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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门吹灯零零七     最后一个北洋幕僚txt下载     最后一个北洋幕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革命义士孙天生

    随着扬华服装厂和扬华航运公司渐渐步入佳境,王永安却反倒心神不宁起来,他仔细琢磨了一番这个逼宫计划利用谣言来渲染恐怖气氛,再恐吓百姓从扬州城逃亡,随后利用百姓逃亡来倒逼朝廷收回成命看来虽然仿佛环环相扣,可是王永安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与魏文康详细一说,魏文康也来回踱步,最后反问道:“朝廷会在乎老百姓吗?会在乎扬州百姓的感觉吗?那满清是那朝廷,好像从不在乎咱们百姓吧?”

    “那倒不是不在乎,西北地震与民变,朝廷还是花了很大的经历的。”王永安道。

    魏文康皱眉说:“可扬州毕竟不是西北重地,想当初是因为俄国人支持西北民变,朝廷为了江山不得不派遣左宗棠西征,而扬州总共不过数万百姓,即便全被吓走,也不会给朝廷太大冲击。”

    “对啊!”王永安立即意识到,这个计划中最缺少的是对朝廷的强力冲击,能够动摇朝廷根本的强力冲击!

    对朝廷来说,百姓逃走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只要大清朝不动摇,只要紫禁城感觉不到害怕,王永安的计策就必然失败。

    “必须要给他们更加有力的冲击,但这个更加有力的冲击是什么?”王永安困惑与焦虑起来。

    这一日王永安听说天香楼来了一个唱徽剧的戏班子,吸引了众多本地戏迷前去听戏,不但让曹姐的天悦楼的生意冷清了不少,连带着整条街的其他青楼生意都被天香楼抢了风头。

    曹姐面对天悦楼的生意冷淡烦心不已,便派人请来王永安,暗中委托王永安前往天香楼一探究竟,看一看到底这徽剧班子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王永安没有去过天香楼,思前想后,便决定邀请方咸五与他一道前往天香楼听听戏喝一喝酒。

    方咸五回扬州之后一直没有被王永泰安排具体工作,他倒也并不着急,悠然自得地享受着难得的假期。收到了王永安的邀请之后,方咸五欣然赴约。

    这方咸五虽然不爱说话,却是一个十足的戏友,最喜欢听昆曲和黄梅戏,他早就听说天香楼来了一个徽剧班子,心中早就想去了,只是家中妻子管得太严。有了四公子王永安的邀请,方咸五欣然应约。

    王永安虽然没有去过天香楼,但天香楼的老鸨子却认识这位四公子,一见王永安来了,顿时笑得开花了一般,叫喊道:“这不是四公子吗?您老人家大驾光临,天香楼蓬荜生辉啊!”

    王永安忙拱手笑道:“当不得老人家,当不得老人家,这位姐姐,好酒好菜好姑娘招待招待。”

    “瞧四公子您说的,少不得用最好的招待您呢。”老鸨子喜笑颜开道。

    承了王永安的面子,两人坐在最好的一间上房雅间位置,推开窗子便能看到徽剧班子,又遇下面的腌嫖客区分开,两人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惬意地欣赏着这徽剧班子的名角唱戏。

    王永安作为一个现代穿越者,知道徽剧中最有代表性的便是黄梅戏里的天仙配,此外便对徽剧一无所知了。方咸五倒是耐心地给王永安讲解起来,说起了徽剧中的唱法,什么青阳腔、四平腔、吹腔、拔子、二黄、西皮、花腔小调等徽剧特点,如数家珍,尤其是对下面一个旦角推崇备至。

    王永安以为那唱旦角的是个女人,却听方咸五说此人是个男人,不由得心里不舒服了起来,一个男人长得比女人还好看,比女人唱歌还好听,当真是作死……

    “四公子,您瞧瞧,我们天香楼怎么样啊?比那天悦楼不差吧?”依偎在王永安身旁的一位姑娘问道。

    王永安点点头,说:“比起天悦楼来,这天香楼才是正经的做生意。”

    “那是!她天悦楼不过是沾了将军的光而已,哪里有我们天香楼的姑娘们好呀,以后他,还请四公子多来捧捧场,小九月可是想死你了呢。”这叫小九月的青楼女子撒娇道。

    “一定一定。”王永安笑道,看到方咸五虽然在说戏的时候侃侃而谈,却对一旁的女子颇为规矩,忍不住打趣道:“方兄,你这是怎么了?别冷落的佳人啊。”

    方咸五忙道:“这个……这个……实在是不敢,不敢啊。”

    王永安正要取笑,忽然听到楼下有人打骂起来,两人推窗看去,见到有人正在揍一名小厮,便派刘通下去看看。不一会儿之后,刘通上来回报,原来是一个小厮杂役在给客人倒茶的时候不小心将茶水沁在桌子上,脏了客人的扇子。那客人是鄂省一个私盐贩子,本来在青楼听戏就是附庸风雅罢了,正听得不耐烦,却见小厮的茶水脏了自己的扇子,顿时气得一巴掌将这小厮打倒在地,大骂道:“你这腌的下贱货!居然也敢怀了我的扇子,你有多少脑袋赔我?”

    那青楼的管事立即赔笑跑来,赔礼道歉,转身指着地上的小厮怒骂:“孙天生,你这狗娘养的下贱货,谁让你脏了客人的东西?”随后他让打手狠狠地将孙天生毒打一番,这才有了下面的闹剧,扰得楼上的客人也吃不好了。

    方咸五摇了摇头,感慨说:“这是欺负老实人啊,可是若是老实人反击起来,却是要命的。”

    王永安却忽然被那名字震惊住了,因为那小厮的名字叫做孙天生。

    谁是孙天生,可能连关注历史的人都不记得这个人的名字,甚至连那度娘都不屑记录此人,但是此人在民国历史上却是不得不书写的一人,因为此人出青楼里最低贱的小厮出身,在辛亥革命发生之时,见到城内人心惶惶,于是找到甘泉县捕快袁德彪、卖膏药的夏恩培、卖拳的刘癞子、雕佛像的夏菩萨、卖竹筷子的夏大瓜、倒腾古董的尹琪祥和做饭的陈长林,商量着趁着人心慌乱,大家搞点钱财。为了避免背锅,他们跑到军营里散布谣言,说革命党来了,知府都跑了,你们也赶紧去运承属抢点银子跑吧。士兵们本就不想和革命党打仗,听到谣言之后,当晚便有一部分士兵砸了运承属抢了银子跑了,这下扬州城乱套了。

    孙天生本想抢一些钱财,见状立即心生一计,他带人打破了监狱,释放了里面被关押的囚犯,并扬言自己是孙先生的亲戚,被孙先生派来组织革命的。随后这支“革命”队伍越来越壮大,孙天生直接住进了知府衙门,宣布扬州光复,造就了晚晴革命的一桩最嘀笑皆非的闹剧。

    不过这孙天生毕竟只是一个青楼的小厮,平日看戏文看多了,知道投机造反获利,却在被众人推举为扬州都督之后,对于民政军事一概不知,士绅向他询问安民告知他也是一窍不通,后来干脆躲在青楼里,让那些往日他服侍的女子反过来服侍他,结果做了十几天总督之后,被徐宝山给宰了。

    想到这里,王永安大笑起来,向方咸五告辞。随后他走下楼,大喊道:“住手!别打了!”众人看去,原来是王四公子,纷纷向他鞠躬让路,王永安扶起那孙天生,道:“一把扇子,不至于打死人,你们啊你们……”

    那盐贩子连忙说:“四公子,在下……”

    “这件事就算了。”王永安似乎在询问也似乎在命令地说。

    “对!算了,算了!”盐贩子忙说道。

    王永安拉着孙天生走了出去,见这汉子其实身材不矮,只是平日弓着身子显得有一些驼背,但是目露精光,不似一般人。王永安问道:“你没事儿吧?需要去看跌打医生吗?”

    孙天生忙道:“不需要,不需要,多谢四公子救命了,小的不知道怎么感谢四公子。”

    王永安带着他来到一个馄饨摊,叫了两碗馄饨,说:“我也没吃,我估计你也没吃,咱俩吃点馄饨吧。”

    那孙天生一言不发坐下来便吃起了起来,吃着吃着豆大泪珠掉下来了,王永安惊讶道:“孙壮士,你这是……”

    “四公子,我一想到自己这一辈子活得窝窝囊囊,就忍不住责怪自己没出息。”孙天生擦干了眼泪继续吃着馄饨说。

    王永安道:“如何是没出息?”

    孙天生道:“要是像王将军一样,成为大将军,那才是有出息呢,或者像是四公子一样,成为扬州大侠,被百姓敬仰,也是有出息。”

    王永安哈哈一笑,道:“说白了,你说的有出息,原来是指出名啊。”

    “着啊,有了名气,才算是有出息,戏文里不是唱了吗?锦衣夜行如贼子嘛。”孙天生拍手笑道。

    王永安微微一笑,道:“按照你的说法,最有出息的人应该不是我们兄弟两个,而是那天下闻名的反贼孙先生孙逸仙了,你应该也知道他吧?天字号第一乱党贼人,比那康有为赏金还高,据说拿了孙逸仙的脑袋,朝廷直接犒赏二十万两银子。”

第七十七章 阴兵阴将闹扬州

    孙天生一脸的羡慕,不由得说道:“我自然是听过孙逸仙了,天下无人不识君啊!这孙逸仙跟朝廷作对十几年了吧,被抓了十几年都没有被抓到,可见孙逸仙当真是一条好汉,估计少不得九尺身高,四尺腰围。”

    “你说的是水桶,不是孙先生。”王永安大笑起来,又说道:“这人是粤省人,身高不过六尺,身材纤瘦,但别看他又瘦又小,却雄心壮志名扬天下。此人不单单在大清国有名,在外国更有名,朝廷花两十万两银子买他人头而不得,那是因为国外有人花二十万两银子保护他性命。要说这大清国最有出息的人,孙先生才是第一人。你要是认识了他或者跟他攀上一些关系,你就有名了。”

    虽然孙逸仙有名,可惜他是乱党,孙天生听到说跟自己有关系,立即吓得够呛,忙说:“四公子可不要乱说,我可不认识什么乱党,我真不认识乱党的人,更不认识孙逸仙了。不过要是让我捉了那孙逸仙,倒是未尝不可,二十万两银子,足够我花几辈子的了。”

    王永安摆手道:“你放心说话,我也不会怪你,更不会抓你,因为我兄弟二人从今以后再也不管乱党一事了,就算是你真的是乱党坐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抓你了,而是将你礼送出去,咱们相安无事即可。”

    “为啥?”孙天生好生奇怪,王氏兄弟不是和革命党从来不共戴天吗,王永泰杀乱党毫不手软,那颗颗人头如今还挂在城门之上咧。

    王永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淡淡地说道:“因为我二哥即将调往济南担任副统领,我也跟着去了,扬州城再乱,也不管我们的事儿。我二哥杀革命党嘛,不过是尽职尽责而已,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二哥都不做那城防司令了,我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孙天生立即拱手道:“恭喜王将军,恭喜四公子升官发财。”

    王永安摸着下巴,说道:“只是我怕,我们兄弟二人这一走,扬州百姓可就苦了,扬州城可就乱了啊,到那时少不得有一些人贼心四起,劫掠富人财富啊。”

    孙天生听到这话,兴趣大起,连忙问道:“四公子,您说的乱是什么意思?扬州城怎么会乱起来?”

    “漕帮余孽会死而复生啊。”王永安阴笑道,“我们兄弟一走,漕帮必定贼心不死,水匪贼盗也有了机会,还有那革命党也定然会趁机作乱,到那时候扬州城可有好戏看咯。对了,孙天生,不如我赐给你一条财路吧,你可要把握机会,这是你一辈子唯一的翻身机会,否则以后你想要发财过人上人,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不过这也要看你的胆子够不够大,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要是没这个单子,一辈子都要受穷。”

    孙天生立即瞪大眼睛,激动地问道:“是什么财路?四公子你说,快些说啊,急煞我也,急煞我也。”

    王永安奸笑道:“我们走后,必然会带走大批士兵,扬州府一定会乱起来,到那个时候必定人心惶惶。你若是看到扬州城乱子起了,又没有巡警和士兵弹劾镇压,就可以私下带着一些伙伴趁乱掠夺一些财产,然后逃去沪市租界里当富家翁。少不得一辈子荣华富贵,也少不得你妻妾成群,只是这需要相当大的胆子了,你有这个胆子吗?”

    孙天生按耐不住急切,问道:“当真?当真有这个机会?四公子,你可不要骗我。”

    王永安哈哈大笑道:“我骗你作甚?你说说我骗你图的是什么?你有什么让我可骗的?”

    孙天生讪讪一笑,自己一无所有,当真没什么可以被骗的。

    王永安继续说道:“不过到那时候你们不能用自己的名号劫掠,你们要打着革命党的名号,把黑锅甩给革命党,甩给孙先生,他不是一直都希望有人造反吗,不是一直希望有人能够震慑朝廷吗,他不是一直都支持有人造反吗?你们劫掠财富,打着他的名义,你们得了钱财,他得了名声,这才叫做两全其美,是也不是?”

    孙天生立即说:“可是这样一来,我们不就成了革命党了吗?朝廷追究起来的话……”

    “这不废话吗?你以为你劫掠了钱财,朝廷就放过了你嘛?兄弟,只要你有了钱,你还管朝廷不朝廷吗?”王永安语重深长地劝道,“等到那个时候,你和你的兄弟们带着钱去沪市的外国租界里当逍遥翁,买几栋楼,每个月收取租金,娶几个老婆。”他拍着孙天生的肩膀,说:“想想吧,不着急,正所谓乱世出英雄,你这样的人,只有在乱世的时候才能显示本领。你想想,那刘邦为什么能做皇帝?还不是秦末天下大乱。那要饭的朱元璋为什么能做皇帝?还不是元末天下大乱?”

    付了馄饨钱后,王永安想了想,转身按着孙天生的肩膀,说:“孙天生,我要是你,没什么后顾之忧,就能有多大胆,就有多大干劲,天就给捅多大。别忘了,你现在还有什么?你现在谁看得起?还有什么比你现在的生活更糟糕?”

