啊?嘿,你是过瘾了,你儿子孙子呢?能从你什么得到个嘛啊?要我说,就跟着将军干,不管咋样,凭将军的胆量与见识,凭四公子的聪明与才智,咱们肯定吃不了亏。”
冯衡也起身说:“诸位,大家也知道我老冯是受将军提拔才有今日,若是将军被明升暗降闲置下来,我也没脸继续留在这里了,所以我必须支持将军。只是……”他转向王永泰问道:“将军,这电报是真是假,可别是一份假消息,反倒弄得大家手忙脚乱自乱阵脚。”
王永泰笑了笑说:“电报是袁公发给我的。”
众人心中相信了下来,如果电报是袁世凯给他的,就说明必然是真的了,毕竟袁世凯没有必要戏弄王永泰这样一个小将军。
李耀道:“四公子,你有什么计谋,便说与我等来听。”
王永安邪邪一笑,道:“我这计谋不怎么光明正大,不过是逼不得已罢了,诸位听说过一句话吗?扬州城下十日屠城吗?”
众人摇了摇头。
王永安心说你们肯定不知道扬州十日,因为一来《扬州十日记》真伪不可考究,二来关于满清屠杀也是本朝禁忌,他笑道:“相传这扬州城下有三十万阴魂厉鬼,为当年扬州十日屠城所害,须得一方大将镇守,若是大将离开,阴兵阴将会将这扬州,闹成一座鬼城!”
第七十五章 浙省人会做生意
定下计策之后,各自散去准备,朝廷正式的调令还没有到,但是为了做好准备,王永泰特地挑选了五百精锐士兵,两百名将会随自己行动,另外三百名随王永安行动负责再乱扬州。
此时那扬华服装厂的罗士潼突然跑来,向王永安请罪,并说若是想辞退自己,自己立即离开,绝不半分犹豫。王永安笑着反问罗经理你为何向我请罪,这扬华服装厂一切运转正常,全赖你的前后张罗,我需要感谢你才是。
罗士潼涨红着脸,憋了半天说道:“东家,那江都县令原本订了万件孝服,可今天他特地前来毁约,因为只交了三成定金,又赔了一成违约金。听他的解释,说是因为扬州知府盛大人之死和王将军剿灭扬州漕帮,引得朝廷关注扬州的一切来,那江都县令不欲在此时大张旗鼓办置丧葬,免得受到弹劾连累自己。”
王永安听罢反倒哈哈大笑,反过来安慰说:“罗经理,不必担心,服装厂赚不到钱,却也赔不上什么钱。而且我倒还缺了一些东西,这老王八蛋倒是帮了我们。这样,你让工人们加班加点做一个白色头套,只露出眼睛和鼻子,给我连同衣服准备五百件。另外,你让工人也别闲着,将南庄服装厂的围墙加高,并囤积大量食物,足够三百人吃一周而不用上火。服装厂的工人,也不许放走,让他们在服装厂里工作一个月不要外出。”
“这是为何?”罗士潼惊讶道。
“别问,照办就是,严格保密。”王永安道。
“是,东家。”罗士潼点头道。
另一边,王永安对漕帮旧部的招揽工作也渐渐展开,他找到了牙人金大宝,让金大宝将漕帮原来的人都招揽回来,并许诺工钱加上一成。漕帮的人心惊胆战地渡过了这些天,还以为朝廷会找他们算账,没想到过了几天,漕运重新开启,漕帮变成了扬华航运公司,原来的帮主龙培孚也成了代理总经理王永安,原来一切没有变化。
当王永安真正涉足漕运之后才发现,其实漕运最赚钱的不是替朝廷运送粮饷,而是贩售私盐。自古以来苏省的盐城县、东台县和如皋县都是海盐重要的产地,盐商们将水运方便的扬州当做集散地,同时也促成了私盐买卖。随着朝廷的监控能力越来越弱,这种私盐的走私也越来越猖獗。
诸多盐贩子不过是在盐运司买一个号,随后拉上一吨的官盐和四吨的私盐贩售,因此漕帮在其中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只不过从前漕帮只是收保护费,即不涉足其中,又不参与过程。然而在几年前,这种平静的交易发生了变化,漕帮开始插手私盐买卖,甚至主动和盐贩子争抢盐路。那龙培孚之所以购买这么多枪支,多半还是用来对付其他盐贩子的,可没想到这反倒成为了叛乱的口实。
魏文康与侯干的敲诈工作也做的相当顺利,增厚果然害怕账本被送给朝廷,花了十万两银子买了下来,算是扬华航运公司的第一笔启动资金。王永安好奇这增厚怎么会花十万两银子,魏文康道:“说起来,还是多亏了最近街上的童谣。”
“什么童谣?”
