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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狱全文阅读

作者:离人望左岸     断狱txt下载     断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章 密谋报复

    罗晋面沉如水,坐在茶厅里闷不做声,侍女托着漆盘奉上了香茗,渴了大半夜的罗晋便端起茶水来,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而后噗一声便将茶水喷了出来!

    “该死的贱婢!这是要烫死本老爷么!”罗晋一声怒骂,吓得那来不及提醒的侍女浑身发抖,慌忙跪在了罗晋的前面,却被罗晋一脚踢倒在地,左脸上留了个清晰的鞋印子!

    军营里是不得携带女眷的,然而岳州军作为内地军镇,又许久不曾发生过战乱,军纪也就松散了许多,军士们平日里寻找各种由头外出厮混也就罢了,像罗晋这样的高层同样没有以身作则,反而将一些被判流刑充当军奴的女子,搜罗到身边,随意使唤和欺凌。

    罗晋见得那奴婢不敢反抗,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越发火大,那碗茶劈头盖脸便砸在了奴婢的脸上,婢女的额头当即迸裂,鲜血汩汩,流了一脸!

    那婢女疼痛难忍,只好蜷缩在地上,捂着头脸颤抖着,却是咬死了牙关,如何都不敢喊疼,因为她知道,一旦喊疼,接下来遭遇的折磨会更加的恐怖!

    正当此时,外头的亲兵却急忙走了进来,朝罗晋报道:“启禀指挥,提刑司知事罗大人在外头求见!”

    罗晋的嘴角都被烫出一个燎泡,平素里极其注意仪容仪表的他,实在太过窝火,正打算好好修理这该死的婢女,一听说罗教平来了,也只好将那婢女给踢了出去。

    罗教平很快就被带进了茶厅,罗晋与之分宾主落座,寒暄了几句,罗教平便开门见山地低声道。

    “贤弟,那杨璟仗着皇城司的身份,实在有些肆无忌惮欺人太甚了,赵高义这案子分明还有内情,他却如此草率结案,根本就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啊!”

    罗晋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赵高义乃是岳州军的指挥使,堂堂一方军政大员,竟然这么稀里糊涂就死了,杨璟却还想着掩盖真相,虽然他巴不得这事情不了了之,好让他坐上指挥使的位置,可杨璟实在太气人了!

    他罗晋和罗教平,一个是本地军镇要员,一个是湖北提刑司的知事,对江陵地界的江湖草莽,简直堪称了若指掌,又岂能不知白牛教从中作梗!

    虽然不知道杨璟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罗晋完全可以肯定,在灵堂里杀伤和俘虏的那些人,就是白牛教的人!

    杨璟虚张声势故弄玄虚,不惜让他罗晋当众丢丑,颜面扫地,只为了掩人耳目,骗那些白牛教的人进来送死,可抓获了嫌犯之后,却又一脚将他罗晋踢开,想要独吞功劳,根本就没把他罗晋当成一回事儿!

    而罗教平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江陵府地界上的平安稳定,分明就是他们两个人的职责,杨璟虽然有皇城司的身份,却只是监察,不能越俎代庖,更不能滥用职权!

    可杨璟就是这么做了!他倚仗着皇城司密探多年来让人闻风丧胆谈虎色变的威风,就这么将这桩案子的功劳给抢了过去!

    如今他对外宣称赵高义乃是误服药物而亡,与他人无关,只属于意外死亡,却暗中开始接手白牛教的调查,完全架空了罗晋和罗教平二人的职权,这又让人如何能忍!

    “谁说不是呢,杨璟这厮三番四次羞辱咱们兄弟二人,哥哥,咱们可不能这么轻易就揭过了,咱们必须要让这个姓杨的尝一尝苦头,否则他调查了白牛教,无论结果如何,身价必定水涨船高,往后可就再无咱们的立锥之地了!”

    罗教平对杨璟早已恨之入骨,见得罗晋也成为了难兄难弟,颇有同仇敌忾的意思,当即凑过来低声问道。

    “贤弟可有妙计?”

    罗晋虽然身在军旅,却并非武夫出身,他乃是同进士起底发迹,后来到了岳州军担任监军,而后才担任副指挥使一职,朝中更是有人撑腰,奈何家族趋附阎贵妃,因为阎立春案发,阎贵妃的势力也不断遭到打击。

    也正是因此,他才对岳州军指挥使的位置垂涎三尺而志在必得,更不得不选择低调行事,若换了以前,杨璟便是皇城司绣衣指使又如何!

    既然决定要给杨璟一点颜色瞧瞧,罗晋便开始寻思起来,过得许久才抬起头来,朝罗教平分析道。

    “杨璟眼下已经是皇城司的绣衣指使,能够通过皇城司的铺子传递情报,直禀天听,怕是要将有关白牛教的情报,发回京里,待得情报送到官家手中,咱们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罗教平也不是平庸之辈,听了罗晋的分析,却是摇了摇头,反驳道:“贤弟你与杨璟这厮接触不多,此人虽然可恶,但确实有些能耐,他的心思缜密,做事沉稳,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应该不会将情报传递回去,最不济也会等查出有些眉目,他才有可能往上头报告...”

    罗晋闻言,顿时大喜,拍着大腿道:“既是如此,那就好办了!”

    “眼下王念恩王公公仍旧在巴陵,不日将押送阎立春等人赴京,咱们可以修书一封,快马报送给王公公,王公公乃是官家身边的红人,相信不会让杨璟为所欲为的!”

    罗教平还以为罗晋能想出什么好法子,原来也不过尔尔,不由大失所望。

    因为他很清楚王念恩的性子,这些阉宦唯利是图,只会一味地媚上欺下,又岂会真的关心家国天下,没有实际好处,想要让他打压杨璟,简直就是可笑之极。

    虽然罗教平也知道王念恩对杨璟并不太多好感,甚至也听说过一些小道消息,说是杨璟得罪过王念恩,但没有直接利益冲突的情况下,想将王念恩当枪使,实在有些不明智。

    “贤弟,王公公急着押解犯人回京,想来是没时间理会这些事情了,咱们不如再想想其他法子吧。”

    罗晋也有着自己的打算,他之所以选择王念恩,那是因为王念恩与他罗家有着一段香火情,当初他能够出任岳州军的监军,走的就是王念恩的关系路数。

    他本以为自己的计策可行,心里更是自信满满,可谁知罗教平却给他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罗晋的脸色当下就有些阴沉起来。

    “哥哥既然觉着这法子不好,想来哥哥已经成竹在胸,不妨说出来听听?”

    罗教平自然听得出罗晋语气中的不悦,但他很清楚罗晋那狭隘的性子,也就不跟他一般计较,沉吟了片刻,这才低声道。

    “贤弟,那杨璟颇得宋慈赏识,宋慈老儿能够起复,提点湖北的刑名断狱公事,多得了杨璟的帮助,这才侦破了舞弊案和阎立春连环杀人案,可也正因为宋慈老儿的起复,却让一个人心里不痛快了...”

    “宋慈老儿本来可以起复为相,可却不知为何最终没有成功入京,只是干起了刑讼断狱的老本行,这里头水太深,咱们也不搅合,但可以确定的是,宋慈老儿干起了提刑官,却把我的老上司赵京尹的位置给顶掉了,你说赵京尹最该痛恨的,除了宋慈,还有谁?”

    “是杨璟!赵京尹肯定跟咱们一样,对杨璟这狗贼恨之入骨!”罗晋全然忘记了心中的不快,眼中充满了期待和兴奋!

    “没错!宋慈老儿眼下刚刚赴任,赵京尹赵大人却被挤到了转运使司,虽然干的是漕运肥差,可他本来就不缺钱,要这个肥缺又有何用,而且赵大人眼下又没办法对宋慈老儿下手,我想他肯定很有兴趣敲打敲打这个该死的杨璟!”

    罗教平一拍桌子,毫不掩饰眼中的阴狠毒辣,这番话一说出来,罗晋登时双眼发亮。

    “照啊!这赵京尹赵大人虽然离开了提刑司,但转运使司总领地方事务,同样有着监察的职权,再者,赵高义乃是赵京尹大人的同宗弟兄,有了这层关系,真不怕赵京尹大人不出面了!”

    罗晋想通了这一点,当即哈哈大笑起来,罗教平赶忙干咳着提醒了一下,罗晋这才停止了大笑,激动地朝罗教平说道。

    “哥哥,赵京尹大人乃是你的老长官,还需你修书一封,将事情原委说个清楚明白,最好将赵高义的死说得冤屈一些,赵大人才能够师出有名!”

    罗教平哼哼阴笑了两声,朝罗晋说道:“贤弟稍安勿躁,这白牛教屡屡作乱,教众遍布两湖地界,占山为王,控遏水道,转运使司的漕运三番四次被白牛教的匪徒劫持,赵大人肯定对白牛教极感兴趣,这事儿已经十拿九稳,咱们要做的是如何措辞,才能够将矛头转到杨璟的身上...”

    罗晋也平复了心情,眉头微蹙地应和道:“是啊,咱们是该好好想想这密信的措辞了...”

    罗晋和罗教平正在密谋如何对付杨璟,然而杨璟却一无所知,此时的杨璟让突然出现的繁花给搞得脑袋都大了。

    明知道这孩子是比白牛教的高人,杨璟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孩子整日里黏在自己身边,使得杨璟连向韩洛音打听这孩子的底细的时间空当都没有。

    杨璟只好借口上厕所,给王不留使了个眼色,两人在茅厕里商量了起来。

    “老先生,以你看来,这孩子到底什么来头?”

    杨璟也顾不得茅厕里的臭气,一边解裤腰带一边问着,王不留只是垂手站在一旁,想了想便回答道。

    “老朽这大半辈子也算阅人无数,但这个娃儿却有些道行,不瞒大人说,老朽对他很是感兴趣,希望大人能够留住他才好...”

    杨璟也没想到眼界极高的王不留都有着同样的看法,不由好奇地问道。

    “老先生对这孩子的评价缘何如此之高?”

    王不留看了看杨璟,笑了笑,没有回答杨璟的问题,反而朝杨璟问道:“大人可看出这繁花到底是男娃还是女娃了吗?”

    杨璟不由一滞,因为他确实无法看出繁花是男是女,因为他只有十四五岁,喉结还没有完全成型,而胸脯又平坦,不像寻常女孩那般早熟,甚至于连声音都雌雄莫辩,杨璟也为这个问题纠结了好久。

    见得杨璟沉默,王不留也叹了一声道:“这就是老朽好奇的原因了,因为...老朽也看不出来...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你说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璟知道王不留没有骗自己,正想再讨论几句,茅厕外头已经响起一个让杨璟头大如斗的声音。

    “喂!狗官!你是不是想逃跑!你再不出来我可要进去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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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白鱼说蛊

    杨璟也是头疼不已,想与王不留商量几句话都要躲在茅厕里,就这样还要被繁花在外头死命催促。

    虽然繁花高深莫测,但到底是白牛教的人,杨璟也寻了个空当问过韩洛音,但她也只来得及透露繁花并非原计划要过来取童儿蛊的圣教药师,至于繁花的真实身份,她却讳莫如深,终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样就使得杨璟很被动,他要抓的是技术型人才,是白牛教前来取蛊的圣教药师,而不是繁花这么个古里古怪的疯子。

    繁花好像打定了主意,对杨璟是寸步不离,有这么个疯子在身边,杨璟也就不用再干别的正事了。

    所以杨璟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将繁花拘拿起来,也只有这样,主动权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他与王不留短短商议了几句,当场拿出一个方案来,这才走出了臭烘烘的茅房。

    “喂,狗官,这老头儿身上没尿味,他不是真的想上茅房,你们是不是在密谋对付我!”

    杨璟这才刚冒头,就被繁花堵住了去路,指着王不留朝杨璟指责道。

    杨璟和王不留相视一眼,心中也是惊诧不已,他本以为只有王不留的鼻子灵敏过人,没想到繁花竟然也有这样的本事!

    不过杨璟到底是摸准了繁花的性子,只是朝她笑了笑,用揶揄来转移话题道。

    “别老是狗官狗官的叫,你的鼻子比狗还要灵,等你当上了官儿,那才是真正的狗官咧!”

    繁花听得杨璟言语调侃,却以为杨璟是在夸她,当即就洋洋得意起来,摸了摸自己小巧精致的鼻子道:“我就说你这狗官的眼力不错,不过你低估了我的脑子,难道我会不知道你们在商量着抓我么!”

    杨璟心里一咯噔,难道这孩子除了鼻子灵,连耳朵都这般逆天?他与王不留已经尽量压低声音,繁花肯定是听不见的!

    念及此处,杨璟也就镇定了,朝繁花笑道:“你的武功比我高,眼下又寸步不离,举手就能杀了我,我即便想抓你,也不敢用自己的小命来开玩笑啊...”

    这世间最难分辨的谎言就是半真半假,听得杨璟这么说,繁花又满意的点了点头,朝杨璟冷哼道:“算你还识相!”

    杨璟见得她放下这个话题不谈,这才松了一口气,朝王不留使了个眼色,后者便点头离开了。

    回到住处之后,繁花对杨璟寸步不离,竟然要跟杨璟住在同一个房间,任由杨璟如何劝说,繁花就是不让步,许是她也察觉到杨璟想要抓她的意图。

    无奈之下,杨璟只好将繁花带回了自己的房间,繁花大咧咧就躺在杨璟的床上,嗅闻了一下被铺,很快就弹了起来,朝杨璟抱怨道。

    “这哪里是床,这分明就是狗窝,臭死了!快给我换被子!”

    杨璟也是摇头苦笑,只好出去给她找被子,见得繁花没有跟上来,杨璟也松了一口气,刚走出院子,便见到了鹿白鱼。

    “童儿蛊怎么样了?”

    “放心,稳定下来之后只需按时喂养,不会有什么意外状况的...”

    听说童儿蛊没有大碍,杨璟也便安心了,不过他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来,朝鹿白鱼问道。

    “姐姐,那童儿蛊是男是女?”

    鹿白鱼也被杨璟的问题给难住了,沉思了片刻之后,只好摇头道:“童儿蛊虽然跟胎儿相似,但说到底终究不是人类,而是灵蛊吸收血肉而成的,所以...其实童儿蛊并没有男女的区分...”

    “什么?你是说童儿蛊不分男女?那...那意思是它可男可女,还是非男非女?”

    杨璟这个问题虽然有些拗口和隐晦,但鹿白鱼一听就明白了,如果是可男可女,意思是童儿蛊拥有两套特征器官,一套男的,一套女的,可如果非男非女,那就意味着童儿蛊根本就没有生殖器官。

    鹿白鱼没有多想,当即回答道:“是...是非男非女...”

    杨璟对这个答案似乎没有太多的惊讶,继续朝鹿白鱼问道:“姐姐前番说过,白牛教那边也会存在一个双生的童儿蛊,就是那个灵童,与赵高义体内的童儿蛊一道成长,那个灵童也是非男非女?”

    繁花实在太过神秘,杨璟不得不将他与童儿蛊联系起来,虽然他不知道取蛊的圣教药师为何没有来,而是让繁花出现在这里,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繁花肯定跟童儿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说不定繁花就是白牛教以前培养出来的灵童!

    然而鹿白鱼的答案却让杨璟再度失望了,她摇了摇头道:“灵童是将童儿蛊的双生蛊植入孕妇的胎盘里,培养出来的灵童除了心智上与童儿蛊相通之外,其他地方跟普通胎儿没有任何区别...”

    “你觉得这个繁花有没有可能会是灵童?”杨璟仍旧不死心地问道。

    鹿白鱼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这才答道:“说实话,对这个童儿蛊,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个问题我也没办法回答...”

    杨璟轻叹一声,安慰鹿白鱼道:“没关系,咱们迟早会想清楚弄明白的,眼下我想抓住这个繁花,消除她的阻碍,姐姐有没有厉害一点的蛊毒能够让她低头?”

    鹿白鱼听得杨璟提到蛊毒,眼中便露出激动来,朝杨璟说道:“你想弄死弄残她还是控制她?”

    杨璟也是一脸的无语,心想自己身边的女人怎么都这般的狠毒暴力,动不动就要弄死弄残,不过鹿白鱼虽然给杨璟提供过很多次帮助,却很少与杨璟讲解过蛊术,杨璟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当即问道。

    “这里头有什么区别?”

    鹿白鱼见杨璟感兴趣,不由稍稍昂起头来,眼中露出得意之色,解释道。

    “人常说蛊惑人心,其实蛊和惑是两种东西,所谓十年为蛊,百年为惑,蛊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分为死蛊和活蛊,主要用来搞死搞残别人,而惑嘛,严格来讲已经不算是蛊了,它拥有自己的灵智,并不能用来毒杀别人,而是影响、欺瞒和操控思维,让人陷入幻境之中...”

    杨璟一听也是大为惊奇,没想到蛊术竟然如此的玄妙,甚至于接近玄幻,实在有些超乎想象!

    “姐姐能养惑?”杨璟声音有些急促地问道,不过鹿白鱼却摇了摇头。

    “惑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需要数十上百年的养育,而且惑种属于灵物,非有缘人不可得,我师父龙婆婆早年就养过,可惜在与人争斗的时候,体内的惑被打伤,也不知逃到哪里去了,虽然龙婆婆给我留下了惑种,但这么多年,我一直没能将这条惑寻回来...”

    说到这里,鹿白鱼似乎被勾起了回忆,眼中满是追忆和伤感,杨璟赶忙转移话题。

    “既然这惑是龙婆婆留给你的,这就是缘分,你们蛊师不也讲因果循环么,说不定不经意间就能寻回来了呢,姐姐再跟我说说蛊吧。”

    鹿白鱼的眸光从远方收了回来,又变得清澈,随即解释道:“这蛊毒乃是蛊师培育出来的,蛊种不同,培育出来的蛊虫也就不同,效用也各异,蛊的种类也是千奇百怪,常见的都是些金蚕蛊、蝎子蛊、泥鳅股、疳蛊、生蛇蛊和阴蛇蛊、石头蛊之类的...”

    “像金蚕蛊、蝎子蛊和生蛇蛊这些,都是用活的毒物来养成的,就是活蛊,而石头蛊、疳蛊和阴蛇蛊这些,都是死物成蛊,所以是死蛊。”

    杨璟见得鹿白鱼说得兴起,也不敢打断,鹿白鱼继续解释道:“不同的蛊师养蛊的本事不同,即便知道是蛊虫的类型,想要解蛊也不容易,需要知道配方和培养的顺序,这也是蛊术最无解的地方之一。”

    “活蛊里头最霸道的应该就是金蚕蛊,需要在五月五端阳之日,抓来毒蛇、鳝鱼、青蛙、蝎子、蜈蚣、毛虫等等数十种毒物,封于陶罐里头,使其自相残杀,每日早晚祭拜五瘟神,过得一年后,毒虫仅剩下一只最强的,如果形状颜色都截然不同,并不属于放进去的任何一种毒虫,那么金蚕蛊就算成了。”

    “这金蚕蛊由于吞噬杀死了其他毒虫,将其他毒虫的恶念怨念和毒性都凝聚在一体,所以性情极其暴虐,常常反噬主人,所以需要阴气浓重的蛊师才能压制它的阳烈之性,而金蚕蛊之所以被称之为百蛊之王,是因为它能够解百蛊,还能够自己下蛊!”