    孙天生浑身一震,目瞪口呆。

    两人分开之后,王永安立即叫来刘通,让刘通派人死死盯住这个孙天生,看他这几天在做什么。次日刘通回报说,这孙天生叫了几个人一起吃饭,第三日又汇报说,孙天生又叫了几个人吃饭。

    看来这小子是听进去了,他本来就是一个投机者,现在只等着机会了。

    十日之后,朝廷的“奖赏”终于下来了,果然晋升王永泰前往第五镇担任副都统,并御赐黄马褂,连同在漕帮查封的二十万两“脏银”一并带往京城接受御封。

    能够拖延这么多天,说明在这背后一定有人用力帮助了,不消说肯定是隐藏在豫省做隐形指挥官的袁世凯,只是袁世凯不好当面出力,所以虽然极力阻止,却也无法彻底的帮助王永泰留在扬州。

    王永泰接到任命之后立即复电,听从朝廷安排,随后整顿五百士兵,乘坐着扬华航运公司的船只,沿着京杭大运河押运着三十万两银子北上。

    这第一站便来到了高邮,高邮以高邮湖闻名,此时的高邮湖湖水充沛,湖内小岛众多,远非后世所能相比。且高邮湖水盗众多,从前扬州漕帮经过高邮湖时常常被水盗劫掠,而且这高邮湖水盗不讲什么情面,扰得龙培孚很是头疼。

    王永泰押韵三十万两银子的风声传了出来,高邮湖水盗蠢蠢欲动,王永泰也趁机将军队停在了高邮,表面上说是遇到了水盗袭击,暗中则让王永安与杨振山带着三百军队暗中返回扬州。

    王永安与杨振山昼伏夜出,两夜之后,沿着水路回到了扬州,并住进了南庄的扬华服装厂中。王永安随即下令士兵休息一日,傍晚时分下令三百士兵穿好了早就准备好的白衣白帽白面具,又找来了稽查所的一干内应仔细推敲计划。

    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再乱扬州计划正式展开!

    午夜间,扬州城门忽然大开,数百名身穿白衣头戴白帽的“小鬼”窜入城中,这些小鬼们大呼小叫道:“王阎王走了,我们自由了!王阎王走了,我们自由了!”

    随后这数百名小鬼便在扬州城四下游走,吓得百姓们战战兢兢不敢出门。有那好奇心强的,打开门向外看了看,顿时心吓得屎尿都流了出来,街上全都是黑白无常,仿佛有几万小鬼一起出动了。

    有那心脏不好的老人,直接便被吓死了,更多的人则藏在被窝里吓得瑟瑟发抖念起了菩萨来,这一夜没有人敢睡觉,小孩的哭声更加加剧了扬州城的恐怖气氛。有二愣子不怕死出来要捉鬼,被乔装城小鬼的士兵们按住了活活憋死,尸体掉在歪脖树上,更是让百姓们感觉到恐怖异常。

    接下来这些“小鬼”又冲入了定字营大营,花钱收买的内应立即打了营门,引导小鬼冲进了定字营守将管带李祖培的住处,那李祖培前一次被李耀的药害得几日下不了床,这些天来一直在静养,身子骨弱得很,这会儿被人一下,顿时全身冒汗瑟瑟发抖,差点便被吓死了了,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认错,口说自己以后再也不干坏事儿了。

    那领头的小鬼叫道:“王阎王走了,再也没有人压得住我们了,扬州城以后就是鬼城了,白天你们生活你们的,但是晚上天一黑,你们就得老老实实不能动弹,否则我们将你们带到阴间去。”

    李祖培本来就是胆小如鼠之辈,这些天军营里谣言不断,说的就是这王阎王镇扬州一事,今天晚上恰好无风无月之夜,小鬼们群出动,害得军营里的士兵一个个脑袋缩回到被窝里,半点都不敢动了。

    那领头的小鬼问道:“扬州城可有不敬鬼神的人吗?”

    李祖培立即说:“有,有,新军,新军都不敬鬼神。”

    领头的小鬼立即说道:“好,我们去将那几个人带到阴曹地府去。”言罢,众小鬼离开定字营。

第七十八章 流言四起

    在新军营地,闹鬼这一幕更为诡异,因为王永安和王永泰早早地安排好了一切,站岗的士兵早就装晕过去。大门四敞大开之后,众小鬼冲入营中各处,大声叫喊起来,士兵们被老兵和宪兵按住不得外出,必须藏在被子里,让许多人大感意外。

    随后小鬼们直接冲到了参谋长张济民的卧室,那张济民今天晚上与陈健等人吃了许多酒,心腹夏丛明提前恭喜张济民说:“参谋长,这王永泰一走,以后二十四混成协就是您的天下了,您得多喝一些,以后就忙了,再也没什么时间喝酒了。”

    张济民踌躇满志,道:“王永泰王将军……唉,我也不是不配合他,只是你看看他都做的什么事儿?喝兵血,吃空饷,只想着自己赚钱,若不是我一力支撑这个新军,二十四混成协早不知成什么样子了。”

    陈健也不屑说道:“那王永泰不过就是凭借着是吴长纯干儿子的缘由嘛,而且这次又和袁世凯扯上了亲戚,怕是雷声大雨点小。”

    夏丛明道:“即便是处罚起来雷声大雨点小,但是恐怕以后王永泰不能掌军了,只可惜那漕帮的银子啊……我听说那晚杨振山他们分了不少银子。”

    张济民冷笑道:“这些北洋蛀虫,等我掌军之后,必定将他们一个个全都踢出军队。哼,我堂堂北洋新军,居然养了这些蛀虫,真乃北洋之耻!”

    “喝酒喝酒!”夏丛明劝道,“以后参谋长掌军,必定能好好带兵,免得王永泰之流污染了军风军纪。”

    张济民彻底放松下心情,喝了许多,因此当小鬼儿们进了屋子之后,他还宿醉未醒,被小鬼们绑了起来,泼水浇醒。张济民被惊醒之后立即大喊起来,立即被臭袜子塞了嘴,说不出话来,左右却不见有人出来帮助,焦急不已。他大怒不已,这些装神弄鬼的人不需要想也知道是王永泰搞的鬼,除了王永泰谁能大半夜将这些人带进军营里来,只可惜自己晚上喝得太多,被人活生生被绑了起来。

    一个小鬼冷笑一声,说道:“带走,带走,连夜带走。”

    张济民立即听出来,这小鬼儿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他看不起的杨振山,心中一急,居然气晕了过去。杨振山可不管他气不气,晕不晕,下令士兵快马加鞭,将张济民连夜运到镇江去。

    次日一早,整个扬州城死寂一片,到中午的时候大家才敢出来,这下百姓们可炸了,扬州城闹鬼一事可不是小事,全城百姓都看到了。

    一个炸油条的刚要推车出摊,便看到邻居鞋匠一家正在装东西,大惑不解道:“他三叔,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走啊,这扬州城不能留了。”那鞋匠哈欠连天,昨天担惊受怕了一宿,三个孩子吓得瑟瑟发抖。

    “走?你们去哪?”

    “去哪都比闹鬼的扬州强啊。”

    “我怎么觉得这扬州城闹鬼有点……”

    那鞋匠在推车上装好了东西,将三个孩子放在驴车上,老父母也拄着拐杖走了出来,连忙扶着老父母上了驴车,妻子也收拾好了行李,由妻子赶着驴车,自己推着推车,正打算要走,却见油条贩还在看他们,气道:“何老弟,你还愣着作甚?还不收拾收拾走啊?”

    “他三哥,咱这抛家舍业的,非要离开扬州吗?”

    鞋匠苦着脸说:“我也不想离开扬州城不是,可是没办法,三个孩子都吓坏了。在这么闹下去,我爹娘都得吓死,反正咱是手艺人,走到哪都饿不死。何老弟,听老哥劝劝吧。这王阎王一走啊,小鬼什么的都跑出来了,想要不闹鬼,除非那王阎王回来。我们先去镇江亲戚家躲上一段时间再说吧,唉……现在便是卖房子,都没有人买咯。”

    鞋匠刚走不久,油条贩又陆陆续续看到四五家邻居都在收拾行李,他也犹豫不决起来,到了晚上,又闹起了鬼,大呼小叫的一个晚上。次日一早,油条贩也不再犹豫了,不管咋说这扬州城里逃出去的人越来越多,没有人了自己这油条生意也没法做了,留在这里不是被吓死就是饿死,倒不如去南京了,于是匆匆收拾了一切,带着老婆孩子推着小车沿着官路向南行去。

    扬州城的闹鬼和扬州城百姓的外逃显然不是一件藏得住的小事,知府被吓死之后,如今代理署理扬州的是扬州知州,他立即给朝廷发电,报告扬州闹鬼和市民外逃一事。

    京城军机处得到了电报之后,将电报弃置一旁,载沣撇嘴道:“荒谬!荒谬!”

    随后盐运使增厚也发电,报告扬州闹鬼一事。不到半日,扬州知州发电,扬州近半百姓外逃,若王永泰不回扬州,则扬州城将十室九空。一个时辰之后,增厚发电,盐商迅速离开扬州,盐运司无法运转了,许多工人也逃了。

    年轻的摄政王载沣再也坐不住了,愤怒地问道:“扬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增厚,给我查,查仔细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孙天生此时在家中吓得战战兢兢,突然听到有人敲门,立即尖叫道:“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门外有人喊道:“孙天生,俺是四公子的人。”

    孙天生这才敢开门,见到门外是一个少年,道:“你是四公子的人?”

    “对,俺是四公子的人。”那少年道,“四公子让俺给你带个话,阴兵阴将只闹三天,三天之后阴兵阴将就没了,到那个时候扬州城就大乱了,也到了你赚钱的大好时机。四公子说,这等混乱时刻,若是你不取那名利,便叫真的革命党取了名利了。”

    “你怎么……四公子他在哪?”孙天生道。

    少年道:“四公子现在应该到了宝应县了吧。”

    孙天生疑惑道:“他怎么知道扬州城里的事?”

    少年傲然道:“四公子前知五百年后知三百年,通天晓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早就给我留下锦囊妙计了。对了,四公子还给你留下锦囊了,请看。”

    孙天生见少年拿出一个锦囊来,心说莫非这四公子是诸葛亮转世不成,只是他接过锦囊,却羞赧地说:“小哥……这个我不识字……”

    少年道:“四公子也料到你不识字了,所以让俺口头转述一下是什么意思,锦囊你留着当做纪念吧。”

    孙天生将锦囊揣入怀里,忙问:“好咧,四公子是什么意思?”

    少年说:“四公子说,想要成大事,单凭你和你七八个朋友是不妥的,如今扬州城慌乱不安,你们可以去打破周围几个县城监狱,放走其中的囚犯,鼓噪囚犯为你所用。将来朝廷要私下逮捕囚犯,无暇追捕你们,而你们则带着银子远走高飞。”

    “妙计啊妙计!”孙天生顿时抚掌大叫道。

    少年道:“四公子最后一定叮嘱说,万万把黑锅甩给革命党,若是你们个人的话,将来断然不会有外国人会帮助你们,可是你们若是说革命党造反,将来去了租界里,洋人们反而会把你们奉若上宾。四公子还说,及时出手,及时收手,见好就收!”

    “多谢,多谢!四公子!”孙天生一揖到地道。

    这逃难的路上可正应了那句话,叫做流离失所,孩子哭的,父母喊的,老人叫的,一个比一个惨,大家头也不回地逃向了他处。

    镇江府知府得知几万扬州百姓直奔镇江而来,顿时吓了一跳。这镇江府本来也不是一个大府,得亏百姓还得渡江,自己有时间安排,否则这上万百姓冲入镇江,自己这知府也不要做了。他一面向两江总督府报告,一面暗中安排这些难民去往他出,又暗中调查扬州发生了什么。

    随后有早早渡江的百姓说起扬州城闹鬼一事,镇江知府也大呼荒唐,不过这几万扬州百姓携家带口地逃向了镇江,若说阴兵阴将闹扬州一事有假,谁能鼓噪得了上几万扬州百姓啊。

    镇江知府起初还不相信闹鬼,但随后水营来报告,说发现江边有一个新军军官。镇江知府令人将那军官带来,一看居然是二十四混成协参谋长张济民。镇江知府问起他怎么在这里,张济民迷迷糊糊地说自己被小鬼打晕了,带到这里。

    镇江知府也害怕了,心说难道扬州真的闹鬼不成,自己坏事没少做,可别让小鬼儿抓去啊。镇江府小,安置不了许多人,迫不得已,灾民向南京方面涌去,而这次逃亡不单单是扬州百姓,还连带着一部分镇江百姓也逃走。

    正所谓三人成虎,谣言止于智者,可是在清末这种文盲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的地方,真正的智者有多少呢?中国历朝历代百姓造反,最初不都起源于一个神话或者传说?别说是清末,就算是后世的二十一世纪,被谣言洗脑的人也大有人在,那些相信邪魔歪教的人数不胜数。

第七十九章 二十六岁摄政王载沣

    扬州城闹鬼一事经过百姓们的渲染之后,被传说得更加厉害了,这其中自然少不了王永安的鼓噪,而他手下的刘通和那群小乞丐们更是功劳不小,别小看那些半大小子,他们造起谣来,别人都不相信是假的。

    “三十万阴兵阴将啊,都是当年多铎扬州屠城时候杀死的冤魂,如今被放出来了。”

    “啊?谁放出来的?”

    “还能是谁啊,朝廷呗,本来慈禧太后让王阎王镇守扬州,就是镇住这些冤魂,可是劳什子摄政王非要调走王永泰。扬州没了王永泰,小鬼们就跑出来了,你没看到那些扬州百姓,连家都不要了吗?”

    “这该如何是好啊?”

    “去南京,去求两江总督张人骏张大人啊,求他把王阎王留下来吧。”

    灾民虽然只有几万人,但是带来的影响却非常巨大,甚至可以说整个江南地区都受到了“阴风”的感染,有人传说有几十万人逃往南京,甚至还有人说是那当年满清入关时在扬州城屠杀的明代阴兵阴将复活了,寻找那满清算账。

    有人便翻起了前朝旧账来,煞有其事地说当年多铎屠杀扬州方圆二十里几十万百姓,逼迫那南明百姓跳入长江之中不计其数云云。还有人翻箱倒柜,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本《扬州十日记》来,这下流言都有证据了,于是这江南更加热闹了。

    流言蜚语和镇江知府的电报很快传到了位于南京的两江总督府,新任两江总督张人骏拿着谍报大喊:“荒唐!荒唐!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幕僚袁照芙在一旁起身道:“大人,此时说起来诡异的很啊,学生倒是有一些些疑惑,世人当真见过鬼神不成?”