“王阎王镇扬州城,阴兵阴将不敢动。”
王永安心笑起来,这童谣是自己让刘通散播出去的,先是让小乞丐们唱,小乞丐唱得影响了儿童,继而整个扬州城都是这种童谣。
魏文康道:“这增厚虽然贪得无厌,但是却也贪生怕死至极,他唯恐得罪了王将军,将来在阴曹地府将他收拾一顿,主动提出十万两银子。我看那厮拿出十万两银子一点也不肉疼,估计家里比这还有钱。”
王永安摸着下巴嘿嘿一笑,心说我想到盐运使有钱,可是没想到盐运使这么有钱,早知如此应该狠狠地敲上一笔了。忽然有人来报,说有一名叫做方咸五的军官来投,王永安大为高兴,立即跑出去接待。
这方咸五在历史上并不算太有名,是因为此人擅长后勤军需,曾经著有《中国辎重一百难题研究录》等关于辎重后勤方面的专业书籍,此人在段祺瑞的力荐之下进入军需部门,负责统筹调配,后民国建立,被授予少将军衔。在段祺瑞执政时,因筹备“参战军”有功,被北洋政府授予中将军衔,后因徐树铮的倾轧而籍籍无名。此人的才能不在于行军打仗,可是辎重后勤比行军打仗更重要,王永安怎能放过这样的人才。
方咸五被王永安的热情弄得有一些不知所措,但两人都是扬州老乡,这关系自然也密切起来。当初方咸五也在寻思不在水营里继续厮混,寻找自己的出路,后来接到冯衡的邀请,因为他的职务需要交代许多方面,因此耽误了一个多月,这才来到。
王永安问道:“方将军,这几天我二哥正为革命党一事焦头烂额,你且在家休息几天,这几天方将军务必在家中不可妄动,也不可让同族人妄动。”
方咸五皱着眉,疑惑不解,不过他性格沉闷,只是点了点头,笑笑告辞。
“没想到这方将军是一个闷葫芦。”王永安笑道。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就等着朝廷的调令了,只是这调令迟迟不来,让众人心里空落落的,总感觉有一把铡刀悬在自己的头顶上一般,害得王永泰大骂道:“死又不死,活又不活,朝廷倒是给句痛快话啊。”
王永安感觉到其中的微妙变化,必然是朝廷内部也产生了了争执,而这争执多半涉及到了满汉之争与军政之争,同时也涉及到了保守的内务府与部分激进的改良派之间的争执。
便是在这等待中,扬华航运公司也正式成立了,扬华航运公司首任总经理是由王永安提名的原扬华服装厂总经理罗士潼。
罗士潼将服装厂经营得井井有条,甚至街面上已经有了两家成衣店,成衣店的出现渐渐地正在打破清末的服装制作习惯,且被王永安看重的旗袍也在试售阶段。由顾十针亲手制作的旗袍在沪市的市面上出现之后,竟然首先被在沪的洋人们相中,不少洋人女子认为旗袍更具有东方神秘古味。而洋人女子们的试穿,渐渐地引起了不少富裕家庭女子们的瞩目,国人这种外国人认为好便是真的好的思维,竟然意外地让旗袍风靡起来。
扬华服装厂离开了王永安的背后支持,反倒在罗士潼的带领之下也渐渐展开。在罗士潼离开扬华服装厂后,他推荐顾十针担任新的服装厂总经理,而顾十针在罗士潼的影响下,放开了思想,大胆尝试起全新的销售理念,通过他多年来在服饰上的经验,使得扬华服装厂在长江流域名声鹊起。
王永泰不关心生意方面,其他股东也不了解生意之事,所以对罗士潼的任命并未收到任何质疑和反对。而罗士潼也非常争气,在担任扬华航运公司总经理后,他第一件事便是恳请释放大量扬州漕帮在押人士。
王永泰装模作样地吓唬了一番,再由罗士潼出面做好人,收买了扬州漕帮的人心,使得扬华航运公司在最开始的组建阶段就有了一大批忠实簇拥。即便有人憎恨王永泰与王永安兄弟二人,却对罗士潼非常佩服与感激,当有人反对航运公司的时候,有很多人站出来支持罗士潼。
罗士潼招揽人心的第二招,便是正规化扬华航运公司员工们的薪酬,他为员工定了十七个工资级别,每一个级别相差不过二钱银子。
对于很多原扬州漕帮工人来说,薪酬的变化让他们有了新的动力,以为在原来漕帮中工作,除了少数掌舵拿高薪外,只有小头目偶尔得到赏赐。扬州漕帮的大部分收入均用在了贿赂与龙培孚身上,漕帮工人为了生计辛苦劳动,只能勉强养活自己罢了,生活日经艰难,却又离不开这养活不了家人的工作。
如今扬华航运公司的员工工资级别亮出之后,大家有了生活的奔头,级别越高工资越高,一级员工的工资能养活自己,二级员工的工资就能活得不错了,若是五级员工以上工资,别说养活自己,将来养活小老婆都不成问题。
罗士潼用员工工资级别,消除了大家对漕帮被毁的仇恨,而让他们将注意力和精力放在相互竞争与争取更高的工资级别来。
王永安对罗士潼的两招佩服不已,看来浙省人会做生意果真名不虚传,两招之后,扬华航运公司在短短三日之内便步入正轨,五日之后整个扬州航运重新恢复正常,仿佛扬州漕帮不复存在过一样。
增厚大感惊讶,在王永安的串联之下,与扬华航运公司签订了运输合同,从此之后朝廷的盐运与漕运交给扬华航运公司负责。得知公司与盐运司衙门的合作之后,公司的董事们兴奋不已,只等着年底分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