    杨璟一听到金蚕蛊,便想起了给彭连玉开棺的画面,不由打了个抖。

    “姐姐养的就是金蚕蛊吧?那可是百蛊之王啊,姐姐真厉害...”杨璟嘴上虽然夸着,但身体却很诚实地与鹿白鱼拉开了一些距离。

    不过这个小动作到底还是让鹿白鱼察觉了,杨璟也有些难为情,便尴尬地问道:“姐姐,我听说市井的妇人最常用情蛊,一旦给那些个男人下了情蛊,男人就会为之疯狂,不离不弃,这是真的吗?”

    听得杨璟提起情蛊,鹿白鱼倒也有些不好意思,迟疑了一番之后,还是答道:“情蛊属于比较神秘的蛊虫,蛊种比较难寻,养育方法也有些...有些特殊...下蛊也...下蛊的法子也有些特殊...不过效用却是如你所言,男子一旦中蛊,只能对妇人言听计从...”

    杨璟听说情蛊果然存在,不由兴致大发,追问道:“这养情蛊和下情蛊的方式法子,究竟怎么个特殊法?”

    鹿白鱼见得杨璟追问,脸色唰一下就红了起来,稍稍低头,小声地回答道。

    “寻得情蛊的蛊种之后,必须放入...放入女子的...玄牝门中温养...经过每月鲜血浸润...于初夜交合之时,种“子蛊”于男方体内,而母蛊仍旧留在女方身上,这样就能够让男方死心塌地誓死不离了...”

    杨璟听得这等解释,也是极其尴尬,两人陷入了沉默之中,越是沉默却又越尴尬,最后还是鹿白鱼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你想给那孩子下什么蛊?”

    杨璟嘿嘿一笑道:“这孩子寸步不离,我想抓她都有些投鼠忌器,有没有什么蛊能够让她离我远点的吗?”

    鹿白鱼笑了笑:“我明白了,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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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毫无效果

    杨璟难得摆脱了繁花这条小尾巴,当即跟着来到了鹿白鱼的房间,许是是听了鹿白鱼讲蛊,心里产生了错觉,总感觉她的房间有些阴森,还弥散着一股奇异的气味。

    鹿白鱼也知道杨璟的时间不多,当即便从蛊箱里取出一包粉末来,而后朝杨璟说道:“你把这粉末放到食物里,诱她服下,那孩子就不会对寸步不离了...”

    在杨璟的印象中,蛊虫就应该是一条条狰狞的虫子,没想到竟然会是粉末,便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蛊?”

    鹿白鱼微微一笑,解释道:“这叫疳蛊,是一种死蛊,用蚂蚁、蝉、蜈蚣、蚯蚓、蜒蚰蛊和小蛇、头发等研磨成粉,封于箱内,并在箱内安放五瘟神像,早晚供奉,下在水里便得蛊,服了会上吐下泻,总而言之,一定会让她不得安生...跑茅厕都来不及,觉不会再黏你...”

    杨璟闻言,顿时大喜,将疳蛊粉末揣入怀中,鹿白鱼又给他一包解药,杨璟打开来看了看,同样是粉末,便朝鹿白鱼问道:“这解药提前服用的话,能不能防中蛊?”

    鹿白鱼微微一愕,当即明白了杨璟的意图,又取了一包粉末给杨璟,叮嘱道:“如果想要防止中蛊,就先喝这一包吧。”

    杨璟也是庆幸不已,好在自己多问了一句,不然就要弄巧成拙了,生怕繁花起疑,他也不再逗留,让奴婢送了一床被子,又让厨房准备了一份酒菜,这才喜滋滋地回到了住处。

    繁花已经等得不耐烦,见得杨璟久久不回来,就出门来寻,正好在院门口撞到杨璟,当即就骂出口来:“你个狗官又动什么歪主意,让你拿床被子,又不是让你去做一床被子,等得烦死人啦!”

    杨璟举了举手中的食盒,朝繁花笑道:“折腾了大半夜,肚子有些饿了,去厨房拿了些吃食...”

    繁花也是饿得不行,见得杨璟手里的食盒,舌底发酸,口水便不停涌出来,但眼珠子一转,她又变得凶狠起来,挥舞着拳头朝杨璟问道:“你不会在饭菜里下毒吧?”

    杨璟早已料到这孩子心眼多,也不说话,进了房先把被子放下,而后打开了食盒,饭菜的香味顿时飘散出来,肚子极其应景地咕噜噜叫唤。

    杨璟也不多解释,用筷子夹起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便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繁花见得杨璟每一道菜都吃过了一遍,这才推开杨璟,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抓起菜肴往嘴里猛塞。

    “你们汉人就是会享受,这菜真是好吃!”

    杨璟见得她狼吞虎咽,终于放下心来,生怕繁花起疑,还去抢繁花的酒菜来吃,却被繁花极其粗鲁地推开,这才悻悻地去换被子。

    繁花风卷残云,很快就将饭菜一扫而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盘子,这才拍了拍肚皮,却不去睡杨璟的床,而是将被子扯下来,把自己裹成粽子一样,睡在了留给通房丫头睡的外间,让杨璟睡在里间,这样的话,杨璟想出门,必须要经过外间,繁花就会第一时间察觉杨璟的动静。

    对于繁花的谨小慎微,杨璟也很是苦恼,不过想起这孩子将疳蛊都吃了下去,杨璟也就等着她出丑了。

    杨璟已经交代过王不留,让他召集陆长安的人手,随时待命,后来又让鹿白鱼去通知他们,让这些人手埋伏在茅厕四周,只要繁花的疳蛊发作,就能够在她跑茅房的时候,将她捉住!

    外间不多时便传来繁花的打呼声,杨璟轻手轻脚来到屏风后头,放眼一看,繁花四仰八叉地睡着,还用手摸着白花花的肚皮,睡得口水直流。

    杨璟心里也有些犯嘀咕,鹿白鱼把这疳蛊说得这么厉害,这么繁花却没什么动静?自己明明见她把饭菜都吃光了啊!

    “饭菜消化也需要时间,疳蛊可能也不会这么快发作,再等等...”杨璟如此自我安慰着,又等了一会儿,实在太乏累了,只好躺在床上等。

    可杨璟折腾了大半夜,又因为制服赵陈氏而撕裂了伤口,繁花的呼噜声就像催眠声一般,杨璟竟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就感觉眯了一会儿,杨璟感觉有人在踢自己,一激灵便坐了起来,睁眼就看到繁花一脸的不满,嘟囔着:“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

    杨璟放眼一看,果然天光大亮,而繁花那满不在乎的样子,已经说明那疳蛊对她一点作用也没有!

    “怎么了?你这狗官还说我,你自己也没礼貌啊,老盯着我看干嘛,我脸上又没长花儿!”

    杨璟这才醒悟过来,满腹狐疑起了床,与繁花出门去吃早点,这才刚出门,便见得王不留和陆长安守在院门外头,还有几个暗察子,这些人一个个脸上都是红肿的大包,显然在茅厕边上白守了一夜!

    王不留和陆长安欲言又止,但杨璟从他们的脸上已经看出了无奈,也只能轻轻摇了摇头。

    今日是赵高义出殡下葬的日子,罗晋等岳州军的首脑也都来了,赵府里头人满为患,流水席摆了几十桌,兵蛋子一个个闷头吃饭,就像在喂猪一般。

    杨璟见着罗晋,后者也笑容满面地过来打了招呼,稍后赶来的罗教平也与杨璟寒暄了几句。

    他们本是为了稳住杨璟,可他们的笑容实在太过牵强,反倒让杨璟察觉到一丝猫腻来。

    杨璟虽然不像王不留那般深谙世事人心,但对罗晋这样的人也是心知肚明。

    罗晋心高气傲,本来就不服杨璟,若非自己抬出皇城司绣衣指使的身份,罗晋对他根本就不屑一顾。

    如今就算表面服从,也不过是阳奉阴违,心里还不知道如何骂杨璟,再加上昨夜杨璟诬陷他,以麻痹韩洛音,以罗晋的性子,对杨璟不恨之入骨才叫怪事,怎么今日却反倒像没事人一样?

    如果这样都无法引起杨璟的警觉,杨璟在电视里最多也就只能活过两集而已了。

    既然察觉到罗晋想要对付自己,杨璟也不可能傻乎乎等着别人来坑害,当即便叫来陆长安,在他耳边叮嘱了一番,陆长安面色凝重起来,频频点头,便又召来暗察子,一一吩咐了下去。

    旁边的繁花见得杨璟与陆长安耳语,当即就不干了,凑过来朝杨璟威胁道:“狗官,你是不是又想耍什么花招!”

    杨璟装出一副无辜的委屈样,朝繁花叫屈道:“你也太敏感了,对自己就这么不自信?我都说了,哪敢对你耍什么花招啊...”

    繁花冷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你以为我是那两个糊涂虫?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楚得很,你这狗官鬼点子最多,明知道赵高义是童儿蛊发作才死的,偏偏跟人说是暴毙,也就你干得出来这事儿了!”

    杨璟也没想到繁花竟然如此直白,这可是她第一次提到童儿蛊!

    “赵高义确实是暴毙...那童儿蛊又是什么鬼东西?”

    繁花撇了撇嘴:“别再装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让人知道赵高义是因为被我圣教下了童儿蛊才死的,漫说这十里八乡的有志之士,便是全天下想要反抗朝廷的同道中人,都会为之一震,一呼百应,怕是你们这些朝廷狗官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堂堂岳州军指挥使,竟然让白牛教的反贼给毒死了,宣扬出去的话,那些蠢蠢欲动的草莽英雄,说不得信心大增,一个个都要揭竿而起了!”

    杨璟也没想到装疯卖傻的繁花竟然能够看透他的打算,脸色当即就难看了下来,暗自下定决心,说什么也不能让繁花再肆无忌惮地待在自己身边了!

    杨璟之所以隐瞒赵高义的真正死因,确实如繁花所揣测的那样,如果真正的死因传出去,非但无法为赵高义逃回公道,反而助长了白牛教和其他草寇反贼的气焰!

    这也是杨璟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如果是往常,对于彭连城这样的人,杨璟都不想放过,是是非非,该如何惩戒就如何惩戒,真凶就必须得到应有的审判。

    可如今的杨璟却已经不再坚守这种可笑的原则,所谓穷则思变,如今南宋局势岌岌可危,即将进入乱世,杨璟如果还守着以前那一套,绝对无法在乱世之中求存。

    就像赵高义这件事,即便他道出真相又如何?

    朝廷的人无法在短时间内抓到白牛教的人,更无法铲除白牛教,因为他们连白牛教的本部基地都不知道在哪里,对白牛教的人员更是一无所知。

    而公布真相之后,岳州军的士兵必定会愤慨难当,必定会人心惶惶,没找到白牛教不说,反而要自乱阵脚,还不如隐瞒真相,让皇城司的暗察子四处搜集情报,等一切都筹备妥当了,再对白牛教一网打尽!

    从这个层面讲,杨璟并没有对不起赵高义,也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给赵高义讨回了公道!

    杨璟本以为繁花只是性格乖僻,眼下看来,这孩子虽然有些装疯卖傻,但对自己的立场却保持得很坚定,说到底她还是白牛教的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白牛教高手!

    更让杨璟吃惊和头疼的是,鹿白鱼口中恶毒到不行的蛊毒,对繁花竟然没有半点效果!

    这个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竟然连蛊毒都奈何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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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得下葬

    古人敬畏天道,做什么都讲个良辰吉日,出殡入葬更是不能少,通常来说,为了镇压凶煞,出殡入葬一般都会选择中午或者下午,因为这时一天之中阳气最盛的时刻。

    赵府里里外外都在吃流水席,可眼看着临近中午,头顶上却飘来大块大块的乌云,风雷涌动,很快就将青天给遮蔽了,到了中午还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

    无论是赵府的人,亦或是岳州军的人,对杨璟的调查结果并不全信,而罗晋和罗教平的人又在四处散布消息,说杨璟这个巴陵推吏不学无术,找不到真凶就胡乱结案。

    所以当乌云密布,下起小雨之时,很多人都已经开始议论,说是赵高义死不瞑目,阴魂不散,冤屈和怨念冲天而起,用下雨来鸣不平。

    这流水席上大家吃吃喝喝,也不敢太热闹,毕竟赵高义说到底还是岳州军指挥使,即便死了,还有韩洛音这个大夫人在坐镇,谁敢吆五喝六?

    虽然闷头吃饭,但这些人看杨璟的目光之中,明显带着不善,杨璟也是深有体会,只是事关大局,他也不能因为别人在背后诋毁他,就放弃自己的计划和打算。

    眼看着到了午后,小雨仍旧没有停歇的迹象,吉时又即将过去,赵府的人还是决定趁早入葬。

    送葬的队伍排起长龙,幡旗招摇,锣鼓喧天,哭嚎之声感天动地,虽然小妾们一个个抹着没有一滴眼泪的脸,但粗看之下,这场面还是让人动容的。

    赵高义的墓地就选在了岳州军外头的一处山上,特地请了风水大师堪舆过,绝对是块风水宝地,地势高博宏伟,颇有一览众山小的睥睨之态。

    队伍到了山脚下之后,速度也就放慢了,毕竟赵府的夫人奶奶和公子小姐们一个个养尊处优,眼下又是下雨,山道湿滑,无论是抬棺的还是操持各种器具的,连带那些念经的和尚道士,都有些举步维艰。

    到了山上差点误了时辰,韩洛音赶忙让人主持下葬,将楠木棺材抬到了墓穴边上,和尚道士一块儿念经超度,公子小姐和诸多奴婢贱人一个个哭得不成样子,场面倒也热闹。

    杨璟撑着手杖,身边的繁花偏偏撑了一把油纸伞,那伞面是白雪落红梅,虽然只是星星点点,但那红花小伞还是格外的惹眼,使得参加葬礼的诸人对杨璟腹诽不已。

    杨璟也是无可奈何,只好劝繁花换一把伞,可繁花却瘪嘴嘟囔道:“他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他死了,我就不能撑伞了?”

    杨璟知道跟这孩子讲道理纯属白费,只能听之任之了。

    八个赵高义的贴身亲兵扛着沉重的楠木棺材,眼看着就要下棺入穴,人群后头却传来一阵阵骚乱!

    杨璟扭头一看,但见得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如同一道红色闪电,从远方疾驰而来,到了山脚下便惨烈地嘶鸣,马失前蹄,摔倒在地,滚将开来,将马背上的骑士摔出去老远!

    那骑士却没有顾及受伤,滚了好几圈之后马上弹跳起来,一边往山上疾奔,一边喊道:“且慢!且慢!”

    在场之人轰然骚动起来,但见得那骑士挎着一个黄色鹿皮防水包,满身满脸都是泥泞,显然是昼夜兼程,也不知跑死了多少匹马才赶到了这里!

    “罗晋副指挥使何在!转运使司有加急密信!”

    杨璟听得此话,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再看罗晋和罗教平,此二人相视而笑,仿佛早有所料,杨璟心里也就恍然了。

    罗晋排众而出,走到那驿卒的面前,朝他说道:“本官就是罗晋,且将密信拿来!”

    那驿卒撑着膝头拼命喘气,过得片刻才颤抖着从黄色鹿皮袋里头取出一封书信,却并非红漆的加急公文,而只是没有标识的家书!

    杨璟将这一细节看在眼里,看了看王不留和陆长安,皆从对方眼中读懂了个中意味。

    罗晋撕开这家书来,而后走到了韩洛音前面来,朝韩洛音说道:“嫂夫人,是赵京尹赵大人的来信,让罗某转递给赵氏的宗亲...”

    因为赵高义正当壮年,父母尽皆健在,生怕犯了忌讳,白头人送黑发人,所以二老并没有参加葬礼,陪着韩洛音主持葬礼的,是赵高义的弟弟们。

    赵高义一共有三个弟弟和一个姐姐两个妹妹,再加上各家的家属和随从,队伍也极为庞大,听说是赵京尹的信,这些人都纷纷议论起来。

    韩洛音下意识看了看杨璟,等不来杨璟的回应,只好朝罗晋说道。

    “赵京尹大人乃是赵氏宗亲,自然是宗亲家书,妾身却是不敢接手,还是让二叔叔拿主意吧...”

    罗晋听得韩洛音如此一说,也满意地点了点头:“难为嫂夫人了,还请节哀...”

    嘴里虽然这般说着,罗晋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将信交给了赵高义的二弟赵成义。

    这赵成义本只是个街头纨绔泼皮,赵高义借助宗族的力量发迹之后,背地里也做了不少生意,整个岳州军镇的生意往来,大部分都跟赵高义有关系。

    可赵高义身为岳州军指挥使,不可能站在台面上处理生意,所以便让他的弟弟赵成义来挑担子。

    这赵成义本来就不学无术,吃喝嫖赌样样齐全,觊觎大哥赵高义的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过赵高义一死,赵家的生意也就失去了庇护人,如果能够交好罗晋,继续得到岳州军的保护,这生意才能够长盛不衰,所以赵成义也打算刻意巴结罗晋。

    眼下见得韩洛音让他出头做主,赵成义也有些扬眉吐气的姿态,给罗晋行了个礼,便看了那封密信,而后朝韩洛音说道。

    “嫂子...你也知道,赵京尹赵大人乃是咱们的同宗叔伯,并未出五服,乃是同气连枝一脉同源的亲堂兄弟...赵大人信里说,哥哥之死另蹊跷,希望咱们能够暂缓下葬...他要亲自过来调查...决不能让赵氏子弟死得不明不白!”

    赵成义刻意提高声音,话音刚落,便朝杨璟投来蔑视的目光,仿佛是杨璟让赵高义死得不明不白的一般。

    韩洛音不是蠢人,自然察觉到里头的猫腻,朝杨璟看了一眼,当即皱眉道。

    “二叔...你哥哥走了五六天了,再不下葬,怕是不得安宁,妾身虽说是个女流,但也知道入土为安的道理,眼看着都要下棺了,再起出来,怕是扰了你家哥哥的英灵...”

    “再者,杨大人乃是巴陵神断,连宋慈阁老都青眼有加,杨大人又是本地长官,这都已经定案了,想来该是没错的...咱们不如还是将你家哥哥葬了吧...”