    “我总归是没见过。”张人骏道。

    站在下首的武将张勋立即起身,大声道:“大人,让我带兵去会会那个阴兵阴将,我就不相信了,什么他妈的阴兵阴将,见到我老张,一个一个全都成了死鬼。”

    张人骏摆了摆手,道:“此事说来奇怪,如何出现这种流言蜚语?”

    张勋道:“多半是那王永泰自己搞出来的鬼,哼哼,只想着在扬州做他的土大王,不想去济南做人副手。”

    袁照芙道:“学生也多半同意张将军的说法,不过这王永泰往日不似有这种计谋,且如此计谋太过小儿科了,闹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张人骏点了点头,道:“我见过那王永泰一面,虽然人挺圆滑,颇有心计,但多半不会用这种阴谋诡计。”

    袁照芙道:“大人,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谁用的诡计,而是这几十万难民涌向这南京城……您看,这该如何处置才是?”

    张人骏一想到这,便大感头疼,扬州百姓被吓坏了,不管不顾地跑向南京,若是自己放任不管,少不得有人弹劾自己。

    张勋在一旁忍不住气道:“这个王永泰,却不想他这么能折腾,前脚挖了漕帮,后脚给我弄出鬼神出来。”

    袁照芙道:“张将军,到底是不是王永泰所为还不一定,不过他倒是最有可能。”

    张勋一拱手道:“大人,我去将他抓来,任凭大人处置。”

    张人骏摆摆手道:“那倒不必了,载沣也不是傻子,我想朝廷自有明白人。不过这眼下……眼下的民意难为啊。”

    正在张人骏大感头疼的时候,忽然扬州盐运司盐运使增厚发出电报求救,革命乱党趁着扬州城乱,王阎王王永泰调离之际,突然发动了叛乱,占领了扬州知府,宣布扬州城从大清国独立了。

    “啊?”张人骏目瞪口呆,道:“这……这……这乱党又是怎么冒出来的?”

    张勋也惊讶道:“乱党怎么冒出来了?”

    张人骏紧锁眉头,忽然说:“难道我们刚才的推测是错的?这阴兵阴将不是王永泰搞的鬼,而是乱党搞的鬼?”

    袁照芙立即顺着他的话说:“那孙大炮最喜欢装神弄鬼,他们乱党鼓噪各地造反,我猜想必定是乱党先用阴兵阴将闹扬州扰乱民心,随后再发动叛乱,一举将扬州拿下。”

    “报!”有士兵飞速派来递上电报,说道:“急电。扬州乱党攻破江都县,杀江都县令全家一十八口。”

    “那盐运司呢?那定字营呢?还有那新军呢?”张人骏忙问。

    “新军群龙无首,定字营部分官兵参与叛乱,还有一部分退入盐运司拼死战斗,电报由新军发来,他们还说,新军二十四混成协人心惶惶,有人说朝廷卸磨杀驴,不如跟革命党造反得了,幸好有部分军官说等王将军回来再说才暂定人心,但若是时间久了,难不保……”

    “报!”又一个士兵飞速跑来,道:“总督大人,急电,革命党与昨日凌晨在广州发动叛乱,部分新军士兵参与,此刻正在围攻广州府衙门。”

    张人骏摇头道:“一南一北,几乎同时发动叛乱,这革命党好算计啊,当真好算计,连鬼神都给使用上了,真不愧是孙先生啊。”

    张勋道:“大人,还是让我带兵去扬州吧,广州的事儿我们管不到,但是这扬州我必然能一举拿下。”

    张人骏闭着眼睛想了想,说:“你若是带兵去了,新军必乱,不妥,不妥。”他转头对电报兵说:“给朝廷发电,如今革命党一南一北同时发动叛乱,实乃久经策划之举措,扬州非王永泰不能镇守也。新军二十四混成协乃王永泰一手建立,他若离开,新军唯恐加入乱党,介时南京危矣,淞沪危矣。”

    “是。”

    雪花一般的电报从江南各地发到了京城的军机处,各个军机大臣目瞪口呆,什么阴兵阴将闹扬州啊,什么三十万灾民涌南京啊,什么三十万冤鬼灭大清啊,什么革命党扬州起义啊,什么革命党广州起义啊,一时之间军机处忙得昏头转向。

    年仅二十六岁的摄政王载沣一下子慌了手脚,他连忙向军机大臣兼兵部尚书奕请示,岂料到奕也见状不妙,宣称患病不能见客,气得载沣愤恨地说道:“当初是你非要调走王永泰,如今王永泰倒是走了,革命党趁着乱子闹事了,现在却什么都不管了!”气话说完,朝廷一众文武还等着自己发话呢,他只好悻悻地返回军机处,见一众大臣,说:“诸位,你们都有什么建议?”众人都低着头,不敢说话,载沣大怒,却见那徐世昌在一旁好似神游一般,不由得大怒道:“徐尚书,你说说吧,你有什么好主意?”

    徐世昌忙道:“我?”

    “是啊,徐尚书,你不会是那徐庶吧?身在曹营心在汉,入了曹营一言不发,一计不出?”载沣冷笑道。

    载沣如此针对徐世昌也是有原因的,这徐世昌是津门人,但曾祖父与祖父在豫省做官,他生于豫省长于豫省,所以说他算是大半个豫省人。此人自幼丧父,十七岁做叔祖父的文案,二十四岁做县衙知事,二十六岁结识袁世凯,并与之成为挚友。徐世昌前往应天府参加应试,还是袁世凯从中资助。后徐世昌中进士,入翰林院做编修,在翰林院期间,徐世昌不像其他人一样基于外放做个县令知州的小官儿,想什么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而是上下结交,疏通关系。

    李鸿章督练新军,徐世昌立即向李鸿章推荐袁世凯,李鸿章在考察袁世凯一段时间后,着令袁世凯在津门小站,效仿西方国家练就一支现代化陆军,称之为北洋新军。随着北洋新军的渐渐完成,袁世凯请奏希望徐世昌担任新军的参谋军务营务处总办,徐世昌虽然官职降了三级,却终于不再翰林院做冷板凳了。

    此后,徐世昌与袁世凯的关系更加密切,1900年,八国联军进京城,慈禧光绪西逃,徐世昌一路护送,深得慈禧信任,随后徐世昌和袁世凯两人相互扶助,步步高升,一直到徐世昌入主军机处,并被慈禧委任为首任东三省总督。

    后来慈禧病逝,光绪也随后死了,载沣掌权,想要杀死袁世凯,幸好奕与张之洞保住了袁世凯。而徐世昌深知自己与袁世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连忙请辞东三省总督。在奕等人的力挽下,徐世昌回到京城担任邮传大臣,随依旧是军机大臣,却是军机处最末一名,根本不需要他发出任何表态,深知重大决定也不会通知与他。

    徐世昌知道载沣讨厌自己,所以平日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这时候载沣忽然让他表态,倒是让他惊讶不已的,甚至还拿徐庶来比喻自己,怎能不让他慌乱起来,忙说道:“摄政王,下官……下官……下官实在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你还打什么哈么眼(马虎眼的意思),是不是觉得大家平日待你不好,你不愿意说给大家啊?”载沣阴阳怪气地说道。

    徐世昌忙道:“不敢不敢,下官这便说了,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第八十章 野心勃勃虎狼心

    “这话儿是怎么说来?什么叫做可大可小?”站在一旁的军机大臣兼内务府大臣世续说道,他和奕是一伙儿的,当初得知漕帮被王永泰一举拿下,断了他一条财路之后,非要弄死王永泰不可。可是如今看来,这王永泰活着,比死了更有好处,最起码王永泰只是要钱罢了,而没了王永泰来了革命党,那革命党可是高喊着“驱逐鞑虏”的,是一群要命的人呢。

    徐世昌道:“往小了说,其实这就是两处叛乱罢了,广州新军的叛乱也只是部分罢了,如今袁树勋并未求援,说明这广州叛乱并不足为虑。而这扬州叛乱倒是有点让我摸不清了,要不是这乱党最后扯起大旗来,我还不知道这阴兵阴将到底是谁,合着是乱党在搞鬼。不过这也不足为虑,让王永泰回去就是了,只要王永泰回去,新军便有了主心骨,新军一到,乱党自然就不战自溃了。可是往大了说,这两处叛乱同时发生,说明这乱党已经开始了有目的的叛乱,以往他们东一榔锤西一棒槌,看似风风火火,实则无事生非罢了。可这次看来,乱党已然成了气候,日后不得小觑啊。从这漕帮帮主加入乱党看来,南方许多人心中已然放不下朝廷了,而这时候又将有功于江山社稷的王永泰调走,不但让新军士兵寒心,也让乱党有机可乘。而且这扬州流民一事可非同小可,若是真让他们冲击了南京,岂不是让天下笑话了我们大清国了吗?那外国的使者一个个看到摄政王您执掌没多久,居然出现全城逃亡的情况,这以后还怎么和他们交涉了?”

    载沣不断点头,虽然他不喜欢徐世昌,但不得不承认徐世昌言之有理,便道:“徐尚书,以你的意思呢?”

    徐世昌道:“下官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不过总归是一心为了咱大清国好,广州太远,就说这扬州,很简单,让王永泰即刻返回扬州就是,名义就是着令他兼任二十四混成协协统,整肃军纪,缉拿乱党。他不是最喜欢缉拿乱党吗?让他抓就是了。”

    载沣看了看其他人,其他人也点头称是,便说道:“这样,便发电报给他吧,对了,这王永泰走到哪了?”

    此时的王永泰正慢悠悠地在淮安县的青楼里哼着小曲呢,他也不走了,就等着朝廷的圣旨呢,倒不是他有这个自信,只是他觉得如果朝廷还不发圣旨,自己就卷了这二十万两银子带着手下走了。

    等了没几天,朝廷终于来圣旨了,着令王永泰即可返回扬州整军,剿灭乱党,不得有误。王永泰哈哈大笑,手一挥,大喊道:“儿郎们!跟我杀回扬州啦!”

    虽然只有两百人,但这杀回去的气势却半分也少不得,众将士们神采飞扬,精神奕奕,北上的时候磨磨蹭蹭,南下的时候奋勇争先,要不是分乘十几艘船,怕是他们撒丫子跑起来了。

    两天时间,便返回了扬州,王永安带着三百士兵换装完毕之后从南庄走出来与王永泰军队汇合。

    王永泰左右不见王永安,只见冯衡带队,便问:“我家老四呢?”

    “四公子说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去处理。”冯衡道。

    王永泰不解道:“什么工作。”

    冯衡道:“他说清扫尾巴,我却也不知了。”

    王永泰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这个老四,越来越让我看不懂了,罢了。”一转身,叫道:“儿郎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杀回军营!”

    一回扬州城,王永泰首先便进了军营,整肃军纪,二十四混成协整整齐齐地等待着他回来。王永泰不费吹灰之力,重新取得军权,召开军官会议,却不见了张济民,便问起了参谋长在哪。有人回答说参谋长那日被小鬼掠走之后就再也没回来,有人说在镇江见到过他,王永泰叹道:“可惜了,可惜了,副官。”

    “在。”李耀回答道。

    “派人去找参谋长,请他回来。”

    “是。”

    王永泰随后又道:“接下来,我们该去盐运司看看了,帮一帮增厚,别让他被乱党砍了脑袋。不过大家先吃好喝好再说,休息好了,明日一早去救增厚!”众将士心领神会,回去默默准备了。

    而此时,孙天生躺在扬州知府的床上,左右各搂着两个**岁的赤身女童,脸色犹豫不觉起来,心中想着自己到底该走,还是不该走呢?

    那日被王永安说动之后,孙天生本没想到会这么容易,撺掇着几个同样破落的好哥们趁乱捞一笔,几个人被孙天生的言语打动,随即等着乱子发生,没想到过几天真的有乱子发生了,只是大家都看到了阴兵阴将,不想留下来了。孙天生此时找到他们,说着阴兵阴将是自己借来的,自己只借了三天,三天之后他们还得走。大家不相信,于是等了三天,果然阴兵阴将不再来了,于是孙天生说什么大家都信什么了。

    孙天生说咱们得谎称革命党,把黑锅甩给革命党,还得找替死鬼,那替死鬼就是周围县衙牢房里的犯人。大伙儿觉得孙大茶壶一下子变得胆大又聪明了,于是跑到县衙去救囚犯,接连将周边的县城监狱全都打开,最后还打开了扬州府知府的大牢,并宣布革命了,扬州光复了。

    此时那些定字营的人也因为不满管带的软弱而觉得这满清政府就这么回事儿,于是在听说革命军占领了州府衙门之后,纷纷来投。孙天生没想到自己一下子投机得利大了,成了扬州城的造反头子,顿时得意洋洋起来。

    孙天生没想到自己手下一下子多了几千人,俗话说兵丁过万无边无际,孙天生原本想要抢一票的心态,立即发生了巨变,此时他不单单想抢掠了,而是有更大的野心。他知道自己不懂行军指挥,便定字营的一名叫王朝金的军官带着三百人去攻打江都县,并占领周边地区,准备效仿太平天国,彻底将朝廷翻个底朝天。

    “老子也能做皇帝,老子就是下一个朱元璋!”孙天生做起了黄粱美梦来。

    那王朝金虽然不是什么名将,但毕竟久在军中懂得指挥调度,他率领三百士兵直扑江都县,早有内应将江都县城打开,士兵们直接进了县城之中。乱兵们进了县城,遇到了一波微弱反抗,尤其是到了江都县衙的时候,江都县令的亲兵奋起反击,杀伤了不少叛军。

    那王朝金杀红了眼,立即下令手下士兵从后门杀了进去,士兵们也杀红了眼,不但杀了江都县县令一家人,还在江都县**掳掠。幸好这扬州地区的百姓先逃走了大半,这会儿因为乱兵的原因纷纷躲藏起来,造成的损失并不大。

    孙天生得到喜报,首战告捷,顿时感觉自己是明君明主,想那戏文里的朱元璋不过是一个乞丐,那清太祖努尔哈赤不过十三副甲胄起家,自己手下上千“精兵强将”,如今天下排满,自己登高一呼,何不能当个皇帝?

