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向上爬的欲望
宋青书的两头牛,终究还是没带回去。
百姓想要宰牛,那可费了事儿了,先是向保长甲长请示,然后到县城批条子,衙役还得下来核实,牛是不是老了,病了,有时候拖了小半年,病牛已经死了,衙役趁机又会敲诈,总之不扒层皮不算完,可这群当官的倒好,徐永仪轻飘飘一撇嘴,宋青书两头年轻健壮的黑牛就被扣上了个病牛名头,拖后厨给宰了。
听着前面觥筹交错,一大群官儿在那儿高谈阔论皇帝圣明,又互相倒着苦水自己治下刁民如何如何的多,天子如此厚德,本大人如此爱民,居然不把最后一口粮食都交出来,山上有的是观音土,你们就去吃呗!耽误了本官征税才是大事!
听着好像是咸宁县也不周至县的父母官大人还在兴致勃勃的讨论观音土的十多种吃法以及口味,听的在后头大厨,做着从洋和尚那儿学来的法国菜红烩牛肉的宋青书手直哆嗦,恨不得一把耗子药撒进去,让这群蛀虫一块来个四脚朝天翻白眼。
说的那么轻巧,你丫吃什么牛肉啊?吃土去得了!
这场宴会一直喝到太阳归西,徐永仪这才醉醺醺的把召集诸官开会的主要内容布置下去,一是陕西总督,著名的大医家武之望不知道是保健吃错药了,还是被蜂蛹而起的民变给吓到了,死在了任上,新任陕西三边总督杨鹤已经抵达潼关,大家准备迎接新老大。
另一个就是民变贼王左挂,苗美的叛乱大军已经逼近韩城,西安诸县大家伙都要小心了!
如此两件军国大事,就这么在醉醺醺中大家点个头应了下来,看着宴会中五迷三道,东倒西歪的大人们,宋青书都怀疑一觉醒来,能想起来的还有多少?
西安府“市政工作”大会就这么“圆满”结束了,喝的脸跟猴腚一般的知府徐永仪迷迷糊糊的坐上官轿,几个轿夫嘿呦嘿呦扛着,一队府标人模狗样的互送下,又是溜溜达达的回了西安城,跟在后头出来,揣着打赏的二两银子,宋青书也不知道赚了还是赔了的跟了出来,两眼发直的看着这散了的集市。
“行了,这帮牲口能给你剩下点,你就知足吧!”从不知道谁那儿借来的独轮车推着两头牛的六分之一部分,牛骨头,牛下水之类东西,看到宋青书这样找不到北的迷茫模样,疤脸忍不住也是在后头叹了口气劝说道。
终于略微回过了神儿,宋青书沉重的点了点头,却是伸手牵起了采薇的小手,苦涩的说道:“走,咱们回家!”
可没等走出去几步呢,又是一大片喧哗声忽然从背后传来,惊愕的回过头,宋青书立马皱了皱眉头。
还真是现世报,中午那一群围攻讹诈自己的乡民三三两两被捕快押送着,也是向省城方向押送过去,可是他们身后,妇女还有孩子跟着哭喊嚎啕着,追着赶都赶不走,那凄惨的哭喊,听的人心头都跟着发颤。
与这些乡民迥然不同的则是刚抄完家的捕快,一个个真跟鬼子进村似得,有的两手都拎着鸡,有的背着米面袋子,更有十来头猪,七八只羊被赶在前头,可以说这一着把整个村子都给掏空了。
终于胳膊还是拗不过大腿的,那些紧跟不舍的女人孩子在衙役如狼似虎的鞭子抽打还和喝骂中还是摔倒在了尘土中,绕是如此,一个老太太依旧大哭着向前伸着手,似乎要抓回什么一般,而前头,披枷带镣为首的那个老头子还频频回顾着。
等喧闹散尽,集市又变得一片死寂,仅仅剩下小声的抽泣,女人们搂着孩子颓废的坐在地上,一旁赶着牛带着草料路过的农民还有贩子则是摇着头叹息着绕过一旁,而这一切,都倒映在目瞪口呆的宋青书眼底。
“老弟!”
