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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狱全文阅读

作者:离人望左岸     断狱txt下载     断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二十九章 总督府前针锋相对

    前面的董尚志与宗云,一老一少联手对敌,宣花大斧和牦牛甲大汉满天飞,身后丘本玄所引领的北斗七星阵那是水泼不进,上百蛮兵竟然无法前进半步!

    杨璟想学艺又只能看热闹,想帮忙又插不进剑阵,此时赤手空拳站在原地,只觉得自己有些游手好闲,实在是诡异又好笑。

    透过人群,杨璟也看得到脸色阴沉铁青的韦镇仙,以及在木质小车上瑟瑟发抖的秦玄策。

    杨璟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韦镇仙如今的底气在哪里,他凭什么认为自己一定能够拿下矩州,成为西南王?

    韦镇仙的实力在于两个方面,一个是软实力,便是他在西南地区的声望,身为大土司,本土势力自然是支持他,西南的各大部族以及地方的豪门望族,甚至于在矩州经商的汉人,想必都会支持韦镇仙。

    而软实力对他的帮助,更多的是经营矩州和西南,而非帮助他夺取西南。

    想要夺取西南地区,韦镇仙还需要能够上阵打仗的硬实力,那么在地下暗河水道被夜郎人占领截断,蒙古人无法暗度陈仓瞒天过海之后,韦镇仙的硬实力便只剩下数千蛮兵和七八百白牛教高手,以及数百江湖武林的草莽英雄。

    这些蛮兵虽然凶残成性,视死如归,但朝廷这边人数也不少,漫说宁西军和安庆军,便是矩州地方官府,好歹也能拉拢起五六千的厢兵和官兵。

    而白牛教的七八百高手如果人人都像十二壁垒这般的话,确实有些棘手,但那些江湖武林招揽的草莽汉子,只不过是为了求财求口饭,真要上战场拼死拼活,且不说出工不出力,单说有没有这份胆子,还是个问题。

    除此之外,便只剩下衙门和地方军镇里头的内应,还能够给韦镇仙提供一些助力。

    如此看来,韦镇仙的软硬实力也就这么些,没有蒙古人帮忙,这位西南大土司,凭什么认为自己一定会成功?

    既然笃定了自己一旦起事,必定能成功,眼下都已经撕破脸皮了,他为何迟迟没有动手?

    为何不干脆一刀杀了杨璟,提着杨璟的头,挂在矩州城头上,就此掀起反叛的大旗?韦镇仙还在等待什么?难道他还有其他的助力没有到位,所以才在等待最终的时机?

    那么这股助力又来源于何方?不是白牛教和蒙古人,除此之外,还有谁会成为韦镇仙起事的关键?

    虽然四面八方都在血战,但杨璟却仿佛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反正也没人能伤到他,他便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上,杨璟竟然摸着下巴在沉思,实在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在某一刻,杨璟突然抬起头来,扬起嘴角,淡淡微笑,而后越过了丘本玄的北斗七星阵!

    “你干什么!快回来!”丘本玄虽然看不起杨璟和宗云,尤其对杨璟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平辈师兄感到异常的嫉恨,但董尚志已经交代过,让他们一定要守住后方,若杨璟有个三长两短,漫说师父不会责骂,单说他面子上便挂不住了。

    然而杨璟对此却置若罔闻,眼神极其坚定,便走向了那些手持铁头竹枪的蛮兵!

    “韦镇仙还在等!”杨璟心里如此笃定地想着,既然韦镇仙还在等,那么他绝不敢对杨璟动手,最后的脸皮绝不可能就此撕破,否则杨璟第一时间就会带着官兵来剿匪!

    事实上杨璟召集宁西军和夔州兵马的事情,自然是无法瞒得过韦镇仙的,双方应该都在争分夺秒,韦镇仙本该趁着朝廷这边没有准备好,就及时发动攻势,从内部夺取矩州,然而他并没有。

    而只要他敢公开反叛,杨璟一定会第一时间带兵来围剿,所以他没有等到那股关键助力之前,绝不会提前发动,也就意味着,他还不敢也不能动杨璟这位朝廷命官!

    董尚志和宗云等人都没有官身,他想如何动手就如何动手,想怎么对付就怎么对付,但杨璟却是货真价实的皇城司公事,是天子私军,他一旦对杨璟动手,就形同造反!

    那些个蛮兵见得杨璟走过来,便纷纷冲了过来,杨璟却背负着双手,仍旧往韦镇仙的方向走去!

    “快回来!”丘本玄以为杨璟中了魔怔,或者吃错了药,竟然直愣愣往敌阵之中走,此时也慌了神,可北斗七星剑阵想要整体移动,并不是那么快捷的一件事。

    等他们开始调整阵型之时,蛮兵已经冲到了杨璟的身前!

    眼看着杨璟就要被蛮兵们击杀,丘本玄等南无派弟子也是心头如焚,然而杨璟却泰然自若,直视着韦镇仙,仿佛在挑衅,有本事你就来杀我啊!

    韦镇仙将拳头捏得喀喀直响,秦玄策却及时拉住他的战甲,朝他摇了摇头。

    那些蛮兵竟然与杨璟擦肩而过,果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更不敢对杨璟动手!

    眼看着杨璟与那些蛮兵擦肩而过,丘本玄等南无派弟子也是惊呆了!

    他们打生打死,那杨本初竟然懒懒散散就走了过去,没事儿人一般?

    那些个南无派小辈弟子们更是心头惊骇,这位野地里冒出来的师叔祖,且不说本事如何,单说这份胆气,便足以让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虽然他们跟着掌教真人在韦镇仙的大总督府作客,也见识过不少蛮兵,这些蛮兵中的许多人仍旧没有改掉茹毛饮血的生活习性,他们甚至连老鼠都烤来吃,更以一种小兔儿大小的灰毛竹鼠为美味,每每见得这些蛮兵,南无派的道士们总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忌惮。

    可面对来势汹汹,如同吃人怪物一般的蛮兵,他们这位师叔祖竟然就这么走了过去!

    杨璟自然没有察觉到这些道士的反应,当蛮兵从他身边穿过之时,他也是心头大石落地,若是推测错误,弄巧成拙,即便自己还藏了一招后手,仍旧会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

    此时杨璟将手从后腰上松开,走到了韦镇仙的面前,直视着韦镇仙,而后朝他问道。

    “大都督,本官也有些奇怪,你究竟还在等什么?”

    韦镇仙双眸怒睁,仿佛被杨璟看穿了心思,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只是冷哼一声道。

    “杨大人,本都督可没见过还有人盼着早点死的。”

    杨璟不置可否地呵了一声,仍旧盯着韦镇仙,过得片刻,才意味深长地朝韦镇仙道。

    “如果我是大都督,早就放手一搏了,需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夜长梦多啊...”

    韦镇仙听得杨璟如此劝着,心里似乎开始挣扎,右手下意识往上提了一下,轻轻按在刀柄上,仿佛随时有可能下定决心,杀掉杨璟,趁机举兵一般!

    然而他终究还是松开了刀柄,朝杨璟冷冷地说道:“本都督都不急,杨大人又是急的什么。”

    杨璟盯着韦镇仙,目光瞥了那柄刀一眼,而后稍稍后退,朝韦镇仙笑道:“既然大都督不急,就别演戏了,再不让他们停手,本官就真要急了。”

    韦镇仙放眼一看,蛮兵根本无法突破北斗七星阵,倒是那十二壁垒,被董尚志和宗云打得落花流水,眼下一个个躺在地上,轻轻哀叫着,竟然一败涂地!

    董尚志和宗云越过人群,朝韦镇仙这边看着,眼神淡漠,没有半分的忌惮,仿佛这些个蛮兵在他们的眼中,都是些土鸡瓦狗罢了。

    韦镇仙看着杨璟,见得杨璟眼神之中陡然显露出一丝狠色,当即往四处扫视了一圈。

    此时他才发现,周遭影影绰绰,隐约能够见到民居以及各处建筑上,有着不少身影闪现,杨璟竟然早早在这里安插了高手!

    事实上李准等人就潜伏在大总督府四周,只是没有杨璟的命令,他们便按兵不动罢了。

    李准似乎也感受到了韦镇仙的目光,从一座民居的屋顶现身,手脚并用,拉开了那张神臂大弓,拇指粗的箭矢,正瞄准着韦镇仙!

    韦镇仙见得此状,知道杨璟并未夸大其词,只好铁青着脸,咬了咬牙,将拳头往上一举,那些蛮兵便全都退了回来。

    杨璟见得如此,便朝韦镇仙道:“大都督,本官劝你要动手还是趁早吧,不然就干脆死了这条心,本官会奏明朝廷,给你个更大一些的虚衔,往后老老实实颐养天年就好,何必在这地界上瞎折腾。”

    韦镇仙气得须发倒张,却又拿杨璟无可奈何,此时也只是咬牙沉声道:“本都督必不让杨大人失望,若真动手了,一定让杨大人第一个知道!”

    杨璟呵呵一笑道:“那自然是最好,如此,本官就不叨扰了,各路指挥想必也到了,本官还要回去商议剿匪镇压之时,恕不奉陪了。”

    杨璟当着韦镇仙的面,将这个事情说的如此直白,两人都心知肚明,偏偏又揣着明白装糊涂,实在让人难受憋屈到了极点。

    杨璟却没再理会韦镇仙,走到董尚志的面前来,朝他说道:“师叔,这矩州本该举办白牛圣母法会,可惜啊,现在是办不成了,师侄儿想了想,日子倒是个黄道吉日,不如咱们借了这日子,也办他一个盛会吧。”

    董尚志下意识朝韦镇仙那边看了一眼,杨璟也心领神会,朝董尚志道:“这老贼想动手的话早就动手了,如果我猜得没错,他是在等一个机会,应该还有些时日才行的。”

    听得杨璟如此一说,董尚志也就安心了,朝杨璟问道:“不知师侄想办个甚么样的盛会?”

    杨璟看了看宗云,后者也走上前来,朝董尚志道:“师叔,弟子曾经答应过师父,今后一定要开宗立派,让南无派开枝散叶,壮大门墙...”

    董尚志微微皱眉,虽说宗云嘴上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却知道,无论王道明还是宗云,都不会再回归南无派了,心中难免有些酸楚。

    不过眼下已经冰释前嫌,他回去之后也会替王道明讨回公道,便也就心无芥蒂,朝宗云问道:“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你们这新派可曾起名?”

    宗云朝杨璟看了一眼,杨璟则朝董尚志道:“正想请师叔赐名呢...”

    董尚志微微一愕,顿时有种上当了的感觉...

第三百三十章 隐秘内应潜伏衙门

    也难怪董尚志感觉上当了,因为他很快就明白了杨璟的意图,宗派名字可不是随便取的,帮着他们取名,就要帮着他们主持大局,庇护他们的宗派,以免让其他宗派排挤和欺压,而且还要利用自己的名声,给这个新宗派造势。

    不过董尚志既然决定站在朝廷这一边,也就开弓没有回头箭,看了看杨璟和宗云,目光落在了宗云腰间那只乾坤袋的阴阳鱼上,便沉吟道。

    “老道也曾行万里路,你二人无论天赋根骨师承还是际遇,也都算是万里挑一,我看就叫双鱼山宗吧。”

    “双鱼山?”杨璟和宗云相视一眼,便相互点头,朝董尚志稽首答谢道:“谢师叔赐名!”

    他们本来就想着用仙云山当新宗门的山门所在地,仙云山中有白牛教建立的大殿,只需要稍微改造一番,就是气势恢宏磅礴大气的洞天福地。

    而仙云山终年云雾缭绕,飞烟举霞,充斥着一股神秘而强大的感觉,正是宗门最好的选址。

    再加上双鱼谐音仙云,更是妙不可言!

    杨璟和宗云这么一答谢,事情便算是这么定了下来,有董尚志的南无派承认他们的地位,双鱼山宗更是名正言顺,相信不久之后,必定能够得到江湖武林的认可。

    不过距离白牛圣母法会的黄道吉日还有一段时间,而且还有诸多事情需要筹备,杨璟和宗云也并不急于一时,眼下还是好生应对韦镇仙的叛乱为重。

    杨璟和宗云带着董尚志以及一干南无派弟子离开大总督府,往矩州衙门方向回去,而李准等人虽然也撤走了,但仍旧留下暗察子,随时监控大总督府的情况。

    一路上,董尚志也朝杨璟问道:“本初,你怎么就如此笃定韦镇仙不敢动手?”

    董尚志虽然世事通达,但毕竟对官场这些个勾心斗角以及军事上的一些阴谋诡计,并不算太过敏感,见得杨璟逆流而上,与韦镇仙对峙之后,竟然安然无恙,也好奇地问道。

    宗云对此也有些疑惑,当即朝杨璟投来询问的目光。

    杨璟既然能够让董尚志插手新山门建立的事情,也信得过他,毕竟董尚志与韦镇仙的人动手之后,便没有了退路,就算叛乱兴起,这南无派也已经跟杨璟绑在一块了。

    “韦镇仙眼下手里只有数千人马,加上白牛教那些个高手,以及招揽的江湖武林凶徒草莽等,满打满算也就一万人的样子,如果只凭着这一万人,想要打下矩州,便是从内部发力,也有些勉强。”

    “他真正倚仗的是什么?是内应!”杨璟自问自答道,看了看董尚志和宗云,也不卖关子,继续说道。

    “董尚志的内应究竟有多少,又处于何种关键地位,能够操控地方官府多少力量,这些都需要调查,但留给咱们的时间显然是不够的。”

    “既然无法挖出这些内应,咱们也就不去费神费力,且看咱们手里还有多少能够用得上的兵力。”

    杨璟掰着指头算起来:“矩州兵马都监察是林勋,所以官兵这一块是咱们的,而且是铁板钉钉,磨耿已经死了,团练使方面的兵马,肯定是韦镇仙的内应,虽然林文忠早先已经让人接管,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清洗内部,但想要全面掌控,还需要时日...”

    “除此之外,便是夔州提刑司的人马,以及宁西军和安庆军两方面,如果时间足够,咱们的兵力肯定远胜于韦镇仙,等咱们的兵力都会师矩州,他想要反叛成功,一点机会都没有。”

    “但问题也在于,韦镇仙并没有公开反叛,他听调不听宣也不是一天两天,朝廷也一直都知道他在蠢蠢欲动,却从未派遣军队来镇压和瓦解他的私军,所以没人能随便调动宁西和安庆两处军镇。”

    “而韦镇仙最大的忌惮,应该就是这两处地方,一旦他发动叛变,两大军镇的指挥使就有权出兵镇压,到时候即便他拿下矩州,也保不了多久,所以他在反叛之前,必须要处理好一件事,那就是保证这两处军镇无法打败他!”

    “他在宁西军和安庆军安插了内应?如果他的内应在两处军镇率先掀起暴动,两军就无法驰援矩州,他就能够拿下矩州,并赢得时间来稳定局面,等两大镇军平息内部暴乱之后,也为时已晚了,所以他在等宁西军和安庆军的内应发动暴乱?”

    董尚志虽然在大总督府作客,但只是借助影响力帮韦镇仙拉拢江湖草莽游侠凶徒,也不会参与叛乱,所以听得杨璟的分析,便自己推断起来。

    杨璟听得董尚志如此推测,心中倒也有些诧异,这老道虽然不谙兵事,但对局势的审视和推敲还是一针见血的,但他的分析还是不够准确,因为他与其他人一样,都缺少了一个前提,那就是杨璟拥有能够调动两镇军队的权柄!

    “师叔说的对,也不对,韦镇仙确实在等两处军镇出问题,但并非仅仅只是暴乱,他的内应即便如何渗透,也无法操控指挥使,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也不需要等,直接让指挥使带领兵马造反,也就万事大吉了。”

    “所以足够说明,指挥使这一层次,他仍旧无法掌控,而想要彻底解决两大军镇的顾虑,制造暴乱远远不够,将指挥使甚至所有副将都杀掉,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杀掉指挥使和所有副将?这就是他招揽武林高手的目的?”这次连宗云都感到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了。

    杨璟点了点头,朝宗云解释道:“他确实有这个想法,但两军指挥使身边亲卫守护森严,想要刺杀成功并不容易,再者,他要杀的是整个高级管理层,如此才能让军镇彻底失去控制,刺杀某一个还成,想要一锅端,却不容易,所以他要等...”

    “等什么?”

    “等我,等我把这些人全部都召集起来,才是他动手的最佳时机!”

    宗云心头大惊,没想到韦镇仙竟然将杨璟也当成了棋子,难怪如此沉得住气!

    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韦镇仙竟然知道杨璟能够调动这些人,要知道杨璟的身份虽然已经被公开,但杨璟能够便宜行事,这是官家口谕,是王念恩大太监传达下来的,除了杨璟,便只有宗云几个心腹才知道,这韦镇仙是如何知道的?

    难道说杨璟身边有内奸?

    宗云想到此处,脸色也是难看起来,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杨璟可是掏心掏肺在对待这些身边人,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当内奸!

    杨璟似乎也察觉到了宗云的愤慨,朝他笑了笑道:“不是咱们的人,别忘了白牛教在朝堂上还有一个最大的内应,又有董宋臣这样的奸贼,想要知道我的底细并不难的。”

    “甚至于韦镇仙反叛,说不定都是他们设下的一个大局,只要我将指挥使和副将乃至于提刑司的大人物都汇聚一堂,他们便能够一锅端了。”

    “可想要攻打知州衙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还有官兵在把守呢...”宗云面带忧色,虽然如此说着,但他心里很清楚,就凭知州衙门那些个官兵,想要挡住韦镇仙的蛮兵和白牛教高手,根本就不可能。

    韦镇仙的这些蛮兵数量不多,只是给他看家护院以及摆仪仗充场面的,真正的蛮兵队伍,其实并不允许进入矩州城,就如同宁西军等军队一样,城内不得驻扎军队。

    便是白牛教的那七八百高手,不也散落到白裤族的寨子里头了么,此时大宋官场制度的强大和缜密之处也就显示出来了。

    但即便如此,韦镇仙仍旧有着几百人的力量,而知州衙门这边满打满算,虽然数量能够凑合,但质量绝不可能对抗韦镇仙这边。

    一旦杨璟真的将这些人聚集到一处,说不好真要被一锅端掉,这些地方军政的中高层管理全部都被干掉或者囚禁起来之后,才是韦镇仙举旗反叛的真正标志**件!

    可以说,杨璟才是韦镇仙等待的那个人,杨璟才是韦镇仙反叛的契机和转折!

    当然了,韦镇仙在知州衙门内部肯定也有内应,否则就算他围攻知州衙门,一旦逃脱了一些人,事情也就变得麻烦。

    而杨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敢确定韦镇仙还不敢动手,自然也不敢动杨璟半根寒毛!

    杨璟早先让林爵出去通风报信,召集所有地方军政首脑,相信是没办法瞒过韦镇仙的,事实上,杨璟也并不打算隐瞒,因为他可不仅仅只是召集这些指挥使和副将,林爵可是带着另外的密令过去的!

    再者,杨璟对于知州衙门里头的内应,心里也有了人选,只要控制好这个内应,就能够给韦镇仙传递假消息,到时候被一窝端的,只怕要反过来了!