    想到了当皇帝,那必须要有妃子皇后才是,如今自己还是光棍咧,于是孙天生下令“选秀”,专门挑选十四岁少女供自己选妃。王朝金带领军队返回,孙天生赏赐全军三千两银子,并下令他攻打盐运司衙门,那盐运司衙门中不知放了多少银子在其中,若是打下来盐运司衙门,少不得自己钱财更多。与此同时,孙天生的几个老兄弟带着人四处劫掠,尤其是那些各地来扬州的盐商贩子,更是成为他们的劫掠对象,没几天便搜刮了近十万两银子。

    而王朝金对盐运司衙门的进攻也颇为不利,那盐运司内库里放了近十万两盐税,若是丢了这钱,不但增厚要掉脑袋,驻防的士兵也要掉脑袋。在面对自己死还是别人死的问题行,盐运司衙门里不管是汉人士兵还是旗人官员,一个个都秉承着绝不能丢了银子又丢了脑袋的原则,坚决将叛军挡在门外。

    叛军与盐运司卫兵们枪来枪往打了两天之后,王永泰却率领军队回来了,且一举将新兵兵营给占领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才好?”此时的孙天生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忽然间他想到了四公子的锦囊妙计来,连忙拆开,他不认识字,便问一旁的少女,道:“你给我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那少女正是江都县令的女儿,今年才十三岁,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不想这么小便遭到了祸,她还不知道自己全家被杀,以为只要自己服侍好眼前这个煞神自己父母就能平安,连忙说:“纸条上有十六个字:贪得无厌,必死无疑,急流勇退,方为英雄。”

    “写的是啥意思?”孙天生问道。

    少女装作不懂,连忙说:“奴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奴家就只是认识几个字而已。”

第八十一章 一枕黄粱一场梦

    孙天生自己琢磨来琢磨去,一拍大腿,说:“四公子不是让我见好就收嘛,我这不是见钱眼开了嘛,非要拿那盐运司衙门里的库银作甚,左右也抢了不少银子了,即刻便走就是。”他连忙起身,将纸条和锦囊装好,回身看到两个女童惊魂未定的样子,心中大感满足。推门而出,来到前院,那到衙门大堂挂着一排脑袋,分别是那青楼里欺负过自己的老鸨、打手、青楼女、盐商、巡警等等,总之往日只有和他有仇的,此时都报了仇,没有仇的,只要有钱的,也被仇富的一群兄弟们给劫掠了。

    这穷人乍富起来和富人累计财富心态截然不同,穷人乍富必定要显摆显摆,且很多穷人家的孩子当官之后,比那富人家的孩子当官还要贪婪。后世一位伟人说,先富起来一帮人,再带领其他人富起来,可现实却是先富起来的一帮人唯恐其他人富起来,拼命压榨没有富起来的人。

    孙天生和他的兄弟们就是如此,这几日享受着突然到来的权利,让他们喜不自胜,他喊道:“兄弟们,都过来,我有话说。”

    几个老兄弟纷纷围了上来,孙天生道:“兄弟们,银子赚够了,女人玩够了,仇家杀够了吧?”

    老兄弟们纷纷点头,一个人笑说:“就是女人没玩够,扬州城有一般百姓跑了,还包括那些长得好的,对了,连那残花败柳的什么顾三小姐一家人都逃了。可惜了,可惜了,我听说那顾三小姐让苏北四青狼糟蹋之后,反倒出落得花容月貌了。”

    “你懂得个甚啊,这女人须得咱们爷们的精血滋润才能好看。”

    “嘿,你还有经验了?”

    “可不咋地,这不,我昨天一口气要了三个黄花大闺女,她们今天各个容光焕发,哈哈哈……”

    “你算啥,你看咱们孙哥,就喜欢十二三岁的雏儿,那才是采阴补阳呢。”

    “哈哈哈哈……”

    “咳咳咳……”孙天生清了清嗓子,道:“说正经的,说正经的,这王阎王回来了,咱们的好日子可到头了。”几个人这才停止了骚话连篇,纷纷看着他,孙天生继续说道:“早先头儿,我就说过,咱们这次是干一票买卖,可不是真的要造反。要是真想造反,我早就扯上自己的大旗了,何必非要跟孙先生的革命党拉上关系。如今大家伙赚来的银子足够咱们好好快活一生了,所以我决定好了,今天半夜咱们就走。”

    “走?”

    “对,离开扬州,去淞沪租界里去。”孙天生道。

    “这大好的形式,不能走啊。”有人劝阻道。

    孙天生摆手道:“要是王阎王不回来,我倒不担心,可是你也知道那人杀人如麻,连百年漕帮都让他给铲除了,更何况我们几个。所以一定要走,今晚就走。”

    “孙大哥,那叫不叫王朝金他们一起走?”

    孙天生冷冷地说道:“我们要是叫他们一起走,哥几个还走得了吗?有他们在前面给我们当箭靶子,咱们才能从背后溜走,所以诸位赶紧去把钱财收拾好了,今晚我们就走。”老兄弟们连忙回去准备起来,这些天一共搜刮了十万两银子,主要都是从哪些盐商身上刮下来的好处费。

    回到屋子里,孙天生看着床上的两个小美人,心中一软,说:“你们……你们明天各自回家吧。”

    “大人你放过我父母了?”两个女孩一个是江都县令的女儿,另一个是甘泉县知县的女儿,虽然年纪小但是都懂得事了。

    “嗯,今天晚上早早睡了。”

    “那你……那你别弄我们了,我昨天晚上流了好多血。”一个女童害怕地说。

    孙天生摆摆手,他只想着逃走,哪里有心思再碰她们。两个女童连忙磕头感谢,哆哆嗦嗦地躲到一旁去了。

    孙天生计划的好,但手下兄弟们却没有那种缜密,有人竟然泄露了消息,立即有人报告给了正在攻打盐运司的大将王朝金。

    王朝金一听消息,大叫不已,这还了得?自己在前方卖命打仗,你在后面拿银子想跑,于是率军杀了回来。

    当夜,扬州知府衙门再一次杀声一片。

    次日一早,王永泰亲自率军前往盐运司衙门解救,发现叛军早就没了影子,再调转方向去知府衙门,却见衙门内血流成河,叛军自己打起来了,大多数人自相残杀而死。原来王朝金等人杀入衙门之后,孙天生见状不妙立即将银子撒了出去,这下“革命党”乱起来了,后来为了抢银子自相残杀起来。

    那王朝金为了追杀孙天生,没管抢掠什么银子,一直追到了城外。孙天生等人也拼了命,见王朝金居然对自己死追不放,愤怒不已,对众人说:“这王朝金欺人太甚,我们把银子给了他,他却像是疯狗一样不杀我们誓不罢休,不如兄弟们杀个回马枪,把他给弄死!”孙天生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支持,于是大家掏出枪藏了起来,王朝金带着二十几个士兵追了上来,还没等说话,便被一颗子弹击中了脑袋,当场死亡。

    “杀!”

    孙天生大喊一声,子弹如飞,跑在最前面的几个士兵被打死,众人见到王朝金本人脑袋被打成碎西瓜了,便丢了勇气,一个个转身逃走。

    “怪只能怪你自己,非要逼我们走上绝路。”孙天生对着王朝金的尸体说道,随后下令兄弟们赶紧上船离开扬州。孙天生等人上了船,便开始重新清点起银两来,为了拦住追兵,他们丢了五万两银子,如今身边只有四万八千两,孙天生让大家分了起来,其余八个人每人分得五千两银子,他自己独得八千两。

    兄弟们倒也并无争议,虽然银子少了一些,可五千两也不少了,如今普通人家一年花销不过二十两银子,五千两足够他们平平安安享受200年的。

    “到头来还算不错,八千两银子,老子起码能享受着。”孙天生心道。

    小船刚走不久,便看到前面出现了几艘大船,登时拦住了小船。孙天生甚至还看不清前面是谁,便听到“嘟嘟嘟嘟”的马克沁重机枪子弹声音,可怜那小木船哪里经得起重机枪的洗礼,顷刻间非但九个人全都被打死了,连小木船也被打碎,众人连带着自己的银子沉入京杭大运河中。

    船头上,王永安长叹一口气,说:“正所谓无毒不丈夫,孙天生,你的名字会被后世铭记的,不过你的头颅,却还要被我所用了。”他转身下令道:“来人,将他们的尸体与银子全都捞上来,留头颅,其余躯干抛入埋在河边吧。”

    “是。”士兵答道。

    孙天生等人被砍了脑袋,放在一旁,几个士兵下水在水下捞出四万两银子,王永安随后下令剩下的银子谁捞到便是谁的,士兵们顿时扑通扑通全都下了河里捞银子,有水性好运气好的,一晚上捞到九百多两银子。

    王永安坐在一旁,歪着脑袋看到了那孙天生不甘的头颅,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刘通低声说道:“四少爷,夜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此件事业已告一段落,王永安感觉没什么大事了,放松下来,可以想到孙天生等人不甘的眼睛,便心里犯怵有一些惭愧,随后他下令让人将孙天生等人的脑袋挂在城门之上,并通告全城,反贼头目悉数被杀,其余反贼降者不杀,若有抵抗株连九族。

    孙天生与王朝金等人的死亡让那些所谓的反贼立即偃旗息鼓了,很多人纷纷交出武器选择投降,而更多的人则是趁机逃出扬州城。王永安带着人回到了扬华服装厂,见到服装厂内人人紧张不行,魏文桐手持宝剑护在哥哥身后,仿佛一个母老虎一般。

    而顾十针一家人也没有睡觉,顾婉莹见王永安带人回来,知道扬州城之乱必定是此人挑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好地扬州城,让这个从东洋国回来的小子搞得一团糟,当真不是东西。

    那顾婉莹又想到自己被人胡乱编排一事,导致扬州城里没有人敢娶她过门,更是委屈得很,忍不住落了泪。

    王永安见到顾婉莹抹着眼泪,有一些不明所以,不过众人回去休息的时候,他总归是有一些好奇,便派刘通去打听一下。不一会儿刘通回来,说顾婉莹的丫鬟说起外人编排小姐的话,王永安顿时明白了,便打算去劝说一番。

    只可惜这深更半夜是非更多,王永安便觉得此去不甚方便,只能明日再去劝说。当天后半夜下起雨来,宣告着夏天即将过去,秋天姗姗来迟,只是这突然而来的秋雨让许多人猝不及防,王永安早上的时候便冷得醒了,裹了几层被子还是感觉寒冷,便招呼下人再拿被子过来。

    那刘通见王永安面色不对,立即问道:“四少爷,你不是病了吧?”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惊叫道:“四少爷,你发烧了,害了感冒,俺去给你请医生来。”

    “慢着!不要让医生来这里,我们回家去。”王永安深知若是有大夫来到南庄,势必会发现此处的秘密。他周身疼痛不已,只好坐了一辆驴车,返回扬州城王府之中。

第八十二章 积劳成疾劳心命

    到了王家老宅,见家里并没有受到打扰,那孙天生忌惮王永安和王永泰,即便手下士兵抢掠财产,却也不敢动弹王将军的家里。不过前些日子扬州城闹鬼,不少人纷纷逃离扬州,其中便包括王家老宅的管家王兴。

    因此回到家中之后,王永安见没了管家,好生郁闷,所幸唐云逆带着人跑来,忙问道:“四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我好像是害了感冒。”王永安咳嗽了起来,道:“你去给我请大夫过来。”

    “好咧,您稍等一会儿,现在扬州城有点乱,我去好好找找。”唐云逆道。

    刘通让几个老仆烧了热水,了热毛巾给王永安驱寒,又守在他身边,让王永安感动不已。不一会儿,王永安沉沉睡去,睡了有一阵子之后又醒了过来,只感到头特别的疼痛。刘通连忙端过来一碗姜汤来,说道:“四少爷,府上一个老妈子说,多喝姜汤能治寒气,您多喝一些。”

    王永安忍着头疼,喝了一碗这辛辣的姜汤,喝完之后正巧唐云逆也回来了,带着的医生不是本地中医,而是扬州军医院的大夫们。

    原来唐云逆接连找了几个诊所,那大夫们一个个都早就跑了,留下学徒看着诊所房子,唐云逆唯恐学徒们手艺不精,只好前往军医院求人。正巧代理院长肖湘山也在医院,得知王永安病倒了,立即带着几个健壮的女护士赶来给王永安看病。

    一见到这些大妈级护士,王永安就忍不住翻白眼,心说你要么带几个男护士也行啊,带着几个大妈来,是不是判我早死?肖湘山检查之后,说道:“的确是着了凉,不过一般人着凉倒也不会得了感冒,你这是没有休息好,又疲劳过度,才会一着凉就受不了。”开了几剂药之后,肖湘山让护士们都下去,这才不好意思地说:“四少爷,我那同学给我回信了,说他要是来也行,但是来到这儿后,医务方面的事,你不许插手,防疫方面的事儿,你也不许插手。”

    王永安捂着要炸开的头,问:“那我找他来,给他供上吗?”

    肖湘山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倒不至于供上,只是我这同学不喜欢被人指手画脚,外行人指挥内行人,他在津门防疫所那边就受够了外行人知道内行人的苦,不想换一个地方依旧是这般遭遇。”

    “行,告诉他我答应他,让他快点来吧。”王永安说完,又疲倦得睡去了。

    王永安的确是累坏了,脑袋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算计,哪里不会累到,在扬州城里这几天,既要小心着不露出马脚,又要装神弄鬼做出响动来,还要时时刻刻担心着自己做事太过火,更要害怕这孙天生不搬出革命党,自己没办法收场,最后还要亲手将孙天生等人给杀死,毁尸灭迹消灭证据。

    这一桩桩算计,一桩桩阴谋,整日整日盘恒在他的脑海之中,让他终于承受不住倒了下来。不过到现在,也没有他再出手的必要了,一切都按照他的算计来了,只是那广州起义却有一些出乎预料,实际上这也是巧合罢了,历史上广州起义也是在此时发生遭到失败。

    王永安再次醒来的时候见到王永泰疲惫着双眼回了家,见弟弟醒来,长呼一口气,道:“你啊你,身子骨不好,偏偏去什么河边堵着那个孙天生作甚?你不会让人去围堵?”