忽然的呼喊让宋青书一个激灵扭过头,却是张献忠赶着几头羊远远的走了过来,一面走一面还招呼着,等走进了,看着宋青书一脸茫然,张献忠又是一巴掌重重拍在了他肩膀上,小声的劝说道:“行了老弟,这帮官儿就是这样,跟蝗虫似得见啥吃啥,咱店里不是缺鲜奶吗?正好老哥我给你寻摸到了几头奶羊,应该也用的上了,改天再碰到好牛咱再淘弄,别放心上了。”
“哥,咱们,咱们这么弄是不是太过火了?”宋青书却是迷茫的指着还在地上哭的乡民亲眷询问道:“这,把他们的粮食,人都抓走了,这些老百姓,以后还怎么活啊?”
“老子管他们怎么活的?”听了这话,张献忠居然咧嘴一乐,旋即又是拍了拍宋青书肩膀说道:“老弟,你就是太宅心仁厚了,现在已经不是太祖,成祖那时候天下太平了,谁活的都不容易,今个要不是老哥出来,让这帮杀才得逞了,这回蹲这儿哭的就是这丫头还有你家红姑娘了。”
指了指采薇,张献忠又是重重的吐了口唾沫冷哼道:“这年头,想活下去,活的舒服点,对谁都得狠!”
听着张献忠一番话,宋青书又是凝重的点了点头。
…………
第二天,西餐小店一如既往的开了门,一股悠扬清脆的小调亦是回荡在店中,这年头到华夏传教的耶稣会士还真是多面手,一把胡子老长了,拉着小提琴洋和尚却仿佛一个年轻人一样轻快愉悦的很。
羊奶的确可以替代牛奶,虽然膻味大了些,不过放些香料处理,倒也压得下去,而且羊乳含脂量高,打成奶油还更轻松了一点。
一天要卖的蛋糕,西点,一大早晨已经烤好了,奶油也用洋和尚带来的手摇式搅拌器打好,如今零碎时间来吃甜点的书生,士子还有些大小姐比较多,临近饭口才有一辆伙豪商或者大地主大世家官宦子弟来点一顿大餐,有采薇忙碌着包班戟,上甜点饮品,疤脸去打扫卫生,撤去餐具,作为老板兼职主厨的宋青书反倒是清闲了下来。
不过趴在黑乎乎的玻璃柜台上,宋青书可是一点悠闲的心情都没有,好像还没回过神来一样,目光呆滞的看着店门口。
这一次的事儿给他的触动很大,正如张献忠所说的,这一次幸亏他在,如果张献忠不在呢?
这个时候要么大家倾家荡产的去衙门赎自己,要么就悲催的一百大板子,流放三百里,榆林,宁夏,固原,这些恶远边镇就是自己下半辈子的归宿,运气好了还能混个把总千总当当,运气不好不是半道上挂了,就是在与民变军的对阵中被轻易当了炮灰。
虽然现在好歹是脱离了赤贫,过上了温饱的日子,还有奔小康的希望,可如今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手里,自己还是盘菜,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应该想办法往上爬一爬了,好歹不能任人鱼肉啊!
不过怎么爬?去找张献忠谋个捕快?店怎么办?也跟前一阵的赵员外那样花钱捐官混个员外狼?的确有些作用,上次赵员外父子不过才关了半天就被放出去了,自己可是差不点死在了牢里。
可,捐官太贵了!!!
第三种方法就是跟后世考公务员一样考科举了,不过想着上一次省考晕堂的情景,再想着这个时代的四书五经,宋青书就是一阵头疼。
不过真比到这份上杀人都干了,科举有什么不能硬着头皮考的?采薇是受过系统士大夫教育的,或许还要求这个小妮子教自己点东西了。
想着,宋青书就把目光转向了一旁忙碌着的采薇,可这时候,小店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就是这里,这儿的早说过这儿的蕃菜和点心都不错,亨九先生就是不信,哈哈,这会儿却是自己找上门来了,傻师傅,一份蛋糕,六个班戟,三杯啤酒!”