    杨璟并没有回答宗云的疑虑,他带着董尚志和宗云等人回到知州衙门之后,便找来了刘汉超等所有心腹。

    这些人才是杨璟真正能够动用,而又信得过的人,包括林勋在内,满满当当坐了三四十人,杨璟不得不将整个三堂都封闭起来,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

    杨璟想了想,还是让人过去将魏潜给一并请过来。

    魏潜虽然在林文忠府上受刺,但运气很好,被捅了几刀愣是没刺中要害,眼下经过孙二娘和鹿白鱼以及王不留等人的精心治疗,竟然能够勉强走路了,所以参加会议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趁着魏潜还没到,杨璟便将自己的所有想法,以及整个方案都跟大家说清楚道明白。

    当杨璟说到内应的具体情况之时,会场顿时爆发出一片哗然之声,连宗云都没想到,内应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想起林文忠府上调查案子的种种迹象,听着杨璟的分析,众人才恍然大悟,对杨璟更是佩服不已。

    而杨璟看着济济一堂的这些人,他们无一不是奇人异士,或身负高强的武功,或深谙神秘强大的秘术,或妙手回春活人白骨,或见识广博睿智多谋。

    杨璟不由感慨万千,想着当初自己只是巴陵推吏,甚至被周南楚和鹿月娘这样的人看不起,而此时的自己已经能够将矩州乃至西南地域的局势掌控于手中,杨璟便越发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这个世道不对,那便将这个世道扭转过来!

第三百三十一章 兵马设伏守株待兔

    杨璟将诸多心腹召集于矩州三堂之内议事,这才不多时,便有捕快将知州魏潜也一并搀扶着请将过来。

    这魏潜在林文忠府上与苟凉生死斗一场,苟凉生因此身亡,魏潜却大难得脱,此时虽然身上伤势未愈,但神志清醒,行走又无碍,与会并无太大问题。

    眼下林文忠身死,整个矩州又风云涌动,亟需魏潜出来主持大局,杨璟毕竟只是巡察地方的皇城司公事,主要委任的辖区还是在江陵府,若挺身而出,难免有越俎代庖之嫌,在加上调动军镇的话,朝堂上弹劾杨璟的奏章怕是要雪片一般飞扬起来了。

    见得魏潜到来,杨璟赶忙将之迎了进来:“知州大人辛苦了,若非情势紧急,本官实不愿打扰知州大人养伤的…”

    魏潜悄悄扫视了一眼,但见得整个三堂全都是杨璟的人,一个两个全都是熟悉面孔,却没有地方官府的人,魏潜心里不免打鼓。

    杨璟扶着魏潜坐了下来,而后走到大堂之上,也不坐首席,而是站在月台下,看了看魏潜,而后朝众人道:“好了,人都来齐了,那便开始吧。”

    众人听得杨璟如此说,便纷纷坐直了身子,侧耳倾听起来,但听得杨璟面带忧色地说道。

    “早先我与张本灵小真人到大总督府走了一遭,眼下已经确认,这位大都督已经生了不臣之心,只怕矩州过不了多久就要祸起萧墙之内,若非有董真人以及诸位南无派诸位道长,本官怕是都回不来了…”

    “竟有这等事!”魏潜闻言,脸色大变,顿时恐慌起来,显然刺史府的一战并没能改变他胆小怕事的懦弱本性。

    杨璟朝他压了压手,表示无碍,而后继续说道:“有鉴于此,为免矩州生灵涂炭,本官只能动用职权,命宁西军安庆军以及夔州路提刑司等大小官员集中矩州衙门来商议对策…”

    “然则,本官已经探听得知,咱们府衙之内有韦镇仙安插的内线细作!”

    杨璟话音一落,双眸陡然爆出杀气来,环视一圈之后,目光集中到了魏潜的身上!

    “知州大人!”

    魏潜身躯一僵,双手便哆嗦起来:“杨大人…你不会认为…”

    杨璟转身,猛然一拍桌案道:“知州大人!衙门出现内奸,乃是你监管不力,你可知罪!”

    魏潜赶忙起身,然而却双脚一软,重新坐回了座位上,也不敢再次站起,只好坐在原位上,拱手谢罪道:“是…是下官的过错…下官一定严查死访,说什么也要将内奸给挖出来!”

    杨璟朝摆了摆手道:“魏大人眼下正在养伤,况且内奸也不可能三日两日就挖得出来,如今宁西军和安庆军以及夔州路的同仁眼看着要到矩州了,本官不得不做些应变的策略…”

    “以本官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韦镇仙极有可能联合白牛教的凶徒,借助衙门的内应,想要围杀这些朝廷命官,只要将咱们一锅端了,便是群龙无首的局面,他们便能够趁势举旗,则矩州不保矣!”

    杨璟此言一出,全场哗然,魏潜更是脸色苍白起来,这三堂里头除了杨璟,便只有他是最大的官儿,他当即便朝杨璟急问道:“大人…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杨璟走到魏潜的面前来,拍了拍魏潜的肩头道:“魏大人放心,本官早有安排,大人只管坐镇中枢,本官保管让这些个内应和外贼有来无回!”

    虽然杨璟自信满满,但魏潜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惴惴不安地朝杨璟问道:“不知大人想要如何应付?”

    杨璟呵呵一笑道:“魏大人你只管养伤,让人尽快挖出内奸便是,还有,本官需要调动县尉那边的人手来协防,林勋那边的兵马稍候也会在县衙四周布防和设伏,先与大人知会一声,大人自己知道便成了…”

    魏潜见得杨璟如此说着,也稍稍放心下来,朝杨璟道:“既是如此,下官便替矩州百姓,谢过杨大人了…唉…说来惭愧,下官身为矩州牧守,却一点忙都帮不上…百无一用是书生,此言诚不欺人也…”

    “魏大人何必妄自菲薄,捉拿内奸还需要大人主持大局,魏大人赶忙养好伤才是正事…”

    “多谢大人关切,大人所言极是…”

    杨璟点了点头道:“嗯,魏大人身上有伤,不宜久坐,不如先回去歇息吧,本官稍后还要与弟兄们商议防卫州府衙门的事宜,务必让这些乱贼有来无回!”

    “是…下官便祝杨大人大功告成了!”魏潜拱手为礼,而后面带愧色地离开了三堂。

    杨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转身,面色凝重地朝宗云等人说道:“今番出城,为避免走漏消息,人数不能太多,就由我和师兄、曹卧虎、刘汉超、徐凤武几个过去,剩下的人便留在衙门,免得打草惊蛇…”

    “大人,这样太危险了…还是多带一些人去吧!”王不留起身谏言道。

    杨璟寻思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人多了会被察觉,咱们几个就够了…他们会不会上当还不一定的…”

    王不留还想再劝,董尚志却开口道:“还是让老道跟着去吧,对付这些白牛教的人,咱们的北斗七星剑阵可是无往不利的。”

    杨璟想了想,又摇头道:“丘师兄和诸位师弟师侄们可以跟着去,师叔您还是留在衙门里吧,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能挡住他的,也就只有您了…”

    董尚志想了想,也点头应承了下来,便朝丘本玄等南无派弟子道:“尔等跟着去,一切听从本初师侄的命令,若误了事情,也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丘本玄等人竟然要被杨璟呼来喝去,这些南无派弟子自然有些不乐意,但他们跟随董尚志时日不短了,从未见过董尚志如此严厉,当下自是喏喏应了下来。

    杨璟又与众人好生交托了一番,这才与宗云等统共二十来人,分头散出了衙门,神不知鬼不觉出了城,林勋早已安排好了快马,一行人汇聚到藏马之处,便朝东北方的清凉驿赶去。

    这清凉驿距离贵州城也就十几里地,乃是进城之前最后一个驿站,杨璟等人不消小半个时辰,便赶到了清凉驿。

    那驿丞早已守候多时,听得马蹄声,见得尘头飞扬,便回去通报,林爵不多时便走出驿站外头来,将杨璟等人接进了驿站里头。

    “都安排妥当了吗?”杨璟面色凝重地问道,林爵朝驿站里头扫了一眼,而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杨璟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辛苦了!放心,今遭一定会为刺史大人报仇的!”

    林爵见得杨璟还在挂念这件事,心头也不由一暖,只觉得自己一天一夜的奔忙都是值得的,当即便将杨璟领进了屋里。

    杨璟走了进去,但见得屋里已经坐着好些人,林爵将腰牌还给杨璟,杨璟便佩戴在腰间,听着林爵介绍屋里这些人。

    “这位是宁西军副指挥使吴克敌大人。”

    “这位是提刑司兵马钤辖陈铸大人…”

    “至于安庆军…安庆军指挥使大人说了,杨大人无权调动他的兵马,是故并未前来…”

    林爵又一一介绍,除了这两位之外,还有十几位夔州路大小官员,都是掌管缉捕盗贼和防备叛乱的相关官员,杨璟也一一见了礼。

    杨璟走了一圈,对这些人也有了大概的印象,对于安庆军没能派人前来,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带着笑意打量了吴克敌和陈铸两位主官一番,便抱拳道:“二位大人能够顾念大局,本官替矩州百姓谢了,待得此间事了,本官必定会上奏官家,必不教二位大人难做,还望二位不要心生顾虑才是…”

    吴克敌也就三十出头的年岁,面黑身长,留着一部长须,倒也颇有威势,此时朝杨璟抱拳道:“杨大人,指挥使大人需要坐镇后军,稍后才能抵达,大人嘱托带来的先锋人马,就安顿在驿站后山二里外,今遭私调兵马,可是要紧的事,指挥使大人是看在林文忠老将军的面上,才做了主,若情报有误,杨大人该知道是什么后果吧?”

    吴克敌与岳州军副指挥使罗晋一般,并没有给杨璟太多礼遇,许是军中将校都是一般的德性罢。

    杨璟也不以为意,朝吴克敌道:“有劳吴指挥了,今番必不然吴指挥空手而归,指挥大人还是让宁西军的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今晚该是见真章的时候了!”

    吴克敌听得杨璟如此说着,心里稍安,面上却只是微微点头,便不再说话。

    杨璟又与陈铸相互寒暄了一番,毕竟是提刑司的,陈铸该是听说过杨璟的名声,比吴克敌要好说话一些,他所领的官兵也都集结在驿馆外头不远的小树林里,就等着杨璟来安排。

    杨璟一路上早已做好了打算,当下便部署开来:“吴克敌指挥,你领着宁西军二百精锐便伏于后山脚下,陈铸钤辖则领官兵伏于西北面的树林,若有斥候,格杀勿论,见得敌人大部,却要放他们进来,若见得冲天箭起,便领兵冲杀过来,务必要将驿站彻底围死!”

    “至于驿站里头的诸位,以及二位带来的属官,可先撤离驿站,由本官带来的人伪装成诸位大人便可,今夜必有敌袭,诸位且不可轻敌大意才是!”

    杨璟如此安排下去,宗云等人也纷纷进入驿站,让那些大小官员随着驿馆的人,躲到了附近河岸边上的一处小船上。

    夜色渐渐吞没驿馆,寒风乍起,乌云翻滚,冷月都没能冒头,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杨璟等人便秣马厉兵,饱餐一顿,就守在驿馆里头,外头已经淅沥沥下起了萧瑟的清冷夜雨。

    宗云盘膝而坐,神符剑便横在双膝之上,刚刚与杨璟说完三式大摧碑手,不忍朝杨璟问道。

    “他果真会上当吗?如果他真的是那个人的话,应该不至于上当吧?”

    杨璟嘿嘿一笑道:“放心,他肯定会上当,似他这等人,最善于伪装,也最是多疑,但多疑之人心思复杂,诸多考量,虚虚实实,又最是容易上钩,再说了,我这半真半假的,慢说是他,便连我自己都信了!”

    宗云见得杨璟一脸轻松,不由下意识摸了摸脖颈上的龙鳞,朝杨璟讥讽道:“你真这般厉害,还需要天天忍受这等苦楚?”

    杨璟见得如此,也是浑身发痒,虽说龙鳞蛊在修复烧伤,但每日奇痒难忍,也就他和宗云修炼了金关玉锁,能够凭借坚定的道心和意志来支撑,换成别人早就发疯了。

    杨璟早就习惯了宗云的讥讽,摸了摸触手可及的青铜古刀,朝宗云道:“他们一定会来的!”

第三百三十二章 高人之间互生共鸣

    冷冷的夜雨淅淅洒洒,寒风像冰冷的小铁蛇,不断往领口袖口,但凡身上有空隙的地方钻,护腕和挡手背的皮甲滴滴答答落着水,紧握直刀的手都快来冻僵了。

    吴克敌虽然仅有三十来岁,但早年间曾在余阶手底下担任过步军虞侯,在剑门关外与蒙古鞑子厮杀过十几场,也正是在这段时期,凭借战功一步步升迁,蒙古人不敢进攻川蜀之后,他才被余阶和林文忠调到了宁西军来。

    起初他也不愿离开第一线,只是余阶和林文忠坚持认为,蒙古人打不下川蜀,绝对会改变策略和进攻路线,黔贵地区将成为蒙古人的突破口,这才说服了吴克敌。

    吴克敌到任之后,并未因为后方无战事而变得清闲松散,反而约束士兵,勤恳训练,积极备战,宁西军的战斗力也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不过蒙古人久久不来,宁西军的军士们便有些怨声载道,实在搞不懂这副指挥使大人为何拼了命地操练弟兄们,甚至一度以为副指挥使吴克敌在战场上受了刺激,得了癔症。

    宁西军指挥使也曾多次委婉地表示,希望吴克敌能够体谅军士们的难处,尽量减少训练频率,降低训练的强度,然而吴克敌却仍旧我行我素。

    倒是林文忠好几次视察,对吴克敌青睐有加,不断赞扬吴克敌的练兵成果,又给了吴克敌继续练兵的热情,军士们是苦不堪言。

    到了后来,蒙古人连影儿都没见着,连吴克敌自己都产生了质疑,开始怀疑余阶和林文忠的大战略是不是失策了。

    直到蒙古人攻打大理的消息传来,吴克敌始知余阶和林文忠多么的有先见之明,又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练兵运动。

    若是以前的宁西军,这大半夜窝缩在山坡上,满身雨水,如同猪猡一般在泥地里打滚,冷得牙齿打架,几乎把牙齿都给抖下来了,谁又能受得了?

    可经过了吴克敌没日没夜的操练之后,这些宁西军的军士却全然无觉,人人自律,仿佛一块块生冷的石头一般潜伏着,似乎要与这山坡融为一体那般!

    虽然吴克敌从未公开称赞过宁西军,但在他的心里头,有着一股自傲,这支队伍,便是放到川蜀前线,战力也不亚于那些经受过战火洗礼的老卒!

    扭头看着身边这些肃杀的军士们,吴克敌稍稍仰头,盯着黑压压的夜空许久,才低声喃喃道:“林将军…某…某终于没有辜负您的信任啊…”

    此时的杨璟仿佛在同一时间感受到这股情绪一般,从清凉驿这边,朝后山方向看了一眼。

    对于吴克敌和陈铸,杨璟也谈不上喜恶,他早已过了以貌取人的年纪,没有深入接触和了解之前,他也不会再给别人轻易下定论。

    他与杨璟盘膝坐在驿馆的迎宾堂上,正对着驿馆的院子,也并没有点亮灯火,任由寒冷的夜风从门缝里不断钻进来,吹得他们的脸都湿润润的。

    得益于宗云的讲解,杨璟也终于领悟到三式大摧碑的精髓所在,这功夫看似简单,却需要磅礴的内力作为支撑,招式也并非表面上那么轻描淡写,虚虚实实,才能让敌人无从接招,更重要的是积累一种气势,所以即便清楚了门径,也需要很长时间的跋涉,才能真正登堂入室。

    杨璟便也就暂时放下了对武学的追究,微微闭起眼睛来,运转内功来御寒蓄力。

    此时宗云却开口问道:“你又是如何知晓魏潜就是那个内应?他可是差点被苟凉生杀了啊…”

    没错,宗云已经知道,杨璟身边的弟兄们也全都知道,魏潜就是那个内应,但除了杨璟,怕是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是内应。

    杨璟微微睁开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体内淤积的邪气郁气都吐出来,这口气绵长得让人吃惊,隐约有一气三四里的内功造诣了。

    听得宗云的提问,杨璟嘿嘿一笑道:“憋了很久了吧?早问出来不就完了,愣是憋着,练功都不上心了…”

    宗云一抖袖袍道:“要不再练练摧碑手?”

    杨璟脸色顿时一变,想起适才与宗云演练摧碑手,每次都被推出七八步,后背差点没把门都给撞烂,便心有余悸地告饶道:“别啊,大家都是斯文人,能叨叨就尽量别动手啊…”

    见得宗云收了手,杨璟才缩了缩脖子,凑近了朝宗云问道:“如果你是魏潜,能不能捅自己几刀,却刀刀避过要害?”

    宗云想都没想便答道:“不过小事尔…”

    “这就是了,如果你右手持刀,刺自己左胸,伤口不该直起直落,而应该往左边斜穿,对也不对?”

    宗云:“就这么简单?”

    杨璟嘿嘿一笑道:“就是这么简单,许多人见得血淋淋地就会不自觉地惊慌失措,从而影响了判断,试问一个是急于逃生的苟凉生,一个是文弱窝囊的文官,前者满身是血地死了,后者身上被捅了几十个窟窿,任谁见着了,脑子里都会构造出当时的场面吧?更慢说还有魏潜亲口供述的事发经过的…”

    “早先我也没想太多,但后来想了一想,魏潜为人隐忍,不堪大用,陷害他并没有什么卵用,所以一切都是他的苦肉计,为的只不过是得到咱们的信任罢了!”

    “那你又如何推测他就是白牛教的圣教主?要知道此人圣教主神秘至极,我在白牛教好歹也是大客卿,但连我都没有见过圣教主,而孙二娘是药师圣女,咱们还有个天香圣女,孙二娘看不出来也就罢了,为何连天香圣女都看不出来?”

    这也正是在三堂之时,当杨璟说出自己推断之后,所有人都为之哗然的原因了,谁能想到,堂堂矩州知州魏潜,竟然会是神秘的圣教主?

    这样的推断实在太过惊世骇俗,若非杨璟说明自己的推断过程,又将天香圣女押过来对质,还真无法确定这一点!

    更让人无语的是,当时杨璟说过,当天香圣女在仙云山脚下见到魏潜之时,这位圣女的神色变化并没能逃过杨璟的眼睛。

    而王不留和宗云都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连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杨璟却看到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色胚一直在盯着天香圣女啊!

    当鹿白鱼和宋风雅同时朝杨璟投来鄙夷和气愤的目光之时,当时杨璟的尴尬也着实让人难以忘怀的。

    不过宗云仍旧无法相信这一点:“按说圣教主的武功应该超凡入圣才对,能够将自己捅这么多刀,却一点事儿没有,可见他的武功造诣之高,为何我与师叔都察觉不到任何一点点的气机外露?”

    攀登武道巅峰,需要经历重重磨难,几乎每一个武道宗师,都必须经历大同小异的磨练,所以高人之间总会有共鸣,这种共鸣并不需要眼睛来观察,只需要靠近,便能够感受到这股气质。

    可无论是宗云,还是董尚志,竟然都没有从魏潜身上感受到一丝丝高人气息,这就更让人无法置信了。

    也正是基于这一点,即便到了现在,宗云仍旧无法接受杨璟的推断。

    而杨璟早知道宗云会不服气一般,此时也笑着解释道:“你们看不出来,并不代表没人看不出来啊,这不还有我这个高手中的高手在掌眼么!”