    “不亲眼杀了他,我放心不下来。”王永安道,随后问道:“城里一切都安好?”

    “一切都安好,只是那增厚好像是吓着了,见到我之后抱着我胳膊嚎啕大哭,说多亏了我,否则他就要为国尽忠了。”王永泰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头却不错,看得出来经过这次王阎王重回扬州,扬州终于全部回到了他的手中。

    王永泰忽然说道:“你知道吗?那左平死了。”

    王永安吃惊道:“左平死了,谁杀的他?”

    王永泰道:“我让人查看了一下,应该是漕帮的人做的,漕帮欲孽刺杀了他。应该是漕帮欲孽认为左平将那证物交给我,才使得漕帮引火烧身,所以这左平成了替死鬼。”

    “唉……”王永安长叹一口气,道:“左平都能杀,说明这漕帮欲孽有多恨我们,以后我们需要更加小心一些了。”

    王永泰又叮嘱了他几句,随后带着卫队回到军营,王永安再一次沉沉睡去。次日醒来,见天下着雨,气温更低了,刘通让人在屋子里烧了一个火盆,暖和了不少。王永安召唐云逆进来,问他府上的情况,老唐如实说道:“府上只剩下一半的下人,其余的都走了,留下来的都是有家有业走不了的。”

    王永安苦笑道:“正所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他们愿意走是他们的造化,你们留下来的,月薪涨三成。管家没了,你暂时担当起这个管家来,我过几天身体好了再行安排。老唐,这几日辛苦你了。”

    “四少爷说哪里的话。”唐云逆告退而去。

    刘通忽然说:“四少爷,俺那几个丐帮的小兄弟怎么办?他们还在后院里咧。”

    王永安想了想,笑着说:“这几个小兄弟有勇有谋,以后是咱们王府的得力干将,你将他们送去稽查所,让龚武远训练训练他们,安排他们进稽查所里暂时工作。”

    刘通羡慕地说道:“四少爷,稽查所可是个好地方,不过他们的人呢排外得很呢。”

    王永安道:“那几个人不过是给龚武远做卫兵,谈不到排外,再说以后稽查所的人巴结他们还来不及,怎么能干出排外的蠢事儿来。你若是想去那里,我也安排你过去。”

    刘通的脑袋立即摇成拨浪鼓,道:“俺还是跟在四少爷身边吧,哪里都不去。”

    三日之后,王永安身体好转,走到街面上闲逛起来,见到扬州百姓纷纷返回扬州,一个个来到王府门口跪拜,说感谢王阎王回来云云。

    王永安苦笑不已,自己惹下阴兵阴将闹扬州的事端,发到让百姓感谢自己,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找到魏文康,让他写出安民告示,说着阴兵阴将闹扬州一事乃乱党为了闹事夺权派人乔装假扮,现在革命党已然伏诛正法,以后再也不会有阴兵阴将了,请大家勿信谣言,王永泰不是什么阎王。

    百姓们有的相信了,有的却不相信,尤其是那些听了流言的,更是迷信得紧,说四公子王永安肯定是不希望被打扰才委托的说辞,甚至有几个寺庙做起了地藏菩萨的塑像,居然是以王永泰的脸当做母版,颇为让人感到好笑。

    另一边王永泰也处理完了一切事情,回到家中看望自己的弟弟,见王永安这些日子居然瘦了一些,不由得感慨道:“老四,你要好好休息,这刚刚好转一些便去街上乱走,遇到乱党怎么办?遇到漕帮欲孽怎么办?”

    王永安讪讪一笑,道:“这几天闷坏了,出去逛一逛,不打紧,有老唐和刘通护着我,那些刺客进不得我的身前。”

    王永泰叮嘱一番之后,忽然笑了起来,说:“老四,你猜我得到什么好消息了?”

    王永安眨着眼睛道:“让我猜一猜,你接到了袁公的电报。”

    王永泰更加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王永安心说我能不知道吗,你那副官李耀如今可是跟我穿一条裤子的,你做什么他都会报告给我,便笑着问:“袁公说什么了?是不是让我们安静一些,还有早日让我去豫省迎娶六小姐?”

    王永泰一拍大腿,啊呀地叫道:“老四,你不亏是咱家的诸葛亮啊,料事如神啊!全都说中了,不过倒是有一点你漏了,袁公让咱们花钱打点打点上面,尤其是内务府那群人。”

    “他说的也是,内务府这些王八蛋,以后会有他们受的。”王永安道,“我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准备两天,这就去豫省了。对了,二哥,我帮你把张参谋长给弄走了,你不会生气吧?”

    王永泰哈哈大笑道:“你弄走他更好,省得我看到他心烦,这小子日日不服我,自己做不了二十四混成协协统,便嫉妒我。要不是看在他往日与我配合还算默契,我早就想把他赶走了。我派人去找到他,他死活也不回来了,说什么不耻在此。呸!不就是丢人丢大了,没脸留在这里吗?”

    “新参谋长可有人选?”

    “要是朝廷没有指派,我便让冯衡来做了。”王永泰道。

    王永安点点头说:“对了,我前些天给你推荐的后勤人才方咸五,你可不要怠慢了,不过这个人不适合带兵打仗,只适合搞后勤辎重,他的能力有九分用在了后勤辎重上,只有一分在行军打仗上。”

    王永泰笑道:“那正好,军务课课长杨帆本来就和张济民穿一条裤子的,张济民不在这里了,就让方咸五做军务课副课长吧。其实这杨帆能力不错,若是他能投靠与我最好,若是不能投靠与我,我便让方咸五架空了他。”

第八十三章 刘通北上小别离

    其实比起王永泰来,张济民更加对二十四混成协上心,此人能力不错,做人也懂得轻重,不会假公济私打击排挤别人。从前王永泰将二十四混成协当做自己捞钱的工具,张济民与之据理力争,虽然率受打击,却因为身后站着公理道义,从不惧怕王永泰。除了王永泰原来的老兵们,很多新军士兵都支持张济民,认为张济民比王永泰更适合做二十四混成协的协统。

    而王永泰从前糊涂,将军队当做赚钱的工具,可如今他赚足了钱,不需要喝兵血了,将注意力放在了军队建设之中,反倒造成了一山难容二虎的尴尬局面来。

    在张济民走后,他的心腹夏丛明和陈健立即转投王永泰,反倒是军务课课长杨帆决定离开此处,王永泰很是惋惜杨帆离开。那杨帆临走之前冷笑着对王永泰说:“王将军,希望以后你能够公私分明,军事无小事,将来若是战争一起,你的兵有几个能真正保家卫国。希望王将军好自为之吧。”

    王永泰一边气恼杨帆的桀骜,一边却又可惜杨帆的离去,所幸方咸五在后勤方面要比杨帆还强,且不允许任何军中贪墨行为,甚至将王永泰一个马弁给抓了起来,理由是这马弁不参加训练,反而拉拢几个人对抗军务调遣。方咸五毫不留情地将这几个人抓了起来,且关起了禁闭,任何人不得探望。

    王永泰前去求情,结果方咸五一口回绝,众人以为王永泰必定恼羞成怒处罚方咸五,结果王永泰当众向方咸五道歉,并说道:“以后方咸五的话,就是我的命令,谁违背军务课,谁就是和我对着干。今天我求情,也犯了军规,犯了军规就要处罚,按照条例我也要被关禁闭一天,所以接下来这一天,我要在禁闭室内待着,你们谁也不许打扰我。”一句话,让王永泰收买了人心,也让他的形象刹那间高大起来,军营风气为之一肃。而王永安则在一旁若有所思,自己这位兄长贪财好面子护短,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却能拿捏清楚不犯糊涂,虽然他有时候犯糊涂,但该精明的时候,王永泰绝对是最精明的哪一个。

    看来自己的这位兄长比自己要强啊,王永安心中佩服不已。

    几日之后,王永泰找到王永安,说这边已经处理完毕了,扬州百姓陆陆续续返回,你现在就应该去豫省袁家提亲,王永安立即点头应是,准备了几车的礼品之后,由龚武远和李耀带着精锐士兵,组成了七十多人的迎亲队伍前往豫省彰德县。

    王永泰咧着嘴对弟弟说:“老四,你快点回来,回来之后我有重要事情交给你来办。”

    王永安问:“何事重要?”

    王永泰低声道:“扩军!”

    “扩军?”王永安笑了,“二哥,你终于扩军了?”

    王永泰叹了口气,才说道:“以前嘛,我是看自己在军中没什么前途,可是现在咱们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靠山有靠山,为何不扩兵?你以为从前我真的是为了喝兵血?那是因为我知道等我干爹吴长纯一死,我便会被人踢走。”

    王永安这才理解兄长从前那种不作为的动机来,看来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靠山都必须抓得牢抓得住,没了靠山没了进阶之路,自然会让许多人成为了贪官。为什么许多贪官都发生在退休前几年,还不是因为他们没有了进阶之路,只剩下贪污一件事可做。而有希望向上攀升的年轻官员反倒洁身自好,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迎亲车队从扬州离开,乘水路向北行去,一路顺顺利利来到了徐州,从徐州向北便是鲁省,向西则进入豫省。王永安此时叫来刘通,语重深长地说道:“刘通,未来两年,我身边应该基本上没什么事,你留在我身边学不到什么本事,所以我让你去一个好去处学好办领再回来帮我。”

    “四少爷,您不要俺了?”刘通急了,忙说。

    王永安哭笑不得道:“我怎么能不要你呢,我是对你另有重任,你要是依着现在的本事,永远也只是给我做跑腿的,我要去你津门学习。”

    “津门?那俺去过啊,去那学啥?”刘通问。

    王永安道:“你先去北洋陆军小学学习两年,学好之后去津门警察学堂学习,以后我还会给你安排去东洋警察进修学校进修。”

    刘通问道:“四少爷,您想让俺做警察?”

    王永安道:“我可不只是想让你做警察,将来你会是我的眼睛和耳朵,你明白吗?”

    “俺不明白。”刘通立即说道,“不过俺知道四少爷你要是没理俺,以后就看不见别人在哪,听不见别人说啥,是不是?”

    “聪明。”王永安笑道,“我过两年会去津门看你,你在那里好好学习本事,以你的能耐,其实没了我你也能过得舒舒服服,不过最多就是给青帮漕帮做个小跑腿的打手罢了。但是有我帮你,你的未来就在天上,龙翔九天,刘通,我就赐你一个表字,翔天,记住了,你是刘通刘翔天。”

    “记住了,俺记住了。”刘通激动地说道。

    王永安拿出一个钱包,塞进他的内衣口袋里,叮嘱说:“这里是一千两银子的银票和二十两碎银子,你到了津门之后先找个住处,给我地址,我每年给你打一千两银子过去,这些钱你可以花了,也可以用来交际认识朋友,但是绝对不可以抽大烟,知道吗?人一抽大烟,就废了啊。”

    刘通有些哽咽道:“四少爷,从没有人对俺这么好过……俺一定不抽大烟,我一定……”

    “好了,走吧,好好学习本领,以后我用得着你的地方多着呢,翔天。”王永安挥手道。

    刘通点点头,背着行李转身走了几十步,忽然转身回头,跪在地上邦邦邦磕了三个头,说:“四少爷,你对俺的好,俺这辈子都不会忘,以后俺粉身碎骨也要报答你。”

    王永安微微一笑,冲他挥挥手,心中一叹,说幸好现在是清末民初,要是在特殊时期,父子都没亲情,夫妻都相互检举,还是这个时候好啊。

    一路北上,进入豫省,王永安越来越感觉自己如今的行事风格和从前的那个自己不同了,到底是人影响环境多一些,还是环境影响人多一些?若说从前的自己,脑子里有许多的小聪明,从小被邻居和老师们认为天资聪慧、将来一定有出息、未来必定出人头地云云,后来上完大学,毕了业进入社会,和千千万万个打工仔一样,为了一日三餐和未来的房子而努力奋斗,但一事无成。那时候的自己每天想的就是努力工作,赚钱买房子,在大城市里有一块立足之地,闲暇之余才会想到去找女朋友,只是被初恋女友所伤让他一时半会儿没这个心思。为什么那时候的自己没想过害人,没想过算计人,而到了这个年代里,自己整日想的就是这些呢?

    王永安自忖自己从前从来没有犯过法,甚至从小到大没有被老师叫过家长,可是在这个时代,自己杀人,害人,算计人,虽不能说无恶不作,但所做之事却也不算是什么好事儿。尤其是装神弄鬼,利用流言鬼神,吓得数万扬州百姓抛家舍业逃出扬州,足足是一件缺德事儿啊。

    “也难怪自己得了病,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王永安自嘲道。

    也许真是环境影响人,在这种清末的环境下,如果自己不算计被人,将来就要被历史碾压,如果自己不害人,反倒让人害死。没有人能够在清末的大历史环境中幸免于难,没有人能够逃脱得了这历史洪流,就像自己改变不了历史命运一样。而王永安能够做的,只能是在这历史长河里泛舟,躲过那一波又一波的洪水滔天,享受着暴风雨中的宁静。

    王永安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在历史上的渺小,不管是任何人,其实都只是历史洪流之中的一部分,却也无法改变整个历史的走向。就像是明朝的建立,如果没有朱元璋,还有理赵元璋、张元璋、王元璋来推翻远超,就像是满清入关,如果没有吴三桂放清兵入关,这南明和大顺不知要相互杀多少年,最终统一,就像这满清将亡,任谁到来都无法只手改天。

    “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家人,保护好在乎的人,问心无愧便是了。”王永安最后对自己说道。

    几日之后,抵达彰德县,杨金钊早早地等在这里,说新姑爷再等两日,王永安奇怪道:“杨兄,这是为何?”