来的也算老顾客了,西安府照磨官刘世扬,一个二十七八的八品小官,后面跟着的两个三十来岁中年人却是没有见过,前面那个梳着整齐的胡须,脸色却是略同有些黝黑,身材中等,一看就是南方来的,另一个宋青书也不得不承认,绝对是个古代帅哥,白皙的皮肤,略微细的三文胡,一眼望去就是仪表堂堂,让人新生好感。
两个人穿做打扮虽然简单,却处处透着儒雅,况且刘世扬这个官儿领来的,自然也都是官儿了,不敢怠慢,把那点心思丢在了一旁,宋青书上来就想招呼。
谁知道一进店,那个皮肤略微黝黑的中年人大量了两圈,忽然无比兴奋对着正在忘我的拉着小提琴的洋和尚迎了过去,一口闽南味哈哈大笑着说道:“还真是他乡遇故知,学生说怎么能在这西北西安府有西番菜肴,原来是汤先生在此,好久不见了。”
洋和尚也是冷不丁回过神来,瞅了瞅那个黝黑的官儿,也是胡须颤巍巍的大笑起来:“原来是洪先生,南京一别,真是有些年头了,若望甚是想念啊!”
听着那怪声乖调的南京官话翻译腔,宋青书却是差不点没一个跟头趴地上。
难怪这个洋和尚什么都会什么都懂,他居然是汤若望!明末清初西学东进最重要的几个人物之一,自己还真是看走眼了!
第六十二章.汉奸屠夫聚一堂
这汤若望可真是了不得的人物,堪称利玛窦之后来华传播天主教第一人,名气上能与他相比的也就是后来的宫廷画师郎世宁了。袁崇焕厉害吧?他守宁远的红夷大炮就是眼前这位主铸造的!
汤若望还是首个提出了合儒超儒的理念,主张顺应华夏文化习俗来传教,把天主教义融合到儒家文化中去,并尊重华夏祭祀祖先的传统,在他的理念下天主教在中国曾经盛行一时,他本人也在清朝混上了极高的官位,可惜后来西方教廷却否定了他的理念,转而强硬传教,强横禁止华人信徒祭祀祖先,最终导致天主教又一次被赶出华夏。
哪怕到了李捷这个时代,祭祀祖先问题依旧是华夏与罗马教廷关系紧张的历史遗留问题之一,可见这位的真知灼见,深渊目光。
连招呼客人都顾不上了,宋青书足足围着洋和尚转了好几个圈,看怪物一样打量他半天,盯得洋和尚直发毛了,这才惊愕的叫嚷道:“你,你真是汤若望?”
“没错啊?”满是莫名其妙,洋和尚指了指自己胸脯解释着:“在南京我跟谁南怀仁神父学习的时候,就给自己起了个汉名叫汤若望,怎么了,这名字不好吗?”
听着那熟悉的怪腔怪调,宋青书忍不住重重的摇了摇头:“不,这名字太好了!”
“呵呵,昨天这位傻大厨的手艺学生可是见识到了。”这时候,那个黝黑,满口福建口音的中年官儿又是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汤神父还是这么糊涂,教了这么久的徒弟连自己师傅名讳都不知道。”
“哪里哪里?我和傻兄弟算着上知己,好友,平辈论交的,在他身上我也学到不少东西,我们最近还一起翻译《马太福音》,说他是我的老师也不为过。”
遇到南京时候的故人,洋和尚似乎也真的很高兴,一面摆着手谦虚着,一面又是回身对宋青书介绍道:“这位洪大人,是我在南京时候认识的国子监教习,洪承畴洪彦演先生!”
先介绍名,后介绍字,汤若望介绍的倒是颇为详细,可听到这个名,好不容易才从汤若望的光环挣扎出来的宋青书干脆又是一迷糊,咕咚一声趴地下来。
这位身份更重,未来镇压农民军的血腥刽子手,即是大明王朝的支柱,又是清军入关的引路人,甚至被唾骂成汉奸败类的人物。昨天宋青书才刚见到李自成这个大坑货,一转天李自成这辈子最大的死对头洪承畴又是出现在自己面前,眩晕中宋青书还真是有种心虚的感觉。
“几位慢慢聊,神父您在这儿叙旧即可,小子亲自到后厨烧几道好菜,今天神父的故知到了,小子一定要尽地主之谊!”
把汤若望往桌子旁一推,招呼疤脸去待客,宋青书转身就急急匆匆要往后厨走,他怕多呆一会自己心脏病都能一惊一乍吓出来,可没等宋青书走进去,下一波震撼波又是从后头袭了过来。
见是自己人,一点儿也没有历史上那股冷酷凶残的模样,洪承畴反倒是热情的为宋青书解释着:“想来这傻大厨太古道热肠了,文弱兄莫怪!”