    宗云听得杨璟的自我吹嘘,忍不住又扬起手来,杨璟赶忙缩回去,神色却变得严肃起来。

    “这魏潜看起来文弱,但身子骨却异常硬朗,初时二娘和白鱼姐姐给他治疗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此人看起来瘦弱,实则铁打一般的精干身子,全身脂肪含量估摸着低到百分之二以下了!”

    “脂肪含量?”宗云虽然时常能够听到杨璟说些古古怪怪的生僻名词,但对于脂肪含量这样的词汇,还是一头雾水。

    杨璟也不打算给这位小真人扫盲,只是接着解释道:“你和师叔都是修炼内功的宗师,会着重关注他的内功修为,当发现他没有丝毫内家功夫之后,才会审视和分析他是否修炼外家功夫,所以你们根本无法看出他的深浅…”

    “此人确实没有内功底子,但同样没有外家功夫,根本就是不堪一击的凡夫俗子罢了,可你却说他是圣教主,这是什么道理…”宗云渐渐被杨璟的分析所吸引,对魏潜越发好奇起来。

    杨璟也不卖关子,朝宗云道:“是不是不堪一击,打过才知道,他并没有修炼内功,更没有打磨肉身来横练外家功夫,但他却精通体术!”

    “体术?”

    “正是!”

    “这又是什么功夫,为何我没有听说过,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宗云越发好奇,下意识往杨璟这边挪了挪,杨璟便得意起来。

    “因为绝世高手都修炼体术…”

    “说人话!”宗云见得杨璟又要自吹,连杨璟平日里说的怪话都被逼出口了。

    杨璟讪讪笑道:“这体术只是一种笼统的说法,我简单些跟你说吧,就是这魏潜,也就是咱们的圣教主,他不练内功,也不打熬筋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他却修炼招式,只修炼招式,而且已经将招式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了!”

    “只修炼招式?这不太可能吧,你怎么看得出来?要知道,没有内力或者身子骨做支撑,妄谈招式只能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又岂能有所建树…岂不闻一力降十慧,便有再高深精妙的招式,没有力气施展,又如何能击敌以制胜?”

    杨璟不置可否地呵呵一笑:“早先我已说过,给他疗伤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呢,他的肘关节,膝关节、脚踝、肩头等处,都磨出了不少茧皮,手掌没有茧子,手背却又皮实,指节粗大,可见经常打木人桩,练习抱摔和扭打相扑之术!”

    宗云虽然听得诧异难当,没想到竟真有这样的奇人,可嘴上却毫不留情地讥讽道:“你盯着天香圣女这等绝世美人看看也就罢了,连魏潜这样的男人你也看得这般仔细…果真是荤素不忌啊…”

    杨璟只是嘿嘿一笑,而宗云看着杨璟的侧脸,心里想的却是,早先他与杨璟交手之时,杨璟就跟这魏潜一样,没有内功,也没有修炼外家功夫,身子骨更是精瘦修长,但却精通相扑和关节扭打技击之术!

    杨璟之所以能够看得出来,并不仅仅只是通过魏潜身上的痕迹,而是因为他与魏潜一样,都单纯地修炼过体术,这就是他所说的,高人与高人之间终归会有的共鸣!

第三百三十三章 雨夜驿馆惨烈厮杀

    杨璟向宗云解释了为何笃定魏潜就是内应,而且还是白牛教的圣教主的原因之后,宗云也终于认可了杨璟的推断。

    但杨璟却说上了瘾,继续开口道:“这个魏潜可不简单,他大费周章制造了林文忠老刺史的案子,表面上让人诬陷他为凶手,却让咱们替他洗清嫌疑,如此一来他就能够获得咱们的信任,但这里头却仍旧隐藏着他的祸心!”

    “什么祸心?”宗云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还有内幕可挖,不由问了起来。

    杨璟哼哼了一声:“既然他们能够伪造林文忠的遗书,为何只是留在柜子里头?如果是我,早就该发给林文忠的其他亲信了,这魏潜能够成为林文忠的心腹,肯定知道其他心腹都是谁!”

    “他一面利用这个遗书来制造谜案,诱使怎么信任他,一面又早已将密信发了出去,宁西军的指挥使和提刑司那边,其实早就收到了,只要吴克敌和陈铸等人抵达知州衙门,就会完全落入他魏潜的掌控之中!”

    “如果韦镇仙和白牛教成功打入知州衙门,将这些中高层大小官员全都杀掉或者控制起来,那么他就成为最后支撑大局的人,就能够顺理成章利用林文忠的信,掌控整个矩州的兵马!”

    “而如果韦镇仙等人打不进矩州衙门,那么吴克敌等人仍旧会依照林文忠的遗书,推举魏潜总领兵事,作为守城抗敌的总指挥,到时候魏潜就能够发挥他作为最大内应的真正作用了!”

    “难怪你要改变计划,及时将吴克敌和陈铸等人拦截在清凉驿,若真让他们到了衙门,怕是真要麻烦了…”宗云听得如此,也是暗道庆幸,想想杨璟非但挖出了魏潜的身份,甚至还看穿了魏潜的整个布局,也不由为杨璟感到震撼。

    杨璟这次却并没有在自吹自擂,而是严肃地说道:“我故意泄露消息,就是要让魏潜通风报信,今番韦镇仙和白牛教肯定会来驿馆截杀这些指挥官,咱们正好请君入瓮,打他们一个反伏击!”

    “魏潜会不会来这里,我不太确定,即便他留在衙门里头,也有董尚志师叔坐镇,也不必太过担心,但这次如果姒锦那个小魔女敢来的话,一定不要再放过她,这女人太让人头疼了!”

    杨璟说到此处,不由下意识摸了摸脖颈上的龙鳞,直到此时,他们仍旧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一丝风都吹不得,两人可谓同病相怜,都栽在了姒锦的手里头,今番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这女人了!

    正说话间,宗云陡然站起来,朝杨璟使了个眼色,二人落地无声,来到门前,透过门缝一看,但见得夜色之中出现一高一矮两道声音,正如履薄冰地推开驿馆的柴门,来到了驿馆前面!

    借着驿馆大门前的灯笼,杨璟见得那是一名风韵犹存的妇人,带着一个脸色蜡黄的瘦弱小女孩子,拎着简单的包袱,在迟疑着要不要敲门,看起来想要投宿,却又不敢,那小女孩已经冷得嘴唇发紫,瑟瑟打着抖,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王不留已经假扮成那个老驿丞,见得此状,不由紧张起来,可他忍了忍,终究还是没有出去开门。

    杨璟也是松了一口气,试想一下,这三更半夜的,孤儿寡母走着夜路,竟然能找到驿馆这边来,实在让人生疑,再者,虽然她们身上满是泥水,显然在夜里摔了不少,但妇人却在门口处迟疑,着就更让人生疑了。

    驿馆虽然只接待官员和来往的驿卒,但驿馆也要生活,这出了门的清水衙门,很多时候都会偷偷收留一些过路客,也能赚些油水,所以很多人都知道,实在走投无路了,到驿馆来求住一宿,也是救急之计。

    虽然这妇人不太可能是经常东西行走之人,但驿馆挂着衙门的牌,比任何客栈之类的都要安全,她为何要心生忌惮而没有敲门?

    难道不该像见了救星一般,便是哭求打滚,都要央求驿丞收留母女二人吗?

    便是不为自己想一想,也该为那小女孩子思量思量,夜黑风高的,慢说什么剪径劫道的匪人,若撞见豺狼猛兽,两人可都得尸骨无存的。

    可那妇人拍了拍门,见得无人应答之后,竟然暗叹一声,便带着小女孩离去了!

    这分明是白牛教和韦镇仙派来刺探驿馆的细作!

    王不留乃是走惯了江湖的老人,想的并没有杨璟那么多,也没这般严谨的推测,他只是看着妇人和女孩子,觉得她们不像母女,因为那妇人并非拉着女孩的手,而是按住女孩的肩头!

    那女孩子并非害怕黑夜和寒冷,她的惊恐不安,来源于她身边的妇人,她分明是被挟持着来演戏的!

    若非那妇人的身量与姒锦有太大出入,无论身高还是骨架,都比姒锦更加高大,杨璟和宗云都恨不得将她留下了。

    不过想了一番,杨璟和宗云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似乎让姒锦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这妇人分明是来刺探情况的,如果突然杀出,将她拿下,即便她就是姒锦假扮和伪装的,也会打草惊蛇,因小失大,实在得不偿失。

    所以杨璟和宗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很快平复了心境,如此又陷入了漫长的守株待兔之中。

    好在外头凄风冷雨,倒也能够让人保持清醒,只是宁西军和提刑司的兵马却有些按捺不住,毕竟大家都是肉身凡胎,又不是铁打的身子,在这样的天气下趴一夜,也是够呛的了。

    眼看着四处静悄悄的,仿佛能够听见细雨落地的声音,此时却又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所有人都警觉起来,但见得一群贼人追击着三五个江湖莽汉,相互厮杀着,逼近了驿馆这边来!

    他们在驿馆前面厮斗了一场,是真真刀刀见血,其中一人赶忙到驿馆拍门,王不留既然装扮成驿丞,自然不能开门,只是在门后头顶住,让这些人赶紧离开。

    那拍门的大骂着,很快就被砍倒在地,一旁的同伴赶忙过来拖着逃走,一群人闹哄哄而来,又吵嚷嚷地离开,如同逼真的过场戏一般。

    杨璟和宗云一直盯着,见得那些人留下地上的血迹,也不由感慨万千,这白牛教果真不同凡响,便是为了刺探驿馆虚实,也要动真家伙,也难怪姒锦能够伪装成任何人,却又不会被发现了。

    说起来姒锦便是魏潜和白观音亲手抚养长大的,她那一身伪装的本事,应该就是传承自魏潜,果真是虎父无犬女了。

    这伙厮杀的人刚刚离开不久,远处便传来了闷闷的脚步声,如同一只只蝉在沙沙破土一般,虽然细微,但汇聚到一处,仍旧能够让人感到极度的不安!

    “终于来了!”杨璟和宗云等人也知道,白牛教的人经过试探,见得驿馆如何都不开门,肯定认为驿馆里头有重要的人物,并证实了他们得到的情报,如今是要开始围杀吴克敌等大小官员了!

    杨璟的推测果然没错,虽然魏潜故作随意地问起杨璟的安排,但杨璟并没有向他吐露实情,反而囫囵给他说了个大概,但魏潜却仍旧能够通过杨璟等人秘密离开衙门,而推断出吴克敌等人就藏在驿馆之中,可见魏潜非但掌控着衙门的一草一木,而且心思过人,也不枉杨璟故意泄露消息给他知晓了!

    脚步声越发清晰,四周围已经影影绰绰,看起来将整个驿馆都包围了起来,人数绝不在少数!

    若没有宁西军和提刑司的援兵,便是加上吴克敌陈铸以及大大小小的武官,怕是都不够这些人塞牙缝的了!

    驿馆并不算太大,这些人都穿着皮甲,披着蓑衣,整个人都融入了夜色之中,极难分辨,当他们围住驿馆之时,杨璟等人才看清楚,这些人差不多该有一百来人,个个气息绵长,脚步沉稳,呼吸有力,竟然都是身手不凡的好手!

    此时杨璟和宗云等人加起来也就二十来人,假扮成驿馆的人以及大小官员,见得此状,大家伙儿也不需要再外装,刘汉超将那杆黑布层层缠裹的马槊从布包里头抽出来,与曹卧虎一道,来到了大门处!

    “起!”

    黑夜之中,但听得一声怒吼,杀手们便如同黑夜中分化出来的一道道鬼影,从四面八方跳进了驿馆,身后的杀手也同样源源不断涌了进来!

    “快发信,他们的人太多,咱们支持不了多久!”杨璟也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他们出动了这么多人,而且每一个都是心狠手辣又果决的凶徒!

    虽然他已经身经百战,无论武功还是经验都非常的老道,自信能够全身而退,诸多暗察子弟兄以及徐凤武等人,却未必能够安然无恙!

    这天气太过潮湿,为了防潮,冲天箭用防水油纸包着,塞到了竹筒里头,此时杨璟也不再迟疑,与宗云一道冲出来,便点燃了那冲天箭!

    “咻!”冲天箭划破夜空,而后绽放出火树银花,照耀着驿馆四周,但见得这一百多凶徒人人披着蓑衣,仿佛从一个个从地底钻出来的恶灵,纷纷朝杨璟和宗云这厢冲杀了过来!

    杨璟和宗云身上皮肤被大面积烧伤,好在龙鳞蛊并非夜郎人的石铠,并没有凝结于他们的皮肤表面,而是从皮肤内部生长出来,保护着他们的皮肤,使得烧伤之处能够缓慢生长和愈合。

    虽然孙二娘和鹿白鱼对此信心十足,但杨璟和宗云还是有些担心,生怕用力过猛会撕裂伤口,所以也有些束手束脚的感觉。

    而刘汉超和曹卧虎可都是战将类型的高手,他们的长兵挥洒开来,这些个擅长近身刺杀的杀手们,可是吃够了苦头!

    驿馆内外到处是喊杀之声,尸体很快就横七竖八躺倒在驿馆里头,门窗栏杆尽数被撞烂,里里外外鲜血横流,这雨夜里头的厮杀,静默到让人心寒,就像这群人只是机械地履行着自然淘汰的规则一般冷漠无情!

    而杨璟和宗云则在人群之中不断寻找,他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这些杀手,而是今夜的领队,无论是韦镇仙的人,还是白牛教的人,这个领队都应该极具分量,才是杨璟和宗云真正要抓的猎物!

第三百三十四章 牛刀小试裂甲三五

    人都说我中原天朝地大物博,繁花锦簇,物产万千,不过说得难听一些,这些词汇对于偏安一隅的南宋朝而言,只能是昨日黄花。

    古人说,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可见地理是决定着物产的关键因素,又有人说南船北马,同样是因地而言之。

    这南方水路通畅,多以舟楫往来,本来就缺马,北宋之所以受制于辽和金,很大程度就是因为战马不足,无法组建成规模的骑军,以致于只能以步御骑,在战场上吃了大亏。

    眼下南宋的疆域比北宋还要更小,也更加的靠南,虽然岳飞韩世忠等中兴四将北伐时期,也曾大量增加了骑军的规模,但到了此时南宋末,想要在西南地区见到高头大马,实在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若是北宋时期和南宋早期的西北地区,因为接壤西夏,倒也能够找到些优良的骏马,如今疆域一再收缩,成都府都已经直面吐蕃诸部的侵扰,除了南方矮马和骡子,实在不容易找到战马。

    便是宁西军里头,也就只有二百匹战马,而且只能说良莠不齐,拉出来遛遛也不一定认得是骡子还是马。

    不过今次为了及时赶来矩州,吴克敌还是得到了指挥使大人的应允,还是带来了五十匹战马。

    眼下见得冲天箭起,便一声令下,吴克敌率先领着五十名骑兵,从山坡上冲杀而下!

    身后埋伏着的步卒早就冷得不行,窝缩在泥地里也憋了一肚子怒火,正无处发泄,此时听得命令,怒火冲天,便撒野一般从山坡上冲下来,速度竟然比骑兵慢不了多少!

    而另一面,陈铸所带领的近乎二百官兵,也同样展开了冲锋!

    这些黑衣官兵虽然没有军士的铁血气,但却多了一份威严肃杀,方正规整,步履整齐,战力同样不俗,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其中有三十人竟然手持朴刀,这朴刀可是重器,北宋年间武林人士行走江湖,能带着一柄朴刀,那便是霸气不得了。

    眼下这三十人的朴刀阵,气势比吴克敌那五十骑兵也是不相上下,双方人马都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夜雨之中的清凉驿!

    此时的清凉驿早已陷入了苦战,这些围攻者果是鱼龙混杂,除了韦镇仙的腰刀滕盾蛮兵之外,还有白牛教的壁垒军巨犀甲士,更有刀头舔血的武林人士!

    这二百多人似乎纳了军令状,若不能踏平清凉驿,就自戕谢罪一般,眼下争先恐后死士如归,竟然都是悍不畏死!

    刘汉超和曹卧虎杀得是浑身染血,竟然兴奋地嗷嗷叫着,丝毫没有退缩和怯懦!

    杨璟这厢虽然人数少了些,但无一不是精锐,弟兄们都是出生入死惯了的,要么武艺高强,要么有奇术傍身,要么就是刀剑缝隙里头讨生活的暗察子,凭借着驿馆的掩护,倒也不至于被敌人一冲而散,地上血流成河,尸体遍地,但大部分都是敌人的。

    宗云和杨璟如同隐藏于黑夜之中的黑豹子,一双眸子如觅食捕猎的鹰隼一般,在敌人的阵型之中不断寻找着目标。

    那些个壁垒巨犀甲士战斗力经人,本来就皮糙肉厚,再加上厚实的犀牛皮甲胄,即便没有刀枪不入,也差不离了,众多弟兄们也着实头疼,眼下由刘汉超和曹卧虎两员猛将打头阵,如铜墙铁壁一般挡在前头。

    而宋伯仁和李准则如毒蛇出洞一般,是不是透过缝隙,取走这些甲士的性命,加上风若尘如暴风雨中的雨燕一般,神出鬼没,躲闪腾挪,常常能够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敌人的背后,收割敌人的脑袋!

    正因为有这几个主要战力大发神威,驿馆才没有被立即攻克和踏平,杨璟和宗云也得以分神来寻找敌人之中的贼头!

    这些个高手冲入驿馆之后,很快也就知道大事不妙,因为想象中的那些个大小官员并没有出现,他们却陷入了苦战之中,任是大脑进水小脑养鱼哐当当地响,也都应该看出这是个圈套和陷阱了!

    然而这些人已经视死如归,没有得到命令之前,便是同伴被接连斩杀,他们竟然都死战不退,并渐渐将整个驿馆围起来,而且包围圈越来越小,极度压缩着杨璟等人的躲闪空间,虽然刘汉超等人在前面顶着,但后头徐凤武等人已经背靠背地作战,再没有任何退路!

    杨璟和宗云见得此状,杨璟只能咬了咬牙,朝宗云道:“没办法,只能引蛇出洞了,否则迟早要被围杀殆尽!”

    宗云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之后,杨璟便拖着青铜古刀,冲杀了出来!

    因为杨璟和宗云需要遮蔽身上的龙鳞,所以全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服侍上与众人截然不同,极其好认,而且杨璟的兵刃也太过惹眼,那可是团练使磨耿的兵刃啊!

    所以当杨璟出现在院落之中,刘汉超和曹卧虎顿觉压力大减,因为这些顶尖高手们,纷纷冲向了杨璟!

    由此也可见,杨璟和宗云想要寻找的那个人,应该就在敌人之中!

    因为杨璟和宗云等使了瞒天过海金蝉脱壳的计策,魏潜肯定是不知道他们偷溜到清凉驿来的,还以为杨璟和宗云正留在衙门里头。

    所以这些敌军的既定计划和策略之中,肯定没有针对杨璟,围杀杨璟这一环。

    而此时杨璟一出现,他们就围杀了过来,说明他们之中有人可以临场发号施令,而且此人非但很容易认出杨璟,更清楚杨璟是必杀之人,更知晓已经中了杨璟的埋伏!

    在明知道已经中了杨璟埋伏,再不走就会全军覆没的前提下,此人仍旧想着不惜一切代价,先杀掉杨璟再撤退,也足见此人对杨璟有着多么巨大的仇恨。

    综合上述种种,这人除了姒锦,也就没第二个人了!

    然而杨璟如何搜索,都没有发现可疑的身影,倒是这些壁垒甲士声势骇人,虽然只有三五个人合围,但如排山倒海一般,充满了压迫感,便如同迎面而来的狂暴象群!