    “等待良成吉日啊,两日后才是。”杨金钊煞有其事地说。

    王永安哭笑不得,好嘛,袁世凯家也信这个,不过这就是中国人的传统了,不能坏了规矩,于是王永安一行人便在彰德县暂住下来。晚上,杨金钊说老爷有请,我们连夜赶往洹上村,王永安便带着几个护卫,骑着马来到了洹上村袁府。

第八十四章 养寿园里听教诲

    今天晚上袁府很是热闹,来的客人比今年过生日还多一些,王永安隐隐约约看到远处好像还有王士珍、段祺瑞、冯国璋、杨度等人,只是杨金钊带他走路走得太快,来不及仔细看清楚到底有谁。越走到后堂人越少了,也越是安静了,袁府的下人们都认识王永安,一个个给新姑爷见礼。王永安也笑着一一回礼,并随手发给下人们一两封几角银子的红包,喜得下人们个个都说新姑爷的好话。

    杨金钊忍不住笑道:“靖云老弟出手阔绰,这些日子赚了不少钱吧?”

    王永安微微一笑,回应道:“其实抡起赚钱的本事,我并不在行,我最大的本事是投资。”

    “何为投资?投资和赚钱不同吗?”杨金钊忙问。

    “投资和赚钱可不一样,赚钱是自己劳力劳心去工作,当然赚到的全都是自己的。”王永安解释说,过了一个门槛,继续说道:“但是投资却是一种共赢的关系,是对能赚钱的人进行投入。我看哪一门生意哪一个人能赚钱,便找他合作,给他提供资金支持,得到一部分股份,这便是投资。杨兄,若是你有心,可以与我一起投资,以后少不得赚些银子与鹰洋花销花销。”

    杨金钊连忙摆手道:“我是不成,不成,我这个人只能老老实实赚一些小钱,不如四公子懂得赚钱。四公子这投资,不就是昔日吕不韦的动作吗?”

    “对,就是吕不韦的招数。”王永安微微一笑,摸着下巴说道:“其实现在投资非常容易,尤其是沪市股票飞涨,而且根据我的判断起码要涨到明年六月份,所以只要在明年六月份之前抛售股票,我们一定赚得瓢钵满盆。怎么样?要不要跟投?”

    杨金钊心中意动,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舍不得花钱买股票,钱财还是放在自己的手中才把握一些。王永安见他没有风险精神,便不再劝他,心中也有一些理解为什么这么早跟随袁世凯的杨金钊却没有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原因了,此人太过谨小慎微,袁世凯用他做事,顶天做一名管家而已,想要成就大事,必须要有一番过人的举动。

    两人一路谈话,来到了后院的一间雅厅,王永安在里面稍微落座下来休息。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一个小厮给王永安奉茶倒水,王永安又随手打赏了他一封红包。这小厮连忙说自己刚刚收过姑老爷的红包了,您大概是给忘了,王永安哈哈大笑,说算了算了,给你拿着就是,只当我记性不好,不过这件事你可不要对别人说,否则我身上的红包就不够用了。那小厮感动说姑老爷对下人这么好,好人必有好报,袁府上家没有人说你不好的。

    杨金钊在一旁打趣道:“四公子人缘真好,我在袁府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小厮仆人们对我这么殷勤的。”

    “哪里哪里,只是大家喜欢我的红包罢了。”等那小厮仆人走远之后,王永安轻笑道,随后又问道:“杨兄,你小声跟我说一说,我岳父深夜招我前来,是什么原因?”

    杨金钊道:“实不相瞒,这几日袁府忙着招待各个将军,袁公本不欲趁此期间嫁女操办,以免落人口舌,免得给四公子和王将军造成不利影响。王将军如今行事颇受争议,若是再将你与六姑娘婚事广而告之,那朝廷方面必然会再起波澜,所以便先知会一下四公子你,免得姑老爷你心里不舒服。不知四公子能否理解袁公的良苦用心?”

    王永安叹了口气,道:“岳父思虑如此之深,当真让我羞愧不已,我若是还有什么心思,岂不是辜负了岳父的一片心意?”

    “这本不该我说,不过你我二人不错,你且记于心中吧。”杨金钊叮嘱道。

    王永安道:“多谢杨兄指点,杨兄大恩不言多讲。”

    不一会儿有人来了,两人起身看去,是袁世凯和手下卫队,站在袁世凯左后的便是北洋系中最忠诚于袁世凯的陆建章。

    袁世凯走近后屏退手下和杨金钊,单独留王永安在雅厅。待众人退去之后,王永安口称岳父大人跪拜下去,袁世凯不再搀扶,而是坦然受之。这一拜是女婿跪老丈人,老丈人自然受之。

    跪拜之后,王永安却不敢起来,跪在地上抬起头看看袁世凯,袁世凯脸上看不出表情来,神色捉摸不定。王永安心情忐忑起来,自己在扬州城栽赃革命党和闹鬼的把戏必定是被袁世凯给看穿了,不由得尴尬一笑。

    “起来吧,你这小猴崽子。”袁世凯苦笑道。

    王永安起身立在一旁,这一跪就成了后辈了,在长辈面前,断然没有后辈坐着的道理,王永安既然融入这个时代了,就要学习这个时代的礼仪。

    见他恭恭敬敬地聆听教诲,袁世凯也哭笑不得,训斥道:“靖云啊靖云,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满脑子歪门邪道!那什么革命党和闹鬼,必然是你闹出来的吧?”

    “啊?”王永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张大嘴巴,即表示震惊,也表示犹豫。他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不过他的这一番表演被袁世凯一眼看到底了,袁世凯道,“革命党的行事风格我太过熟悉,他们怎么会行动前用计,这些人都是直肠子,且行事不周密。你啊你……你二哥都被你给拐带歪了,好好的一个武将,弄什么神神鬼鬼。”

    王永安悻悻一笑,他知道,以袁世凯现在的智慧和谋略,已经完完全全将自己看穿,在豫省蛰伏到民国建立这段时间的袁世凯,其精力、脑力、智慧正值人生巅峰。

    也恰恰是在这个时期天下大变,须得由他力挽狂澜,才避免中国成为如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一般,由550万平方公里土地最终被分裂成为70万平方公里的土耳其共和国,土耳其由帝国革命成为共和国的代价是国土面积减少百分之八十七的领土。

    清帝国倒塌前国土面积为1135万平方公里,革命后为中华民国时,国土面积非但一寸未少,还是全世界帝国终结改朝换代代价最小、死亡人数最少、花费最小的一次剧变。中国这一切的成功,恰有一群时代雄才在主持,袁世凯便是其中最耀眼的一人。

第八十五章 当初是谁害了袁世凯

    高人面前需要老实一些,王永安挠着脑袋坦白一切:“岳父大人,这些都是我的主意,与我二哥无关,他也不是想出这些魑魅魍魉计策的人。但小婿如今为王将军帐下幕僚,须得全心全力协助他,帮助他避免明升暗降。尤其是前往京城,那京城是是非之地,水太深了,我二哥和我只是汪洋里的一叶小舟而已,经不得大风大浪。小婿自付有一些小聪明罢了,可是京城里的京官们都是水里雨里的高手狠人,所以我那小聪明若是在京城里,反而会害了我二哥。因此才索性闹一些小伎俩,阻止我二哥前往京城,免得受那些满人的气。小婿深知一点,只有手中有军权,才会被人重视,只有手中有军权,才会被人看得起,正所谓操刀人须让道。我二哥没了军权,去了京师,以他的鲁莽性格和火爆脾气,迟早被人下套害死,我们又何必去京师手满清贵族的气,吃他们的圈套咧?”

    袁世凯也叹了一口气,他又何尝不是受到了那些满人权贵的气受呢,如今全国排满风气越发明显,而慈禧活着的时候颇为注意满汉关系,提拔重用汉人大臣,朝廷上虽然满汉官员一半一半,但是仔细看来,那所有实权都掌握在汉人的能臣手上,慈禧将满人贵族提拔起来,却授予虚职罢了,如此平衡了朝廷里的满汉关系。可载沣掌权之后,面对全国排满的气氛,却选择了掌握实权,将汉人有才能官员驱赶出去,他袁世凯何尝不是因为这一点被赶走呢?

    “靖云,你可知道为何我去年离开朝廷?”袁世凯忽然问道。

    王永安道:“回岳父话,我听说是因为载沣嫉妒你掌握军权,他想掌握好江山,便将军权收回到自己手中。”

    “那你知道将我排挤出去的借口是什么吗?”

    “这……”王永安目瞪口呆,历史书上课没有记载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总归是能找到什么鸡毛蒜皮的让他们弹劾吧?”

    袁世凯却摇头道:“错了,这借口可不是随便找的,我一个堂堂军机大臣,岂能随便被什么借口就逼迫得不得不谎称疾病。当初弹劾我的借口,是因为我提议与美国建立对等外交关系,双方互派大使,并对对方开放市场。”

    “啊?”王永安立即说道,“这是好事,这绝对是天大的好事,如此一来我们非但和美国关系密切,还能和他们成为盟友啊,这又如何成为了朝廷里昏庸权贵攻击您的借口呢?”

    袁世凯苦笑道:“坏就坏在这一点了,你能看到,日本人岂能看不到。那日本人在背后怂恿朝廷权贵阻止我大清与美国建立大使外交,目的就是阻止我们两国日后结盟。须知老祖宗说过,远交近攻,可惜满朝昏庸,居然只顾眼前利益,只顾落井下石。唉……这一个个,都把国家看成什么了?都把国事看成什么了?”

    王永安也点了点头,心中无限感慨,实际上清末历史之复杂可谓前所未有,满汉之争,中国千年的晋省之道的断送,中华传统文化与西洋文化的冲突,宗教的冲突等等冲突,最终让清帝国轰然倒下,不过压倒清帝国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别人,恰恰是满清贵族自己,慈禧多年来维系的满汉公天下,被急于争权夺利的满清贵族破坏殆尽,随即清帝国的覆灭也就在所难免。

    袁世凯道:“靖云,这次叫你来,是希望你能够明白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国家。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无非为了自己,希望你将来明白,为己先为国。袁某自认从未对不起国家朝廷,望靖云亦如此。”

    “瑾听岳父大人教诲。”王永安明白袁世凯今天叫来自己,不单单是警告自己,还是指导自己。很难想象一心为国的袁世凯,中国的华盛顿其后会称帝。但最起码现在的袁世凯一心为国,反观自己利用谣言驱赶数万百姓,制造流言祸害百姓,当真是过于自私了。

    告辞袁世凯,暂离袁府,王永安一路沉默,自己的把戏被袁世凯看穿,势必会被许多人看穿。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自己和兄长必须蛰伏一段,正所谓枪打出头鸟,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回到彰德县城,城门已关,不过杨金钊从怀中掏出一支哨子吹响之后,城门不久便打开了,一行士兵将众人引入。看那士兵与杨金钊的关系,这彰德县俨然就是袁家后花园了。

    进了住处,龚武远忽然走来,报告道:“四四四四公子,抓抓抓了个尾尾尾尾随的特务,是是是个日本人。”

    李耀觉得他说话费尽,便说:“那小鬼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除了日本人,怕是没有人会尾随你那小子差点被老龚给打死。”

    王永安忍俊不禁,道:“将小鬼子给我带来,我看看是谁,长什么样子,居然敢尾随与我。”

    士兵们立即将那日本间谍带来,只见到一个土头土脑的中国人被捆绑着,除了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其他方面与一个中国人没有任何区别,也不知道龚武远如何看出来他是日本。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那人见到王永安,立即大叫道,“大人啊大人,冤枉,冤枉啊!”这一口地道的豫北口音,怎么听都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闭嘴,你再吵,我割了你的舌头。”李耀在一旁吓唬道。

    那人气恼不已,转过头看着王永安说道:“四公子,恐怕这不是待客之道吧?”

    “我好像没有邀请过你,怎么能说这是待客之道呢?你这成语用得不恰当,不过你的汉语说的不错,有豫北的口音和直隶南部地区的口音。”王永安好生奇怪道:“他怎么会是日本人?不想啊,怎么看怎么都不想,反倒是像保定的口音。”

    龚武远知道自己口吃解释费尽,便直接将那人的鞋子脱下来,那人气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龚武远随后又把他的袜子给脱了下来,众人一看,原来这人的脚趾生得奇特,大脚趾二脚趾并在一起,其余三个脚趾并在一起,中间有一处空隙,好大的豁口。

    “四公子,你看,咱们中国人的脚趾可不这样。”李耀在一旁冷笑道,说着还准备踢那日本人一脚,连忙被龚武远给拉开。

第八十六章 龚武远单臂擒坂西利八郎

    感谢书友只是么时间和书友波林神尊的打赏,你们的支持是我坚持写作的动力,西门会献出更好的故事情节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调皮的分割线

    王永安顿时明白过来,只有日本人才会因为长时间穿着木屐(音同机)才会让脚趾形成这种畸形。因为穿木屐的时候必须同时穿着日式的两指袜,日本人从小便习惯长时间下来,时间久了脚上不自觉地留下一个豁口,看上去有点畸形。王永安在日本的时候见到许多日本人因为长时间穿木屐而留下这种畸形,不过这倒没有什么大不了,与中国女人的小脚相比算不得什么畸形,而中国女孩裹小脚,则是要女孩的脚掌掰断了,然后窝在脚心里生长,而这个时代的许多中国男人居然以小脚为美,许多大名士都认为小脚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甚至连那名贯中外的大学者辜鸿铭也独爱小脚。

    王永安道:“这个日本的先生,虽然你说中国话说得很好,可惜你还是被发现了。你就如实招待了吧,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貌似我好像是没有得罪贵国日本政府吧?”