“呵呵,我杨某人岂是心胸狭窄之辈,更何况,还有美食当前呢!哈哈。”
听着那中年帅哥爽快的大笑声,宋青书这回干脆腿儿一软,真趴在了地上。
姓杨,字文弱,这个时候能出现在西安城,还能受到洪承畴礼遇,推崇的,也只能有一个人,几年之后的东阁大学士,三边总督杨鹤的大公子,差不点剿灭了农民军,却又因为剿饷和练饷几乎拖垮了大明的庸臣杨嗣昌!
西学东进的代表人物,两个镇压农民起义,双手淋漓满是鲜血的屠夫,一个还是满清统治华夏的铺路人,今个自己的小店真是太热闹了!
强忍着自己心脏的抽搐,宋青书在几人惊愕的注视下从地上爬起来,又是昂头叫嚷了起来:“采薇,引几位贵客上二楼雅间!”
别看宋青书这店小,开了也没多长时间,此时在城中心也算成了一股时尚的象征,二楼雅间总共也就用了两回,没有点身份,轻易宋青书是不开雅间的,又是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两眼,忽然感觉到身份上的莫大满足,洪承畴又是一口福建话对着杨嗣昌还有洋和尚汤若望一摊手笑道。
“哈哈,这傻大厨还真是热情!热情!”
…………
洪承畴在明清两朝都是身居高位,声名显赫,可此时不过是个主管清军,防止吃空饷都道参议,没啥实权,仅仅算得上是潜力股,至于八品小官还是清水衙门的刘世扬更是不值一提了,真正值得巴结的却是看上去官职也挺小的杨嗣昌,这伙后来能当上宰相,眼前更是有着个当三边总督的爹,他要是回去和杨鹤乐呵呵说两句宋青书是个好同志,他在这西安城内可就稳当的多了。
和投资李自成一样,宋青书也是下了血本,昨天特意藏起来的菲力牛排,上脑牛肉还有牛里脊这些最好吃的都拿了上来,还有珍藏的红酒,红酒配牛排,再点上蜡烛,还有甜点水果佳佳肴不要钱的往上端,就差一人再发个小姐了。
这时候几人也还算不上大明朝举足轻重的人物,还是热血小青年,如此殷勤的招待,再加上遇到了汤若望这个外国友人老朋友,几个人无不是都欢快的拉开了话匣子,尤其是杨嗣昌这位中年帅哥,这会儿还没有经历家庭惊变,正是热情洋溢的时候。
一杯红酒下肚,俊郎的脸上浮现出两朵红扑扑的颜色,杨嗣昌忍不住兴奋的举着酒杯说道。
“如今真是大好时候啊!”
“今上虽然弱冠之年,但却是难得的果敢睿智,才一年功夫,就除掉了为祸天下的阉党,一扫天启年间的昏暗弊政,绝对的明君之属啊!”
慷慨激昂的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对着美其名曰忧思忧国的干锅鸭头做着忧思忧国状,杨嗣昌激情四射的叫嚷道:“有遭一日能位列朝班,定当如海瑞公那样,死谏于君,扫平宇内一切混沌邪恶!”
正端着烤鸡上来的宋青书差不点没听的喷出来,后世看百家讲坛,谈到杨嗣昌当政深得崇祯皇帝宠信的重要一点就是因为他没立场,皇帝说啥他去办啥,哪怕违背了他的计划,哪怕明知道对国家不利,如崇祯十一年,杨嗣昌耗尽了大明帝国财力的正四六隅十面张网计划终于发生作用,闯王高迎祥兵败被杀,李自成败走商洛山,仅仅剩下十八骑,张献忠被困谷城,向朝廷诈降,结果崇祯皇帝那仁义病又发作了,要同意接受张献忠的投降。
明知道张献忠日后定然还会反复,可皇帝摆出态度了,杨嗣昌连反驳一下都没有就答应了,果然,日后李自成入河南,张献忠搅乱湖广,两人敲响了大明帝国的丧钟。
此公比骂皇帝的海瑞可差远了!
说道高兴处,杨嗣昌还真礼贤下士,吹完一通牛,又是强拉着宋青书的手让他坐下跟着一起吃,正好宋青书也打算和这位三边总督公子套套近乎,客气两句,便也端起酒杯跟着坐了下来。
“如此,宋某就越了。”
“傻大厨,你有福气啊!”