    杨璟也是叫苦不迭,但所谓擒贼先擒王,能当诱饵的也只有他,若让宗云出来,试问一个武道宗师杵在那里,谁还有胆子来围杀。

    再者,杨璟想要当那在后的黄雀,还欠了些许火候,因为他没有宗云那种一击必杀的实力!

    虽然宗云已经将三式大摧碑手的精髓都掰开揉碎了喂给杨璟,但这种功夫毕竟不是一蹴而就的,杨璟也没胆量拿出来使唤,只能硬着头皮挥舞了青铜刀来抵挡!

    那巨犀甲士显然也是信心满满,手中巨斧开天辟地一般就劈了下来!

    杨璟举起青铜刀来格挡,没曾想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这些甲士的蛮力,青铜刀竟然经不起劈斩,竟然被巨斧压下来,刀背砸在杨璟的肩头,将杨璟砸得膝盖一软,便半跪了下来!

    那甲士也是力劈华山,见得杨璟一下就被劈矮了半截,心头豪气顿生,整个身子都压了下来!

    那锈迹斑斑的卷口斧刃就架在杨璟的肩头上,青铜刀的刀背几乎要将杨璟的肩头给压碎!

    而此时左右两边的甲士眼看着也要冲过来,杨璟没想到这个诱饵会如此凶险,这些人都是大鱼,一口就要将他这块诱饵给吞入腹中!

    命悬一线,杨璟心无杂念,内力如那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灌注到了右掌之中,趁势往旁边一滚,右手如蛟龙出海,一把扣住那甲士的铜头腰带,太极的招式涌上心头,沉喝一声道:“起!”

    青铜刀一撤,那甲士被惯势往前带了个踉跄,杨璟正好来个顺水推舟,抓住腰带便往前掼了出去!

    那甲士完全被自己的沉重的身子给带了出去,此时杨璟又福至心灵来了一招借力打力,更是用上了大摧碑手,左手按住甲士的后腰,豪气干云地喝道:“去也!”

    甲士只感觉双脚凌空,竟然被杨璟硬生生摔了出去,这一招与宗云在三碗倒里头施展的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那甲士只觉得后腰剧痛,腰椎被震碎一般,滚落在地,泥水四溅,竟然再没能爬起来!

    杨璟没想到顺其自然顺理成章的组合招式,竟然拥有着如此巨大的威力,心头也是狂喜!

    然而他并没有能欢喜多久,因为第二名甲士已经扑杀到他的前头来!

    杨璟吃过了宣花大斧的亏,再也不敢用青铜古刀去硬接,反而利用自己的速度和甲士笨拙的弱点,躲过了大斧,趁热打铁,大摧碑手再度出击,一掌击中那甲士的腹部!

    这一掌本来想要打击甲士的胸膛,可这甲士比杨璟要高大太多,而杨璟想要复制刚才的成功,便将内力都灌注到了右掌之中,注意力自然也就集中在手掌,加上甲士挥舞大斧,调整了姿势,这一掌也就击打在了甲士的腹部!

    杨璟的内力已经如同几十斤火药硬塞在拳头大的铜球里头,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全数灌注到了甲士的体内!

    “开!”

    杨璟一声暴喝,脑子里全是董尚志一掌裂甲的场面,当内力爆炸般喷吐而出之后,那甲士的巨犀皮铠果然嗤啦一声,四分五裂!

    “成功了!”

    杨璟见得自己竟然复制了董尚志的大摧碑手,心头更是喜不自禁!

    他的左手举起青铜古刀,就要将那名甲士斩杀当场!

    然则就在这个时候,杨璟的瞳孔却收缩如针,猛然收刀,将刀刃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因为那甲士的皮铠裂开之后,露出来的并非甲士长满卷毛的胸部,这甲士的肚腹里头,竟然藏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姒锦!”

    那鬼魅一般的黑衣女子双手一缩,往前一窜,身后那“甲士”便如同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哐当当落地,头盔里头竟然空空如也,臂甲和护腕之类的哐当哐当落了一地!

    姒锦手持一柄黑金短刃,如闪电一般窜出来,露出白皙的贝齿,依稀见得两边还有可爱的虎牙!

    她诡异地笑着朝杨璟轻轻吐出一句话:“开开开,开你娘的开啊!”

    话音未落,一道黑色闪电已经朝杨璟的脖颈袭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繁花姒锦这对姐妹,堪称杨璟这辈子见过的最为奇特最让人惊叹却又最让人痛恨的两个人,尤其是姒锦这个十成十的小魔女!

    杨璟和宗云在她手里没少吃亏,此时身上裹得严严实实,身上全是龙鳞蛊,每到夜深人静就要忍受奇痒,都是拜这小魔女所赐!

    这上一次的亏还没消化完,杨璟竟然又要上当了!

    他本来就像充当诱饵,将姒锦给引诱出来,没想到这魔女竟然会是这样一种出场方式!

    杨璟已经知道她擅长伪装,所以与宗云一直关注着战场,心想着她可以改变面容和装束,但绝不可能削骨斩腿,身高应该不会变化太大,身材娇小,就是找到她的关键所在!

    然而姒锦再次出人意料,今番竟然躲在了一具铠甲里头!

    她的脚上还绑着半截高跷,手腕上绑着两条红锦,想来是通过高跷来增加身高,而利用红锦绑缚大斧!

    这也难免太过骇人听闻,虽然理论上办得到,但需要极高的平衡感和柔韧性,而且想要利用一个空壳来伪装一名甲士,威势还不能弱三分,这就很考验人了。

    也该杨璟上当,早先被三五名甲士联手,压迫得如临大敌,而施展太极和三式大摧碑手成功,又让杨璟得意洋洋,放松了警惕,根本就注意到这个甲士有问题!

    杨璟甚至在怀疑,第一个甲士之所以如此容易被他打倒,说不定就是姒锦特意交代过,以此来麻痹杨璟!

    而且当杨璟裂甲之后,那种大功告成的成就感,会让杨璟瞬间丧失警觉,姒锦正是抓住了这一瞬间,朝杨璟刺出了必杀的一刀!

    这世上能人很多,不怕别人天赋比你好,就怕别人天赋比你好,却还要比你更努力!

    姒锦的伪装技艺已经堪称出神入化,为了刺杀杨璟却仍旧利用甲士来迷惑杨璟,甚至不惜牺牲一个甲士来让杨璟放松警惕!

    这也让杨璟不由想起风若尘曾经跟他说过的一句话,死士和刺客的每一次刺杀,都必须经过长期的观察,知根知底,知己知彼,而且需要很长的准备时间,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影响,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才能真正下手。

    从目今看来,姒锦非但是个出神入化的伪装者,更是一个成熟稳重到让人心惊胆战的刺杀者!

    她的功夫和技艺已经让人望尘莫及,而杨璟身上的烧伤还未痊愈,便是如此悬殊的实力对比下,为了一击必杀,她仍旧给杨璟设置了迷障,让杨璟放松警惕!

    抛开个人恩怨不提,姒锦今次的刺杀,这种专业和敬业的精神,确确实实让人心生敬意!

    不过杨璟可没有心思赞赏自己的对手和死敌,因为虽然他及时抽刀回防,但还差了一步,命都快没了,可就不要再风度翩翩地夸对手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姒锦心里已经笃定了杨璟必死的下场,如果这样都杀不了杨璟,那真真是老天不开眼了!

    然而眼看着短刃就要刺入杨璟的咽喉,后者却硬生生跳了一下!

    是的!杨璟已经回防不及,他只能跳了一下!

    这么一跳,那短刃便刺中了他的胸口!然而刀尖却像刺入了柔韧的厚牛皮一般,竟然无法再入肉半寸!

    杨璟眉头一皱,而后闪电出手,一把扣住姒锦的手腕,嘿嘿笑道:“让你失望了,圣女殿下!”

    姒锦猛然睁眼,但见得杨璟胸前的衣物已经被刺破,却露出了内衬的皮甲!

    “早知道你这奸诈小人会耍诈!”姒锦经历了短暂的惊讶之后,很快就恢复过来,往杨璟怀里一钻,反扭杨璟右手腕,杨璟只能丢掉青铜古刀,用左手环住姒脖颈,膝盖死死抵住她的翘臀,这才避免整条右臂被这魔女给拧下来的危险!

    杨璟虽然不算健硕,但身材也高挑,姒锦则与繁花一般无二,都是娇小玲珑的小女孩子身材,然则她突然爆发出来的力道却又强大到诡异,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她也是刺客型的高手,懂得近身技击并不奇怪,而杨璟早已推测出来,魏潜应该是既不修炼内功又不打熬身骨的体术强者,姒锦又是圣教主和圣母亲手抚养成人,连伪装和潜伏的本事都学到了,继承魏潜的体术也是顺理成章。

    此时她与杨璟扭在一处,二人如同发狂的两条蛇一般,相互纠缠着,虽然看似软绵绵的在扭打,但只有他们两人才能体会到其中的惊心动魄!

    姒锦毕竟在力量上吃了大亏,与杨璟交手几个回合,都被杨璟死死拿住,根本无法挣脱杨璟的扣锁擒拿,此时她也急了,当即朝身后的甲士道:“快砍死他!”

    剩下三名甲士本来就与姒锦一道围杀杨璟,见得姒锦动手,未免误伤,也就在外围阻拦杨璟的救兵,此时收到命令,便围了上来,纷纷寻找机会,想要将杨璟砍成十七八段!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鬼魅一般闪现出来,手中一抹银色寒芒如流光般划过,三名甲士当即就倒下了一名!

    宗云也没想到姒锦会如此小心谨慎,竟然暗藏在一具空甲里头,伪装成甲士来接近杨璟,当她朝杨璟刺出必杀那一剑之时,宗云是吓得魂不附体的,因为连他都不知道杨璟还穿了内甲!

    若非杨璟坚持着一贯以来的小心谨慎,今遭怕是早已死在姒锦的刀下了!

    姒锦出现的那一刻,宗云便从暗处现身,杨璟和姒锦呼吸间交手十数回合,贴身缠斗在一处,宗云同样想要趁机拿下姒锦。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姒锦到底还是先下手为强,为了保护杨璟,宗云不得不先解决这三名壁垒甲士。

    他的神符剑抹过一道寒芒,当场就将一名甲士的脖颈割开,那硕大的头颅和沉重的头盔往旁边一歪,如同掰馒头一般将脖颈的剑痕掰开,血柱兹兹地喷得老高!

    另外两名甲士还未反应过来,宗云已经施展三式大摧碑手,贴身一靠,大摧碑手和太极的野马分鬃融会贯通,那两个甲士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击飞了出去!

    宗云在武道上的悟性比杨璟要高太多,本身又有着极其深厚的基础,还是武道宗师,自然从杨璟的身上看到了融合武技的强大威力,此时由他施展出来,可就比杨璟要强大好几个层次了!

    姒锦刚刚才开口求助,没想到话音还没落地,帮手已经被宗云解决掉了,往四处扫视了一圈,二百多人虽然全都攻陷了驿馆,但地上的尸体都是他们的人,杨璟这边只是出现了不大的伤情,被杀死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这就让姒锦感到非常的惊诧和愤怒了!

    虽然她知道杨璟身边都是奇人异士,也都各怀本事,便是不懂武功的孙二娘,都有超凡绝尘的蛊术和毒术傍身,王不留虽然年老体迈,但却是下九流的顶尖人物,打硬仗不行,但逃命装死却是一绝!

    眼看着院子和驿馆里头乱哄哄都是自己人,可却又没人能来帮自己一把,姒锦也是低估了杨璟,没想到杨璟的相扑技艺从所未见,简单直接却又有效之极!

    而且杨璟这色胚毫不顾忌男女之防,猴子摘桃黑虎摸心之类的下三滥招数都敢用在她这个花骨朵儿般的少女身上,真真让人气又气不死,打又打不过!

    偏偏这个时候,宗云又杀了出来,而且还技惊四座,接连震飞三名甲士!

    若说先前那名甲士被杨璟打飞,是她姒锦故意设局,迷惑和麻痹杨璟,那名此时宗云可是货真价实的武道宗师啊!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遭打头浪,姒锦这厢已经左支右绌,不知该如何应对宗云,此时驿馆外却异象横生,一支骑军率先冲了进来,竟然将驿馆的土墙直接撞开!

    她带来的高手如同罐头里的鱼一般拥挤在院子和驿馆里头,周旋腾挪都困难,又被刘汉超和曹卧虎等人死死拖住。

    此时骑军虽然只有五十人,但人人拖着大枪,这些个战马口衔枚,蹄裹布,又遮挡了眼睛,显然是有备而来,难怪早先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莫看这些战马不算高大,南方矮马的耐力和负重可是出了名的坚韧!

    北方的高头大马是用来驰骋草原的,而南方的矮马则是用来驮重物走山道的!

    矮壮的战马汹涌进来,当即就冲撞开一条血路,马背上的骑士长枪如林,四面八方激刺而出,周遭的敌人纷纷倒地!

    姒锦的杀手们也是惊骇到了极点,且不说他们不知道这支骑军是如何从天而降的,单说骑军竟然撞入院落和驿馆来厮杀,这就足以让人匪夷所思了!

    若是往常,这骑军冲锋那瞬间,杀伤确实可观,但陷入如此逼仄的地形之后,会很快陷入包围,掉头都困难,只能在马背上当靶子罢了。

    可这支骑军仿佛早就计算好了一般,驿馆的土墙本来就腐朽不堪,经受了连绵阴雨之后,更是脆弱不堪,白牛教的人可不就是从围墙直接撞进来的么!

    这支骑军显然也早有算计,他们从东北方向撞进来,而后余势未减,践踏出一条血路,竟然又撞开对面的围墙,将整个驿馆院落给穿透贯通了!

    前面几匹浑身披甲的战马和骑士颇有“铁浮屠”重骑军的英姿,这些个矮壮的南方驮马,果真能扛!

    而随后涌进来的都是轻骑,进来就是一波箭雨,呼啸而过,直刀长剑又收走一波人头!

    眼见得这五十骑兵呼啸而过,竟然一下就杀死了六十余人!

    姒锦心头滴血,见得己方杀手已经人心惶惶,也是心急如焚,又要面对杨璟的纠缠和宗云的刺杀,她便是分身也乏术啊!

    谁能想到这噩梦还未结束,这骑军刚过去不久,从缺口处又涌进几十个双手拖着朴刀的官兵,竟然是朴刀阵!

    姒锦终于心如死灰,彻底放弃了战场,眼看着宗云的神符剑在她的瞳孔之中越变越大,姒锦双手已经被杨璟缠住,想要击发毒药包都无法做到,她陷入了绝望之中...

    然而就在此时,地面上一具被战马践踏得血肉模糊的“尸体”,竟突然弹起来,捡起姒锦的短刃,便刺向了宗云的后心!

第三百三十六章 超凡脱俗一教之主

    人常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又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可见每个人其实都会在意自己的容颜和装饰。

    而装饰能够提升或者改变一个人的气质,这也是毋庸置疑的,所以伪装者们常常利用易容之术来改变自己的外貌,以达到欺骗别人的目的。

    但在魏潜看来,真正高明的伪装者,重要的并非改变容貌或者装饰,所谓相由心生,应该改变的,是由内而外,从骨子里变成另一个人,连自己都骗得过去,才能真正骗得过别人!

    虽然他的易容术已经堪称出神入化,但他却很少改头换面,他的体内仿佛住着无数个灵魂,想要伪装成什么样子,就切换成什么样的灵魂。

    如此才能够坦然地走在大街小巷,而不需要心虚地担忧别人会看穿妆容上的破绽。

    在这一层面来看,魏潜要比擅长易容的姒锦,要高出整整一个层次,这不是技术问题,而是境界的问题!

    当他察觉到杨璟的意图之后,他便在衙门探查了一番,看似无意,实则早已掌握了杨璟的计划!

    知道杨璟竟然将吴克敌和陈铸等大小官员截留在清凉驿,魏潜也是暗自庆幸,也亏得自己在林文忠的死上做了手脚和文章,如愿得到了杨璟的信任,否则还真要被杨璟蒙在鼓里。

    于是他便派人通知了韦镇仙,让他安排人手到清凉驿来围杀这些大大小小的武官。

    当杨璟等人偷偷从衙门离开之时,他也从容地走出了衙门,虽然他仍旧穿着自己的衣服,但他全然没有受伤的姿态,更没有往日里唯唯诺诺的窝囊样子。

    他就这么堂而皇之走出衙门,直到离开了衙门之后,还听得身后那些个捕快在面面相觑地嘀咕着:“刚才走出去的是谁?”

    他直到姒锦一定不会放过杨璟,因为圣母白观音也不会轻易放过杨璟,韦镇仙想要成就大事,更不可能放过杨璟!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已经吃够了低估杨璟所带来的那些苦头,他们终于开始正视甚至重视杨璟,将杨璟列为必杀的第一人选。

    魏潜对姒锦有着绝对的信心,就如同他对繁花也有着绝对的信心一般,他本不该担心姒锦的生死安危。

    甚至于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杨璟是个诱饵,但他并没有阻止姒锦去刺杀杨璟,因为只有姒锦咬了杨璟这块饵,他才能将姒锦当成饵,引出背后的宗云!

    人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他魏潜却要做树下那个猎人,在黄雀吃螳螂之时,用弹弓将黄雀给打下来!

    当吴克敌和陈铸的兵马冲杀进来之时,魏潜与姒锦一般,同样震惊又愤怒,他也没想到杨璟竟然计中有计,诈中有诈!

    他知道败局已定,如果想要逃生,他完全可以很从容的离开,他能够将姒锦当成棋子和诱饵,是因为他对姒锦有着绝对的自信,认为姒锦不会轻易死去。

    直到杨璟突然展现出来的强大力量,那从所未见却又充满了道家奥义的太极招式以及董尚志真人自创的三式大摧碑手出现之后,魏潜终于没再打算离开。

    因为他终于知道,杨璟和宗云在短短的时间之内,竟然已经跻身到了一流高手的行列!

    白牛教的信徒遍布全国各地,他们从不缺情报来源,甚至于连杨璟是鹿老爷子收养的汉家郎,乃至于杨璟未被收养前,到底有些什么样的身世,他都已经着人调查得一清二楚。

    但杨璟此时展现出来的战斗力,与情报上的描述实在差太多太多,他终于意识到,一旦自己孤身离开,姒锦很有可能将要永远留在这里!

    所以他打消了逃走的念头,他慢慢地躺下,就像在自己的房间睡觉一般,而后从旁边的尸体上沾了血迹,往自己脸上身上涂抹,就好像女子们睡觉前,用蜂蜜之类的东西保养自己的容颜一般。

    而后他将旁边的尸体拉过来,盖在自己的身上,就好像盖着被子一样。

    他堂而皇之地坐着这些事情,可竟然没有人注意到他,就好像他只是个必死之人,已经没有了任何存在的价值一般。

    当他躺在尸体下面之后,那块地方的生气和生机仿佛一下子全被抽走了,那块地方除了尸体,便再无他物,绝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一般。

    即便在宗云刺杀姒锦的关键时刻,他仍旧像装死之时那样,理所当然地站起来,捡起姒锦的短刃,刺向宗云的后心,就如同无形无臭的阴魂!

    若换成别个,或许早就被他刺死了,可惜他要刺杀的是宗云!

    宗云放弃了刺杀姒锦,选择反手一剑,精准地挑中那那柄短刃,就好像他脑后长眼一般!