    赵成义知道韩洛音与自家哥哥赵高义有名无实,这些年也没少对着韩洛音的背影流口水,他还想着好好“照顾”这个嫂子呢,没想到韩洛音非但违逆他的意思,甚至处处为杨璟说好话,这是个什么情况!

    赵成义虽然不学无术,但混迹街头,也成了人精,自然不可能当众翻脸,只是阴测测地朝韩洛音警告道。

    “嫂子你也知道自己是个女人,这等大事自然需要男人们来拿主意,眼下哥哥已经不在了,我赵成义多得哥哥嫂嫂照顾,这些年也没为家里头做过什么大事,今遭就让我来措置这件事如何?”

    赵成义虽然说得谦卑感人,但却偷偷用肆无忌惮的目光上下打量韩洛音,那目光最后更是落在了韩洛音的胸前!

    若换了别个场合,韩洛音早就打瞎赵成义这双狗眼了,可偏偏如今众目睽睽,她也只能冷哼一声,别过身子去,朝赵成义说道:“哼,叔叔说得倒是好听,我那可怜的官人一走,我这个大夫人说话也就不作数吧!”

    赵成义也没想到平素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嫂子,竟然会给他吃了个软钉子,心里头也是火起,当即反呛道。

    “嫂嫂既然不乐意我做主,这件事咱们就禀报爹爹,让爹爹来拿主意好了!”

    赵成义也不再与韩洛音争吵,朝那些僧侣和仵作们一摆手,大声吩咐道:“所有人都别动,在这里等着,我要回去请示老太爷,到底要不要下葬,等我回来再说!”

    赵成义如此一说,在场之人也是一片哗然,那些个认为杨璟草率结案的人,反倒都松了一口气。

    “罗大人,诸位大人,大家权且稍等片刻,赵某去去就来,辛苦诸位大人了...”

    罗晋装模作样地摆了摆手,赵成义便在护院的簇拥下,飞一般往山下而去了。

    杨璟也不是愣头青,他知道赵京尹与罗教平的关系,更知道赵京尹被宋慈挤到了转运使司,这里头的道道儿不需要多想,就能够一清二楚。

    罗晋见杨璟面色不善,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主动走过来,朝杨璟低声道。

    “杨大人,你看这事儿...赵大人乃是大哥的宗族亲兄弟,也算是家属,这家属对案子的结论有质疑,按照规矩那可是要发回重审,可就不由杨大人插手了...”

    杨璟知道他是小人得志,不过罗晋既然有胆量对自己叫板,怕是早已胸有成竹了。

    杨璟也不能露怯,心里一边想着对策,一边朝罗晋说道:“没想到赵大人与赵高义指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既然有质疑,那就不是杨某的事情了,不过杨某还是要提醒罗大人一句...”

    罗晋呵呵一笑,做出洗耳恭听地姿态,杨璟表情淡漠地朝他说道:“罗大人,凡事还是要看看大局势,大局为重啊...”

    罗晋没想到杨璟竟然如此正儿八经地劝诫自己,再看看杨璟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心里也是气笑了,正欲揶揄杨璟几句,却见得山下再度冲上来一匹骏马,却是岳州军的军马!

    “大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罗晋有些不耐烦地走了几步,甩手就给了那军士一个耳刮子,仿佛这耳光打的是杨璟一般!

    “休要聒噪!这天还能塌下来不成!有屁快放吧!”

    那军士也顾不得这耳光,朝罗晋急报道:“大人,家里头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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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成功捕获

    罗晋与罗教平密谋利用赵京尹来打压杨璟,要继续在赵高义这个案子上继续做文章,眼看终于请来了赵京尹的宗族书信,组织了下葬,破坏了赵高义的丧礼,可罗晋并没有高兴太久,坏消息便接踵而来了!

    报信军士所说的家里炸了,并非指军营发生爆炸,而是炸营,也就是发生了营啸!

    所谓营啸,简单来说就是军营里发生了暴乱,又称之为炸营,通常发生在军营或者监狱里头。

    对于这些,杨璟还是有所了解的,古代军营的规矩很严格,传统军规就有十七禁五十四斩,兵蛋子说话大声一些都要担心被罚,整日提心吊胆,精神上会极度压抑,特别是大战临近,即将要上战场之前,心理濒临崩溃,就很容易丧失理智。

    这营啸之所以带一个啸字,就是因为与声音有关,据说营啸的起因是某些士兵在噩梦中发出尖叫,而引发了恐慌,以致于大量的士兵发狂,跟着一同尖叫,精神崩溃,陷入疯狂状态,相互厮打斗杀,甚至相互咬噬,营啸过后往往死伤一片,而且根本就弹压不住,很难将局面镇压下来!

    听得传令兵如此报道,杨璟也有些难以理解,因为岳州军并没有军事任务,不需要上战场,从军镇里头的情形就能够看出来,军士们百无聊赖,甚至还有闲情偷跑出去鬼混,吃喝嫖赌小日子过得极其滋润,根本就与精神紧张不沾边。

    既然跟精神压力无关,那么这起突发的**,原因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联想到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再看看身边的繁花,杨璟心里也就有了底,怕是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终究是要发生了。

    罗晋也来不及再多问,大手一挥,朝身边的亲兵急令道:“调集所有能动的人,都跟我回营!”

    罗教平也发下命令,召集了提刑司的所有人手,要跟着罗晋前往岳州军平息暴乱。

    罗晋刚准备走,却又停了下来,看了看杨璟,嘴唇翕动着,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杨璟作为皇城司江陵府办事,有着监察百官之职,营啸所产生的影响极其恶劣,若杨璟将事情捅上去,漫说接任指挥使,罗晋这个副指挥使的位置,能不能保下来还是个问题!

    当然了,当务之急自然是平息暴乱,将士兵的伤亡降低到最小,否则丢官事小,说不得要被追责判刑了!

    也活该自己犯浑,刚刚才利用赵京尹来打压杨璟,与杨璟摆明了姿态对着干,如今想要求杨璟帮忙却已经开不了这个口了。

    杨璟自然也知道罗晋这样的人高傲得很,若非如此,他也不敢与自己这个绣衣指使正面对抗,虽然情势紧迫,杨璟也是个识大局的人,但杨璟也不是圣母,罗晋既然不能为了大局放下面子,杨璟为何要为了大局而主动原谅罗晋?

    再者,杨璟已经察觉到这起事件背后存在着始作俑者,而这个始作俑者,杨璟也有了人选,对于杨璟而言,营啸只是小事,因为营啸只是一个开始,相对于平息营啸,杨璟更想做的乃是揪出那幕后的黑手来!

    所以罗晋不主动开口,杨璟也只是故作不知,虽然岳州军里头同样潜伏着不少暗察子,可一旦暴露了身份,这些人就无法再继续潜伏,皇城司就会失去对岳州军的监控,难免有些得不偿失。

    或许罗晋和罗教平被营啸二字吓破了胆子,但杨璟却仍旧保持着冷静,因为岳州军与他的利益牵扯小一些,杨璟不会陷入关心则乱的误区,才能够更清楚冷静地看待这件事情。

    “杨大人...我知道皇城司在岳州有足够的人手,眼下是紧急情况,罗某惭愧,希望大人能够不计前嫌,出动皇城司的弟兄们,帮忙平息营啸...”

    罗晋终究还是开了口,杨璟也暗自点了点头,这罗晋虽然心胸狭隘,但到底还知道以大局为重。

    杨璟心里虽然早有打算,但听得罗晋开口,却不慌不忙,朝罗晋提议道:“想让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罗晋咬了咬牙,毅然决然地点头道:“只要杨大人帮我这回,罗某自当与赵京尹大人说清楚情况,赵大哥这桩案子便这样了结作罢!”

    杨璟却呵呵一笑道:“罗大人误会了,杨某所言并非赵指挥的案子,岳州军发生营啸,这么大的事情想要瞒住是不可能的,赵京尹只要不是蠢物,听说此事之后,还敢来掺和赵指挥的案子?”

    罗晋听得杨璟如此一说,当即醒悟过来,确实是这个理儿啊,这炸营的事情发生之后,赵京尹哪里还会来掺和岳州军的事情,自己竟然还用这个跟杨璟谈条件,实在是有些慌张了。

    “那大人想要罗某做些什么?”

    杨璟见得罗晋如此爽快,也就不再拖延时间,朝他说道:“先去军营看看情况吧,这事儿以后再告诉你。”

    罗晋也怕杨璟到时候会狮子大开口,有些迟疑:“可万一到时候...”

    杨璟赶忙摆了摆手,朝罗晋道:“炸营这事情若能及时平息下来,那一切都好说,如果平息不下来,罗大人怕是保不住自己的乌纱帽,其他的也就完事休提了,还是先回军营吧,至于那件事,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做违背道义和职权的事情,这样总成了吧?”

    罗晋听得杨璟如此承诺,也就朝杨璟点了点头,虽然表情有些尴尬和别扭,但眼中还是充满了感激。

    因为适才杨璟那番话也点醒了他,赵高义死后,他便是岳州军的实际首领,如果连他都慌慌张张的,这营啸的后果只怕会越来越严重。

    而杨璟所言,便如同醍醐灌顶一般,让他整个人都冷静下来,认识到事情的关键就在于及时平息炸营事件,也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住自己的一切家底!

    “那卑职就先谢过杨大人了!”罗晋由衷地感谢道,他和罗教平也没想到,刚刚才搬出赵京尹来与杨璟正面开干,结果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没嚣张个够,就马上灰溜溜给杨璟认输,实在颜面尽丧!

    可如果没有杨璟的皇城司密探们,想要凭借自己身边这几个亲兵以及罗教平那几个六扇门捕快,又如何能够镇压营啸?

    暗察子们说到底也是最强的禁军,皇城司甚至还有自己的诏狱,可以说暗察子们有足够的经验来应对这样的事件,只要杨璟肯帮忙,绝对是最大的一个助力。

    所以罗晋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甚至有些自怨自艾,认为这是老天爷的提醒,让他不能跟杨璟作对。

    杨璟知道这句道谢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对于心高气傲的罗晋而言,都不是那么容易开口的,所以他也就点头接受了道谢,而后朝罗晋道。

    “你和罗知事的人手先回营吧,我召集了人手,便第一时间赶过去,罗大人切记一定让人守好武器库和火源,一旦武器库失守,或者有人放火,伤亡可就难以估量了!”

    罗晋朝杨璟抱了抱拳,便与罗教平匆匆离开了。

    杨璟看着他们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得片刻才朝繁花说道:“是你们搞的鬼吧?”

    繁花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朝杨璟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这狗官好奇怪呀!”

    杨璟看了看繁花的鼻子,而后笑道:“人在说谎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摸自己的鼻子和脖颈,不过我也不跟你计较,因为你们这事儿,成不了!”

    繁花听得杨璟如此一说,脸色当即便阴沉了下来,杨璟陡然举起手杖,而后朝繁花沉声道:“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杖有多厉害吧?”

    繁花也没想到杨璟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对他下手,她自然知道杨璟的手杖其实就是火枪,适才罗晋与杨璟说话,让她脱离了对杨璟的掌控,没想到杨璟竟然抓住了这个机会!

    “火枪?哼,吓死我了!”繁花不屑地冷哼一声,杨璟甚至看不见她如何出手,手杖已经被夺了过去!

    杨璟手杖被夺,却没有太多的慌乱,他朝繁花笑着道:“我没有填装弹药,不然你开枪试试?”

    杨璟话音刚落,那八名抬棺的彪形大汉已经出现在繁花的身周,将她围了起来,手里竟然都端着机弩!

    “你这狗官说到底还是不相信我,你就这么想抓我么!”繁花很是气愤,将那手杖丢在地上,眼眶都泛起泪花,满脸的委屈,若非杨璟对她的身份已经有所了解,还真要被她的表演给骗了。

    杨璟也不再跟她罗嗦,使了个眼色,八名伪装成抬棺壮汉的暗察子齐刷刷动手,捕网和绊索等器具兜头盖脸就泼洒出去,终于将繁花当场抓住了!

    杨璟也是无可奈何,陆长安和王不留昨夜在茅厕外头守了大半夜,结果繁花吃了蛊毒却一点事儿都没有,杨璟只好执行第二套方案,本想着等到葬礼结束,所有人最松懈的时刻才动手,没想到这葬礼没法进行下去,又出了炸营这回事儿,也就只能提前动手了。

    为了防止繁花挣脱绳索,杨璟特意叮嘱这几个暗察子,一定不能松开捕网,将繁花五花大绑,整个人封在了捕网里头,这才安心下来。

    “你个挨天杀的狗官,亏我这么相信你,你竟然真的要抓我,我恨死你了!”繁花仍旧忿忿地叫骂着,杨璟却不为所动。

    “先把她关起来,措置了炸营的事情再说。”杨璟朝暗察子们下了命令,而后才捡起手杖,让韩洛音安排人手继续完成葬礼,这才带着陆长安等人快速下山去了。

    天空仍旧飘着淅淅沥沥的秋雨,带着丝丝凉意,阴暗的天空就好像吞噬一切的恶魔大嘴,随时将人的魂魄吸进去一般。

    杨璟抬头看了看天气,便朝陆长安问道:“陆掌柜,有件事需要你即刻去办,而且越快越好...”

第一百五十五章 闹鬼军营

    作为岳州军副指挥使,罗晋拥有一个五十人的亲兵卫队,再加上罗教平手底下的十名好手,沿途又四处搜罗各处岗哨和镇守的卫兵,抵达岳州军营之时,勉强凑了一百八十多人。

    然而岳州军镇大概有八千士兵,虽然发生营啸的只是其中的南牙、虎畏、铜头、戍威等营,但骚乱如同瘟疫一般四处散播,如果不及时制止,整个岳州军都将陷入混乱之中!

    单凭这一百八十多人,想要镇压毫无理智的疯狂暴乱,根本就不够塞牙缝。

    好在南牙等诸营都集中在岳州军大营的西南部,而进出岳州军的寨门却在东北部,未受波及的营团已经将队伍召集起来,全面封锁了整个大营,以免这些发狂的士兵冲出营寨,将整个军镇都给屠戮干净!

    而且这些士兵都是岳州军的士兵,即便发疯相互残杀,也只能死在军营里,绝不容许任何人逃脱出去!

    罗晋回到之时,军营的守将何剑隆当即打开了寨门,何剑隆乃是总领岳州军虞侯,地位仅次于罗晋,在军士当中也有着极高的威望。

    眼见着罗晋回来,守军们总算有了主心骨,何剑隆当即上前来说明情况。

    “罗大人你总算是回来了!”何剑隆并未来得及披甲,一身锦袍沾满了血迹,对于从未参加过实战的罗晋等人而言,猩红的血迹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营中的军士陷入营啸,或许很大一部分也都是因为从未经历过战争,一旦发生流血冲突,情绪和精神上就容易崩溃的原因。

    若非罗晋心理素质过硬,看到这样的血腥场面,说不得他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

    饶是如此,罗晋的心脏仍旧扑通扑通乱跳,手脚压抑不住地轻轻颤抖。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才离开几天,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罗晋摆出官威来,见得何剑隆等人面色惊恐,心中不禁涌出浓浓的优越感,反而消除了他的紧张。

    “大人有所不知,自打大人离开军营之后,南牙等诸营的军士就开始流传一些怪事,说是赵高义指挥阴魂不散,夜里常常四处巡夜,很多人都声称亲眼见到了赵指挥的鬼魂...”

    “卑职虽然知道这些都只是疑神疑鬼,并非真相,但如果不及时遏制,流言一旦传开,人心惶惶,这军营也就乱了...所以卑职当机立断,将那些撞鬼的兵蛋子都抓了起来...”

    “嗯,不错,这件事你做得好,可这又跟营啸有甚么关系?”自打赵高义死了之后,罗晋便带着部分亲信营团的人出去攻打侗家寨子,又去围困苗寨,军士们回来之后,他又与罗教平逗留在赵府,这近乎十几天的时间里,他也没想到军营竟然会出了这样的怪事。

    罗晋对待下属还是比较宽容的,并没有责怪何剑隆没有及时报告这件闹鬼的事情,如果何剑隆连这种事都办不了,那他这个总领虞侯也就不用再当下去了。

    何剑隆见罗晋并无责怪之意,也是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卑职抓了几个撞鬼的疯子,想要从他们身上了解情况,可这些人一个两个目光呆滞,口角流涎,傻笑哭闹,滚地哀嚎,丑态百出,而且声称见鬼的人也越来越多!”

    “卑职开始怀疑有人故意在军营里散播谣言,为了稳定军心,卑职与亲卫队打算击破这个谣言,便带着各营的指挥,到赵指挥...的帅帐去...去...去抓鬼...”

    说到这里,何剑隆也是老脸通红,他们都是战场上的战将,杀伐果断,戾气很重,又有凶器保命安身,寻常妖魔鬼怪根本就不敢近他们的身。

    但古时之人尤为迷信,他们对鬼神一事是深信不疑的,何剑隆也清楚这一点,所谓心病需要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破除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赵高义的“鬼魂”抓住!

    可他们一直在赵高义的帅帐外头守了几夜,都平安无事,可军营里头却经常有士兵违禁喝醉,而且还是同时喝醉,抓起来审问,这些士兵就说是赵指挥找他们喝酒,喝的是赵指挥珍藏的剑南春烧!

    “卑职发觉事态越发不对头,便前往赵指挥的酒窖去调查,发现酒窖里的藏酒果然少了数十坛!”

    “卑职将把守酒窖的士兵全都抓了起来,严刑拷打,几乎让他们掉了几层皮,可这些人却一无所知,竟然没人进入过酒窖!”

    “卑职又到酒窖去仔细查看过,确实酒窖确实没有其他的出入口,大人是知道军营里头的手段的,那等样的拷打,没有人能够受得了,这些把守酒窖的兵蛋子,应该是没有说谎的...”

    “无奈之下,卑职只好将他们都放了,可谁知消息又走漏了出去,这些个士兵开始谣传,说是赵指挥含冤而死,舍不得弟兄们,用了五鬼搬运法,将酒窖里的剑南烧春搬运了出来,夜里化身千万,与诸多弟兄夜饮...”

    “而那些醉酒士兵酒醒之后,却又对所发生的事情毫无印象,谣言也就愈演愈烈,卑职本想报告大人,可罗大人那时候正在围攻苗寨,卑职怕大人分心,延误了军情,也就只好自己处理了...”

    罗晋和罗教平一面听着,心里也觉得诡异,罗晋出战之前,就已经嘱托过何剑隆,军中大小事务都暂且由他来署理,所以何剑隆没有向自己禀报,也无可厚非。

    “那你又是如何处理的?”听到此处,罗晋已经感觉到事态要失控,当即问道。

    果不其然,何剑隆有些为难和迟疑,但还是开口道:“为了避免流言再度扩散,卑职将酒窖封了,严密把守,又将传播流言的三十几个人都关了起来...”