    那人见自己身份暴露,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换成了标准的北京官话,说道:“不得不承认,这位军官的观察非常锐利,王靖云君,抱歉,跟踪你是因为我们大日本帝国对你感兴趣,不过你放心,我们并不想伤害你。我叫坂西利八郎,中文名班志超,现在担任袁世凯将军的私人顾问。其实你可以换一个词,我是想找机会和你结交,而不是跟踪你。”

    王永安笑意盈盈地点头,看起来很是受用的样子,但他的内心宛如惊涛骇浪,因为坂西利八郎可是日本国对华间谍二代头目,甚至日后在二战期间,日本帝国对华间谍三代头目土肥原贤二、板垣征四郎和本庄繁都是他的徒弟。

    王永安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老农民的家伙居然就是鼎鼎大名的坂西利八郎。

    此时日本陆军部参谋本部对华间情报课初代头目青木宣纯正担任日本驻大清公使馆武官,负责对华材料搜集工作,四年之后,因为对华情报工作极其出色,青木宣纯将会被授予中将军衔,并被参谋本部委任为旅顺要塞司令,并且长期主导对话一系列政策措施。

    而坂西利八郎作为青木宣纯的徒弟,不但扩大了在华的日本情报网络,还与中**阀交往密切,从袁世凯掌权最终到张作霖执掌北洋政府,期间民国北洋政府换了七个领导人,而坂西利八郎居然与七个领导人全都关系密切,被日本舆论奉为“七代兴亡不倒翁”。

    坂西利八郎和青木宣纯的不同在于,青木宣纯一直对华强硬,主张征服中国。而坂西利八郎则对华认识更深,他早就意识到如果日本国对中国态度强硬,势必会让中国南北方一致对外,因此他主张利用中国,并慢慢蚕食中国。

    比起老师青木宣纯,坂西利八郎显然是一把有毒的匕首,不过此君生不逢时,在他对华蚕食计划渐渐有了作用的时候,日本帝国陆军激进派发动了二二六事件,更为年轻激进的陆军军官上台,坂西利八郎的毒药计划被搁置一边,而他本人的对华情报课课长职务也被土肥原贤二所取代。不过因祸得福,回到日本国内的坂西利八郎反倒一直活到了二战之后,并且没有被列为战犯名单中,得以活到八十岁安享晚年。

    此时的坂西利八郎苦兮兮地跑前跑后亲自调查资料,甚至受参谋本部的委托,亲自来调查王永安结果不巧的是,他遇到的是口拙心细的龚武远,敏感的龚武远立即发现了跟踪者并藏在树上。在坂西利八郎骑马跟踪王永安的时候,龚武远突然从树上跳下来,一只手搂住坂西利八郎的脖子,将他单臂擒获。

    一直以来坂西利八郎在中国如鱼得水,起初对中国的防备变成了轻视,可这次却丢人丢大了,一个间谍特工被一名军官擒住了,那坂西利八郎准备反抗,直接被龚武远捏着脖子掐晕过去。

    现在就把坂西利八郎干掉呢?会不会让以后的日本情报机关瘫痪?王永安表面微笑,内心却露出杀气来。

    坂西利八郎敏感地意识到对方的凶意,立即狡猾地说道:“这次我受上司派遣来接近你实际上是因为我的上司对你感兴趣,觉得你是清国难得的一个智慧人才。”坂西利八郎的意思是,他是受上司委派跟踪王永安的,如果王永安杀了他,他的上司一定会知道是谁干的,也一定会为自己报仇。

    王永安自然知道日本人的一个最大的特点,日本人不管自己内部有多少矛盾,但是在对外的时候始终能够保持空前的一致性。

    而日本人的这个特点与日本的民族血统有非常大的关系,从历史上来说,这个民族始终保持着血统的单一性,因而也更加团结。反观中华民族作为一个文化民族,始终保持着文化统一和血统融合的原则,从而使得中华民族的包容性和影响力空前强大,但凝聚性始终不如日本人。而这种凝聚力差的特点,特别提现在后世的中国足球上,一个国家的球员之间都彼此排斥嫌弃,更别说国人之间了,南北方相互歧视,沪市与京城则歧视外地人,富人歧视穷人等等。

    王永安也担心日本人对自己的疯狂报复,毕竟和扬州漕帮余孽相比,日本人的报复要更加专业。自己还没有立下什么大功,因为杀了坂西利八郎而被日本特工给刺杀了,当真不得尝试,于是王永安大笑起来,说道:“快给坂西先生松绑。”

    龚武远看了看王永安,心说四少爷你在开玩笑吗,怎么把他给放了?

    王永安则点点头,笑着说道,“对了,坂西先生应该还没吃东西吧,李耀,你去弄点晚餐来,我和坂西先生吃一些,我也有点儿饿了。”

    李耀赶紧让人弄了几个菜和两大碗面条,两壶烧酒端了上来,随后关好了门,不过龚武远却不敢走远,唯恐这小鬼子伤害了王永安。

    李耀低声道:“你放心好了,我看小鬼子想要收买四少爷,绝不会伤害他。”

    “小……小……小……小鬼子的话,能……能……能当真吗?”龚武远撇嘴道,一只手放在手枪把手上,随时随刻准备给那小鬼子一枪。

第八十七章 袁府嫁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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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房间内,王永安擦了擦筷子,活脱脱一个北方农民的形象,哪里有半分文人的形象,坂西利八郎意识到他在刻意伪装自己,笑了一下。王永安挑着面条说:“坂西先生,不要客气了,我们中国人如果表示喜欢朋友,一定不会跟朋友客气,客气来客气去,反倒见外了。再说我早就饿得不行了,就不跟你装什么雅人文士了。”

    坂西利八郎大笑起来,显然他也不是矫揉造作的人,说了一声请之后便低着头吃起了面条。日本人吃面条一定要发出声音,才显得对主人的尊重,所以这坂西吃的是稀里哗啦。外面听着的龚武远等人心中吃了一惊,暗道这小日本是饿了多久啊,咋吃成这样呢……

    “坂西先生,贵国对我这么感兴趣,是我的‘运气’,但是贵国可以直接找我,大可不必暗中调查我。”王永安冷嘲热讽道。

    坂西放下筷子,说道:“王桑,您在我国生活十一年,不知道对我国的感情深,还是对清国的感情深?”

    王永安道:“我忘不了在贵国的一切。”

    坂西高兴地说:“我国是一个让人难以忘记的地方。”

    “不,我是指在贵国艰苦的日子。”王永安说。

    坂西……

    “其实我们非常欣赏你的智慧。”坂西利八郎道,“而且你现在成为了袁世凯的亲属,将来你一定会在袁世凯身边由立足之地,不过你应该看到,在袁世凯身边有很多人,未必所有的人将来都有所成就。大浪淘沙,最终留在袁世凯身旁的,只能是那些最优秀的人。毫无疑问,王桑是最优秀的人之一,而我们大日本帝国,则会帮助王桑,将之一去掉,成为袁世凯身边最优秀的人。”他越说越自信,仿佛王永安一定会答应和他们合作一般。

    当然,任何人都不会轻易拒绝日本人的帮助,毕竟他们现在的帮助是无私的,是慷慨的,是毫无条件的。相比与孙先生的合作,日本人显然更趋向于和北洋系统合作,因为他们可以从北洋系统得到的好处,远远多于与孙先生的合作。

    王永安放下筷子,正色说道:“坂西先生,希望你能够明白,我将来一定会与贵国合作,但绝不是以我本人的名誉与贵国合作。我的岳父袁世凯,此前和此后也从未用私人名誉与贵国政府合作,所以我更不可能以个人名誉与贵国政府合作。中日两国一衣带水,此前发生了种种不愉快,我非常希望能够消除双方的不快,为亚洲或者说东亚民族的崛起而贡献自己的力量。”

    “这么说,我们未来会有很多合作机会了?”坂西利八郎笑道。

    王永安诡异一笑,道:“一定会有很多合作的机会,如果你代表日本国,我代表中国的话。”将坂西利八郎送走之后,王永安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小日本的手伸得真长啊,这个坂西作为情报头目之一,居然亲自涉险打探,可见日本人行事多么大胆,未来……是我最大的敌人啊。”

    王永安在彰德县准备了一天,彰德县的士绅们却没有让他安静下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宴请王永安,这位扬州王四公子随着与袁家攀上亲戚,已然成为当红辣子鸡了。王永安自然不能拒绝彰德县士绅们的邀请,这彰德县可是袁世凯的未来老巢,自己要是不去赴宴岂不是给本地士绅们留下不好的影响?若是有人在袁世凯面前进献谗言,说这位新姑爷恃才傲物或者说倨傲无礼,自己可就小心一些了。

    由于宴请的人多了,王永安便将大家集中起来,自己邀请彰德县士绅们,大家见王永安懂得礼貌进退有度,一个个将他夸得不行。更有甚者事先随了红包份子,让王永安哭笑不得,派人打听才知道,许多人想要给袁世凯随礼,却被袁世凯拒绝,这才便向的随给了王永安,以期待与袁家拉上关系。

    迎亲的日子很快到了,王永安紧张地一夜未睡,这是他两世为人第一次结婚,不懂婚礼的规矩,所幸杨金钊陪着他,交给他许多传统规矩,并叮嘱他说:“娶了六小姐,你便是袁家的一员,袁家家教甚严,老爷以前对你客气,以后便不会了。”

    “我自然省得,那是岳父对我好,若是连骂我都不骂,说明他早就对我厌烦至极了。”王永安笑道。

    随后王永安换上了红色的新郎服,瓜皮帽上插着一对大红花,骑上了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不过王永安觉得自己今天的装扮非常傻,左右看看自己的装扮,尤其是必须头插一朵红花,怎么看都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杨金钊和其他人倒是不这么认为,一个个起着哄说新郎都得插花,图个吉利,也是彰德县这边的传统。王永安想了想,好像历史上只有西门大官人才愿意头插红花吧……

    幸好这年代还没有后世闹新郎的传统,王永安只好老老实实受着这个装扮,任凭他们胡乱打扮。迎亲的队伍足足有两百多人,一日前那些受到王永安宴请的本地士绅们,此时居然以迎亲者的身份站在王永安身后,杨金钊看了,忍不住说:“四公子以后交友一定要注意了,这些人吐得不是你的友情,而是你的利益。”

    王永安反倒笑了,说:“他们求我,是因为我能够帮得到他们,若是他们不求我,说明我一无是处。有时候被利用也是一种福气,这些人以后都是袁家的背后力量,岳父不方便拉拢他们,我却并不在意,权当为岳父买下人情。”

    一席话倒是说的杨金钊哑口无言,仔细想一想居然合情合理,四公子当真不负小神算子的名头。原来这个小神算子的名字还是杨度赐给,杨度与袁世凯说起这两次扬州之乱,背后必定有人暗中指使,算来算去只能是这个十八岁的少年,便说这小子倒是一个小神算子,于是这个绰号便有杨度赋予给他。

第八十八章 袁府嫁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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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娶亲的队伍刚刚从县城出发,一路的鞭炮便放了起来,从彰德县一直到洹上村袁家养寿园,鞭炮声与唢呐锣鼓声便响个不停,引得彰德县百姓争相观看。这一路放鞭炮的主意是王永泰想出来的,特地祝福李耀必须办到。尽管袁世凯和王永安都想低调,可对王永泰来说,他反倒希望高调起来,让世人都知道他王永泰如今和袁世凯是一伙儿的,袁世凯是他的后台。王永安想要制止李耀,那李耀连忙求饶道:“四公子,你就别难为我了,你知道咱们这队伍里可不止我能见到将军,别人同样也能见到将军,万一将军问起别人我办事办好了吗,别人怎么回答?他们一定如实回答,那我可就惨了。”

    王永安苦笑不已,想一想便不再阻止了,毕竟对于他来说两世为人却第一次结婚,即便他想低调一些,可是内心里却不愿意自己的婚礼太过低调。中国人一生之中有三次必须高调的时候,金榜题名时、娶妻迎亲时,最后一次高调则是葬礼了。李耀一番劝说之后,王永安便允许卫兵们一路放炮到袁府。

    袁府嫁女,就算是办得低调,却也不能寒酸,一园子的喜宴还是要摆起来的,洹上村的老少爷们有了口福了,袁府嫁女不要礼钱却请村人通吃一整天,一个个全都前来吃这免费的大餐。

    养寿园正门口,乐队见新郎的迎亲队伍来了,立即演奏起来,那吹唢呐的、敲锣的、打梆子的,一个个乐声震天,据说从彰德县请来的戏班子要连唱三天,整合洹上村好不热闹,老少爷们心里盘算着这袁家姑娘儿子众多,以后咱们是不是时不时就吃得着大餐,看得着大戏。

    “不愧是袁府,不愧是直隶总督啊。”有乡人羡慕地说道。

    “以后袁家便定居咱们洹上村,这是咱们村的幸甚。”有乡村士绅老者立即说道。

    袁家从去年年末才定居洹上村,如今还是袁家第一次与乡人有如此之深的接触,也算是因了嫁女的借口,让乡人们见到了袁家的阔气和亲切。

    王永安被袁府管家袁乃宽引着走进了袁府,被这热闹的场面所感染,一个个认识不认识的都上前恭喜贺喜,王永安一一回礼。袁乃宽与王永安一一介绍这些人的身份来,他记忆好,口才了得,一个个招呼得当。尽管王士珍、段祺瑞、冯国璋等重要宾客早就走了,但是还是有不少人留下来了,不过大凡留下来的反而是那些并不重要的人。

    反倒是王永安,一边要露出笑脸,一边作揖,昨天晚上又没有睡好,反倒一个个全都忘记了,他都怀疑自己是脸盲了。

    “这是苏省萧县徐树铮,”袁乃宽此时忽然拉着一个身材精壮双眼不大但鼻子凸出的年轻人笑道,“段将军的高足,你们都是年轻豪杰,以后多亲近亲近。”

    王永安这会儿忽然反应过来,徐树铮,这年轻人就是徐树铮?

    徐树铮出身于耕读之家,祖父徐兰因躲避太平天国之乱而逃到了徐州城外的醴泉村定居,父亲徐忠清原本是一个乡村塾师,1873年被选为拔贡生,母亲岳氏为徐忠清之继室,其家族自称岳飞后裔。徐树铮自幼深受儒家熏陶,并且聪明伶俐,乡里争传他“七岁能诗”,誉为神童,十三岁考中秀才,四年后以岁试第一等第一名的成绩补廪生。1897年,徐树铮赴省城江宁(今南京)参加乡试不幸落榜。此时大清甲午战败,列强掀起瓜分中国的狂潮,不少人走上投笔从戎的道路。徐树铮名落孙山后放弃科举,认为“儒者读书,要以致用为宗。频年朝政日非,丧师割地,为国大辱。释而不图,虽皓首牖下何益?”