    魏潜见得此状,不由眉头紧皱,因为他自信没人能够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宗云却举重若轻,轻描淡写地接下他的刺杀,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那就是杨璟和宗云已经猜到他会来驿馆,而且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出现!

    甚至于他心里冒出一个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想法来,或许宗云刺杀姒锦,只不过是为了将他魏潜引出来罢了!

    魏潜往后退了两步,避过宗云一剑,朝杨璟那边看了一眼,但见得杨璟已经制服了姒锦,似乎察觉到魏潜的眸光,杨璟扭过头来,竟然朝他嘿嘿一笑,还颇有风度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从杨璟这个目光,魏潜已经看得出来,自己千算万算,终究还是被杨璟和宗云逼了出来!

    他看着杨璟,突然觉得这个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实在太可怕了!

    宗云一抹神符剑,朝魏潜说道:“没想到啊,堂堂圣教主,竟然扮尸体,扮知州,就是不知道这次扮高手能不能成功了...”

    魏潜将目光收了回来,因为杨璟的双脚夹住姒锦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脖颈,紧紧抱着她,使得她因为窒息而晕了过去,今遭是如何都走不了了。

    他将手中的短刃轻轻塞进小鹿皮靴筒里头,而后朝宗云笑了笑道:“小真人过奖了,皮囊而已,何足挂齿,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魏潜此言一出,倒想个市井街头的老混混,哪里有半分白牛教圣教主的气度。

    “如此说来,圣教主是吃了不少苦咯?”

    魏潜摊了摊手,苦笑一声道:“没法子,养家糊口毕竟不容易,更何况要养活白牛教几十万信徒呢...”

    今次他又像个叨叨絮絮在诉苦的起早贪黑小商贩一般,与他交谈,就好像他时刻都在变幻着自己的灵魂,像个善变的狐狸。

    但也正是因此,宗云才更加的警惕,并非因为他觉得魏潜危险,而是他的身体在发自本能地抗拒,想要远离这个人!

    宗云的内心此时有着一个让他感到非常可怕的念头,就好像站在自己对面的,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个躯壳,这个躯壳里头住着成千上百的鬼魂,或者神仙的念头!

    这种发现就无异于突然有一天,你会想到,这世上所有世人所膜拜的神祗,都是鬼在假扮的一样,彻底颠覆了你的观念!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野兽,也不是鬼魂,而是人,比人更可怕的是什么?

    不是人,比人更可怕!

    魏潜给宗云的便是这样的感觉,这个男人已经超越了凡人的范畴,无论他是装神弄鬼,还是真的只剩下一具躯壳,随时能够听填进不同的灵魂,亦或是他的人格分裂成了无数个角色,都足以让人感到害怕!

    这种感觉就类似于一个三岁的小孩,他对你没有任何的威胁性,但他突然做出大人才懂得做的事情,做出一些超乎他年纪的事情,你就会觉得很可怕。

    将这种效果放大一些,魏潜只是个凡人之躯,但他却做到了神鬼才能做到的事情,那就是随意变换自己的灵魂!

    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只能靠感觉,也正是宗云这种将内功心境都修炼到了巅峰的武道宗师,对这种天人感应会更加的灵敏,也就更容易察觉到这种变化!

    可以说魏潜虽然没有修炼内功,也没有打熬身体,或许他的体术赢不了杨璟,但面对宗云这样的大宗师,他的赢面却更大!

    这天底下终归是一物降一物,魏潜永远也无法达到武道宗师的境界,但他抛弃了这所有的一切,却只为了练就一身,杀死宗师的本事!

    这听起来有些矛盾,但宗云却着着实实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险!

    魏潜一步步走过来,而后朝他说道:“你们杀了这些人也没用,韦镇仙已经占领矩州,城头易帜,你们都成了丧家的狗。”

    宗云很想鼓起勇气朝他刺出一剑,却鬼使神差地想要回答他的问题!

    “城是死的,人是活的,得了城,不一定就能称王称霸,得民心才得天下。”

    面对宗云的回答,魏潜只是轻笑,就像一个老夫子在教育自己的弟子一般道。

    “世道惨淡不公,皇帝昏庸无能,朝廷黑暗**,民间怨声载道,百姓苦不堪言,我圣教尽德天下民心,韦镇仙乃白蛮大土司,众望所归,人心就捏在咱们手里,试问成王败寇都是谁?”

    宗云对此竟然无法反驳,仿佛魏潜所言便是真理一般,虽然他明知道魏潜是敌人,却仍旧控制不住生出崇敬来!

    “他在对我使用迷惑幻术吗...”宗云猛咬舌尖,运转金关玉锁内功心法,一时间道心通明,神智激灵,可四周场景仍旧没有丝毫变化,根本就没有一丝被迷惑的迹象!

    魏潜见得此状,朝宗云道:“你输了。”

    宗云猛然提剑,往前一抖,朝魏潜道:“一派胡言!”

    魏潜洒然一笑道:“我只说你输了,并非说你输给了我,你是输给了自己,输给了你的疑惑和恐惧,这是与生俱来的,无法消除的,所以很多人生来就是失败者,当你怀疑自己中了我的幻术那一刻开始,你就输给了自己,因为你已经再没有了一往无前的必胜之心。”

    宗云心头一颤,却咬紧了牙关,朝魏潜暴喝道:“看我赢给你看!”

    魏潜呵呵笑着:“我又不是你的教主,为何要赢给我看?看来并非执迷不悟,还是有得救的,还是收手吧。”

    魏潜如此说着,然而宗云已经刺出了最强的一剑!

    魏潜面对这一剑,口中喃喃自语道:“知道为何这么多人愿意誓死追随我么?因为我会教他们如何用最卑微最弱小的力量,打败比自己强大千倍万倍的对手!”

第三百三十七章 武道宗师也有弱点

    宗云自小孤苦,是师父王道明将他养育成人,并授之以道,传神功以自强,修身心而逍遥,成为南无派乃至整个全真道诸多分宗里头的俊彦翘楚,非但内功深厚轻功了得,剑术更是无双。

    也正是因此,法名张本灵的宗云,才得到了王重阳祖师爷传给谭处端祖师的神符剑,堪称南无派年轻一辈最正统的继承人。

    虽然对自己的剑术有着绝对的自信,但面对魏潜这样的白牛教圣教主,宗云仅仅与之交谈了几句,便被对方撼动了道心,引出了暴戾之性,心神出现波动,莫名烦躁和狂暴,以宗云的道行,这是很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正是因为魏潜给人的诡异而强大的感觉,才使得宗云一出手就是最强绝学,传自于王重阳祖师自创的无双剑招,卸甲!

    这卸甲剑法乃是全真道秘术,据说王重阳祖师爷一剑开天门,飞升南天穹,组多巨灵神将前来阻拦,重阳祖师便揽诸天云霞为剑,一剑卸甲九千六,天兵神将尽皆辟易!

    当然了,这些传说太过飘渺,信则有不信则无,完全因人而异,不信的话也就一笑置之,权当茶余饭后的神鬼志怪,若真是信了,便以此磨砺道心,指不定能够得到一番感悟,全看个人福缘和修行。

    不过全真道却真真切切传下来一门重阳祖师爷的无上剑术,便真叫做卸甲剑法,代代相传,也成为了宗云的最强绝学,与金关玉锁一同,成为宗云一外一内,一攻一防的两种绝学。

    宗云一剑刺出,魏潜根本就无法抵挡,事实上他也并未抵挡!

    当剑刃抵住他的左心窝之时,宗云终究还是控住了剑势,那神符剑如同不甘心被拉住缰绳的狂暴野马,兀自颤鸣不已!

    “为何不躲!”

    神符剑急速震颤,虽然堪堪抵住魏潜的左心窝,然而锋利的剑刃似乎外放着无形的剑气,竟然将魏潜的衣服绞烂,露出了他那结实的胸膛!

    魏潜似乎早已料到宗云不会杀他,低头看了看神符宝剑,而后叩指一弹,宝剑发出叮铃脆响,魏潜却阴测测地朝宗云诡笑道。

    “你又输了,在我面前,你便是武道宗师又如何?真有胆色,便一剑刺死我吧。”

    “我张本灵杀的人还少么!”宗云有些恼怒地低喝道,剑尖再进半寸,魏潜竟然仍旧没有后退和躲避!

    “你杀的人确实不少,但却从未杀过无辜之人,但凡你杀的人,都是该死之人,说到底,你还是太软弱,你可知道是什么让你变得软弱?”

    “是善念,是那可笑又可悲的善念,你明知道我是白牛教的圣教主,明知道我并非无辜之人,却自认为比本座要强大,将本座视为弱者,不愿杀死手无寸铁的弱者,想要堂堂正正与我对决,你那可笑的善念,便是让你变得软弱的东西!”

    “当初你进入白牛教之时,本座并未召见你,却让白观音给你送了一句话,你可还记得?”

    宗云被魏潜如此一说,剑势顿时弱了三分,虽然很想将剑刃继续刺进去,却如何都下不去手了!

    他努力不去回想,但脑海之中却禁不住浮现出他进入白牛教之时,白观音送给他的那句话。

    “不要憎恨或者怜悯你的敌人,更不要对敌人产生任何的情思,那会影响你的判断力,更不要试图了解你的敌人,你只需要,打败他,杀死他,然后孤独地活下去!”

    这句话就如同阴魂不散一般冒出来,宗云却见得魏潜的嘴唇在轻轻开合,就好像他能够看到宗云脑海中的思想,就仿佛他口中所说的,正是宗云脑海里浮现出来的这些话!

    宗云早就听杨璟说过,魏潜是极其高强的体术者,他曾经在杨璟手里头吃过亏,他也知道体术者并非弱者,如今自己的道心轻易被魏潜撼动,再这么继续下去,势必会陷入生死危及之中!

    他终于明白,为何无论孙二娘还是天香圣女,亦或是姒锦这样的女魔头,都这般精通于蛊惑人心,因为魏潜这位圣教主,才是蛊惑人心的老祖宗!

    任他宗云静心修炼这么多年,却仍旧无法抵挡他的言语干扰,更何况其他人!

    此时刘汉超等人以及随后赶到的吴克敌陈铸的人马,已经开始四处掩杀和围捕韦镇仙的这些杀手,如果自己不能当机立断,魏潜便仍旧还有逃跑的机会!

    宗云还在迟疑之时,魏潜继续开口道:“终于想起我曾经告诫你的话了吧?动手吧,再不动手,我可就要动手了!”

    魏潜此言一出,整个人气质为之一变,仿佛又一尊远古杀神从他体内复苏过来一般,宗云后背的寒毛竟然不由自主全部都竖了起来,就像遭遇了天敌的猫!

    宗云心头升涌死亡的恐惧,终于摒弃了心中所有的执念,内力灌注神符剑中,噗嗤刺入魏潜的胸膛!

    “恭喜你,终于丢掉了最后一丝善念,成为了最强者,哈哈哈!”魏潜胸膛的肌肉紧缩,死死卡住神符剑,只有少量的鲜血顺着细窄的血槽流出来,而他却全无痛觉一般,痛痛快快地大笑起来,仿佛他又收下了一名信徒的灵魂!

    “接下来,轮到本座了!”魏潜话音未落,一把握住神符剑,鲜血割破手掌,他却毫不在意,一拳砸向宗云的面门!

    宗云想要抽出神符剑,那剑刃却如同焊接在了铜墙铁壁上一般,根本无法拔出半寸,宗云又不愿撒手,便只好一掌迎向了那只拳头!

    魏潜的拳风呼呼扑面,如冰刀子一般刮在脸上,却并无气劲,只是单纯的力量!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动静,他的拳头仿佛只是轻轻抵在了宗云的手掌上,然而宗云却感到手臂一麻,骨头几乎都要被震碎,一股无形的力量更是如怒海狂潮一般冲击着他的身躯!

    “呔!”

    宗云暴喝一声,内力尽出,死死挡住那只拳头,他甚至感觉自己的骨头就如同老朽的木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正在喀喀直响,随时有崩碎的可能!

    “撒手!”魏潜大喝一声,如平地惊雷,震彻人心,拳头却再度砸了过来!

    宗云想要抬手阻挡,手臂却全都麻木,掌心穴位似乎被封起来了一般,整个手臂酸麻得没剩下一丝力气!

    “啵!”

    拳头狠狠砸在宗云的额头上,终于感觉脖颈都要断了,可他却如同硬着狂风前行一般,仍旧不愿后仰半分,但他的右手却终于松开了神符剑!

    “哗!”

    宗云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双脚在地上滑出五六步之远,额头上鲜血迸流,除了一双眸子仍旧闪烁着精光,脸上全都是温热的鲜血!

    魏潜轻轻将神符剑拔出来,摸了摸胸膛的剑孔,他竟然能够控制肌肉,肌肉收缩,伤口封闭,竟然止血了!

    宗云分明刺了进去,也肯定刺中了心脏的位置,可魏潜竟然傲立不倒,难道他真的如传说中那般,练就了不死之身么!

    额头的受伤,反而让宗云冷静下来,他不再受到心中杂念的干扰和纠缠,双臂往下一震,内力催吐,黑色道袍无风自起,如张牙舞爪的黑影一般乱舞!

    “踏踏踏!”

    宗云快步而上,魏潜将神符剑投掷过来,人随剑走,速度竟然与飞剑不相上下!

    宗云袖袍一卷,将神符剑拂开,左脚哗啦急停,右掌一拧,收拢内力,而后拍在了魏潜的脑门上!

    魏潜仍旧没有躲避,他的拳头再度砸在了宗云的额头上!

    两人就如同极速相撞的钢珠,一触即分,宗云的头上鲜血飞溅,魏潜的额头也裂开一道口子,然而他刚刚倒退出去,便如同反弹的炮弹一般再度冲过来,拳头仍旧砸在宗云同样的位置上!

    他就如同移山的愚公,死守着一个目标,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一定要将宗云的脑袋砸烂一般!

    宗云没想到魏潜那平凡无奇的身躯里头,竟然蕴含着如此磅礴的力量,本想利用太极拳和金关玉锁,躲避他的拳头,用技巧取胜。

    但他的脑子里却涌出适才那句话来,他决不能退缩,一旦气势落了下风,便相当于输给了魏潜!

    于是他再度出掌,在掌击魏潜额头的同时,又被魏潜的拳头击退,两人互换拳掌,就好像比拼的不是功夫,而是比谁的头更硬,谁更耐打,谁的命更长!

    “嘭!”

    又一轮相撞,宗云虽然头痛欲裂,鲜血早已污染了视界,但他运起金关玉锁的内功,暂时封闭了神识,使自己无法昏迷,硬生生死撑着!

    按说魏潜没有内功,头上也早已鲜血模糊,应该早就倒下了,可此人却仍旧保持着亢奋到诡异的笑容,每一次都主动地进攻,就好像永远不知疲倦,不畏疼痛,更不会死去的战争机器一般!

    宗云没有了后顾之忧,心中只有一个执念,那就是跟他拼到最后!

    当他再度往前之时,却见得一道身影从旁边冲过来,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笨蛋!以彼之短御敌之长!这种苦活,还是让我来好了。”

    宗云一看,竟然是将姒锦丢在地上,赶过来助阵的杨璟!

    他早听杨璟说过,虽然魏潜修炼的是体术,并不懂得内功,也不打熬身体,但这种人十几年如一日地修炼同一种技艺,这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凡能够坚持到最后,能够做到极致,都能超凡入圣!

    一辈子煮茶的,多花些心思,甚至只知道埋头苦干,都能够成为茶圣,有心思煮一辈子饭,也能够成为煮饭界的扛把子,便是扫地一辈子,也能扫出个名堂来。

    魏潜大半辈子都在修炼体术,或许他的体术不是最强,但他还有洞察人心的强大精神力,气势上的压迫,才是他取胜的关键!

    然而这种气势上的压制,对灵魂重生,早已看透世事,又有着后世经验,而且深谙心理学,自己心理素质也超乎常人的杨璟而言,根本就不是什么压力!

    再者,宗云所有的压迫力,都来自于魏潜被刺心脏却能不死,潜意识里已经将魏潜当成了不死之身,所以才没有了求胜之心。

    然而杨璟却看透了这一点,也正是这一点,让杨璟生出无比的自信,让他笃定自己一定能够打败魏潜!

第三百三十八章 看似凶猛实则攻心

    宗云乃是王道明的高徒,而且还是如今唯一的传人,骨子里头有着道家的高傲,虽然孑然一人,人生中遭遇过不少困苦,但在武道一途上,他是高开高走,一路顺风顺水。

    虽然他明知道自己走得太顺未必是好事,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预料到自己必定会在武道之上遇到些许挫折甚至是大劫,也只有这样,才能磨砺武道之心,让自己继续往上攀爬。

    可他如何都没有想到,沾染自己的道心,挫败自己的锐气的,竟然是魏潜,这个看起来平凡无奇,但处处透着非人的神秘气质的男人!

    当他下定决心,让魏潜引出自己内心的阴暗与邪恶,刺出那一剑之后,他并未感受到胜利的喜悦,而是一种对自我堕落的懊悔。

    而当他刺入魏潜左胸,满以为会将他一击毙命之时,魏潜却仍旧活蹦乱跳,甚至还将他打得头破血流。

    他堂堂一个武道宗师,竟然被一个不要命的耍横捣子,打成了猪头三,可自己却还是要一根筋跟他硬碰硬。

    从根本上来说,他在武道上并未输给魏潜,是他的心,输给了魏潜的气势,或者说是他自己输给了自己,而魏潜只不过是那个挑唆宗云与内心那个自我拼杀的人罢了。

    他知道自己即便继续打下去,即便打赢了魏潜,也无法得到胜利的那种快感,因为魏潜已经在他的心里,种下了失败的心魔。

    杨璟说魏潜是体术宗师,这一点并没有猜错,但宗云知道,与体术相比,这个魏潜最强大的,还是攻心之术!

    若是往常,杨璟为自己挺身而出之时,宗云会很恼火,因为杨璟的武功不如他,他并不需要杨璟的帮助,反而会觉得杨璟太小看他。

    但这一次,杨璟的出现,却让宗云感到如蒙大赦,他竟然松了一口气!

    由此他也看出了自己的症结所在,但找到问题跟能否解决问题,却是两码事,有些问题你明明知道,却如何都解决不了。

    这种大松一口气的释然,就是他失去的必胜之心最好的证明,他本想拒绝,但最终却被杨璟的眼神逼退了下去。

    “放心,我会打败他的。”杨璟似乎察觉到了宗云的想法,朝他点了点头,将腰间的束带取了下来,缠在了右掌之上,半截如蛇般缠绕着右臂,半截随意散落着。

    杨璟不再看宗云,而是转向了魏潜。

    魏潜能够只专注于体术,说明他的体术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而他杨璟虽然也练了几年散打搏击和擒拿格斗,如今金关玉锁又踏入二重境,对太极拳也有了更深的领悟,还学会了三式大摧碑手,按说算是内外兼修,小有所成了。

    但杨璟知道,自己或许还真未必能够打败魏潜,起码在武道上而言。

    可杨璟也同样明白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他与魏潜或许并非同一类人,即便自己心理素质再强韧,对心理知识再熟悉,也只限于理论层面,说和做,永远是两码事。

    所以杨璟其实并没有把握能够战胜魏潜,无论是武道上,还是攻心的层面。

    但杨璟知道,他或许不能战胜魏潜,甚至会因此陷入生死危机当中,而这,正正是杨璟想要的那种优势!