    如果把人都关了起来,发展顺利的话,事情也就能够遏制住了,何剑隆也不该是这样一副表情,炸营的事情更不可能发生,罗晋心中已经有了预感,脸色也冷了下来,面无表情地说道:“继续说!”

    何剑隆咽了咽口水,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卑职将这些人都关了起来...可外头仍旧在传,说是赵指挥几次三番显灵喊冤,咱们却视而不见,实属不仁不义,赵指挥要化成厉鬼,报复咱们岳州军所有人,要将岳州军所有人都杀死,即便到了阴间,他仍旧做他的指挥使大人!”

    “弟兄们都是懒散惯了,平日里也没什么鸟事,突然出了这样的流言,又言之凿凿,还有人证物证,渐渐的大家伙儿也都开始恐慌起来了...”

    “就这样人心惶惶了几日,大家也都不敢再出去鬼混,入夜之后就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不敢单独巡夜,虽然入夜了严谨喧哗,但弟兄们经常私底下议论...”

    “就在昨天夜里...关押着的那三十几个人,竟然全都死了!”

    “什么!全都死了?怎么死的!”罗晋终于坐不住了,抓着何剑隆的衣领子,喷着唾沫星子怒问。

    何剑隆脸色苍白,支支吾吾地说道:“是...是被吓死的...就跟赵指挥一样,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双眼凸出,舌头吐得好长,口吐白沫,硬生生被吓死的!”

    “胡说!光天化日之下,又岂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赵大哥一直停灵赵府,有和尚道士夜以继日地超度,便是再有怨气,也得安宁了,又岂会回来杀人!”

    何剑隆也被罗晋的表情吓到了,因为他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平日里便是有一两个死伤,都已经是了不得的大事,更何况一下死了三十几个!

    “卑职当即就封锁了消息,让仵作来检查尸体,可没想到这个时候又有人传播谣言,说是又有人见着赵指挥的阴魂巡夜,这一次身边带了三十几个阴兵!”

    “弟兄们都慌了,一个个开始嚷着要打开武库,将刀剑都取出来,以备防身,甚至还有营团指挥和虞侯来我这里,申请武备,还有人偷偷把一些个和尚道士请来,在军营里头敲敲打打,闹得乌烟瘴气...”

    “卑职知道有人刻意传播消息,可一直没能找到这些幕后的人,为了平息谣言,卑职只好下达命令,非但宵禁,白日里也不得随便走动,一切等罗大人回来再做计较...”

    “可就在昨夜,眼看着就要破晓,南牙营那边就骚乱起来,说是赵指挥带和阴兵回来索命,一路杀了过来,已经杀了很多人,而阴兵的队伍却越来越壮大!”

    “卑职生怕骚乱会继续扩散,收到消息便第一时间赶了过去,结果...结果...”

    “真的是赵指挥带着阴兵来索命?”罗晋心里也有些发毛,因为何剑隆身上的血迹是做不得假的!

    “是不是赵指挥卑职也没有看清楚,但那些士兵...那些士兵一个个身穿破烂的黑甲,咿呀怪叫,张着乌黑的嘴巴,双目赤红,状若疯狂,仿佛不知疼痛,即便受了刀剑伤,仍旧视死如归地杀人...”

    罗晋终于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相信何剑隆不会也不敢欺骗他,但他也不相信是赵高义的鬼魂在作祟,因为赵高义的尸体还未下葬,他有这个本事来报复,倒不如彻底还魂,再活他个一二十年呢!

    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罗晋相信与否都没有太大的意义,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平息暴乱!

    “那些阴兵眼下在哪里?”罗晋知道,这些阴兵就是恐惧的来源,只要将这些作乱的阴兵全部杀死,这营啸事件也就能够平息下来了!

    “这些乱兵占据了西南大营周围二里...卑职曾经组织了人手杀进去,结果损失惨重,而他们的势力却越来越大,阴兵也越来越多...”

    罗晋面色凝重,与罗教平相视一眼,而后朝何剑隆下令道:“召集所有人马,我要亲自带队,把这些为祸作乱的叛逆,全都清掉!”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大人办差

    杨璟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都清楚,粉饰太平的日子已经所剩无几,接下来便要进入关乎民族存亡的大战,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渴望后方的安稳。

    他也很庆幸能够得到皇城司密探头子这个职务,为了保证南方局势的平稳,他甚至违背初衷,违背了自己做事的原则,隐瞒了赵高义的真正死因。

    虽然他已经知道罗晋想要报复他,想要将赵京尹拉过来打压他,但发生炸营事件后,杨璟仍旧想着尽快平息暴乱。

    在吩咐陆长安做好了准备之后,他带着王不留鹿白鱼,尽快赶到了岳州军的营寨外头。

    平日里波澜不惊的岳州军营,突然发生炸营事件,本身就非同寻常,杨璟也已经推测到个中的原因。

    其实这也并不难,赵高义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白牛教在他的体内种下了童儿蛊,妄图控制他这个岳州军指挥使,再加上取蛊行动失败,繁花被俘,只需要用膝盖想一想,就能知道,这次的炸营事件,绝对与白牛教脱不了干系!

    繁花在白牛教中的身份和地位,肯定要比韩洛音重要和关键,知道的内部机密也肯定要比韩洛音多,杨璟本想着将繁花带在身边。

    但这孩子是在太过机贼,武功又太高,实在难以控制,杨璟也只好将他丢在了后头。

    韩洛音虽然能来,但也必须继续主持葬礼,待得葬礼结束之后,才能偷溜出来与杨璟汇合。

    鹿白鱼虽然也是本土人氏,但到底是山野姑娘,对岳州军也没有太多了解,王不留虽然游历天下,但也只是了解当地民俗风情,对军镇内部的情况,知道的也不多。

    好在还有陆长安和临时召集的数十个暗察子,而且岳州军里头也有人接应,杨璟这才有了些许信心。

    当他们来到岳州军营寨外头之时,陆长安和王不留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用极度崇拜的目光看着杨璟。

    而杨璟则微微昂起头来,眺望着岳州军的营地,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果不其然的神色来。

    此时已经近暮,又有雨丝在飘洒,那暮霭和细雨交织笼罩,分不清是雨太轻,还是雾太重,将整个岳州军营寨笼罩在烟云之中,仿若人间仙境。

    然而陆长安和王不留之所以震惊,同样是因为这场大雾,因为杨璟早在出发之前,就预言了这场大雾,并让他们做足了准备!

    王不留微微仰头,用力嗅了嗅满是水汽的空气,一股淡淡的狼烟气味如懒洋洋的小蛇一般钻入了他的鼻孔。

    “大人真是料事如神,这雾气果然有问题!”

    陆长安听了王不留的话之后,也嗅闻了一下,而后补充道:“严格来说这并非雾气,而是烟气!”

    “大人又是如何预料得到他们会借着大雾的掩护来释放毒烟?”陆长安转而向杨璟问道。

    其实杨璟并没办法预测天气,他也并不知道岳州军这边会起雾,因为在赵府那边,是淅沥沥的小雨,这样规模的小雨,会将雾气冲散,形不成大雾。

    他只是单纯的认为,白牛教的人想要成功掀起暴动,就必须拥有足够的人手,可整个岳州军差不多有八千的士兵,白牛教又能渗入多少细作?

    所以想要更多的人手,白牛教就必须寻找一个办法,一个能够让大量士兵陷入疯狂的办法!

    白牛教这一类的宗教,擅长蛊惑人心,想要通过传播谣言来给士兵们施加精神压力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赵高义又死得蹊跷,白牛教应该会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虽然杨璟并不知道白牛教果真利用了赵高义之死来制造和传播谣言,但大方向上的推测却是正确的。

    然而单凭精神压力是不足以让这些士兵陷入疯狂的,想让这些精神紧张的士兵陷入疯狂和暴走,就必须借助药物来影响士兵的心智。

    而白牛教的人竟然能够给赵高义下蛊,而且还是连鹿白鱼都未曾见过的童儿蛊,说明白牛教拥有着极其厉害的人才,在使用药物方面,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想给一个人下毒,在他的茶水饭菜甚至筷子和擦嘴帕上动手脚就可以了,但想要给岳州军营寨里头的大量士兵下毒呢?

    杨璟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水源,只要在水源里投毒,就能够制造大规模的群体中毒事件。

    但岳州军靠山面水,军营里不用水井,而是用前面澧水支流的活水,想要在活水里面投毒,毒药的剂量也是大到吓人。

    而杨璟相信潜伏在岳州军里的白牛教细作虽然人数不少,但想要在水源里投毒,实在有些困难。

    当然了,他们也可以选择在饭食里头下毒,但工作量仍旧太多,杨璟所能想到的,最方面最直接也是最隐秘的法子,便是施放毒雾!

    无论是古代还是近代,在战场上施放毒雾并不是个例,甚至还衍生和流传出许多经典的战例,在可行性上来说,是很容易施行的。

    杨璟本来也是推测,没想到进入岳州军地界之后,果然看到了大片的云雾,而且还嗅闻到了烟气的味道,这也就直接验证了他的推测。

    因为提前做好了准备,杨璟的底气也就更足了!

    “陆掌柜,劳烦你带着弟兄们上山,把施放毒雾的地点给找出来,将毒雾给灭掉。”杨璟面色严肃地朝陆长安下令道。

    陆长安有些为难起来,犹豫地朝杨璟报道:“大人,咱们只有三十几个弟兄,还要留下一半看着这些大车和保护大人,也就剩下十几个人...这毒雾是他们迷惑岳州军的关键手段,肯定把守重重,咱们的人这么少,怕是要以卵击石啊...”

    陆长安并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暗察子们也都有着这层觉悟,该去死的时候也绝不含糊,但在明知道敌众我寡的前提下,为何不能再想一些更好的办法?

    他们是罗晋唯一的援军,他们丧命也就罢了,可完不成任务,无法镇压平息这场暴乱,那就死得太不值了。

    杨璟见得陆长安如此坦诚,也不瞒他,当即打消他的疑虑道:“陆掌柜放心,我敢保证山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首先,白牛教的细作虽然为数不少,但想要掀起更大的暴动,他们必定会集中人手,四处煽风点火,而且这毒雾放得太隐秘,他们根本就想不到会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再者,本官之所以让罗晋和罗教平的人先行,就是为了麻痹这些白牛教的人!”

    “以罗晋和罗教平的性子,进入营寨之后,必定会第一时间投入到平乱之中,白牛教对这两位的力量心知肚明,却对咱们暗察子一概不知,见得罗晋和罗教平抵达,他们就会误以为岳州军已经再没有援兵了,必定会放松放毒点的警戒,反而要抽调更多的人手,以防备罗晋和罗教平的清剿!”

    “所以本官敢断定,这山上的放毒点,应该不会留下太多人,如果陆掌柜担忧的话,不如让本官带着人手上山,陆掌柜留下来压阵好了。”

    陆长安本以为杨璟让罗晋和罗教平先行只是临时起意,没想到杨璟早早就算计到了这一点,竟然利用罗晋和罗教平来麻痹敌人,掩盖暗察子的行踪!

    他只不过是巴陵暗察子的大档头,连李彧都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又岂敢让杨璟这个上官亲自带队上山厮杀!

    “卑职不敢!卑职这就带着弟兄们上山!”

    陆长安虽然听得杨璟分析得头头是道,但这些都是杨璟的推测,若杨璟的推测是错的,他和这十几个弟兄,那可就要死在山上了!

    所以陆长安走得坚决,但心里其实也没底,身边的弟兄们更是心里打鼓,不过杨璟这些天来展现出的高深智慧和强大的远见,已经让他们由衷折服,既然无法违抗命令,他们也就只好选择相信杨璟!

    陆长安带着一半暗察子走了之后,王不留看着身后那几辆盖着防潮葛布和油毡的大车,朝杨璟问道:“东翁,眼下咱们如何是好?”

    杨璟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岳州军的营寨,朝赶车的暗察子们挥手道。

    “咱们入营!”

    因为需要临时准备大车里头的东西,陆长安和暗察子们已经调动了绝大部分资源,能够及时赶到已经着实不易,所以并没有给杨璟准备多余的马匹,早先杨璟乘坐的那匹矮马已经累得口吐白沫,此时杨璟只好撑着手杖,慢慢地走在前面。

    也不知为何,当他们看着杨璟略显单薄的背影,总觉得就像挡在他们前面的一堵铜墙铁壁,只要有杨璟这个上官在前头顶着,他们就能够性命无忧!

    杨璟带着暗察子和几辆大车刚刚走到辕门处,就已经被岗哨的守军发现了!

    “站住!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军营重地,擅入者格杀!”

    杨璟停下脚步,微微眯起眼睛一看,辕门处的守卫也就只剩下十几个人,正说话的是个二十啷当岁的年轻人,面皮白皙干净,皮相倒是不错,可张嘴说话,却露出一口黄黑色的牙齿,不由让人敬而远之。

    周围的守卫见得杨璟的人数还不少,而且暗察子一个个佩戴刀剑,虽然用黑布蒙着,但从轮廓便能够轻易辨认出来,这些守卫当即就聚在了一处!

    杨璟也不看那个说话的年轻人,而是直接取出了绣衣指使的腰牌,高高举起,慢慢展示了一圈,高声道:“皇城司办差,谁敢阻拦!”

    那年轻人见得杨璟的腰牌,脸色顿时苍白,但眼中很快就浮现出一股杀意,朝身后的守军大喊道:“这人是假的!他们根本就不是皇城司的人!”

    守军闻言,顿时纷纷拔出刀剑来,而杨璟却朝王不留身边的暗察子使了个眼色,这十几个暗察子纷纷扯掉黑布,露出大内禁军才有资格佩戴的制式直刀来!

    杨璟左手仍旧举着令牌,然而右手却陡然将手杖挥击而出,打在那年轻人的嘴脸上,将他半边脸抽得血肉模糊,躺在地上嗷嗷直叫!

    杨璟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又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皇城司办差,谁敢阻拦!”

    这一下,守军们纷纷盯着暗察子的制式直刀,一个个噤若寒蝉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营中会师

    杨璟让暗察子打起皇城司的大内禁军旗,从岳州军辕门而入,但凡遇到的士兵无人敢拦截,非但如此,杨璟还把他们都召集起来,如同挑选牲口一般,只要遇到士兵,便掰开嘴巴查看牙齿,但凡牙齿乌黑者,一律缴械!

    虽然罗晋带走了大部分生力士兵,但还是留下小部分士兵来保证大营的安全,杨璟便将这些人全都召集了起来。

    当他们进入到大营之时,空气中的雾气已经没有混杂太多的烟气,应该是陆长安等人顺利灭掉了毒烟的源头。

    来到南牙营前头时,杨璟已经召集了八十多名士兵,便让暗察子们掀开大车的油布,每辆大车上都装着大大的木桶,打开木桶之后,里头是一条条浸泡在薄荷水里头的蒙面巾。

    在杨璟的带头下,诸人用薄荷水蒙面巾掩住口鼻,杀入了南牙营之中!

    杨璟并不知道毒烟的成分,所以也没办法配制解药,薄荷水除了能够隔绝一定的毒烟之外,还能刺激口鼻眼等器官,使得士兵们保持清醒。

    当他们进入南牙营之时,便看到了炼狱般的场景!

    整个营区都陷入了混战之中,发狂的士兵因为没有足够的武器,便将营房里头能够拆除的东西都拆下来当工具,打得满地都是伤员尸体和血迹!

    其中大部分士兵手无寸铁,却用手撕用牙咬,如同最原始的野兽在厮杀争斗,嘴里全是血迹,有些人甚至将袍泽的血肉咬下来,红着眼睛在嘴里嚼着,猩红的血迹从乌黑的嘴巴里流出来,形同恶鬼现世!

    杨璟已经交代过手底下的暗察子和士兵,但凡见到黑齿的士兵,必须要解除武装,使其丧失战斗力,不论死伤!

    早在刚接触岳州军不久之后,杨璟便发现了这一点,赵高义身边的许多士兵都有嚼食槟榔和蒌叶的习惯,这应该就是白牛教的标识之一!

    而且进入岳州军营寨之后,杨璟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那些没有嚼食槟榔的士兵,似乎对毒烟并没有那么的敏感,这也证实了杨璟的猜测,那些毒烟对嚼食槟榔者的影响更大!

    白牛教在岳州军潜伏已久,甚至差一点就成功控制了赵高义,布局了这么长时间,却因为赵高义的猝死而突然爆发开来,若处置不当,整个岳州军说不定就保不住了!

    岳州军乃是江陵府的军镇,也是规模最大的一个地方防卫力量,如果岳州军出了问题,损失的可不仅仅是兵力,随之而来的恶劣影响,才是对朝廷最大的打击!

    杨璟带着手底下的人冲入南牙营,这些发狂的士兵仍旧迷失在狂野之中,杨璟身边的人也不敢分散,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发狂的士兵都缴了械,这些士兵仍旧疯狂地反抗,杨璟也只好将他们都打昏或者捆绑起来!

    然而营区里头的人实在太多,这些人已经陷入疯狂,不分敌我,进行着无差别的攻击,在他们的眼中,只要能动的,都是敌人!

    也正是因此,他们反倒对杨璟大队伍的到来,并没有过多的特别关注,也没有过来围攻杨璟,这也给杨璟的队伍一个很好的机会。

    单只是一个南牙营就已经这般混乱,很难想象其他营区会是个怎样的情况,整个岳州军大营又是何等的窘迫!

    杨璟身边的人也不断遭受着攻击,四面八方充满了危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撞出一个疯子来,将士兵扑到在地就疯狂乱咬乱抓!

    越是深入营区,人群就越是密集,暴乱也就越是严重,但他们即将穿过南牙营之时,终于发现了罗晋和何剑隆的督军队!

    罗晋也是低估了暴乱的凶险,本以为手底下有着清醒的士兵,能够平息这场暴乱,进入营区才发现,这营区里头弥散着大雾,而这血色大雾仿佛拥有着让人发狂的魔力,许多士兵见得营区里头疯狂厮杀的场面,要么吓得浑身发抖,要么难以抑制心中杀机,纷纷加入到暴乱之中,连督军队的人都是自身难保!

    罗晋、罗教平和何剑隆其实都发现了这个异常的情况,赶忙让人割下布料,用水沾湿了,掩住口鼻,以隔绝这诡异的雾气,可终究还是陷入了混乱之中!

    眼看着督军队的人数在急剧锐减,罗晋和何剑隆心里也动摇了,不知道该继续前进,还是退出去再做打算,而正当此时,他们终于看到了杨璟的援军!