    1905年,徐树铮在段祺瑞的支持下,东渡日本学习军事。他先在振武学校学习基础知识,三年后进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步兵科就学。而今年徐树铮刚刚毕业回国,随段祺瑞前往袁世凯府邸参加私人会议,结束之后,段祺瑞等先行回去了,徐树铮则代表段祺瑞留下来参加六姑娘的婚宴。

    年轻气盛的徐树铮有骄傲的资本,论才敢论见识论资历,都不是王永安能够比拟的,更何况徐树铮向来瞧不起靠儿女关系攀亲戚的人,因此徐树铮除了对王永安说了一声“恭喜新郎官”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很明显,他连袁乃宽都看不起,就更别说王永安了。

    王永安自讨个没趣,悻悻地拱拱手,随袁乃宽继续向前走去,虽说是新姑爷,但毕竟袁家家大业大,王永安这娶媳妇也得等,一连等了三天,三天之后,才真正见到被盖着红头巾的六小姐袁念祯,被抬入花轿。

    “送姑娘咯!”知客大喊道。

    顿时,袁府上下姑娘媳妇太太们哭成一片,最伤心的要数三太太金氏了,自己的女儿远嫁,对母亲来说实在是舍不得,却又必须送出去。金氏虽然给袁世凯生了儿女,可在袁府一直受到大姨太的欺负,甚至被大姨太沈氏打断了腿。金氏一直到死,才对自己的女儿讲出自己当年腿瘸的原因,是受到大姨太的欺负,可见金氏在袁府并不受宠。丈夫不充,女儿远嫁,金氏一下子病倒了,若不是在大喜的节骨眼上,金氏可能真的倒在床上。

    说来这袁府六姑娘能嫁给扬州王四公子,并不委屈了她,袁念祯从小体弱多病,又因为不喜裹足没有一般女子的小脚,府上有人暗暗叫她袁大脚。虽然袁念祯的身材玲珑娇小,脚也不大,但是在这个要求女子必须裹小脚的年代里,能有人不在乎女人的天足,便是疼极了她。再说现在六姑娘又得了肺痨,得王四公子如此不嫌弃,袁家上下能有什么意见,一个个高兴来不及。

    王永安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着轿子,在后面则是一队骑马的士兵保护,在马队之后则是陪嫁丫鬟和陪嫁老妈子。这保护送亲带士兵,除了龚武远带着的七十名二十四混成旅亲兵队士兵外,还有袁世凯心腹陆建章率领的警卫队七十多人,以及车夫丫鬟等,送亲队伍足足有两百人之多。

第八十九章 陪嫁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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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洹上村不久便来到彰德县城,此时天已经黑了,老妈子将袁念祯请到了客栈上房里休息。由于还没有拜天地,王永安不能与袁念祯住在同一间客房,不过却安排在了隔壁房间里。

    王永安招呼安排其他人,本地士绅本想宴请众人,却被王永安婉拒下来,他让李耀去安排送亲的袁府卫队与接亲的卫队,自己上楼看望袁六小姐。李耀偷笑道:“四公子,您可要把持住啊,憋坏了规矩。”

    “坏你大爷。”王永安佯装踢一脚,李耀哈哈大笑跑去与龚武远招待陆建章等袁府送亲的人。

    王永安微微一笑,这一路上文有李耀,武有龚武远,自己的确省了许多周章,不知以后要如何感谢两人了。他来到楼上,两个老妈子在一旁连忙问好,这两个老妈子也是陪嫁过去的,都是袁家买来的流浪灾民,除了袁府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一个老马子忙通报了一声,袁念祯贴身丫鬟玉秀高高兴兴地推开了门,然后关上门,靠在门上轻笑说:“姑老爷不要着急,按照规矩您今天晚上可是不能入小姐闺房的哟。”

    王永安立即掏出红包来,说道:“俗话说得好,法外人情嘛,所以玉秀姑娘请通融一下。”

    玉秀接过红包,掂量了一下,足有二两银子之多,立即喜笑颜开道:“那你小心一些,晚上不可留宿,否则传出去让人看轻了我家小姐。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好说话,就是外面的人不好说话,姑爷,为了我们小姐名节,你忍一忍。”说完感觉自己的话太过大胆了,顿时脸红了起来,用大眼睛偷偷看了看王永安,却发现王永安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小姐的房内,心中隐隐有一些失落。这个时代中,多半陪嫁丫鬟都会成为小妾,玉秀自然也想过自己成为扬州四公子王永安的妾室,只是现在看起来,

    王永安微微一笑,走了进去,玉秀赶紧站在门口站岗放哨,活脱脱一位忠实的哨兵一般。

    袁念祯此时没有盖着盖头,而是红着脸坐在床边,两手抻着衣角,娇嗔道:“夫君,你……你……你就这么等不及了?我还没准备好呢,我们还没有拜天地呢。”

    “当然不是,是娘子辛苦了,我特地前来慰问。”王永安忍俊不禁道,他坐在床的另一边。

    这个暧昧举动让袁念祯顿时臊红了整个小脸,她局促道:“夫君,你……你不能这样,我们还没拜堂呢,你就如此等不及了吗?”

    王永安反倒奇怪了,自己怎么就等不及了,道:“我知道你身体不好,特地关照一下你,没有多想啊。”

    “那你为何坐在这里,男女收受不清,你……你还是出去吧。”袁念祯羞红了脸,慌张地说道。

    王永安看了看床,又看了看她,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和袁念祯同坐一张床上,引起了她的误会了。他心说这个时代多美好的,女子如此保守清纯,如是放在百年之后,自己坐床头,女孩坐床尾,那女子肯定反过来将自己扑倒在床上……他忍不住笑了,说:“念祯,你早些休息吧,我们还要赶路,过了徐州便要走水路了。你身子骨弱,坐了船之后一定要当心,若是你做不了船,一定要告诉我,我们宁可慢点走。”

    “多谢夫君,我记住了。”袁念祯感动说。

    王永安随后走出房门,见玉秀扯着耳朵在一旁贴着们偷听,便敲了她一个响头,吓得玉秀吐着舌头跑了。

    晚上的时候,轿夫前来告辞,虽然是送亲,但是轿夫们总不能将轿子抬到苏省去,王永安给了他们每人一个红包,喜得众人美滋滋地回去了。

    晚上,王永安宴请诸位将士,感谢众人一路护送自己和妻子的安全,并封给每个士兵十两银子的红包,众士兵们欣喜不已,立即表示一定拼死保护了四少爷。王永安给陆建章和龚武远各一百两银子红包,虽然数目不多,可是这是礼数,两人却之不恭了。

    士兵们有自己的酒桌,王永安、李耀、龚武远,陆建章以及陆建章之子陆承武四人独坐一桌。

    陆承武是陆建章之子,与徐树铮是同学,今年一起毕业返回中国。正巧王永安问起这徐树铮来,陆承武斟酌了一下语言说,此人行事向来独来独往不喜交往,但各门功课皆优秀,颇受日本教员欣赏和推荐。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之时,徐树铮担任中国学员领操长,在学员中颇有威望,曾有在日本的同盟会革命党想要拉拢徐树铮入革命党,却被徐树铮冷漠拒绝,于是在日的一些心向革命党的中国学员便故意与他对抗,徐树铮却并没有对他们打击报复。

    “徐树铮评价革命党是一盘散沙、蝇营狗苟、跳梁小丑,成大事者必然是北洋新军,而非混乱不堪的革命党。”陆承武道。

    王永安说:“这徐树铮果真是个古怪脾气。”

    “倔脾气,实在是倔脾气,认真起来谁的面子也不给。”陆承武大笑道,陆建章也在一旁笑起来,浑然不知在未来这个后辈会要了他的命。

    虽然住在一个客栈,但规矩就是规矩,两人没有拜过天地只能各住各的。王永安还是只能自己睡觉,倒是丫鬟玉秀过来递话说:“我们小姐说了,你一路小心,如今天气凉了,能躲就躲在轿子里。”她等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抿着嘴取笑道:“姑爷,你看我家小姐,这还没洞房呢,便心里向着你说话了,当真让我们好生嫉妒呢。”

    王永安没听出来她话里的挑逗,木讷地点点头,说道:“多谢玉秀姑娘,你代我对念祯说,我自然会省得,至于躲到轿子里我一个大男人也不合适,让军士们看了笑话。”

    玉秀眉眼打量了一下王永安,抿着嘴笑着跑了,笑得王永安有一些莫名其妙,但实际上陪嫁丫鬟多成为姨太太,玉秀虽然长得不如袁念祯,却也出落得数一数二的美丽,只是在袁念祯的映衬下仿佛不起眼似的。玉秀自知自己将来要做姨太太,便多用了心,只可惜一双媚眼抛给了瞎子,王永安心里想着袁念祯,没注意到这小丫鬟已然动了春心,正在与他撒娇咧。

第九十章 1909年的北方旱灾

    从豫省回到扬州,需要路过鲁省,过了豫省之后,天气也早晚舒爽起来,时间到了1909年的9月末了,虽说中午依旧炙热炎炎,可早晚的天气却却很宜人。王永安也考虑到袁念祯的娇弱身体不适合炎热天气行走,坐在轿子里闷也闷坏了,在考虑一二之后,王永安决定此后早晚赶路,中午和夜间休息,以躲避这秋老虎的袭击。

    娶亲队伍到了徐州,大家终于轻松了下来,接下来便沿着京杭大运河行船,不用担心山匪与马匪了。只是龚武远提醒说,那漕帮只是扬州漕帮总舵被灭,其他漕帮依旧安然无恙,尽管各地漕帮早就不相往来,但毕竟同气连枝,其他各地漕帮有可能会趁机报仇。

    “他们不来还好,他们若是来了,来多少,我杀多少!”年轻气盛的陆承武傲然地说道。

    徐州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年太平天国北伐的时候,朝廷重兵驻扎徐州,逼得太平天国北伐军只能从豫省绕路进入直隶,威慑京城。即便是百年之后,徐州也是一处军事要地,如果论起来军事价值,徐州简直是中国的中心。

    抵达徐州,王永安反倒放下心来,且驻扎在徐州的军队是苏省新军第十八协第三十六标,标统陈年范在北洋军中人缘颇佳,与王永泰关系非常好,他将王永安一行人上下安排得顺顺利利,并安排了放心的船队,甚至提出一路亲自护送他们回到扬州。

    王永安哪里能让陈将军真的护送自己的婚队,连连表示感谢,陈年范又送了一份二百两银子的贺礼,表示自己无法参加王永安的大婚略感歉意,更是让王永安觉得此人做人果真面面俱到。

    随后陈年范亲自送王永安的婚队来到码头,众人将行李搬运道客船上的时候,王永安却见运河边的官道上,许多百姓穿的破破烂烂扶老携幼推着车或者挑着担子向南走去。王永安大惑不解,便问起这些人为何逃荒,莫非徐州发生什么虫灾不成。

    陈年范苦笑道:“四公子,是否注意到今年很少下雨?”

    王永安回忆了一下这1909年一整年的天气,好像记忆里只有在沪市的时候经历了一场持续半个多月的台风,而其余时间里不管是徐州还是扬州更或者在豫省,几乎很少下雨,他此时才忽然意识到,就连运河的水位都日渐下降,顿时恍然大悟道:“陈将军说的对,今年华北地区的确很少下雨,我来来往往豫省和鲁省,发现今年这两省当真没过下多少雨。”

    陈年范摇头苦笑道:“便是这苏北苏中地区也很少下雨,更别说中原与华北了,今年是个大旱年,虽然刚刚入秋没多久,但是很多土地早就旱荒绝产了。鲁省百姓们有的北上闯关东去了,还有一部分南下去江南讨口饭吃。四公子你看到的,便是这南下的百姓。唉……一般说来,这南下的百姓都是做生意的,有几分自己的本事,那没本事的只好拼命的,才去关外那不毛之地,十有**回不来啊。”

    王永安心说历史上闯关东,好像大多数都善始善终,很少有死人的,怎么在陈年范口里就成了九死一生之举了呢,便忍不住问起来。

    老家是济南府的陈年范叹着气,解释说道:“去了关外的鲁省人倒还好一些,只是路途遥远道路艰难罢了,这些鲁省人有累死在路上的,有被土匪劫杀的,有被野兽吃了的,有饿死在路边的,但十之**还是会活下来。可是还有一部分胶东的老乡,他们从威海卫乘坐木船去如今成为日本人统治的旅顺港,再从旅顺去关外满洲各地。当初旅顺的本地满汉百姓被日本人屠杀得一干二净绝户了,如今旅顺里全都是我们鲁省的胶东百姓,所以很多人愿意渡海到旅顺,能够收到老乡的照顾。只是这海面上风浪一起,不少人被淹死在渤海之中,喂了鱼虾,连尸首都找不到,这些胶东的老乡,却只有一半人能活下来啊。”

    王永安记起来,民国时期大规模向关内移民还是张作霖所为,张作霖用了五年时间,向东北移民一千万华北青壮又恰值适婚年龄,因此很快在东北落地生根,延续香火。恰逢关内战乱,东北平静,因此在北洋民国时期的东北四省地区,百姓过得极为安宁平静,直至日本入侵东北之后,才打破了东北地区宁静的生活。

    因此现如今的灾民还在自发性的逃荒,与张作霖用火车一火车一火车的将华北灾民向东北搬迁不同,失去保护的灾民生活艰难许多。

    船队向南行去,一众船夫在岸边辛苦地拉着纤绳,便是如此,河上时不时通过的机船也让纤夫们眼中充满了绝望,也许过不了多久,这些纤夫就会彻底被历史抛弃了。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感慨之后,王永安正要转身坐会船舱,只听得砰的一声,一发子弹从侧面飞来,击中了王永安的帽子,将他的帽子与假辫子掀翻在地。

    “有刺客!有刺客!”士兵大喊道。

    王永安连忙趴在甲板之上,在龚武远的掩护之下进了船舱里,惊魂未定之下,王永安不敢向外看,只能期待着刺客此时不想着刺杀自己。过了一会儿,刺客似乎是走了,龚武远与人将纤夫们叫了回来,问起纤夫们看没看到刺客,纤夫们忙说没看到,此事只能作罢。

    此时王永安心跳加速,后怕不已,如果那子弹低一点点,自己的脑袋便成了碎西瓜,从此终结自己的穿越之旅,成为历史上的一瞥。也许百年之后,除了扬州志之外,再也不会有人记得曾经有一个叫做王永安的年轻人在清末乱世中存在过。

    “呼……呼……呼……”数次调整呼吸,王永安方才镇定下来,不由得狠狠地道:“漕帮余孽,必定是漕帮欲孽,老子与你们不共戴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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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北洋幕僚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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