    只有自己陷入生死危机之中,才能够唤醒宗云守护同伴的那种决心,才能够让他驱散心魔,重新成为那个战无不胜的武道宗师!

    杨璟的挺身而出,或许根本无法打败魏潜,或许只是给魏潜送菜,但他却能够将宗云挽救回来,只要宗云恢复了心境,他们就是不败的神话!

    而如果杨璟不这么做,任由宗云在心魔与魏潜的内外夹击之下,宗云的心境受损,今生还有没有可能踏入武道宗师的境界,还是两说之事。

    人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却又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武道宗师到底是个什么标准,到底多么强大才能够格被成为武道宗师,便是资格最老的老江湖,也只能说个大概。

    其实更接近的判断标准,是心境上的变化,武道宗师的心境比寻常武夫都要高远。

    所谓武道,不过是以武入道,这个道并非道教的道,而是一种境界,一种超越了武学的更高级的境界。

    能不能成为武道宗师,要看的不是你的武有多高,而是要看你的道有多高。

    这就是宗师与寻常武夫的区别所在。

    宗云此时的心境受损,不断被心魔刺激和困扰,因为魏潜的不断挑拨和攻心,他已经由悟道又退回到了考量武功高下的层面。

    所以杨璟要让他激发出内心的那种气概,要让宗云重回道的层次,重回属于宗师的心境!

    杨璟的目的很明确,这也意味着,他与魏潜的战斗,胜负并非关键,能不能激发宗云,能不能将宗云的境界拉回来,才是真正的关键!

    正因为目的很明确,正因为自己挺身而出的作用就是陷入生死危机,杨璟也就没有什么顾虑,更不会有什么心魔,也更不需要保存实力!

    “杨璟,你太高估自己了,你总以为别人不会看穿你,总以为自己站在人间的上空,俯瞰着这个世间,虽然你看着恭谦,但其实你比所有人都要高傲。”

    魏潜直勾勾的盯着杨璟,他这番话真真是说到了杨璟的心坎里,仿佛他真的看穿了杨璟最大的秘密,知道杨璟只是这个时空的游客,而非土著生人一般。

    但他的言语显然无法撼动杨璟的心境,因为杨璟是个无神论者,除非这魏潜体内真的住着千百个不一样的灵魂,而且他的灵魂能够出鞘,才有可能知道杨璟的灵魂与身体原本并非属于同一个人。

    不过魏潜显然是无法看到这一点的,因为杨璟坚信,他只不过是个脑子精明,善于花言巧语,善于诱导别人的大神棍罢了。

    心底没有了迟疑和后顾之忧,杨璟也不需跟他罗嗦,快步冲将过去,朝着魏潜的脑门便砸出了一拳!

    杨璟的军体拳和警用拳都是直来直往的招式,讲求最大化的效果,与江湖武林好汉们的功夫截然不同,甚至于大宋军队那些将士们的功夫,都没有太大的相同相似之处。

    他的拳头与魏潜的拳头狠狠撞在一处,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就好像空手劈砖一般,一旦你犹豫不决,没有全力尽出,那么受伤的只能是你的手掌!

    “喀嚓”

    清脆的骨折声响起,仿佛周遭的厮杀声瞬间消失,天地间便只剩下这一声脆响一般!

    两人双双后退,魏潜眉头一皱,刚要开口,杨璟却已经再度冲上来,又重重地击出了一拳!

    而杨璟身后的宗云,却似乎察觉到了杨璟的异常一般,见得杨璟求死一般的打法,那种虽然明知不敌却一往无前的气度,却让他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杨璟的拳头平直而有力,仿佛要冲破这世间所有的枷锁,仿佛要将这黑夜撕裂,仿佛要将天生的乌云震散,仿佛要将乌云背后的星辰都给砸下来!

    也不只是骨骼受损,还是别的原因,魏潜这次没再硬接杨璟的拳头,而是偏头躲过,矮身抱住杨璟的腰身,将杨璟扛起来,猛然往地上掼!

    见得魏潜如此,杨璟顿时嘿一声笑了,他最强的自然不会是内功,更不可能是刀法,而是近身的锁拿擒扭,是贴身的格斗肉搏!

    杨璟双臂箍住魏潜的脑袋,如按下牛头饮水一般,类似断头台锁拿招式竟然让魏潜的身姿失去平衡,两人就像失控的铲车一般往前面犁了出去!

    驿馆的院落本就是泥土路,被阴雨浸润之后也是泥泞不堪,又被混战的双方踩踏,杨璟和魏潜一落地,便成了两个泥人。

    杨璟仍旧死死扼住魏潜的脖颈,强压着他的脑袋,魏潜显然也意识到危险,拳头猛然砸击杨璟的软肋!

    也亏得两人贴身,魏潜无法出大力,几次尝试虽然给杨璟带来了极大痛苦,但却没有成功打断杨璟的肋骨,更没有伤及内腑。

    而杨璟死死扼住他的脖颈,使得魏潜一直没能进行呼吸换气!

    无论内家功夫 ,还是横练外家,亦或者魏潜这样的纯体术武者,所有武者都知道“气”之一字,对武者是多么的重要!

    发功之前需要蓄气,有气才能有力,甚至一鼓作气,武者为何要紧紧地勒着功夫带,就是为了憋着这口气,而打斗中的换气同样是决定着胜负的关键。

    然而魏潜的一次退缩,不敢与杨璟的拳头对轰,却给了杨璟反败为胜的机会,让杨璟扼住他的脖颈,使得他无法换气,旧气已竭,新气未生,这是武者最为脆弱的时刻!

    魏潜终于意识到,杨璟的内功或许不如宗云,拳脚功夫很是不济,刀法更是烂到透顶,但杨璟跟他魏潜一样,都擅长体术,而且造诣竟然不低,魏潜竟然从未见过如此精准而狠辣的招式!

    两人如同被铁线绑在一起的两条泥鳅一般,在泥地里摸爬滚打,但魏潜如何都摆脱不了杨璟的锁拿!

    他重击过杨璟身上各处最为关键的地方,甚至想要将杨璟整条腿都反扭过来,杨璟明明已经吐血三升,却仍旧死死不松口,就如同一只铁蚂蚁,即便身子被扯断,只剩下头,牙齿却仍旧死咬着目标!

    这位攻心大师终于慌了,因为杨璟的心境没有一丝破绽,他的体术也堪称罕见,而杨璟即便快要被打死了,却仍旧没有丝毫的动摇!

    魏潜知道杨璟的价值,只要生擒杨璟,他与姒锦就能够活着离开这个驿馆,就能够到贵州城去,与韦镇仙和白观音,享受胜利的果实,由此揭开轰轰烈烈的造反道路,让白牛教的反叛烈焰,烧遍大宋的每一个角落!

    可杨璟此时死缠烂打,他想要脱身,便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杀死杨璟!

    他终于品尝到了自己曾经对宗云使用过的伎俩,给你的敌人一个选择,一个无法拒绝的选择,而无论如何选择,敌人都会失去某些至关重要的东西!

    杨璟与他一样,都是看似凶猛,实则攻心!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 ,魏潜终于咬紧牙关,捏住拳头,爆发全力,轰向了杨璟的太阳穴!

第三百三十九章 身体构造异于常人

    宗云出身全真道南无派,并非寻常江湖武林任侠,那是一个让所有江湖人都值得仰望的地方。

    他打小接受王道明真人的教诲,想要修武必先修心,所以他很清楚,内心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但他遇到了魏潜,这个超乎了他想象力的男人,试问这世间,有谁能够被刺中心脏而仍旧不死,还能够重拳伤人?

    一直以来,让宗云丧失信心,或者说产生迷惘的,其实本质上就是这个问题。

    他是道门弟子,他虔诚笃信,他深信这个世界有神灵有鬼怪,与这个时代的其他人一样,他坚定地相信着这些东西。

    所以魏潜的表现,已经将他拔高到了一种超越人类的范畴,所以宗云才会产生挫败。

    他可以联手杨璟二打一,肯定能够早早将魏潜打败,但他却选择了袖手旁观。

    并非因为他要风度,在必要的时候,他可以跟杨璟联手杀死任何一个人。

    他实在纠结内心的分歧与争执,这世间难道真有不死之人,魏潜真的修成了不死之身?

    他看到杨璟的凶猛,漫看魏潜如此强悍,实则他受的伤并不比杨璟少,但他仍旧面无表情地与杨璟厮杀,就好像这些伤痛对他全然没有影响一般!

    他分明看到魏潜的手臂已经呈现扭曲,显然是让杨璟那一拳给打断了,但魏潜仍旧继续战斗着!

    他认为自己即便将魏潜杀了,也无法解开自己心中的纠结。

    可当他看到魏潜即将要一拳轰死杨璟之时,仿佛有一道雷,瞬间击中了他的灵魂!

    不管魏潜是人是神是鬼,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也不管他是不是不死之身,宗云可以确定的是,杨璟绝对是人,是活生生的人,是他情同兄弟的伙伴!

    为何杨璟没有惧怕魏潜?为何他会对魏潜不死之谜没有任何的迷茫和挣扎?

    宗云不知道,虽然他很想知道,但他确实不知道。

    可无论如何,杨璟是个活生生的人,但他却仍旧能够与魏潜拼个你死我活,除了心脏被刺而不死,杨璟几乎做到了魏潜所能做到的一切!

    他知道杨璟挺身而出的意图,他知道杨璟在挽救他渐渐消退的自信和道心,知道杨璟在用自己的性命拼斗,是为了将他不断下降的境界给拉回去。

    但他仍旧无法解决内心的矛盾与挣扎,直到杨璟快要被打死,他终于放下了一切,如那黑夜之中的闪电一般冲过去,抓住了魏潜的拳头!

    魏潜的拳头被宗云抓住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输了,但不是输给宗云,而是输给了杨璟。

    他放松了身子,就像断了线的木偶,浑身无力地躺倒在泥地里头,而杨璟也终于松开了双臂,魏潜终于深深地吸进一口气,而后强行压抑着咳嗽的冲动。

    杨璟很狼狈,身上有多少伤处,他也没心思去关心,这一场死斗,对宗云而言是极具震撼力的,对他杨璟同样是受益良多的。

    宗云捡回了自己的神符剑,用剑尖指着魏潜,周遭的战斗也告一段落,吴克敌和陈铸等人,以完胜收场。

    但宗云却知道,在场之中的弟兄们,大家都赢了,唯独他输给了武功远远不如自己的魏潜,这实在没有道理。

    杨璟想站起来,但身子实在太乏了,只好坐在泥地里头,看了看没有任何脾气的魏潜,杨璟轻轻踢了他一脚,调侃道。

    “我该叫你知州大人,还是圣教主?不会因为输了就想不开吧?”

    魏潜听得杨璟如此说着,只是呵呵一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嘛,再说了,这驿馆是输了,贵州城可是本座赢了的,孰轻孰重,一目了然的事情则已。”

    杨璟也是苦笑道:“你们白牛教的人脸皮都像你这么厚?我算是知道繁花和韩洛音之流,都是谁教出来的了。”

    魏潜也不以为忤,带着丝丝得意道:“青出于蓝嘛...”

    杨璟艰难地站起来,走到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的姒锦旁边,用手抹掉她脸上的泥,捏着她的脸蛋,朝魏潜道:“这分明是黑色的,什么青啊蓝啊的...”

    魏潜也坐了起来,朝杨璟急道:“你这有色心没色胆的小狗官,再动一下我的女儿,你可知道后果!”

    杨璟看着姒锦那喷着怒火的眼神,目光故意下移到了她那像男人一般平坦的胸脯上,而后嗤笑了一声,仿佛他根本就看不上眼,他喜欢的永远是鹿白鱼风若尘那种丰腴身材一般,而后转头朝魏潜道。

    “后果?我再摸几次,后果就地叫你一声岳父老泰山吧,还能有什么后果...”

    杨璟鄙夷地白了一眼,揉了揉鼻子,而后走到了魏潜这边来。

    一旁的宗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谁能想到,适才打生打死的两人,竟然还有心情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相互挤兑相互开玩笑?

    事实上杨璟并没有刻意要跟魏潜开玩笑,而只是顺着他的话语,与他进行着言语和心理上的交锋罢了。

    魏潜无非实在试探杨璟,而杨璟又何尝不知,只不过他们的方式,在旁人看来太过诡异罢了。

    魏潜听得杨璟的讥讽,脸色也阴沉了下来,鹰隼般的眸子陡然射出冰寒的杀气,朝杨璟沉声道:“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女婿,早将你砍死喂狗了!”

    杨璟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贴近了魏潜,两人几乎鼻尖顶着鼻尖,而后杨璟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没做到的,我帮你!”

    杨璟话音刚落,魏潜便皱起眉头来,杨璟却退了回去,宗云只见得魏潜的右胸上,竟然插着一柄亮晃晃寒芒四射的手术刀!

    他知道杨璟的身上一直带着一柄大号手术刀,那是杨璟没有火枪手杖之前,以及没有了火枪手杖之后,唯一能够在关键时刻保命的东西。

    他知道杨璟之所以主动挑起与魏潜的死斗,就是为了重拾他宗云的境界,当他发现杨璟的手术刀刺入魏潜的左胸之时,他甚至有些激动,因为他也想看看,魏潜是不是真的不死之身!

    魏潜皱着眉头,朝杨璟道:“小子,你这样就太没意思了...”

    杨璟观察了他好久,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在享受这种感觉,而后才拔出手术刀,在魏潜的身上挑挑拣拣,选了一片干净的衣服,擦拭了手术刀,这才朝魏潜道:“你这样才没意思呢!”

    宗云见得魏潜竟然还是没有死,他的神符剑开始颤抖起来!

    杨璟抬起头来,见得宗云如同见了鬼一般,脸色苍白难看,杨璟终于开口轻叹道:“喂,你不必如此吧...”

    如果换了宋风雅或者孙二娘在这里,她们或许就不会有宗云此时的顾虑和疑惑,可惜偏偏是宗云。

    因为宗云和其他人一样,受限于这个时代的医学水准,以及道德观念的约束,甚至是既定观念的影响和封建迷信思想的根深蒂固。

    杨璟见得宗云如此,便朝他解释道:“别再疑神疑鬼的了,这老儿如今就是我手里的一只蚂蚁,我想让他死,他就得死,你信不信?”

    宗云闻言,不由看向杨璟,杨璟则将擦亮的手术刀移到了另一边,刀尖正对着魏潜的右胸,朝宗云道:“只要往这里刺,他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

    魏潜脸色大变,双眸之中尽是杀气!

    宗云身子一颤,仿佛心中的迷雾被瞬间驱散,阳光直接照耀到他的灵魂上一般!

    “你是说...你是说...这怎么可能!”

    杨璟点了点头道:“这种情况确实很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其实早先我也只是推测,但跟他打了一场之后,我才确定了下来。”

    “咱们这位圣教主,心脏天生在右侧,非但如此,他的左肺先天性萎缩,也就是说,他左侧胸腔只是个空壳罢了,至于刀剑刺伤,只不过是皮外伤,些许痛楚他早已忍耐惯了,自然不可能致命,我说得对吧,圣教主?”

    魏潜脸色极其难看,深深低着头,不再与杨璟搭话。

    杨璟却继续说道:“要知道外门功夫容易入门,街头的捣子都懂得三拳两脚的三脚猫功夫,但内功却需要山门传承,必须有着一定的江湖武林身世渊源,才能够打小筑基修炼,而我知道,在大宋,相扑其实已经是一项普及度非常高的技击运动,所以也不难接触到,但体术,却一定需要名师指导,一定要有深厚的家世或者背景,才有可能得到传承!”

    “也就是说嘛,咱们的圣教主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总之家里头是相当有势力的,且不管黑道白道,肯定是吃得开的,但就是这么好的身世,他却为何一定要挑最苦最难练的体术?”

    “因为他少了一边肺腑,气息不足,无法修炼内功,而外家功夫又太低级...配不上他的身世...”宗云恍然大悟!

    “正是!所以他的肺叶萎缩即便不是与生俱来,也是很小的时候就有了的,刚刚我扼住他的脖颈,早就从他的呼吸和心跳,证实了这一点,他的左胸腔根本就是个空壳,他并非不死之身,只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罢了!”

    杨璟此言说罢,宗云微微闭目,运动内功,此时终于听到魏潜的心跳,果真来自于他的右胸!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宗云一下子疑虑尽去,心魔消散,再无芥蒂!

    其实若非魏潜先声夺人,对宗云步步紧逼,诱导宗云刺他的胸部,让宗云自己去发现他是个不死之身,宗云也不会慌乱了心神,导致无法及时发现他异于常人之处。

    魏潜终于死了心,朝冷哼了一声,似乎默认了这一切,但他很快就抬起头来,朝杨璟道:“说吧,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魏潜再度说中了杨璟的心思,杨璟不是个杀人狂,魏潜身为圣教主,活着的价值远比死去要更大,杨璟是绝不可能杀掉他的,而魏潜想要杨璟放过他,自然要拿出交换的代价。

    “与白牛教恩断义绝可能做到?”杨璟试探着问道。

    “白牛教是我祖辈便开始经营的基业,你觉得我会放弃吗?”魏潜冷笑一声,仿佛杨璟是个蠢货一般。

    杨璟的手术刀在魏潜右胸上游移着,紧了紧刀柄,盯着魏潜道:“那就是没得谈了,可惜呀可惜...”

第三百四十章 一座城池换一个人

    魏潜,或者说白牛教的圣教主,洞察人心,工于心计,早已活成了人精,自然看得出杨璟舍不得杀他,或者说留着他比杀了他的意义更加重要。

    即便自己没有与杨璟达成任何交换协议,杨璟也不会杀了他,如果杨璟手底下有足够收复矩州的人马,杀掉魏潜或许能够打击矩州叛军的士气,但同时会彻底激怒全天下数十万白牛教的信徒,这无异于捅了个马蜂窝,到时候起义遍地开花,杨璟才是祸国殃民的最大罪人!

    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魏潜并不担心杨璟会杀他,至于杨璟会不会折磨他,根本就不算问题,虽然杨璟的推测确实准确无误,他魏潜确实出身名门望族,但因为身体的先天缺陷,他只能修炼体术,从小到大都承受着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被严刑拷打折磨几下,对于心性坚韧如磐石的魏潜而言,根本就算不上一个事儿。

    杨璟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杨璟一路走来,之所以每每能够左右逢源,逢凶化吉,靠的并非他那“内外兼修”甚至内公外力和体术三修的四不像武功,而是审时度势的眼力和对大局走向的预判。

    在心术上与魏潜交锋,就如同宗云与魏潜比拼谁更扛打一般,是以此之短攻彼之长的下乘策略,杨璟自然不会这般愚蠢。

    可他仍旧做出这样的姿态来,而且旁人看来,杨璟下一刻是真的要将魏潜刺死,漫说接连围过来的吴克敌与陈铸等人,便是杨璟的心腹刘汉超李准等人,都忍不住想要站出来劝阻杨璟。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杨璟从一开始就没把魏潜当成攻心的对象,他知道魏潜已经油盐不进,摆出了虽然我是阶下之囚,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但你杨璟绝不会杀我的姿态,可杨璟却知道,魏潜不在乎,但有人在乎!

    杨璟攻的并非魏潜的心,而是姒锦的心!

    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的姒锦,见得杨璟的手术刀已经刺入魏潜右胸的皮肉,终于忍不住道:“快住手!你想要甚么,我能帮你办到!”