    当他们发现杨璟用薄荷水来遮掩口鼻之时,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想,杨璟也不与他们多说,将木桶都打开来,让罗晋的督军队士兵全都用上薄荷水蒙面巾!

    “杨大人你终于来了!”罗晋身上也多了好几处伤口,这句话确实是发自肺腑,因为当他见到杨璟出现,心里莫名安定了不少。

    因为杨璟做的准备比他们的要周全,连毒雾等因素都考虑在内,而且杨璟身边的人虽然不多,但损失并不大,更加证明杨璟的法子是有效的!

    杨璟的队伍将厮斗的士兵都区分开来,黑齿者全数制服或者打昏,牙齿白净的就用薄荷水来刺激感官,使得他们重新清醒,而后又加入到杨璟的队伍之中,如此这般似滚雪球一样,杨璟的队伍也就越发壮大起来。

    “先跟我说说大体情况,除了南牙营之外,还有多少个营区乱了?”

    罗晋见得杨璟将南牙营的暴乱平息了下来,对杨璟已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他和何剑隆带着督军队都干不成的事情,杨璟带着一百多个人就摆平了!

    “除了南牙,还有虎畏等营,大人且看,这是大营的布局图!”这大营的布局图关系到整个岳州军的攻防体系,乃是最高机密,杨璟即便是皇城司的人,也不能染指军队的核心机密,可如今事态严峻,罗晋和何剑隆也顾不得这许多。

    杨璟一边看着营区分布图,一边听着何剑隆的讲解,频频点头,对岳州营区的基本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当即朝罗晋等人说道:“集合所有人手,务必要将木桶运送到这里,这里,还有这几个点位上!”

    杨璟在分布图上点出好几个位置来,罗晋等人也是一半清楚一半糊涂。

    因为杨璟点出来的位置都是各个营区的交界点,那里承受着最多狂徒的冲击,也是暴徒们最集中的地带,关键性是毋庸置疑的。

    迷惑不解的却是杨璟带来的木桶!

    “木桶里头都是些什么?”罗晋面色凝重地问道,他好歹也是岳州军副指挥使,认得那些木桶上的标记,这分明是禁军中的火药桶!

    他怀疑杨璟是要将这些暴徒全都炸死!何剑隆和罗教平自然也是认得的,听罗晋这般一问,当即看了看那木桶,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如果杨璟正要动用这些火药桶,暴乱能不能平息下来还不知道,但肯定要炸死很多人,岳州军的伤亡情况会更加的严重!

    “杨璟!你这是公报私仇!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竟然还想着要害我们!”罗教平不由激愤地骂道!

    杨璟不想因为争吵而拖延时间,目光如鹰隼一般犀利,只是一眼,便将罗教平的锐气给挫败了!

    “别废话!召集人手,将木桶都运到各处去,里头并非炸药,只是焰火罢了!”

    “焰火?”罗教平和罗晋也是面面相觑,此时南宋还没有研制和大规模使用烈性火药,火器所用都是传统黑火药,杀伤力本来就不是很大,若说木桶里头是炸药,或许还有些效果,如果只是单纯的焰火,那能顶个屁用啊!

    而且众所周知,焰火都是节日点放,点燃之后都是冲天而起,在半空爆炸,根本就伤不到那些暴徒!

    见得罗晋等人不动,杨璟也火大,眼下火烧眉毛,杨璟也没空解释,当即喝道:“还不快去!”

    罗晋和罗教平相视一眼,都不知道杨璟用意何在,心里自然有些犹豫,毕竟那些地方都是最混乱的地带,士兵们冒险进去,那也是九死一生!

    督军队的人数本来就不多,就算加上杨璟的人手,也就三百多人,若折在了这些地方,那就更没可能镇压这场暴动了!

    杨璟早知道罗晋不会傻乎乎听从自己的安排,为了节约时间,杨璟没办法详细解释,只能用最后的手段:“按我的吩咐做,如果没效果,所有责任本官一并承担!”

    罗晋等人一听,心里也就再没有迟疑了,因为这场暴乱影响极其恶劣,即便镇压下来,他们也要受到惩罚,而如果杨璟能够替他们背黑锅,自然是最好的了!

    “行动!快行动起来!”

    见得罗晋和罗教平等人纷纷指挥士兵搬运木桶,杨璟也只能摇头苦笑,想要改变这两个人对自己的敌意,竟然这般困难,还谈什么虎躯一震,小弟纷纷纳头便拜?

    谁都不是傻子,就凭你长得帅一点就要对你言听计从,甘当你的打手和保镖?

    纵观杨璟这一路的历程,无论是宋风雅,还是鹿白鱼,亦或者是王不留,杨璟收服的每一个班底成员,都付出了杨璟的真心和极大的精力,并没有半点运气成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些人一旦对自己臣服,就会变成死忠,所谓厚积薄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闲话也不多提,罗晋等人领着各自的士兵分头将木桶运到各处,眼看着夜色已浓,营区里头鬼哭狼嚎,喊杀震天,各种狂叫和哀嚎不绝于耳,空气中的雾气更浓,烟气是淡了,血腥味却更加的浓烈了!

    白牛教里头也没有懂看天气或者会呼风唤雨的“诸葛亮”,他们之所以选择在雨天动手,只是因为小雨天气比较利于产生大量烟气罢了。

    当夜色彻底笼罩岳州军营之时,罗晋等人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将木桶全都打开,点燃了里头的焰火!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主官被围

    夜色如墨,小雨还在飘飘洒洒,将地面弄得泥泞不堪,被暴徒们摸爬滚打之后,整个营区的地面便如同泥沼一般!

    罗晋从泥地里爬起来,一抹脸上的泥巴,朝身后的士兵咆哮道:“快点火啊!”

    那士兵还在吹着火折子,可火折子却没动静,过得片刻才冒出火苗来,火光映照着那士兵惊喜的表情,可就在下一刻,他的人头便被砍飞出去,手里仍旧拿着的火折子竹筒,被脖颈喷射出来的血柱给浇灭了!

    “该死!”罗晋心急如焚,他一直想接管岳州军,对于他来说,每一个岳州军士兵,都是他的心头肉,眼看着士兵们一个个被杀,他也在心里不断大骂着。

    如果杨璟的法子有用也就罢了,若一点效果没有,慢说杨璟要承担责任,他罗晋就不会放过杨璟!

    “点火!接着点火!”罗晋一边在泥地里摸着自己的刀柄,一边狂吼着,士兵们一个个吓得面无血色,毕竟这里是暴乱最为严重的地方,四周全是在泥地里滚打厮杀的狂暴士兵,一个个杀红了眼,根本就不认人!

    罗晋终于摸到了自己的刀,却不是刀柄,而是刀刃,锋利的刀刃很快就将他的手掌划破,但他却狂喜不已,反而紧紧抓住那柄刀!

    在这样的形势之下,手里有刀就等同于有了保命的底气,小小割伤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然而就在他即将转起来之时,地上一名暴徒却抱住了他的腿,张口就将他小腿上的肉给咬下了一大片!

    “啊!”

    罗晋惊呼一声,低头看时,那暴徒正撕扯着他的小腿,就好像在啃美味的烤羊,那血红色的双眼没有半点人性!

    罗晋咬了咬牙,双手反握刀柄,用尽力气扎进了那暴徒的后背!

    鲜血喷射上来,将罗晋的视野都染红了,然而他却没有半点迟疑,抽出刀刃来,便跑到了木桶的边上,哆哆嗦嗦摸出了火折子竹筒!

    就在这个时候,虎畏营那边的天空突然亮了!半空中开出多多烈焰之花,火树银花耀眼而唯美!

    此时他才发现,杨璟运来的焰火可不是普通老百姓所用的节日焰火,而是大宋禁军用来传递军令和示警的穿云箭!

    耀眼而美丽的火光过后,便是振聋发聩的爆炸声和尖啸声,虎畏营的焰火升空之后,其他营区也不甘人后,纷纷炸起了绚烂的焰火!

    焰火的光芒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无论是正常士兵还是陷入疯狂的暴徒,此时都下意识抬头仰望,在光亮和声音的刺激之下,他们好像突然被佛祖灌顶了一般,很多人竟然都清醒了过来!

    焰火的声音掩盖了大部分狂叫和哭喊,使得那些暴徒再无法听清楚周围人的声音!

    此时罗晋终于明白杨璟的用意了!

    人类拥有着视听嗅觉味觉等感官能力,而最直接的莫过于视觉和听觉上的冲击!

    这些暴徒之所以陷入疯狂,最大的原因就是受到大环境的感染,他们看着满眼血腥和残酷,听着周围的狂叫和哭喊,再加上从众心理的影响,很容易就被影响而陷入精神崩溃!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想要心平气和跟他们讲道理,完全就是自寻死路,而他们也没有足够的人手来制止暴乱。

    可杨璟的法子却别出心裁,营区的覆盖范围是在太大,除了毒雾之外,能够在同一时间影响庞大地域和人群感官的,也就只有天空!

    焰火升空之后,方圆范围内的士兵都能够看到听到,而且半空之中没有障碍物,不会遮挡光亮,也不会阻碍声音的传播,半空爆炸就如同上天的震喝,能够给人当头一棒的效果!

    因为人类首先是视觉动物,所以视觉的冲击力是极其巨大的,焰火能够吸引这些暴徒的注意力,能够让他们集中精神!

    他们之所以会陷入狂暴,就是因为精神已经崩溃,只要给他们一个焦点,让他们重新集中注意力,就能够让他们摆脱思维的混乱和狂躁!

    焰火也是狂暴之物,但用在这个场合,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罗晋终于看到了希望,他吹亮了火折子,终于点燃了被小雨打得有些潮湿的引信!

    当焰火带着嘶叫冲天而起之时,罗晋心神激荡起来,头顶上炸开火树银花,那光亮的映照下,营区里的混战暂时停了下来,所有人都下意识抬头观望,而后一脸的茫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这种迷茫很短暂,许多人从震撼中醒过来,同时也脱离了狂暴的状态,厮斗的人纷纷退开,充满了警惕地盯着彼此,却再不敢动手。

    然而也有一些黑齿士兵并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趁着对方觉醒的空当,袭杀这些岳州军士兵!

    罗晋早已得到过杨璟的叮嘱,只要焰火亮起,还敢动手的,便格杀勿论!

    虽然罗晋不知道杨璟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焰火的效果显而易见,已经证明杨璟有着先见之明,他也就不再怀疑杨璟,带着身边的亲兵,杀向了那些仍旧敢动手的黑齿士兵!

    其实杨璟敢做出这样的判断,也不是没有依据的,在他看来,焰火绝对能够震撼心灵,能够让大部分士兵都脱离精神崩溃的状态。

    如果这个时候还有人主动厮杀,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些人是故意挑衅,这些人就是白牛教的细作!

    白牛教就是这场暴乱的罪魁祸首,士兵们之所以会炸营,就是因为白牛教的细作在影响和操控,杀掉这些人,杨璟是一点都不会觉得可惜,而这也是平息暴乱最直接最直指病根的手段!

    罗晋和何剑隆罗教平等人心头狂喜,因为杨璟的法子却是奏效了,而且效果非常的明显!

    那些摆脱了精神崩溃和平息了狂暴怒气的士兵,很快就被督军队重新召集起来,加入了罗晋等人的平乱队伍,罗晋等人的队伍很快就壮大起来!

    然而杨璟所在的勇胜营却有些诡异,虽然焰火已经点放,士兵们也确实平息了狂暴的怒气,但仍旧有暴徒源源不断地冲击着杨璟的队伍!

    “这些就是白牛教的主要力量了!”杨璟看着眼前的暴徒,心里也有了定论,因为这些暴徒无一例外,都是黑齿黄脸!

    他们的招式不同于军队之中简单的杀伐,刀剑之术有着明显的武林人士的痕迹,招式多样,战斗经验也比士兵更加丰富,虽然不成阵型,相互配合不太默契,但单打独斗的能力却极其出众!

    白牛教的人能够发现杨璟,能够在焰火升空之后锁定杨璟的位置,说明他们已经知道,是杨璟定下的策略,是杨璟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可杨璟从进入军营到现在,都在暗察子和岳州军的保护之中,遇到罗晋等人之后,守卫力量更是得到了加强,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身边也有白牛教的细作!

    念及此处,杨璟不由紧握手杖,警觉地扫视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对于陆长安带来的暗察子,杨璟已经生了眼熟,对他们也放心,这些暗察子都是潜伏隐匿的好手,自然也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纷纷将杨璟护了起来。

    而罗晋和何剑隆留下的卫兵却鱼龙混杂,杨璟也没办法一个个认出来,此时扫视一眼,颇有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之意,只觉着每个人都有可能猝然发难!

    焰火还在持续,光亮不断闪耀,每个人的脸上都沾染了血迹和泥巴,杨璟甚至已经没办法分清谁的牙齿是黑的,谁的嘴里又全都是泥巴。

    只是杨璟已经不再关注焰火,暗察子们也都全神贯注,紧绷着神经,如狼似虎地环视着周遭,虽然杨璟的法子效果显著,厮杀的暴徒都冷静了下来,但反而给人一种更加危险的感觉!

    因为混战之时,发狂的士兵进行的是无差别攻击,只要能动的都是目标,可冷静下来之后,这种危机感并没有解除,这股散漫的杀气反而变得集中起来,都集中在了杨璟的身上!

    杨璟渐渐忽略了焰火的响声,仿佛他的心跳压过了外界的声音,扑通扑通,就像死神踩在虚空中的脚步,距离他越来越近!

    “保护大人!”

    暗察子的一声惊叫,掀开了袭杀杨璟的战斗序幕!

    那些冷静下来的人群之中,不断有人冲击而来,暗察子们抽刀在手,金铁相击之声不绝于耳,杨璟身边的暗察子虽然武功不弱,但擅长的都是隐匿藏身和刺探情报,即便有刺杀任务,也是提前做足了筹备,讲究一击必杀,杀了就走,跟敌人正面交锋却是吃亏得紧!

    “大人快走!”

    这才几个呼吸的功夫,白牛教的狂徒已经潮水一般涌过来,暗察子一下子就倒下了五六个!

    剩下的几个人护着杨璟且战且退,杨璟一手撑着手杖,右手却捡起一柄长刀,随时做好拼命的准备!

    暗察子也杀红了眼,急迫地朝岳州军的士兵咆哮道:“快来保护杨大人!快!”

    那些个岳州军士兵有的刚刚冷静下来,也有些早先经历过混战的,此刻早已被吓破了胆子,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待得见到杨璟被围杀,他们只是傻站着干瞪眼,连冲上来的勇气都没有!

    暗察子们急坏了,他们被招募,被训练,四处执行秘密任何,早已锻炼成惟命是从的奴仆,他们精干狠辣,遇事有主见,执行任务有着极大的发挥空间,能够让他们不断去思考和成长,但骨子里更加敬畏皇城司,对长官更加的死心塌地!

    不是因为他们对杨璟有多么的心悦诚服,而是因为他们很清楚皇城司的规矩,他们对背弃主官的残酷下场非常的明白!

    虽然横竖是死,但背弃主官却要连累家人,倒不如为了保护杨璟而战死在这里!

    可岳州军的士兵们一时半刻却没办法生出这样的觉悟来,当他们抱成一团聚拢在一处之时,杨璟已经被包围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逆势突围

    混乱的局势瞬息万变,充满了太多变数,杨璟的方法奏效之后,暴乱却是平息了下来,但白牛教的细作们却也坐不住了。

    他们的阴谋被揭穿,他们的计划被破坏,他们的身份也要掩盖不住,但凡黑齿者,事后必定要遭到调查和清算!

    但这样也将这些黑齿者逼入了绝路,他们无法控制岳州军,甚至无法再掀起混乱来损耗岳州军的兵力,他们只剩下最后一条出路,那就是逃亡!

    因为坐镇后方,所以杨璟的位置刚好堵在这些人的出路口,杨璟心里也很清楚,不断后退根本就无法脱离危险,因为这些人的目标就是自己身后的出口!

    而白牛教的人已经锁定了杨璟这个死敌,正是因为杨璟,他们的计划才没有成功,他们围攻杨璟,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眼看着暗察子一个个倒下,眼看着岳州军的士兵仍旧无动于衷,眼看着白牛教的暴徒步步逼近,将自己包围起来,杨璟怕了。

    他不是刀枪不入飞天遁地的超级英雄,他只是个小小的法医,他没有出神入化登峰造极的绝世武功,也没有横扫四方无人能敌的神兵利器。

    他拖着一条受伤的腿,肩头的伤口也才刚刚痊愈,除了一支手杖火枪,一柄长刀,就再没有其他手段。

    罗晋和罗教平等人全都派遣出去了,他的身边只剩下四五个幸存的暗察子,还在为自己的性命而拼死搏杀,他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

    所以杨璟也会害怕,但他比其他人的恐惧又有些不一样,在杨璟看来,他的人生早在车子坠入山崖的那一刻,就结束了,来到这个时空,是他的造化,多活一天也是赚。

    他的害怕只是单纯的害怕,并不能想象出死的时候那种恐惧,他怕的是死这个字!

    他知道一个人在遭遇危险的时候,会想到死,因为死是解脱,死是逃避,想死是懦弱的表现,只有懦夫,才会在遭遇绝境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死,而不是拼尽全力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别孬啊杨璟!”杨璟在心里不断喊着,给自己打气,但手里的长刀确实在颤抖。

    他也经历过不少的战斗,也遭遇过几次命悬一线,按说已经不会再这般狼狈,可事实确实如此,他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恐惧!

    他拼命调整着呼吸,就在下一刻,又一个暗察子倒在了他的身上,鲜血喷到他的脸上,热热的,满是甜腻腻的血腥!

    杨璟被这血腥震到了!他用力咬破舌尖,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此时才发现,自己的视野有些模糊,前头的人开始出现叠影!

    再联想到适才自己只听到心跳声,而没有听到外界的声音,更忽略了半空中炸响的焰火声,杨璟终于找到自己恐惧的来源,他被人下药了!

    虽然杨璟不知道是谁给自己下药,也不知何时下的药,但此刻的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的身体确实出现了问题!

    可又是谁给自己下的药?

    自打进入军营之后,杨璟就没再进食,连喝水都没有过,身边是陆长安和暗察子们,其他人也没有下药的机会。

    那么如果真有人给自己下药,应该是在来岳州军营之前,而在此之前,最大的嫌疑人,应该就是繁花了!

    对于连疳蛊都无法奏效的这么个怪胎,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给杨璟小药,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她一定是生怕杨璟破坏岳州军的计划,所以在杨璟将她抓起来的时候,便对杨璟施了手段,又或者时间还要提前一些,在杨璟与她共处一室的时候,给杨璟下了药!

    难怪杨璟会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如此说明,杨璟并非太过困乏才睡着,而是被繁花下了药!

    在他与鹿白鱼密谋给繁花下疳蛊的同时,这个孩子也在计算和准备着给杨璟下药!

    杨璟终于想清楚了来龙去脉,繁花如果给自己下了药,那么药物绝不会到了现在才发作,因为药物需要物理消化和化学分解,这是顺其自然的过程,即便后世的一些缓释药物,也只是缓慢释放药物成分,而不能定时发作。

    能够定时发作的,也就只有蛊毒了!

    虽然不清楚白牛教内部发生了什么变故,本该来取童儿蛊的圣教药师,换成了雌雄莫辨高深莫测的繁花,但只凭繁花能够抵御疳蛊而毫发无伤,就足见她也是用蛊的高手!

    所以杨璟中的不是药,而是蛊,是昨夜他给繁花下疳蛊的同时,繁花给他下的蛊!

    只是繁花也没想到,杨璟会利用薄荷水来隔绝毒雾,而薄荷水和甘草、蘑菇之类的东西,对蛊毒有着天生的缓解和克制作用!

    这些薄荷水也延缓了杨璟体内蛊毒发作的时间,直到此时,蒙面巾的薄荷成分挥发干净了,杨璟才出现了中蛊的迹象!

    想通了这一点,杨璟也是恍然大悟,此时他们已经退到了非常后面的位置,错过了大车停放的地点,杨璟放眼一看,岳州军的士兵群中还有一个木桶,便朝他们急吼道:“把木桶丢过来!”

    那些个岳州军士兵正围成一团,背靠着背,互为攻防,心里也在犹豫要不要给杨璟解围,可看着源源不断涌出来的白牛教细作,他们又退缩了。

    毕竟这些细作如今想要做的是逃命,是逃命的时候顺便把杨璟这个罪魁祸首给杀了。

    兵法上有说,穷寇莫追归师勿掩,他们已经有心逃走,如果再追击的话,这些细作狗急跳墙,临死反扑,说不定要拉他们当垫背。

    虽然不敢与这些细作拼命,但杨璟毕竟是他们的恩人,是杨璟拯救了整个岳州军,听得杨璟的命令,终于还是有人站了出来,用尽全力将那木桶投掷了过来!

    那木桶越过白牛教细作们的头顶,而后落入包围圈之中,哐当一声摔碎,木屑和薄荷水四处溅射,浸润了薄荷水的毛巾撒落一地!

    杨璟毫不迟疑就捡起一条毛巾来,用力挤出薄荷水,咕噜噜便吞咽了进去!

    这些薄荷水都是生榨的,味道可想而知,杨璟就像吃了芥末一般,一股股清凉之气不断涌入鼻腔,鼻子眼睛酸胀得厉害,眼泪鼻涕一并往外涌,但他还是不断吸着那些薄荷水!

    暗察子们也不知道杨璟是怎么了,此时他们苦苦支撑着,那些白牛教细作却也不敢进行最后的围杀,似乎在等待着些什么。

    杨璟的脑子为之清醒,就好像在冰桶里浸泡了半个小时一般,浑身说不出的舒畅,就好像体内的积郁全都一扫而净,视野清晰了,思维也活跃起来,那莫名的恐惧感也得到消除,胸中满是求生的**和高昂的斗志!

    脑袋恢复清醒之后,杨璟的思维也活络了起来,一看这架势心里也就明白了。

    白牛教这种宗教组织,教内等级分明,层层控制,上级对下级有着不可侵犯和挑战的权威,这些人之所以停止攻击,实在等待,等待他们的首领到来!

    这么严密的计划,筹谋了这么久的布局,如果没有一个白牛教高层在幕后指挥和安排调度,单凭这些散兵游勇,根本就无法完成!

    所以在岳州军里头,还潜伏着一个白牛教的首领,这些细作之所以不敢对杨璟下死手,就是在等这个首领发话!

    而且从他们的神态可以看得出来,这个首领正在往这边赶来,因为他们保持着随时接应的姿态!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杨璟也稍稍心安,因为他有了喘息之机,而且还有了思考的时间!

    他看着一个个白牛教的细作,这些人虽然都穿着岳州军的衣服,但神色却与寻常军士截然不同,眼中满是狠辣和野蛮!

    虽然同样是服从命令,但岳州军服从的是整个军队的纪律,而白牛教却是针对个人的崇拜,是对白牛圣母的崇拜!

    这种服从命令的神态在面部表情和神色以及肢体姿态上,展现出细微的察觉,若换成别个,根本就无法分辨,但杨璟曾经进修过犯罪心理学,善于观察微表情和解读肢体语言。

    由于天色昏暗,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污迹,所以想要观察微表情并不现实,但从这些细作的肢体语言,杨璟却看出了端倪。

    这些人虽然看着凶狠,但内心却在发虚,相互间没有任何配合可言,一个个脚步轻浮游移,似乎随时准备着逃跑,他们的凶残表情,掩饰不住内心的慌乱!

    也正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杨璟终于找回了信心,他不断审视着这些细作,偌大的包围圈虽然越逼越小,但杨璟心中的自信却越来越强!

    “弟兄们,你们对杨某不离不弃,杨某感激在心,今日若能不死,他日必定富贵相依,若死了,大不了一起下去做兄弟!”

    暗察子们已经所剩无几,经过这一路的厮杀,剩下的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高手之中的高手,听得杨璟此话,心中不由升涌出满满的斗志来!

    如果说先前他们只是敬畏皇城司,生怕连累家人,那么现在,他们是真的将杨璟当成生死相依的袍泽了!

    有时候或许只是一句简单的话,但说与不说,意义却截然不同,产生的效果也截然不同。

    杨璟只是单纯想着给这些暗察子打打气,但在暗察子们看来,他们这一路的牺牲并没有白费。

    因为他们想起苏秀绩主政之时,皇城司让人恐惧的各种强权规矩,对杨璟其实也并没抱有太大的期望,这一路来杨璟除了不断发布命令,对兄弟们也没有格外的关心。

    但所谓患难见真情,在生死存亡之际,杨璟的表态,对于这些暗察子而言,已经是非常足够的了!

    杨璟并没有察觉到暗察子们的心绪变化,只以为自己的打气起了作用,这些暗察子的眸光再度变得坚毅如铁!

    “弟兄们,一会儿听我命令,跟我冲杀出去!”杨璟看了看包围圈北面方向一眼,朝暗察子们沉声下令道。

    而这个时候,正是杨璟先前关注的那个方向,白牛教细作们分开一个缺口,几个白牛教的人从大营深处出来了!

    杨璟双眸一冷,紧握手中长刀,拖着沉重的铜头火枪手杖,朝暗察子们下令道:“弟兄们!走!”

第一百六十章 以身为饵

    杨璟之所以敢逆流而上,选择逆势反攻,是因为他已经被逼入绝境,已经无处可逃,倒不如与这些白牛教细作拼死一搏!

    眼下营啸暴乱已经平息,罗晋等人一直在召集和收拢兵力,这些白牛教细作多拖延一刻,逃亡的机会就越是渺茫。

    从这个层面上来讲,阻拦他们逃亡的杨璟,显然会遭到他们无情的攻击!

    如果说这些白牛教的人像汹涌的大浪,那么杨璟就是大浪前方一块不起眼的礁石,随时都有可能被大浪冲溃!

    然而杨璟还是选择了主动出击,他隐约知道这些人为何没有急着杀死自己,也同样知道,其实在这些白牛教高手的眼中,他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狗官,身上还带着伤势!

    可这也正是杨璟的优势,任何一个曾经轻视杨璟的人,最终的下场都不会太好,这已经得到过很多次证实了!

    杨璟带着仅剩的四五名暗察子高手,就这么撞在了白牛教细作的包围圈上!

    他左手边的暗察子挥刀猛砍猛劈,刀光如夜里绽放的银花,将他的身子保护得滴水不透,很快就将包围圈撕开了一个缺口!

    然而他撕开的不是坚硬的城墙,而是柔软的水幕,撕开了人群的口子之后,白牛教的人就如同无孔不入的水一般,四面八方将他包围起来!

    这暗察子彻底放弃了防御,所用的都是以命拼命的狠辣打法,短时间内确实能够立竿见影,将这些白牛教的人吓退。

    但这种效果并不能持久,因为对方的人太多,将他围起来之后,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便是有三头六臂都不够敌人砍的!

    杨璟一直在观察着最后加入战团的那几个人,按说这几个人里头,必定有一个是白牛教在岳州军里头的首领!

    杨璟迟迟不动手,就是为了找出这个首领,擒贼先擒王也是他这次拼命的最后机会!

    只要能够抓住或者杀伤对方的首领,这些本来就慌张仓惶的白牛教细作,必定会因为群龙无首而四处逃散!

    不过这些人能够潜伏在岳州军里头这么长时间,还能够成功谋划营啸,说明他们的隐匿伪装功夫并不比暗察子差多少,杨璟对他们又全然无知,想要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将首领揪出来,实在有些困难。

    眼下天色又昏暗,虽然半空中仍旧有些焰火在盛开,大营周围的火盆被打落之后,也能起到一些照明的作用,但即便王不留在这里,也没办法通过肉眼来找出对方的首领!

    杨璟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他果断放弃了自己原来的打算。

    想要在一个新世界里幸存下去,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善于适应环境,要懂得变通,根据情况不同,及时调整自己的策略,这就涉及到一个临场应变的能力。

    既然自己无法找到那个首领,那么就让那个首领主动来找自己,让他主动曝光身份好了!

    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杨璟想了想,心中很快就有了决断,他之所以敢逆势突围,就是笃定了对方首领不敢杀自己!

    这些人能够筹谋如此大的阴谋,眼线自然无处不在,对杨璟的所作所为不可能不清楚。

    白牛教想要从赵高义的体内取出童儿蛊,可最终却失败了,连繁花都被杨璟留了下来,而韩洛音这种潜伏在赵府这么多年的老细作也都让杨璟给揪了出来。

    杨璟手里有着太多筹码,无论是童儿蛊还是韩洛音,亦或是繁花,这些都是对白牛教而言至关重要的事物,有了这些东西,杨璟就有了活下去的价值,或者说,杨璟活着比死了,对白牛教更有价值!

    也正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白牛教的首领才吩咐手底下的细作,不能对杨璟下杀手。

    而想要逼白牛教的首领现身,杨璟别无他法,只能用自己的小命来冒险!

    眼看着左边的弟兄就要被乱刀砍死,杨璟也奋不顾身地冲入包围圈之中,手里的长刀和手杖毫无章法四处乱挥乱打!

    “啊啊啊啊!”

    杨璟状若疯狂地发出怪叫,就像被恐惧占据了灵智,陷入疯狂自卫的胆小鬼!

    那暗察子本来就陷入了死局,没想到杨璟冲进来之后,局势果然得到扭转,这些白牛教细作果真不敢对杨璟下死手!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杨璟更加肆无忌惮,手中长刀不断挥舞出去,接连伤了对方好几个人,虽然只是胡乱挥刀造成的误伤,但还是激怒了这些白牛教的细作们!

    杨璟本来就是破坏他们大计的敌人,眼下又肆无忌惮地伤人,其他暗察子也都聚拢在了杨璟的身边,杨璟根本就是将自己当成了暗察子的肉盾,白牛教的细作几次三番想要杀死这些暗察子,都让杨璟硬生生挡了下来!

    这些细作终于忍不住了!

    眼下的局势对他们非常的不利,一旦落入岳州军的手里,他们只有死路一条,甚至还会经受不住拷打,会泄露白牛教的机密,会连累其他白牛教的人,所以他们急着要逃走。

    可杨璟非但阻止了他们逃走,如今还要反杀他们,此刻首领也已经逃出来,就有心急着要逃亡的白牛教细作,对杨璟动了杀心!

    杨璟虽然装成不懂武功又陷入疯狂,但实则一直在暗中关注着局势的变化,当背后一名白牛教细作朝他斩出致命一击之时,他的神经也紧紧地绷住了!

    “能不能成,就看这一刀了!”

    杨璟咬紧了牙关,克服着心中的惊颤,眼看着那一刀就要砍在自己的背上,人群之中终于响起春雷一般的暴喝!

    “住手!”

    杨璟听得这声音,陡然回头,终于锁定了发话之人的身影!

    这人披着蓑衣,头上戴着岳州军的铜盔,虽然看不太清楚他的面容,但从声音来判断,年纪应该不是很大。

    这人比杨璟还要在乎杨璟的生死,话音还未落,一柄飞刀已经打在那名白牛教细作的手腕上,硬生生阻止了那人对杨璟的袭杀!

    “机会来了!”

    杨璟要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就是要利用他们急于逃亡的心理,故意激怒这些细作,好让这些细作对自己下死手,也只有这样,才能将白牛教的首领逼出来!

    见得这首领现身,杨璟也不再装疯卖傻,陡然转身,手中的长刀就掷了出去!

    “好胆!”

    那人似乎也没有想到杨璟会如此的“恩将仇报”,他为了保护杨璟的小命,将自家弟兄的手都伤了,原来杨璟却卑鄙到装疯卖傻,为的就是要对他这个首领动手!

    然而他根本就来不及发怒,杨璟的长刀已经飞了过来,那人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而身边一名白牛教高手却挺身而出,挥刀替首领格挡!

    别看影视作品里头那些个高手,随便将长刀丢出去,就能够插入敌人的后心,其实这并非已经容易的事情。

    长刀的重心比较难掌控,杨璟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长刀投掷出去之后,如同飞轮一般旋转,结果并非刀刃,而是刀背打在了那名白牛教死士的手臂上,刀尾扫出去,将那人的半只耳朵给切掉了!

    这死士早有觉悟,能够替首领挡下这一刀已经非常庆幸,丢掉半只耳朵也就不算什么了。

    然而他还未回过神来,杨璟已经带着暗察子冲了过来!

    杨璟对自己投掷长刀的本事也很清楚,能够取得这样的效果已经很满意了。

    况且他投掷长刀的目的也并不在此,他可没奢望过丢出一柄刀就能够将对方的首领刺死,他之所以掷刀,只不过是为了掩护他接下来的行动罢了!

    杨璟也顾不得小腿的伤,爆发了所有的潜能,仿佛将身体内的每一丝力气都榨干,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眨眼间便冲到了那死士的面前!

    他的目光越过这名死士,与那名首领四目相对,那首领的眼中也全是冰冷,似乎也忘记了要保留杨璟的性命!

    “哈!”

    杨璟猛喝一声,沉重的铜手杖兜头盖脸朝那死士打落,后者耳朵被切,疼痛难忍,此时还捂住耳朵,赶忙滚到了一边去!

    在他看来,杨璟手中已经没有刀刃,只有一根手杖,而他们的首领却是高手,断然不可能对付不了杨璟,与其把自己的命丢在这里,不如让首领来对付杨璟。

    反正决定不杀杨璟的是首领,被杨璟恩将仇报反杀的也是首领,眼下他们都不知该如何处置杨璟,正好借这个机会,让首领来做出抉择吧!

    那首领的眸子如同刚刚从长眠之中醒来的虎王,陡然一冷,便朝杨璟迎了上来!

    “铛!”

    杨璟根本就没有看到那首领如何出手,手杖便传出一股巨力,仿佛打在铜墙铁壁上一般反弹回来,震得他手臂发麻,差点就拿捏不住手杖!

    正惊骇之时,那首领已经揉身而上,贴近了杨璟的身子,一掌打在了杨璟的胸口!

    这一掌很温柔,就好像轻轻按在了杨璟的胸膛之上,仿佛时间定格在了这一刻,杨璟甚至能够感受到那人手掌的温热!

    然而就在下一刻,仿佛定格的画面又重新播放一般,那人手掌在杨璟胸膛一震,杨璟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置,就像被寺庙里头的大钟锤敲了一记,整个人往后倒飞了出去!

    “噗咚!”

    杨璟轰然落地,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一口气还没喘出来,那首领已经再度跟上来,张开五指,抓向了杨璟的腰带!

    虽然对这样的结果已经有所预料,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胸膛里头如同烈焰在烧的感觉实在痛不欲生,不过当看到这首领不出意料地跟上来,想要趁机制服自己,杨璟终于笑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金关玉锁

    杨璟其实也不想以身为饵,但眼下只剩他和四五个暗察子,想要反败为胜,只能用自己来肉盾,借此引蛇出洞,让白牛教细作们的首领主动现身!

    虽然首领不出所料地现身了,但杨璟也承受了对方一掌,这一掌几乎要将杨璟半条命都打散!

    显然这个首领也急了,也如同其他细作一般,急着逃离岳州军的大营,所以才对杨璟下狠手。

    因为只要杨璟不死,他们就能够从杨璟嘴里得到想要的情报,只要杨璟不死,那么杨璟就还有用。

    至于杨璟有没有受伤,伤到什么程度,他们也就不需要再考虑了!

    所以当杨璟被打倒在地,这首领果断冲了上来,张开五指就抓向了杨璟的腰带!

    他对自己的功夫很自信,知道这一掌肯定会让杨璟吃不消,眼下就是抓住杨璟的最好时机!

    只要抓住杨璟,他们就能够及时逃离岳州军大营,虽然通过营啸来制造大骚乱的计划失败了,但能够得到杨璟这个俘虏,也算是不错的收获!

    然而当他的手即将要碰触到杨璟的身体之时,他却看到杨璟浮现一丝冷笑,举起了手杖,正对着他的胸膛!

    这首领也没想到杨璟会这样做,起初他只是以为杨璟想用手杖来抵挡,可当他看到手杖尾部那黑洞洞的枪口,一股凉气便从脚底板涌上来,一路往上冲,将他的头发都炸得电流四窜,整个都要炸了!

    “好阴险!”他的心里闪电般划过这个念头,哪里还敢再抓杨璟,猛提一口气,往旁边侧翻过去!

    “砰!”

    一股浓烟升腾而起,巨响和火光让在场所有人都心头惊颤,白牛教的细作们眼睁睁看着他们的首领被烟雾笼罩,而后摔落在杨璟的身旁,胸前莫名出现一大滩鲜血!

    “是火枪!快走!快走!”

    也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几次三番想逃却又三番两次被杨璟阻挠的这些白牛教细作,终于在首领倒下之后,陷入了混乱和崩溃,他们终于要逃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四周却传来喊杀之声,众人还以为是岳州军的士兵终于要动手了,可定睛一看,却只是零零散散十几个人!

    杨璟看着这十几个人,终于拼尽了力气大喊一声道:“就是现在了!”

    杨璟的狂吼仿佛敲醒了懦弱的岳州军士兵,想让他们生死拼杀或许有些勉强,但想让他们群殴落水狗,想要让他们捞一下军功,这些人还是乐意之极的!