    听得姒锦开口,杨璟仍旧面无表情,但魏潜却轻叹了一声,朝姒锦道:“傻丫头,为父平素里是如何教你的,这情之一字,最是大害,无论亲情友情还是男女之情,终究不是好东西,迟早会成为你的软肋和破绽,此子断断不敢杀了为父,你又何必关切为父生死,反倒中了他的计!”

    魏潜虽然说得明白,但姒锦却摇了摇头,这个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的女魔头,此刻双眸却显露出少有的柔情,朝魏潜道:“阿爷,锦儿比你更了解这狗官,花花也是这样认为的,他是真的动了杀心的...锦儿绝不能看着他伤害了阿爷...”

    杨璟意味深长地笑了:“没想到你这小魔女倒还有几分人性,还晓得尽一尽孝心,这可就有些不合理了...”

    姒锦没有反驳杨璟的讥讽,只是阴沉着脸道:“说吧,你想如何才能放过我阿爷!”

    杨璟把玩着手术刀,似乎的在认真考虑,而后朝姒锦道:“你觉得我想要甚么?”

    姒锦咬牙切齿,但这个问题根本就不需要思考,眼下矩州已经失陷,杨璟这狗官自然想要将矩州给夺回来了。

    “你把我放了,我进城去给你们当内应,帮你夺回贵州城,我再回来交换阿爷!”

    姒锦看似以身救父,甚至不惜毁掉白牛教和韦镇仙在矩州取得的战果,实在有些感天动地的意思,吴克敌和陈铸手下那些官兵们,见得娇小玲珑楚楚可怜的姒锦如此表态,眼中都显露出同情的眸光来。

    然而杨璟却哈哈大笑道:“你们唱什么双簧,真当我杨璟是蠢物不成!”

    姒锦有些心虚,又怒视着杨璟道:“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杨璟哼了一声:“某在你手底下吃的亏还少么,这伤疤还没好又岂能马上忘了痛,虽然你跟圣教主配合起来,演得倒是感人肺腑,可惜啊,杨某可是不会再上你当了。”

    “把你放回去岂非纵虎归山,这会儿答应得倒是爽利,回到矩州马上就带着人马来围剿,杨某这几百号人,拿什么抵挡?”

    “你放屁!我姒锦素来说到做到,再说了,我阿爷还在你们的手里,圣母娘娘和韦都督又岂会围剿你们!”

    周围的众人听得姒锦的反驳,想起她适才感人的救父举动,顿时便信了七八分,有人竟然暗自在点头,似乎希望杨璟赶快答应姒锦的建议。

    毕竟矩州失陷,宁西军和夔州路有司都将背负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且收复矩州的事情,第一个就要落在他们的头上,如果能够兵不血刃将矩州收复了,非但不需要在提心吊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打仗,更能够捞取军功,往后在军界也有了实打实的功劳,算得是建功立业了!

    可杨璟却用刀尖点了点魏潜的额头,朝姒锦道:“这天底下还有白牛教不敢做的事么,杀了魏潜这个圣教主,白观音正好完全掌控白牛教,坐分西南天下,也不需再做圣教主的傀儡,她还恨不得圣教主死在战乱之中呢,又岂会投鼠忌器不敢来围剿!”

    “你...你个狗官,可别血口喷人!”听得杨璟的话,姒锦当即忿忿地反骂,然而一旁的魏潜却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思考杨璟此话的可能性。

    虽然他工于心计,但杨璟却实实在在戳中了他最担忧的一个问题。

    所谓小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野,为了隐藏身份,为了潜伏在大宋朝廷之中,魏潜只能远离总舵,让白牛圣母来坐镇中枢,而白牛圣母利用天香圣女等人,作为白牛教的标志性人物,四处招揽信徒,此时可谓阴盛阳衰,声望和尊威早已隐约超过了魏潜。

    魏潜可不想自己以身犯险深入敌群,最终却为白观音做了嫁衣,诚如杨璟所言,他甚至可以肯定,如果放了姒锦回去,说不定白观音和韦镇仙真的会不顾他的死活,第一时间派人来围剿杨璟这支队伍!

    杨璟本来就认为无法撼动魏潜的心神,这才将目标转向了姒锦,此时见得魏潜的神色变化,杨璟也是意外的惊喜,他也没想到,竟然能通过姒锦,找到了魏潜的弱点,打开了一个突破口!

    心中思绪飞转,杨璟当下有了主意,朝姒锦呲之以鼻道:“尔等邪教凶徒早已满身染血,又何须本官血口喷你。”

    姒锦听闻此言,也是愤愤难当,却听得杨璟豪迈一笑道:“再说了,这贵州城本官会自己夺回来,还需要你当内应?”

    姒锦听得这豪气干云的回答,心头也是震惊,但扫了四周一眼,见得杨璟这边撑死了也不过五百人,拿什么去收复矩州?

    然而杨璟未等姒锦反驳,便转向魏潜,意味深长地问道:“圣教主,你不会似这小丫头这般,天真的以为我只有这几百人马吧?”

    魏潜闻言,不由心头一震,杨璟却继而问道:“难道圣教主就没有想过,我为何只让你一个人参加三堂的军议?就没想过这些宁西军的骑兵和提刑司的朴刀阵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二百多高手全军覆没,就没让圣教主想起什么来?”

    杨璟如此一说,魏潜的脸色就更加难看,而杨璟则成竹在胸,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态,继续反问道:“难道圣教主不觉得贵州城太容易被打下来了么?”

    “难道圣教主就真的信得过白观音和韦镇仙?即便他们不会夺走你的圣教和矩州,难道你相信他们能够守得住这一切成果?”

    杨璟接二连三的发问,果然让魏潜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之中,杨璟也不再催促他,反而静静地等待着,直到魏潜终于睁开微闭的双眸,朝杨璟问道。

    “你想要我做甚么?”

    杨璟拍了拍魏潜的肩头,哈哈一笑道:“本官果然没有看错人,还是圣教主懂得审时度势,识时务者为俊杰嘛,本官是个爱才之人,也不忍为难圣教主,这样吧,本官只想让圣教主动用白牛教的一切力量,帮本官找一个人。”

    “找一个人?就只是找一个人?!!!”魏潜深深皱了眉头,因为他已经摸到了杨璟的底细,知道杨璟绝非简单之辈,而姒锦等人则惊愕得目瞪口呆,吴克敌陈铸等人更是迷惑不解!

    宗云也有些吃惊,虽然姒锦有些信不过,但她提出的条件却是一座城,杨璟却果断地拒绝了,反而要求魏潜动用所有力量帮他找一个人,也就是说,一座城,换一个人!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杨璟不惜用一座贵州城去换?

    以宗云等人对杨璟的了解,虽然杨璟时常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之事,但大家早已见惯不怪,而且正是因为越来越了解,所以在他们的印象之中,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值得杨璟用一座城的代价来交换,以让魏潜去帮忙寻找!

    吴克敌和陈铸相视一眼,不由暗自摇了摇头,陈铸毕竟是提刑司的人,与宋慈也有香火情分,对杨璟更是颇为赏识,眼下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因为杨璟居中筹谋,他们才成功取得胜利,擒住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白牛教圣教主,所以也就不好反驳杨璟的做法。

    然而吴克敌却是耿直的战将,他背负着林文忠未竟的功勋和使命,容不得杨璟随意拿大局来做个人的博弈!

    “杨大人,此事干系到矩州的存亡,又岂可如此儿戏,本官倒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能够换偌大的矩州!”

    吴克敌如此一说,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到了杨璟的身上,而陈铸想了想,也在一旁帮腔道:“杨大人,吴指挥所言甚是,此时当慎之又慎,权请杨大人三思而行之...”

    杨璟见得吴克敌这兴师问罪的姿态,又看了看略带尴尬的陈铸,也是苦笑一声,轻轻摇头,终究还是开了口。

第三百四十一章 南宗五祖紫清真人

    当杨璟提出要魏潜帮他寻找一个人之时,魏潜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因为白牛教发迹于市井,依托于百姓,虽说人海茫茫,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但白牛教信徒数十万,遍布全国各地,身为圣教主,只要他一声令下,寻找成功的几率肯定是极大的。

    而且白牛教也有着自己的情报网络,各地分舵的谍子细作蛛网一般撒开,寻常信徒也都是他们的眼线耳目,试问分布于全国各地的几十万信徒,还找不出一个人来?

    然而魏潜已经开始感受到杨璟的深沉,他知道杨璟的要求肯定不会这么简单,而当杨璟说出自己要寻找之人的名字之后,魏潜终于恍然,却又有些叫苦不迭。

    因为杨璟的要求不是太难,而是根本无法做到,因为他要找的人,确切来说,已经不是人了!

    “我要找的人便是海南翁!”杨璟如是说出来之后,全场寂静无声,便是那些个俘虏,都被吸引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杨璟,魏潜更是大皱眉头,然而宗云却心头一缩,忍不住想要对杨璟说些什么。

    在场之人,相信没有哪一个没听说过海南翁的,而若说到最了解的,怕就是他宗云了。

    这海南翁也就是海琼子,名叫白玉蟾,又号武夷散人、神霄散吏,民间关于他的姓名和传说也是版本诸多,奇闻异事更是信口拈来。

    白玉蟾本名葛长庚,生于海南琼州,在南宋是个相当传奇的人物,至于究竟有多么传奇嘛,这么说吧,他是道门南宗五祖之一,人称琼绾紫清真人。

    能够真正当得起真人这个名号的,自是不言而喻,而被成为祖师的,更是凤毛麟角。

    这全真教也分南北两宗,南宗起步晚一些,或者说南宗其实也算是北宗里头分出来的。

    全真道的祖师爷王重阳,便是道门北五祖之一,是继王玄甫、钟离权、吕洞宾、刘海蟾之后的第五祖。

    而杨璟所要寻找的白玉蟾,便是南宗的第五祖!

    这白玉蟾堪称全才,据说很小的时候便尽览天下书,真正做到了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人说是身通三教,学贯九流,天文地理百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是真正堪称无所不知的人!

    宗云之所以感到震撼,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宗云看来,杨璟想要找到白玉蟾,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让这个无所不知、身通三教的神仙般的人物,帮全真教渡过难关,赢下不久之后与佛门的辩论!

    因为身为南宗第五祖,白玉蟾早在嘉定年,便奉旨督建太乙宫,嘉定十一年之时,宋宁宗降御香,白玉蟾“为国升座”,主国醮与洪州玉隆宫,而后又在九宫山瑞庆宫主持国醮,堪称一时的国师教首。

    只可惜这位神仙般的人物,在民间留下无数传说的陆地神仙,在嘉定十五年的时候,一夜消失,竟然再没任何消息,仿佛白日飞升了一般,只留给世人无数的遗憾和遐想。

    南宗本就源自于全真道,白玉蟾身为南宗第五祖,无论身份资格还是才识道行,都堪称天下无双,若由他出面,全真道也就不再需要担心因为辩论失败,而被朝廷取缔了!

    再者,白玉蟾本就是神仙般的人物,在十几年前飞升了一般消失了,如果他重回人间,全真道必定声望大涨,说不得官家都要召见这位活神仙!

    由此来说,杨璟用一座城来换白玉蟾,确实不算过分,甚至物有所值,但问题是,没有人知道白玉蟾是死是活,又谈何寻找?

    这也正是魏潜大皱眉头的原因了,如果说白玉蟾确定是死了,那么杨璟就是完完全全在戏弄他罢了,可没人能确定白玉蟾是死是活啊!

    可如果真要去找,这等隐仙般的道教真人,陆地神仙,又岂是这般容易找到的!

    魏潜看着杨璟,沉思了许久,而后双眸陡然一亮,仿佛看清楚了杨璟一般,指着杨璟道:“你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众人听得魏潜如此指控,纷纷竖起耳朵来倾听,毕竟他们刚刚才被杨璟引起了兴致,也不知杨璟为何莫名其妙要寻找一个传说中的又不知是死是活的人物。

    魏潜见得杨璟笑而不语,当即冷哼道:“你明知道矩州乃是我白牛教的举旗之地,只要消息传播出去,各地分舵便会纷纷响应,将起义之火点燃整个大宋天下,却让我去寻找白玉蟾!”

    “这等神仙般的人物,若非倾尽全教之力,根本就无法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吾等圣教之人大肆寻人的话,便会拖延起义,而且会引起朝廷的注意,无异于暴露自己,引来朝廷的围剿,各地起义还未发起,怕是已经让朝廷的官兵扼杀于襁褓之中了!”

    众人听得魏潜的分析,也是大吃一惊,若没有魏潜如此说明,他们还真以为杨璟只是戏耍魏潜,谁能想到这出乎意料的要求背后,竟然还有如此深远的布局和影响!

    若真如魏潜所言,如果他真的答应发布圣令,让白牛教的人寻找白玉蟾,那么各地的起义将受到冲击和波动,会拖延和影响到白牛教的大事,这可就不是一座矩州城的价值了!

    众人纷纷看着杨璟,这夜色中,他的道袍像一朵绽放于地上的黑莲,火光的映照下,只见得半张轮廓坚毅的脸面,真真是高深莫测,气质让人折服,漫说鹿白鱼等人,便是姒锦见了,心头都不由为之一荡,仿佛魏潜的解释,给杨璟蒙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辉!

    杨璟闻言,只是轻笑了一声,有种小孩偷吃东西被抓包的感觉,朝魏潜道:“呀,圣教主果然还是发现了,既然发现了,那么圣教主就赶紧发下密令,让各地信徒开始找人吧,不然可就晚了,我只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就怕到时候人没找到,本官就把矩州给打下来了,圣教主可要抓紧时间了。”

    听得杨璟如此说话,吴克敌和陈铸等人都以为杨璟疯了!

    要知道魏潜乃是白牛教的圣教主,白牛教便是他一手创立下来的基业,眼看着就要颠覆天下,开启称王称霸的起义之路,杨璟竟然让魏潜放下所有事业,帮他找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陆地神仙?

    而杨璟竟然还天真的以为魏潜会答应他的条件?

    然而让人再次目瞪口呆的是,魏潜竟然缓缓站起来,死死地盯着杨璟,而后沉声答应道:“好,半个月就半个月,取纸笔来,本座要写密信。”

    “轰...”

    全场的气氛顿时哗然炸开,魏潜竟然答应了!

    虽说寻找白玉蟾会让隐藏在民间的白牛教信徒全都行动起来,从而暴露他们的身份,引起官府的注意,而杨璟和吴克敌等人怕是早已将矩州的情势奏报朝廷了,这些白牛教人此时现身,无异于自投罗网。

    这岂非等同于魏潜在自寻死路,在将白牛教往死路上推么!

    在场之人都在震惊之时,宗云和王不留等人,却陷入了沉默之中,或许他们已经隐约能够体会到魏潜做出这等决定的原因了。

    因为他被杨璟提点了一下,同样意识到自己最大的危机并非来自于杨璟,因为杨璟并不会杀他,甚至不会折磨他,他魏潜最大的危机,来源于杨璟适才所说的那两个人,白观音和韦镇仙!

    白牛教是他魏潜的白牛教,但绝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的白牛教,还有他背后宗族,以及诸多暗中资助白牛教的民间豪族世家,这些对朝廷蠢蠢欲动,想要替百姓改天换日的大家族,才是白牛教背后最大的金主!

    如果魏潜无法逃脱,白牛教就会变成白观音和韦镇仙的白牛教,一旦各地起义风风火火烧起来,白观音和韦镇仙将会手控权柄,他想要夺回圣教,就更是困难重重!

    虽说寻找白玉蟾会让信徒陷入危险,也会拖慢起义的进度,但却让魏潜得到了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的时间会让白观音和韦镇仙暂时无法得手。

    而他发布密令之后,教众们便都会知道,圣教仍旧是他魏潜的圣教,他仍旧是那个掌控唯一权柄的圣教主!

    更重要的是,这半个月的时间内,他还有机会逃脱杨璟的控制,而他与杨璟交换的,实质上便只是这个逃脱的机会而已。

    这已经不是阴谋,而是大势所趋的阳谋,是他魏潜根本无法拒绝的一个条件!

    他不得不用减缓起义步伐来交换杨璟给他的这半个月时间,进行一场赌局,事实上白玉蟾是死是活根本不重要,能不能找到白玉蟾也根本不重要。

    如果他在半个月之内能够成功逃脱,他就还有翻盘的机会,他还是那个圣教主,但如果半个月之内无法逃脱,那么一切都将玩完!

    至于杨璟这边的考量,则比魏潜还要更实惠一些。

    因为杨璟知道,白玉蟾肯定还活着,虽然后世史料上都没有说明白玉蟾的逝世时间,学术界对此也是争议不断,但在白玉蟾消失之后的十几年里,仍旧有许多化名白玉蟾的学术著作问世,而这些著作极有可能真的出自于白玉蟾之手。

    所以杨璟认为,其实白玉蟾并没有死,当然了,他与魏潜一样,对能不能找到白玉蟾,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一个陆地神仙一般的人物,说消失就消失十几年的大真人,若果他真的决定隐世不出,便是白牛教的数十万人,也未必能够将他挖出来。

    因为这十几年来朝廷也一直在搜寻白玉蟾的消息,但同样是一无所获。

    杨璟之所以让白牛教的人去寻找,只不过是千金买马骨,让白玉蟾知道,有他这么一个杨璟,不惜用一座城,来寻找他白玉蟾,而且杨璟和宗云的全真教背景,再加上王道明和宗云的事情,相信身为南宗第五祖的白玉蟾,或许愿意主动见杨璟一面呢?

    即便见不到白玉蟾,杨璟也缓解了各地白牛教起义的战略步伐,总之这场买卖,无论如何杨璟都不会亏,反而充满了各种希望和潜力!

    既然魏潜已经答应了,剩下的事情也就好办了,只要在半个月之内收复矩州,杨璟便算是真正的大获全胜!

第三百四十二章 参详密信破译苗文

    魏潜终究还是向杨璟低了头,写了密信,并告知杨璟传递的方式,而后由杨璟的人将密信给发了出去。

    杨璟命人将魏潜和姒锦关押了起来,直到此时,驿馆一战算是尘埃落定。

    魏潜的屈从,也让天香圣女感受到了恐惧,虽然孙二娘一直控制着她,但天香圣女从未屈服,可见得杨璟将魏潜玩弄于鼓掌之中,连姒锦也都服服帖帖地认了命,天香圣女终于动摇了。

    只是杨璟并没有心思考虑这位倾国倾城的圣女,他甚至没有召集吴克敌等人进行军议。

    眼看着贵州城就在眼前,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宁西军指挥使亲自率领的大军即将抵达,再不济也要商议一下如何接应大军,或者前往贵州城打探敌情,为大军平叛铺桥搭路打个先锋啊。

    可杨璟不慌不忙,将宗云鹿白鱼和王不留等人都召集起来,今番竟然连吴克敌和陈铸都没有叫上!

    虽然这两位颇有微词,但收拢监禁俘虏,收拾打扫战场,派出斥候打探消息,这些事情都需要他们去主持大局,吴克敌和陈铸也就没再与杨璟争执,再者说了,杨璟身为皇城司公事官,今番也展示出了自己运筹帷幄的能力,多少也获得了吴克敌和陈铸的一些认可。

    杨璟将诸多心腹召集到了驿馆的房间之中,狭小的房间站满了人,杨璟虽然让人点起了不少烛火,但这些如豆的灯火,差点就经受不住众人的呼吸。

    杨璟看了看这些弟兄们,见得林爵脸上隐约带着悲愤,杨璟便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这两个人先留着,还有大用处,你放心,老刺史的仇,咱们一定会报的。”

    林爵知道杨璟有大事要处理,否则也不会将他们召集起来,在如此关头,这位上官仍旧能够顾忌自己的情绪,知道自己没能杀死姒锦魏潜,为父亲报仇而心绪不满,仍旧能够安慰自己,并给自己许诺,就足以让林爵感到心头温暖了。

    有这样的上官,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大人,卑职知道轻重的...”