    这些岳州军士兵终于不再退缩,纷纷捡起武器来,开始追击逃走的白牛教细作,在这一刻,他们似乎又找回了勇气,就好像他们从未懦弱过一般!

    而前面辕门方向冲进来的十几个人,硬生生阻挡了白牛教细作的去路,他们自然是从山上归来的陆长安和麾下的暗察子!

    群龙无首的白牛教细作们顿时大乱,此时王不留也带着罗晋的部分人马,从营区深处赶出来救援,见得白牛教的人正在四处逃窜,罗晋和何剑隆赶忙让人四处追剿。

    而王不留则来到了杨璟的身边,见得杨璟脸上满是泥巴,一双眸子却格外明亮,王不留非但没有惊喜,反而慌了!

    他摸了摸杨璟的脖颈,又把了把脉,脸色顿时大变,一把撕开杨璟胸前的衣服,但见杨璟胸口赫然出现一个红到发黑的掌印!

    “竟然是...!”

    王不留将杨璟扶起来,赶忙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蜜丸,让杨璟嚼烂了服下,杨璟浑身发烫,双眸仍旧清澈得很,但王不留知道,此时的杨璟应该是看不见东西了!

    “哈哈哈!咳咳咳...”躺在杨璟旁边的白牛教细作头子想要大笑,却又咳出一滩血水来,他的肩头被火枪打烂了一个大洞,失血严重,但并没有因此而丧命。

    也多亏他躲闪得及时,否则他早已是杨璟枪口下的亡魂了!

    杨璟虽然看不清东西,但神智还是清醒的,知道自己中了这一掌也是凶险,否则王不留也不会慌张到连呼吸都乱了。

    此时听得王不留朝那人沉声问道:“没想到全真教也沦落成了草寇乱贼,与白牛教沆瀣一气!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的师父是谁,为何懂得金关玉锁掌法!”

    那人没想到王不留竟然能认出这掌法来,也有些愕然,但只是闭口不言,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王不留只能将他狠狠摔下,抱着杨璟就往要走。

    杨璟只觉得耳朵里头全是声音,仿佛感官被放大了好几倍,甚至能够听到王不留的心跳,吵闹得紧。

    他听到罗晋等人的声音,听到四处厮杀和哀嚎的声音,知晓白牛教的人应该是逃不掉了,这才安心下来。

    过得片刻,他听到王不留在问罗晋:“这军营里头可有冰窖!?”

    “冰窖?”罗晋有些迷惑,可王不留很快就急促地催道:“人命关天,到底有没有!”

    许是见到杨璟的惨状,罗晋急忙答道:“军营里头没有,但赵大哥府上有一个...杨大人这是怎么了?”

    王不留也来不及解释,也不管罗晋是甚么官职,当即朝他说道:“快给我备马!我要带杨大人赶回赵府!你们把后头那个人也送到赵府来,必须要快!”

    杨璟听到冰窖二字,仿佛从半空中落到了实处,突然感觉浑身炽热,就像身处火海之中一般,他的神智能够清醒地感受到这种烈焰焚躯的痛苦,却又无法叫喊,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他能够感受到马背上的颠簸,能够感受到王不留急匆匆将他带回赵府,虽然他看不见,但听觉却出奇的灵敏,这种体验就好像他生来就是盲人,能够通过听声音,在脑海之中勾勒出画面一般。

    他的灵魂就像被困在了身体里,却又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血液就像包围着灵魂的熔岩,呼吸进来的空气又在助长这股烈焰,使得他更加的痛楚。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就像从火海之中跳入了冰冷的寒潭,整个人都变得舒畅起来,可仍旧无法视物,只能听见声音。

    “到底怎么回事!”他听到了鹿白鱼焦急的声音,而后听到王不留的叹息声。

    “杨大人被打伤了,是全真教的金关玉锁掌法...此掌法内劲至罡至烈,乃先天纯阳真气,怕是打碎了大人的奇经八脉...”

    “怎么会这样!你们是怎么保护他的!”鹿白鱼的声音很大,杨璟能够感受到她的关切,心里也舒服了许多。

    “究竟是谁把他打伤了?”鹿白鱼毕竟不是急躁的小女孩家了,当即冷静下来,朝王不留问道。

    王不留沉默了片刻,而后答道:“那人是白牛教潜伏在岳州军里头的高手,虽然他守口如瓶,但老朽却是认得他的师承...”

    “此人应该是吕祖王重阳座下弟子谭处端一脉,谭处端虽然死去多年,但这一脉的真传弟子不少,具体是哪一支脉,老朽一时半会儿也无从得知,但这掌法确实是全真教嫡传无疑!没想到啊,全真教的弟子竟然会与白牛教的人牵扯在一起...”

    王不留也是有些惋惜,杨璟却心头激动起来,因为王不留适才说了,竟然是全真教的人!

    拜影视和文学作品所赐,杨璟对全真教也是有所了解的,王不留口中的吕祖王重阳,自然就是那个绝世高手王重阳了,不过王重阳在历史上确有其人,乃南宋新道教的开派祖师,座下弟子就是丘处机和谭处端、王处一和孙不二等人。

    小说和影视作品虽然有杜撰夸张的成分,但这些人在历史上确有其人,而且还是道教历史上分量十足的人物。

    可惜的是杨璟比较熟悉的是王重阳和丘处机,对谭处端这个冷门弟子知道的并不多。

    心里正寻思着,杨璟又听得鹿白鱼问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难道就一直将云狗儿藏在冰窖里?”

    王不留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而后说道:“老朽曾经在白云寺修行过一段时间,但并非入教弟子,也没法修习全真教的内功心法,只是与同道中人相互切磋,才听说过此等内家功夫,想要治愈杨大人,怕是还要着落在那人的身上...”

    鹿白鱼听得此言,赶忙催促道:“既然他能够救云狗儿,就赶紧把他找来啊!”

    “那人被杨大人的火枪打伤了,眼下还在昏迷,而且那人是个硬骨头,除非逼得他臣服,否则即便他愿意出手,咱们也不放心将杨大人交给他不是?”

    “那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鹿白鱼有些气恼地跺脚道。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老朽还有些疗伤的药物,加上这个冰窖,应该能够压制大人体内的纯阳内劲,支撑到那人醒过来...”

    王不留这般说着,鹿白鱼许是失望透顶,也不再说话,杨璟能够感受到她身上的香味,能够感受到她在抚摸自己的脸,能够感受到鹿白鱼的热泪掉在自己的脸庞上,也直到此刻,他终于知道,鹿白鱼放下了所有的芥蒂,她是真心在心疼着自己!

    “让你逞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回去了怎么跟阿爷交代啊!”杨璟听得鹿白鱼如此埋怨着,心里却暖烘烘的,舒畅得让他昏昏欲睡。

    “不!不能睡!”杨璟刚刚有了昏睡的冲动,赶忙警惕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跟植物人一样,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如果迷失了神智,怕是再也醒不来了!

    为了保持清醒,他必须时刻关注四周的情况,尽量集中注意力,否则就会坠落无尽的黑暗之中!

    “对了,鹿姑娘,这赵府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才大半夜时间,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王不留的问题让杨璟顿时集中了精神。

    但听得鹿白鱼轻叹一声,紧接着答道:“韩洛音那个贱人趁着你们离开,将槐花儿和郑小虎带走了,白牛教的高手进来接应,烧杀了一通,连韩洛音那对儿女都一并带走,赵府...算是完了...”

    “什么?!!!韩洛音逃了?那繁花呢!”王不留问出了杨璟最想问的问题,但杨璟心里只有自责,因为顾及岳州军,他在赵府留下的人手并不多。

    “那些白牛教的高手就是来救繁花的,韩洛音只是恰逢其会,顺道被他们救走罢了...”

    不出意外,繁花果然还是被救走了,可不知为何,杨璟心里并没有太过失望,反而有些庆幸,因为这个繁花留在身边,实在太危险了,只是这次放虎归山,繁花这孩子一旦反扑,往后的日子可就苦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南无传人

    杨璟不是练武的江湖人,无论是横练外家,还是内家功夫,他都只是一知半解,所以对这个金关玉锁掌法,杨璟只有一个想法:“这功夫的名字实在不错...”

    除了这点念想,他也是一筹莫展,只能等着王不留等人想办法救活自己。

    他也不知道外头过了多少时日,总之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火烧一样难受,仿佛烈焰将他的身子都烧成了飞灰,仍旧将他的灵魂困在丹炉里炼一般难受。

    为了集中注意力,不让自己迷失神智,他拼命地回忆以往的事物,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些关于全真教的传说来。

    据说王重阳以前叫做王世雄之类的,总之是个很俗气的名字,后来成了新道教的吕祖纯阳帝君,收了全真七子,振兴中原道教,一时间无人能及,名垂青史。

    杨璟对此也是知之不详,记忆有些支离破碎,零零散散想起一些东西来,也分不清是野史,还是小说杜撰,还是历史真事。

    但这种回忆确实有助于他保持清醒,杨璟也就继续这么想下去了。

    今天烈火发作之时,他还想起了一个传说来。

    据说王重阳的一个徒弟,是谭处端还是谁,杨璟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应该就是谭处端吧。

    说是这个徒弟谭处端是个孝顺的人,念书又好,经史百家无不涉猎,书法很好,年轻时候有些不靠谱,喝醉了倒在雪地里,结果一病不起,就这么瘫了。

    谭处端年纪轻轻的,也不想就这么瘫下去,就四处求医,可并没有什么卵用,结果神奇地做了一个梦,整个人就开窍了,灵根被激活,想要一心求道了,就四处求长生。

    刚好碰到王重阳祖师爷从终南山下来,到宁海传教,就住在马丹阳为他修建的全真庵里头,谭处端就拄着拐去拜师,希望重阳祖师爷能够用仙法治好他的腿。

    据说谭处端在门口不吃不喝地苦守,王重阳始终不见,直到有一天门居然自己开了,重阳祖师爷觉得这就是仙缘,便收了谭处端。

    祖师爷将谭处端收入庵中,发现谭处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是个话唠特能聊,俩人夜里就睡一起,聊聊人生理想,谭处端的腿病发作,疼得厉害,祖师爷就伸出自己的脚,让谭处端抱着。

    祖师爷一发功,谭处端顿觉周身滚烫发汗,就像睡在蒸笼里,一觉睡得格外香甜,到了第二天,浑身舒畅,竟然能下地走路了,这瘫病竟然就好了,上五楼气也不踹了,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从此就死心塌地服侍祖师爷左右了。

    杨璟想起这个传说,倒感觉与自己现在的状况有些相似,王不留说自己中了全真的掌法,看来是没差的了。

    这谭处端在重阳祖师爷那里学了多少功夫不得而知,但后来倒是接掌过全真道的掌教真人,再后来开创了全真道南无派,成就也是相当了得。

    杨璟不由想起白牛教那首领的眸光来,那人下手的时候可没有半点迟疑,哪里有得道真人的风范啊。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人既然知道杨璟的价值,断然不可能一掌将杨璟打死,所以杨璟自己也觉着应该没有太大的危险,可要命的是自己给了那人一枪,如果那人就这么死了,自己的掌法没人会解,那可就自作自受了。

    按照王不留的说法,这人应该是谭处端的徒子徒孙,但却与白牛教搅和在一起,而且性格果决狠辣,毫无道家弟子的恬静淡然,实在让人有些不解。

    因为据说谭处端曾经云游天下,路过一座寺庙,就向庙里的和尚讨些剩饭吃,那和尚非但不给,还打了谭处端一拳,把两颗牙齿都打掉了,可谭处端却将牙齿混着血水吞下肚,旁人想替他出头,谭处端却只是笑着给那个和尚稽首道谢。

    看来这些徒子徒孙只学了谭处端的功夫,却没有继承谭处端的道心,不得不说是一种可叹的悲哀了。

    想起这些来,杨璟倒是想见一见这个全真道南无派的弟子,可惜自己五内如焚,又目不视物,眼下实在力有未逮。

    再加上繁花和韩洛音的逃脱,也让杨璟感到非常的苦闷,好在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跑了繁花和韩洛音,却又抓到了这个南无派的高手,也算是一种补偿了。

    因为童儿蛊的事情只有杨璟和鹿白鱼知道,杨璟也无法从王不留和鹿白鱼的对话中,得知童儿蛊的消息,不知道童儿蛊是否被繁花一并劫走了。

    总之杨璟现在是有心无力,好在岳州军的事情总算是摆平了,虽然营啸引发大暴乱,死伤人数也有些惊人,但由于镇压得及时,又封锁消息,而且还抓住了数十个白牛教的细作,再加上赵高义死了,岳州军需要一个人坐镇,所以罗晋最终还是保住了官位。

    不过他想要当上指挥使的美梦也破碎了,据说朝廷已经开始甄选合适的官员,不日过来接任岳州军指挥使,免得罗晋等人再出什么乱子。

    当初杨璟故意压下赵高义的真实死因,就是为了不给白牛教反叛的机会,不助长这些草寇乱贼的气焰,罗晋和罗教平还表示不理解,甚至还想利用赵京尹来阻挠。

    如今他们自己碰上了这样的事情,终于能够体会到这种感受,自己也不得不无奈地封锁消息,对杨璟的决定也就有了更透彻的理解。

    罗晋似乎真的对杨璟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些天倒是过来看了杨璟几次,每次都向王不留询问杨璟的情况,赵府内外也都由岳州军接管,府上之人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剩下的也分抢府中的财物,走了个一干二净,连赵家的人也都投奔赵京尹去了。

    罗晋干脆让岳州军的人严密把守,务必保证杨璟的安全,还让人到巴陵去,通知了唐冲等人,唐冲急忙赶来,李彧也就一道跟了过来。

    经过杨璟的戒毒疗法强制戒毒之后,李彧终于摆脱了毒瘾,眼下与陆长安一道,替杨璟照看着皇城司的事务,并对这个南无派弟子以及白牛教展开了全面调查。

    那些个白牛教细作也不知被暗察子们严刑拷打了多少回,李彧的经验比陆长安还要丰富,对江陵府的暗察子知根知底,一下子就调集了大量的人手,几乎算是倾巢而出,除了调查之外,他们也在四处寻找能够救治杨璟的高人。

    杨璟心里都清楚,但又没办法醒来,这种心里的着急,比体内的纯阳罡气发作还要难受。

    杨璟这边正焦急,终于还是传来了好消息。

    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鹿白鱼为了早已唤醒杨璟,每日都在杨璟耳边说话,一开始都是说各种事情的进展,到了后来便开始回忆杨璟小时候在苗寨里头的生活趣事。

    杨璟也渐渐意识到,原来鹿白鱼从小对自己就不算太差,起码这个大姐对他这个外来汉家郎并没有别的苗人那般排斥,自己在鹿白鱼心里,其实还算得上可爱。

    鹿白鱼似乎生怕杨璟就这么死掉了,颇有些表明心迹的意思,虽然没有谈及男女之情,但杨璟还是能够感受到她浓浓的关爱。

    到了后来,鹿白鱼也就将两人之间的恩怨纠葛都谈起,也曾经说过有一段时间恨不得杨璟去死,尤其在山谷下石洞里与杨璟相处,那是她一辈子无法忘怀的羞辱。

    杨璟心里也有所触动,但后来便听到鹿白鱼说心里早已原谅了他,从杨璟奋不顾身回到苗寨开始,这个鹿白鱼姐姐,对杨璟已经再没有厌恶。

    直到今日,鹿白鱼又送来了最新的消息,而且还是好消息!

    那个南无派的弟子虽然狠辣坚韧,但如何敌得过李彧这样的老探子!

    在李彧的严刑拷打和鹿白鱼的蛊毒折磨之下,这个人终于开始松口了!

    从目前得知的情况来看,这个人来头还不小。

    此人名唤宗云,确实是南无派的真传弟子,但门墙冷落,这一脉便只剩下他一个人。

    谭处端开创南无派之后,收了两名徒弟,一位名叫王道明,另一个叫做董尚志。

    王道明曾经传承过谭处端的衣钵,给谭处端守灵好些年,后来便当上了南无派的掌教真人。

    不过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王道明最终将掌门之位让给了董尚志,如今流传下来的南无派正宗,就是董尚志这一脉的,而王道明那一脉却失去了所有消息,就好像彻底断绝了一样。

    王不留对这些也有所了解,只是没想到宗云竟然是王道明这一脉的唯一弟子!

    而鹿白鱼也满怀期待地告诉杨璟,她已经给宗云下了绝蛊,除非他救活杨璟,否则必死无疑!

    如今宗云正在疗伤,等身体状况好一些,就会过来给杨璟推宫过血,用内家功夫给杨璟疗伤,这实在是杨璟听到过的最好消息了!

    被折磨了这么久,杨璟终于等到了即将解脱的时刻,而杨璟也暗暗下定决心,只要自己苏醒过来,势必要将白牛教闹个底朝天不可!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倒也不完全是因为杨璟想要报仇,而是经过了岳州军营啸事件,杨璟看到了白牛教的野心!

    乱世将临,每个草莽英雄都有着自己正大光明的理由,或为国,或为民,总之借口都是冠冕堂皇,辩驳三天三夜都分不出胜负,只能说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杨璟从一开始就有着自己的考量,他之所以针对白牛教,并不是因为白牛教有多么的邪恶,或许这个宗教有着真善美的一面,他们有着自己理念,认为自己的作为才是真正对百姓好的。

    但在杨璟看来,白牛教会掀起后方大乱,让蒙古人有机可乘,会让本来就苟延残喘的南宋雪上加霜,会加速南宋的灭亡!

    或许高手在民间,只有出自民间的草莽英雄,才能真正代表百姓的利益,但在这个时候,显然是不合时宜的,所以杨璟要坚持自己的初衷,决不能让白牛教在这个时候兴风作浪!