    杨璟点了点头,朝他欣慰一笑,也就不再多说,而是走到了桌子前面,将怀里的一张纸摊开,朝众人说道。

    “之所以将大家召集起来,是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大家帮着琢磨琢磨,希望大家能够集思广益,早点解决这个难题...”

    众人见得杨璟说得如此严肃,也都打起了精神来,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混战,部分人身上都还带着伤,但总算是胜利了,大家的斗志还算很激昂。

    “本官接下来所说的每一个字,是关乎到身家性命以及国家存亡,万万泄露不得半个字,不过大家也放心,这段日子来,大家出生入死,本官信得过你们。”

    杨璟接着便将临安名妓唐安安,极有可能就是另一个第二圣女繁花的消息告诉了众人。

    当诸人听说当今官家的身边竟然潜伏着一个与姒锦一般无二的女魔头之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难怪杨璟说这事儿关系到国家存亡,这说法可是一点都不过分了!

    “由于奸宦董宋臣把持机速房,控遏了皇城司的情报传递,所以咱们一直无法向官家示警,不过江陵知府牟子才大人已经在想法子了。”

    “如今本官想要做的,却是这个!”

    杨璟用手指点了点桌面上的那张纸,而后朝众人沉声道。

    众人凑过来一看,不由一头雾水,但见得那纸上写着好几行文字,但这些文字竟然无人认得!

    这文字似篆而非篆,似钟鼎文,又有些近乎蝌蚪文,实在让人难以辨认。

    “这就是魏潜让咱们传递出去的白牛教密信,我让人抄录了一份...”

    林爵是皇城司的暗察子,对朝廷的情报传递系统知根知底,当即试探地问道。

    “大人是想通过分析这份密信,得到白牛教的情报密字?”

    杨璟眼前一亮,朝林爵赞赏地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密字?甚么密字?”虽然杨璟精神亢奋,但鹿白鱼等人却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林爵见得如此,便朝杨璟投去询问的目光,见得杨璟点头应允,这才开口解释道。

    “这密字又称密写,乃是我朝用于传递情报的密文,早在乾道年间,枢密院便有规定,诸路州军应申朝廷机密切要文字,其文引内既有排定字号,又于文引内开说事目入递,至承受开拆之处,多传播泄漏,深为不便,诏兵部通牒诸路州军,将申奏入递机密切要文字并实封于皮筒内外及文引止排字号,不得显露事目...”

    “说得简单一些,咱们皇城司会将情报引文的字都拆分开来,传递到上头之后,再由上头通过事先约定好的密书,将这些拆开的字重新组合起来,便能够得到完整的情报,如此做法,便是落在他人之手,没有密书,就无法重新组字,自然也就不会泄露情报了...”

    “除此之外,我皇城司还会用蜡书、或者矾书,这些东西写在白纸之上,并无现形,需用烛火炙烤或者米汤浸泡等手段,才能将密文显现出来...”

    听得林爵如此解释,众人也是啧啧称奇,果真是术业有专攻,大家也算是涨了见识,早先杨璟说信得过他们,他们还未真切感受得到。

    如今杨璟非但将官家身边潜伏着杀手如此天大的事情告知他们,甚至还将皇城司传递密信的秘密都告诉了他们,众人心头也是说不出的感动,毕竟能够被人信任,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而林爵似乎还有其他密写方式要说,不过看了看杨璟,终究还是没有开口,毕竟这可是皇城司最关键的秘密了。

    杨璟见得林爵如此,也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朝诸人说道:“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或许魏潜的密信也同样是用这种方式来保密的,所以我想让大家帮着参详参详,找出这密信的规律和模式,往后非但能够破译白牛教的密信,甚至能够伪造这些密信!”

    杨璟如此说着,众人恍然大悟,毕竟那个什么临安名妓唐安安如此关键而重要的人物,肯定直接归属圣教主来掌控,也就是说,能够给唐安安直接下达命令的,也就只有魏潜!

    如果能够掌握这个密信的书写方式,杨璟就能够伪造密信,传递给唐安安,让她不要轻举妄动,如此一来,即便没有示警官家,也能够暂时保护官家性命无忧!

    众人想清楚这其中关节之后,便纷纷朝密信看了过去,可宋风雅等人,却将目光转移到了孙二娘的身上!

    天香圣女毕竟不是心腹,所以便与韩洛音等人一道,交给了吴克敌的人来看管着,但孙二娘已经得到杨璟的信任,所以大家自然将希望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毕竟她是曾经的药师圣女,而且潜伏在岳东驿馆之时,就是专门替白牛教转递情报的人,如果说有人识得这密文,想必孙二娘是当然不让的了。

    不过大家一看杨璟的目光,也就知道情况不妙了。

    杨璟苦笑一声道:“二娘并不认得,否则我找你们来干什么...”

    孙二娘略带歉意地接过话题道:“白牛教相互传递情报也确实有密写的规矩,但这些情报也分个三六九等,其他的也便罢了,我多少能够认得,毕竟需要我中转,偶尔也会誊抄,但这一份密文,出自于圣教主,除了圣教主,便只有那个唐安安能够认得...奴家也是无能为力...”

    孙二娘道出实情之后,众人也不禁失望,杨璟见得大家一筹莫展,便取来纸笔,誊抄了几份,分发下去,让众人一同参详。

    鹿白鱼几个毕竟是女孩子,也不能凑太近,当她拿到誊抄的密文之时,她的眸光不由亮了起来!

    “或许...或许我知道这是什么文字...”

    鹿白鱼的声音虽小,但房间此时静悄悄,她的话无异于平地惊雷!

    “你知道?”杨璟快步走过来,禁不住抓住鹿白鱼的肩头,此时才察觉自己失态,刚忙将手松开。

    毕竟人多,鹿白鱼被杨璟如此亲昵地举动羞红了脸,为了避免尴尬,她也就点了点头,开门见山地解释道。

    “如果我没认错,这密文应该是苗文...”

    “苗文?不是说苗家和侗家等都只有语言而没有文字么,怎地会是苗文?这可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事啊...”

    没想到一封密信竟然牵出苗文来,众人也越发感到新奇,纷纷朝鹿白鱼投来兴奋的目光。

    “这苗文我也只是在师父那里见过几次,传说咱们苗人的先祖,就是从这黔贵西北之地不断往南迁徙,祖先们迁徙的时候,要坐船渡河,结果风浪太大,文字掉进了河里,只好捞起来晒,谁想到又被牛给吃了...”

    “所以咱们苗人才有了杀牛祭祖的习俗,且把牛的千层肚唤作‘书本’,而今咱们苗人衣服上所绣的一些图案花纹,一部分便是苗文,只是无人识得罢了...”

    鹿白鱼如此一说,众人也不由啧啧称奇,虽说只是一些传说野闻,但最起码鹿白鱼是确确实实见过苗文的,她既然如此肯定,那么这密文便应该是苗文了!

    这西南之地苗寨众多,而苗人的影响力很大,其他蛮族也都懂得苗话,甚至将苗话当成西南地区的通话,看来魏潜选择西南当根据地,并非没有道理,而总舵设在仙云山,更是别有用心,至于招揽韦镇仙当帮手,更是意味深长了。

    不过从鹿白鱼的话中,杨璟也听得出来,只怕是鹿白鱼虽然认得这是苗文,但里头具体是些什么内容,怕是她也辨认不出来的。

    “所以...鹿姐姐也没办法读懂?”

    听得杨璟如此一问,鹿白鱼也带着歉意道:“早先师父婆婆想要传授于我,可惜她先去了...如果能将这文字传下来,对我苗族人而言,该是多好的一件事情...”

    鹿白鱼如此坦诚之后,众人又陷入了失望之中,杨璟却笑着感谢道:“鹿姐姐能认得,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说明咱们又进了一步,大家也不需要看懂,只要看看这里头有没有拆字之类的规律,咱们要的不是内容,是规律!先找出规律,说不定将字重组之后,能看出一些来呢!”

    杨璟所言也并非盲目乐观,毕竟古文字都取象形,能看出一些含义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就在众人再度陷入参详之时,房间里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来:“这苗文嘛...老朽倒是认得的...”

    杨璟猛然扭头,但见得王不留从隔间的小床上坐起来,走出来朝众人说道!

    王不留毕竟年纪大了,所以杨璟便让他在隔间小睡了一会儿,没想到这老爷子竟然连苗文都认得!

    虽然早知道王不留通晓百家,但杨璟仍旧忍不住跑过去,激动地朝王不留玩笑道:“王老,试问这天底下还有甚么是你不认得的么!”

    “老朽看不透的,怕也只有大人你了...”王不留如是呵呵笑道。

    杨璟微微一愕,陷入了沉思。

第三百四十三章 局势稍安商议对策

    当初杨璟替王不留洗刷了冤屈,还让王不留的妻子住在他的宅院,嘱托夏至丫头好生照料,更是将王不留带在身边,但凡有疑,无不求教,许多人都不甚理解。

    即便到了现在,杨璟仍旧称呼王不留一声老先生,并非仅仅因为王不留的年岁大了,而是因为在杨璟的心里,王不留确实是一位值得敬重的老人。

    这一路艰辛走来,王不留已经一次又一次证明了他的价值,除了让杨璟敬重有加之外,更获得了宗云等一干小伙伴们的尊敬。

    就如同今夜参详密文一般,在所有人束手无措之时,王不留再一次挺身而出,为杨璟解决了天大的难题,一旦能够通过这封密文,破解魏潜传递密令的方式,杨璟便能够暂时消除官家身边的隐患,对于家国百姓,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王不留走到了桌子边上,将那密文摊开来,而后找来纸笔,将密文一个个拆开,一边给杨璟等人讲解着。

    “这苗文使用极少,便如西夏党项人的文字一般,由于不是自古有之,所以需要借鉴汉字,若懂得了其中关节,其实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难...”

    王不留将字体一个个拆开之后,干脆将这些拆字都剪了下来,摆在桌面上,便如同一块块凌乱的拼图一般。

    这种方式也让杨璟感到眼前一亮,因为如此直观的观察之下,可以直接进行拼凑,当然了,这些都只能由王不留来完成,因为只有他看得懂苗文。

    王不留又将另一份誊抄的密文放在一旁,似乎在寻找着其中的规律,还单独将几个偏旁挑了出来,对照了一番,又摇了摇头,将这些偏旁重新丢回故纸堆之中。

    杨璟等人见得此状,自是不敢打扰,而王不留则全神贯注,丝毫没有受到外界影响,渐渐地竟然进入了忘我的状态!

    杨璟也不好打扰,便悄悄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走出了房间,可正当他要离开之时,王不留却开声道。

    “还请大人和林爵兄弟留下来,这魏潜倒是有些斤两,这等保密方式,若能够为皇城司所用,试问董宋臣和机速房又如何能够再掌控皇城司的情报往来?”

    杨璟听得王不留如此一说,不由心头大喜,正要将林爵给叫回来,但想了想,林文忠的丧礼需要操办,眼下又发现了小妹林雀儿的尸首,杨璟便让林爵先行回去,措置了家务事,再回来公干。

    当林爵来到房间前面之时,杨璟才突然想起来,贵州城已经失陷,眼下怕是全城骚乱,刺史府和知府衙门怕是早就让人攻占了,也不知邹氏和林官等人情况如何,林爵又如何能够回去?

    “大人?唤了卑职有何吩咐?”林爵见得杨璟失神,不由低声提醒了一句。

    杨璟这才回过神来,让林爵跟着自己进房来,向王不留学习苗文,以备往后在皇城司的情报系统里头推广使用,不过他的心里却在想着,贵州城务必要夺回来!

    经历了大半夜的折腾,其实杨璟自己也有些扛不住,但王不留都撑着熬夜,自己没道理中途休息,便用冷水洗了脸,抖擞了精神,与林爵一道,听着王不留讲解苗文的规则和运用。

    当杨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王不留在隔间里头小睡,林爵已经不在,杨璟迷迷糊糊起来,恍惚了许久,才想起昨夜王不留已经破译了密文的规则,并伪造了一封密文,让林爵通过魏潜的递信渠道,发给深宫中的唐安安。

    也亏得杨璟让李彧掌控了岳东驿,白牛教的情报中转站就掌控在皇城司的手里,也就不虞有失了。

    杨璟走到隔间外头,探头瞄了一眼,但见得王不留如卧佛一般侧躺,呼吸绵长而匀称且沉稳,给人感觉就好像他的灵魂在身体内外进进出出一般,实在让杨璟感到有些诡异。

    见得王不留睡得不错,杨璟也不忍打扰,便走出了房间,正要出去找点吃食,便见得吴克敌和陈铸联袂而来,见得杨璟便急问道:“杨大人,咱们是时候商议一下贵州城的事情了吧?”

    杨璟此时睡眼惺忪,双眼通红,打个哈就满眼泪水,不过也只能点头应了下来:“好,辛苦二位大人了。”

    吴克敌和陈铸带着杨璟来到了驿馆的客厅,此时杨璟才发现,弟兄们也都在客厅里头,已经准备好了食物,只是大家都没有动筷。

    杨璟朝吴克敌和陈铸笑了笑道:“两位大人有心了...”

    陈铸呵呵一笑道:“大人一夜辛苦,那魏潜的一封密信,能够暂时平息各地白牛教的叛乱,给朝廷一线喘息之机,这些都多亏了杨大人的功劳,咱们且先用饭,稍后再谈矩州军事。”

    杨璟道谢了一声,便走进客厅,与众人告罪,大家便开始用饭。

    这驿馆倒也不似岳东驿那般清苦,因为临近贵州城,往来客商也不少,是故物资也不缺,大碗白米饭、煮得烂熟的酱肉、水煮的白菜浇上热豆油,风干的竹鼠肉与山中老菌干一道爆炒出来,便是宗云都没打算守那清规戒律。

    众人也是饿极了,吴克敌和陈铸又秉持着军队的风格,好不好吃权且两说,一定要管饱管够,每人还配了一小壶蛮族人自酿的黄酒,在火塘里温着,这一顿下来,便是酒足饭饱,心满意足。

    眼见得差不多了,陈铸便让人收拾了一番,换上粗苦的清茶,而后朝杨璟道。

    “提刑司这边的探子已经发回消息,贵州城已经被韦镇仙占领,矩州境内诸多县乡也被白牛教的凶徒以及诸多蛮族占据,他们非但没有强夺百姓,反而打开了公仓,将粮食分给百姓,以收买人心,眼下也是风头正盛,老百姓都被眼前的蝇头小利给蒙蔽了...”

    “白牛教的圣母现身,在城中说法宣教,并打算过几日举行白牛圣母法会,城内非但没有发生混乱,反而很是热闹...韦镇仙毕竟是大土司,本土人氏对他都很支持,便是有些反对的汉人,都第一时间被清除掉了...”

    “刺史府和知州衙门也已经沦陷,矩州兵马钤辖林勋带着诸多官员和家眷奋力拼杀,逃了出来,又有全真道南无派董尚志真人和诸多道家高手护卫,这才得以脱离了掩杀,晚些就会抵达驿馆这边来...”

    “但问题是,这驿馆周遭无险可据,林勋的人会将矩州的叛贼引到这厢来,咱们得及早做好准备,是打是逃,还需杨大人来参详一二...”

    陈铸将大体的情况说出来,众人也是松了一口气,但听说贵州城中的汉人遭受残害,大家心里也莫名地发堵。

    虽然西南地区臣服大宋已久,但很多本土人氏并没有归降之心,对待汉人一向非常的仇视,当然了,许多汉人也摒弃种族之见,本着包容之心,对待土人也很是宽厚,汉人的商品也给西南地区带来了繁华景象,让这些土人了解外面的世界,也提升了这些土人的生活质量。

    早年有汉臣主政,并没有韦镇仙这类枭雄从中作梗,许多本地蛮族的高门大户,其后裔弟子也有资格参加科举考试,甚至一度还出了不少士子举人。

    可惜这些都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韦镇仙与白牛教挑拨土人对汉人的仇恨,矩州既破,汉人的遭遇也就可想而知了。

    杨璟闻言,沉思了片刻,也没有立即给出自己的建议,而是朝陈铸和吴克敌问道。

    “敢问两位大人打算如何措置此事?”

    陈铸朝吴克敌看了一眼,后者直截了当地朝杨璟答道:“若能够以林勋钤辖为饵,将这些追兵一网打尽,倒也未尝不可,奈何眼下咱们兵力不足,就怕埋伏不成,反被掩杀,到时候情势可就越发严峻了...”

    杨璟点了点头,朝吴克敌问道:“指挥使的大部队何时抵达?”

    吴克敌寻思了片刻,这才开口道:“约莫二十六吧,本官领着先锋营过来,走的快了些,指挥使大人将着五千余步卒,紧赶慢赶少不得也要五天后才能到...”

    “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杨璟皱了皱眉,过得片刻又问道:“指挥使大人可曾携带攻城辎重?”

    吴克敌显得有些鄙夷,似乎在看一个军事白痴一般,不过还是耐着性子答道。

    “早先大人只是说来阻止韦镇仙的叛乱,并未想到韦镇仙会以风雷之势,眨眼夺下了贵州城,彼时为了加速行军,并未携带攻城器械...”

    杨璟又点了点头,而后低声自语道:“没有攻城器械,来了也是白搭啊...”

    虽然他的声音不大,但吴克敌却听在了耳中,脸色当即就有些不悦,毕竟指挥使领着五千人马,而杨璟身边也就几十个人,怎地就敢说宁西军来了也是白搭?

    杨璟并未在意吴克敌的反应,虽然他确实对军事,或者说古代军事不甚精通,但却很清楚一点。

    贵州乃是西南第一大城之一,城墙高固,易守难攻,没有攻城器械,五千人也不顶用。

    古代战争之中,城墙就是防御的最大利器,如果杨璟记得没错,蒙古人不久之后便会攻打襄阳,而南宋军队靠着襄阳城,会将蒙古人整整抵挡六年之久!

    只靠着一座城,就能够抵挡蒙古铁蹄六年,虽然游牧民族对攻城有着先天性的劣势,但这六年也是足以让人心生震撼。

    再往后一些,元末陈友谅与朱元璋争夺天下,陈友谅带着几十万大军,围困小小的洪都城,最终在八十五天之后无奈撤兵,由此可见城池对古代战争的影响力是多么的巨大。

    而抛开这些不谈,有一道更大的城墙,千百年来,一直保护着中原大地,那便是从始皇帝时期就开始建造的万里长城!

    长城很大程度上抵御了北方游牧民族对中原地区的侵略,历史上每一个中原皇朝,机会都会对长城进行扩建或者修缮,尤其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大明朝,二百多年的皇朝历史,几乎都没间断过修造长城。

    宁西军没有携带攻城器械,他们又如何能够收复城高池深的贵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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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狱介绍:
奇智破诡案,巧思昭狱冤。 现代法医穿越南宋末年,上流纸醉金迷,底层民不聊生 俗世动荡不安,凶案诡事不断,人命贱如草芥,命运似剑如刀 且来领教领教!断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断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断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