    如今剩下的,也就只有等待宗云来救治自己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传授口诀

    意境,是许多文艺作品借助形象传达出的意蕴和境界,是指一种能令人感受领悟、意味无穷却又难以明确言传、具体把握的境界,是由若干形象构成的形象体系。

    说得简单一些,意境就是当你看到小部分的东西,能够借此感受到这些东西蕴含的意蕴,从而联想到更大的整体。

    比如你走在晨雾弥漫的街上,听着叫卖声,嗅闻各种早点的气味,会突然想起多年以前,自己离家远行的画面,会勾起思乡之情。

    比如一个陌生女子与你擦肩而过,当你嗅闻到她身上的发香,你会想起曾经暗恋的邻家姐姐沐浴之后身上的清香。

    又比如,一阵风吹来,却让你想起了整个夏天。

    古人很注重意境,因为古代的科技并不发达,无法精确地描绘或者保存他们的所见所闻,所以他们在记录这些美好事物之时,都很注重神韵,保留了这些东西的神韵,就像将这些东西的灵魂留了下来一般。

    而某些东西之所以能够勾起你的回忆或者联想,让他体会到它所蕴含的意境,是因为你感同身受,因为你见识过它的完整。

    所以想要体会意境,必须有足够的经历,这也是为了有些传世之作,无论是画作还是诗作亦或是歌谣,有人懂,有人不懂,有人看出意境,有人却如牛噍牡丹。

    杨璟不是浪漫主义者,他痴迷的是刑侦科学,他善于解构,过分一点来说,他是个破坏者,而不是创造者,他对诗词书画之类的风流玩意儿并不太感兴趣,虽然大学的时候因为初恋女友痴迷古文,他也跟着背了许多经典诗词,但最终随着恋情的消失,他对诗词也再无兴趣。

    所以他对意境这个东西并没有那么深刻的理解。

    可现在他却真真切切地感受着这种意境所带来的种种联想,他感到清凉,就像赤身**躺在荷叶上,漂浮在碧绿的池水之中,清风带着荷花的香味,而后有小鱼跃出水面,将水珠溅到他的脸上。

    他知道这是宗云在治疗自己的内伤,在解除金关玉锁对自己灵魂的禁锢,但他却对这种意境的体会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

    老祖宗的经络理论存在了千百年,漫长的岁月已经证明了这种理论是有效的,所以杨璟对经络理论并没有太多的质疑,但一个武者能否练出内功内劲和真气之类的东西,杨璟可就不敢轻易相信了。

    杨璟对全真教的认识几乎局限在了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里头,所以对全真教的内功也非常感兴趣。

    金关玉锁,顾名思义,应该就是利用内劲或者真气切断敌人的经脉,以斩断敌人对外部世界的感知,让敌人就像被关在全封闭的隔绝空间里头,对现实世界产生剥离感,久而久之就会迷失在虚无之中,成为活死人。

    当然了,这些都是杨璟自己的想法,虽然他无法视物,也没法控制身体,只有耳朵还能听见一些声音,但他并没有因此而迷失自我,或许就是因为宗云给他留下了听觉。

    不得不说,虽然跨越了九百年,不管宗云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他将听觉留给杨璟,都是非常明智的。

    因为许多心理治疗师都会利用听觉来暗示患者,不断利用语言暗示,来缓解患者的精神压力,使之进入催眠的状态。

    这是因为视觉所带来的冲击最直接,也最强烈,极其容易让患者没有安全感,所以治疗师们通常会让患者闭上眼睛,屏蔽了视觉的影响,再利用听觉来引导治疗。

    宗云将杨璟的听觉留了下来,既能够让杨璟不至于迷失自我,彻底成为活死人,也能够在治疗杨璟的时候,以最缓和的方式循序渐进潜移默化地将杨璟唤醒。

    各种翠绿而清凉的意境不断包裹着杨璟的精神,他感觉自己就好像身处各种电影场景里头一般,那种每日准时折磨他的炽烈灼烧感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沁人心脾和舒畅惬意!

    这样的状况也不知持续了多久,杨璟终于醒了过来,但意境之中的场景好像变成了现实,因为他发现自己靠坐在一个大浴桶里,香汤是翠绿的中药汤剂,散发着草药的清香。

    他看到浴室的绿色帷幕,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清凉的,此时他才从意境之中苏醒过来,渐渐感受到自己后背上紧贴着的温暖手掌。

    杨璟扭头一看,宗云同样坐在木桶里头,双掌抵着杨璟的后背,他的头顶上水汽蒸腾,可木桶里的香汤分明是凉的!

    似乎担忧散热不好,会把脑子烧坏,宗云将长发都扎了起来,在后头挽起干净利落的道髻,斜斜插着一根圆润如玉的木簪。

    他的面容很俊朗,剑眉入鬓,鼻若悬胆,但身上却满是伤痕,可见王不留和鹿白鱼并没有骗杨璟,这宗云却是被李彧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谢谢...”虽然是宗云让自己陷入这种半生半死半梦半醒的状态,可再次看见光明的喜悦,让杨璟忍不住朝宗云道了一声谢。

    “别说话,闭上眼睛。”宗云低声说道,他的声音仿佛有着一种让人亲近的魔力,虽然杨璟对闭眼睛陷入黑暗很抵触,但却还是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口诀我只说一遍,能记住多少就看你造化了。”宗云的声音忽远忽近,有些缥缈,如同来自天空一般。

    杨璟也有些迷惑不解,不是说宗云给自己疗伤吗?怎么还传授自己口诀?难道说想要解除金关玉锁,就必须修炼金关玉锁?

    “肯定是了!这金关玉锁会将人的精气神全都禁锢起来,宗云或许能够从外部打开缺口,让我苏醒过来,但想要痊愈复原,说不得要我练这个什么金关玉锁诀!”

    想到这里,杨璟不由暗自庆幸又欢喜起来,他庆幸的是自己用火枪伤了宗云,最终将宗云擒拿,否则一旦宗云将自己抓走,利用这个金关玉锁把自己给困住,从自己身上榨取所有情报之后,也就任由杨璟自生自灭了,哪里还可能传授秘法以活杨璟之命!

    若非火枪伤了他,又有李彧和鹿白鱼百般折磨,用蛊毒控制他,这宗云也不可能用不传之秘来救杨璟,毕竟全真教南无派王道明这一分支,如今香火凋零,目前已知的也就只有他宗云一个人!

    内功这种东西,重在调和养生,没有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水磨工夫,根本就不见效果,更不可能像外门功夫那般霸道,所以并没有像修炼武功那样,需要从小打基础。

    杨璟早就对内功之类的东西感到非常的好奇,眼下阴差阳错,让他有机会学习内功,而且还是王重阳的金关玉锁,他又岂能放过!

    杨璟压抑心中激动,全神贯注地倾耳聆听,但听得宗云在耳边低声念道。

    “所谓金关玉锁,提金精上玄者为金关,紧叩齿者为玉锁,修炼此法需叩齿存神,咽津服炁,保养精血,培固丹田之气,以祛病保身,若断绝酒色财气,除去娱乐贪恋,清净惜气,精血则不衰,保存真道,治冤魔,擒白牛,治阴鬼,即可叩指问长生...”

    宗云的声音低沉而轻柔,仿佛在教育一个孩童认识新世界,仿佛在引导一个孩童走好人生的第一步,杨璟虽然暂时无法理解这些口诀,但竟然记下了小部分!

    整个过程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杨璟想在脑海里默念这些口诀,可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但感觉自己又什么都记得,就好像这些口诀的意境已经印入脑海一般。

    可就在这个时候,杨璟的气血躁动了起来,那种炽烈的燃烧感再度袭来,一股股热流就像草原上一头头狂暴的野牛,四处横冲直撞!

    “噗!”

    杨璟猛然睁开眼睛,张口吐出鲜血来,身体内部就好像承受了十几辆坦克碾压过一般!

    宗云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杨璟会起这么大的反应,当即沉喝一声,按住杨璟的头顶,杨璟只觉热流涌动,就像兜头被泼下一盆温水,将体内紊乱的气血都洗涤了一遍,整个人浑身舒泰,顺畅到了极点!

    过得一盏茶的时间,杨璟终于冷静了下来,炽烈的燃烧感也消失无踪了,仿佛每个毛孔都在畅快地呼吸,就像受内伤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然而宗云却疲累到了极点,脸色越发苍白,身上的伤口已经崩开很多,鲜血涌入水中,渐渐融化消散开来,绿色的药汤都被染红了!

    原来宗云一直收缩着肌肉,使得伤口闭合,然而为了稳住杨璟翻腾的气血,他损耗了极大的心力,导致无法再控制伤口的闭合,以致于伤口再度大出血。

    杨璟尝试着开口呼喊,果然能够开口发声了,便叫来王不留等人,将宗云抬了出去。

    在鹿白鱼的搀扶下,杨璟从浴桶之中站起来,伸展了一下手脚,握拳松手,那种重新操控身体的感觉,实在妙不可言!

    “姐...谢谢你...”当杨璟脚踏实地的那一刻,他由衷地朝鹿白鱼道谢,而鹿白鱼也没想到杨璟会如此认真地说这句话,转念一想,顿时醒悟过来,怕是杨璟昏迷期间,她说的那些话,杨璟都该是听到了,脸色顿时有些羞涩起来。

    但她很快就冷下脸来,淡淡地朝杨璟说道:“以后别再逞强了,不是每一次都有这么好运气的。”

    杨璟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悦,反而展颜一笑道:“知道了。”

    鹿白鱼见得杨璟有些嬉皮笑脸,也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正准备搀扶杨璟到床上,李彧却匆匆赶了过来,见得杨璟能下地走路了,也是脸显喜色,朝杨璟道贺:“恭喜大人得脱大难,他日必有后福!”

    杨璟呵呵一笑道:“多亏了鹿姐姐和大家的努力,我该感谢你们才对的...”

    杨璟说话间,却发现李彧有些欲言又止,当即凝住了笑容问道:“有事?”

    李彧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大人才刚刚苏醒,本不该打扰大人休息,但事态紧急,卑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杨璟摆了摆手,打断李彧,开门见山地问道。

    李彧不敢再拖拉,脸色有些难看地禀报道:“昨天夜里,那些白牛教的细作,全死在了牢里...”

第一百六十四章 细作全灭

    “什么?细作全死了?”杨璟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当即就要到牢房去查看情况,鹿白鱼却极力劝阻,让他好生歇息。

    这些细作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杨璟接下来要对白牛教展开全面调查,绝对少不了从这些细作的口中榨出情报来。

    李彧已经是皇城司的老人了,该知道轻重缓急,对这些细作肯定会严防死守,怎么就全都死了呢?

    “我还是过去看看吧。”杨璟带着恳切的目光,朝鹿白鱼说道,鹿白鱼也气恼了,这才刚跟他说要爱惜身体,看来是白费唇舌了,只好闷头不说话,甩手走出了房间。

    杨璟一直靠鹿白鱼搀扶着,鹿白鱼这么一甩手,杨璟站立不稳,差点摔了下去,只好顺势坐到了床上,看着鹿白鱼气恼的背影,只能无奈苦笑了一声。

    李彧见得如此,心里也有些愧疚,如果自己能够处理好这些事情,也就不需要杨璟亲自出马了,毕竟杨璟解除了自己的丹瘾,使得他重获新生,无论如何,自己都要肝脑涂地死忠报效。

    杨璟见得李彧沉默着,也看得出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不碍事的,我现在身体状况还不错,实在顶不住的话我就回来好了。”

    听得杨璟这么说,李彧也就不再多言,朝杨璟说道:“大人刚刚苏醒,还是吃些东西再过去吧,反正人也死了,现场已经保护起来,早些晚些也一样。”

    李彧不说也就罢了,提起吃饭,杨璟才感觉到饥肠辘辘,便点了点头,撑着手杖走出了房间。

    这才刚走到门口,便见得唐冲守在门旁,面无表情,如同门神一般。

    “唐大哥,怎么在这里站着,也不进去看看我...这可不够义气哦!”

    唐冲见得杨璟如此调侃,也挤出一个笑容来,不过脸上刀疤狰狞,笑比哭还要难看。

    他就是这么个性子,虽然心里也担忧杨璟,但从不表露,别的不敢说,杨璟昏迷的这段时间,可都是他不眠不休在门外守着。

    杨璟早知他是个外冷内热的粗汉子,也不跟他多调笑,挥了挥手道:“走,唐大哥陪我吃饭去!”

    唐冲点了点头,便与杨璟到饭厅去用餐,因为杨璟刚刚苏醒,也吃不得油腻,李彧让人准备的一桌子好酒好菜,倒是便宜了唐冲。

    虽然不善言谈,但唐冲吃饭却一点都不含糊,风卷残云,仿佛根本不用咀嚼,一张大嘴活像粉碎机,好像直接倒进肚子一般,倒是可惜了那些精心烹调的美味佳肴了。

    用餐之后,杨璟的精神也好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不少,一口饭后热茶下肚,再伸个懒腰,别提多爽快了。

    “走,看现场去!”

    杨璟一声令下,撑着手杖,在李彧的带领下,与唐冲一道,上了马车,小半个时辰的颠簸之后,便来到了岳州军的营区。

    营区里的牢房很简陋,完全就是困牲口的栅栏上支个顶棚就完成了,栅栏外头摆着好几溜木架,木架上都是各式各样的刑具,血迹斑斑,散发着血腥臭味,绿头苍蝇四处乱飞乱叮。

    虽然牢房很简陋,但牢房外头的卫兵却一层又一层,看守得如同铁桶一般,水泼不进,细作们便是插翅也难飞!

    见得杨璟到来,岳州军的士兵们纷纷垂头抱拳,给杨璟行礼,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没有杨璟,整个岳州军营都将大乱,死伤的人数也就不会是现在这样,说不定自己就是被卷入乱战而被杀死的倒霉鬼,所以每个人都对杨璟产生了敬意。

    这些岳州军士兵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偏又心高气傲,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杨璟能够得到他们的尊敬,也着实不易,因为他们都是没血性的人,而杨璟展现出来的视死如归,特别是被围杀的时候还敢主动出击,最终更是成功拿下宗云,只凭这桩战绩,就足以震慑这些寻常士兵了!

    “怎么不见罗教平的人?”杨璟也有些奇怪,这凶案发生在昨夜,按说罗教平乃提刑司的人,早就该过来看看了,可此时牢房四周除了看守的士兵,再没别人,也由不得杨璟不奇怪。

    “卑职没有通报提刑司,因为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再者,那罗教平对大人好像有些偏见,卑职也就自作主张了一回...”李彧有些惴惴不安地答道,毕竟擅自做主可是犯了上官大忌的。

    杨璟知道他是为自己这个上官着想,便朝他笑着道:“你做的好,以后类似的情况就不用通报了,你自己拿主意就成。”

    李彧猛然抬头,本想感谢杨璟对自己的信任,但正事要紧,他也就点了点头。

    杨璟走进牢房来,一股让人作呕的臭气扑面而来,热烘烘的,熏得人眼泪直流。

    这里头有血腥味,有便溺味,因为先前本来就是马栏,还有牲口粪便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加上尸体发酵散发出来的各种臭味,真真让人一刻也呆不下去。

    在没查清死因之前,杨璟也不敢大意,蒙上一块口巾,这才开始了现场的调查。

    李彧知情识趣地在一旁小声介绍着昨夜的情况。

    “这些细作被抓的时候死了二十几个,统共生擒了一十六个人,后来经不住拷打,又死了四个,也就剩下十二个,这十二个身上都是伤,不过都是皮肉伤,小人知道这些细作的价值,没让人动他们致命之处...”

    杨璟查看这些尸体,果真见得这些尸体上伤痕累累,留着红黑色的血迹,尸僵已经形成,而且程度已经很高,尸斑显示,这里确实是第一现场,并没有被移尸。

    因为尸体上都是伤痕,而且昨天中午才刚刚经过一轮严刑拷打,所以想要分辨新旧伤其实很困难。

    这些细作被带回牢房之后,便会戴上镣铐,镣铐的另一端会锁在栅栏上,以防止他们集体暴动。

    细作们有些尸体手腕上的绳索已经被解开,有一些已经解除了束缚,因为没有外人进入,所以事情变得很简单。

    就是有人挣脱了束缚,而后想要杀掉这些同伴,以免这些人泄露更多关于白牛教的情报,而这些人奋起反抗,便造成了牢房内的乱战。

    “这些人一番大乱斗,外头的守卫就没听到任何动静?”杨璟找到了第一个疑点。

    李彧摇了摇头:“这就是卑职想请大人过来调查的原因,外头的守卫都是罗大人的心腹,还有咱们的暗察子,是绝对可以信得过的,但他们什么动静都没听到,一直到下半夜,咱们的人发现牢房太过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这才进来查看,结果发现全死了...”

    杨璟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又胡乱翻看了一下这些尸体,目光停留在角落里一具尸体上。

    这具尸体满脸泥巴和血迹,也看不清脸面,四仰八叉地躺着,一条腿搁在旁边的尸体上,右手以诡异的角度反扭着,显然是断了,左手的指甲已经全部被拔掉,上面凝固着猩红的鲜血,尾指上凝固成一个血珠,就像摇摇欲坠的鼻涕。

    杨璟看了一会,便有些累了,朝李彧说道:“应该是内部的杀人灭口,凶手也知道逃脱无望,杀了同伴之后便自杀了...”

    “可是为何弟兄们一点动静都听不到?”李彧仍旧坚持着自己的疑问。

    杨璟却指着其中一具尸体的咽喉道:“你看,这些尸体的喉骨都被捏碎了,以致于咽喉部肿胀乌黑,说明这凶手是先捏爆喉管,才动手杀人的...”

    “大人的意思是这凶手一个接一个将自己的同伴都杀了,然后再自杀?”

    “应该是这样...这些人经受了酷刑,本来就奄奄一息,警觉性也不高,更不会想到同伴会下死手,没有及时发现也不奇怪。”

    “可是卑职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大人...会不会...”李彧终究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杨璟却不耐烦地挥手道:“是你查案还是本官查案!”

    “本官刚刚从鬼门关上摸回来,就要给你擦屁股,要不是你们监管不力,这些人会死么!别废话了,把这些尸体都拖出营去,就地掩埋,这事情就这么算了!”

    李彧也没想到杨璟会如此草率了事,心里也是堵得慌,正要开口,却见得杨璟朝他眨了眨眼睛,李彧心头一震,想往尸体上扫视,却还是咬牙忍住了,故作忿忿地朝杨璟应道:“一切但凭大人做主...”

    “算你识相,本官要回去歇息,没什么大事别来烦我,出了大事也别来找我,自己扛着就好,几条半死的老狗都看不住,还能做什么大事!”

    杨璟不满地骂了一通,这才与唐冲离开,李彧却心领神会,赶紧让人将尸体都搬运出去。

    杨璟出了牢房之后,便朝唐冲吩咐道:“唐大哥,你回去让陆长安带几个好手过来,一定要擅长追踪和隐匿的!”

    唐冲没想到杨璟的转变这么快,心里迷惑不解,着实想要发问,可他到底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又朝牢房方向看了一眼,这才离开了。

    杨璟微微抬起下巴,看着不远处的牢房,口中喃喃着道:“没想到啊...这白牛教果真是藏龙卧虎,奇人异士层出不穷啊...”

    如此想着,李彧那边已经让人将尸体都丢上牛车,用烂草席盖起来,便往营外的荒地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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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狱介绍:
奇智破诡案,巧思昭狱冤。 现代法医穿越南宋末年,上流纸醉金迷,底层民不聊生 俗世动荡不安,凶案诡事不断,人命贱如草芥,命运似剑如刀 且来领教领教!断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断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断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