洪承畴这货酒品也真不行,一杯酒下肚,居然也是变了个人似的,与宋青书几个对饮一杯,忽然冒出了这一句话,听的宋青书一头雾水,旋即,他却也是手舞足蹈起来。
“真是圣明天子在位啊!剿灭了阉党,大明政治清明指日可待,还有辽东!天子睿智,认命袁崇焕袁公守辽,五年可平之,回复万里时那种太平盛世就差这五年了,辽东一平定,辽饷一停,苦了七八年的百姓就喘过气来了!”
这算是个朝廷机密了,可今个不知为何这么高兴,洪承畴居然随口说了出来,一面说一面他还敲着筷子,洋洋自得着。
“宁远一战,打的老奴落荒而逃,一命呜呼!如今袁大帅镇守关宁锦,东线已经少有女真犯境的战报传来,如今辽东更是大灾,看他东虏还有几天好蹦哒的,哈哈!”
土默特,鞑靼,瓦剌,先后都曾打败过大明,尤其是土木堡一站,瓦剌还击垮了明军五十万,打到了京师,可是最后还是给大明拖垮了,虽然经历了萨尔浒大战的惨败,可是崇祯初年,明人对战胜女真还是信心十足的。
可这一句话听的宋青书忽然脸色剧烈变化了起来,冷不丁他就想起了一件大事,以前不过是教科书上的大事年表,可是听着洪承畴说了这一同,猛地把自己代入这个时代,宋青书才猛然惊醒,大祸迫在眉睫啊!
铁青这脸,猛地抓住了洪承畴的衣袖,宋青书声音颤抖,急迫的询问道。
“真的,好几个月辽东都没有新的战事了?”
第六十三章.一鸣惊人
听着宋青书惊骇的询问声,洪承畴这才有些回过神来,不过这个时代保密意识实在是太不强了,洪承畴仅仅觉得跟一个下等人的庖厨说这种朝廷大事不适合,跌身份,愣了下后洪承畴笑着打了个哈哈摆了摆手。
“今日是休沐,出来就是寻欢作乐,不提这些朝廷大事,总之,傻大厨你快赶上太平盛世了,有福啊!”
洪承畴是想结过这一页,可宋青书下一句话却让他什么寻欢作乐的心思都没有了。脸色发青,宋青书又是颤抖的询问道:“袁崇焕袁督师可已经杀东江岛帅毛文龙了?”
这话一出,洪承畴和杨嗣昌的脸色一起变了,另一头的刘照磨则是一头雾水,惊奇的挠着后脑勺问着:“什么岛帅毛文龙啊?”
“你是如何知道的?你究竟是谁?”冷场了片刻,洪承畴猛地站起,对着宋青书厉声喝问道。
后世批判袁崇焕的几大罪状之一就是擅杀毛文龙,毛文龙何人也?原本不过辽阳卫一个小小的千总,萨尔浒大败之后,辽阳沈阳相继陷落,毛文龙所部明军亦是被打散,不过年轻时候的毛文龙也算是血性汉子,带着十几个弟兄,在明军稳住阵脚,后金稍微后退的这个功夫,愣是把后金占领的镇江给收复了。
可明军的阵势仅仅昙花一现,后金再次咄咄逼人而来,毛文龙在镇江站不住脚,不得不推到了大海里,占据了皮岛,在此立足。
皮岛什么位置?宋青书所在的后世已经划分给了朝鲜,鸭绿江入海口外,朝鲜湾之内,就在后世吉林的后腰上,距离后金主陵贺图阿拉不过几百里,毛文龙所处的位置简直是在后金后背上长了个大毒疮,不论女真人要攻击哪个位置,都不得不在老家留下相当力量防备毛文龙,等于绑着一只手与大明进行战争。
后来毛文龙的确跋扈,吃空饷,不服调遣,嚣张跋扈,这些都不假,可他的确太重要了,就算如此明庭依旧把他提拔到左都督,挂平辽总兵弦,就可见一斑。
后世毛文龙并不出名,可从他的属下就可以看出他被杀对于于辽东战局的影响,清朝平定南明的三藩王,靖南王耿精忠,毛文龙麾下耿仲明的儿子,平南王尚可喜,毛文龙义子,除此之外还有还有攻破云南的恭顺王孔有德,还是毛文龙的麾下游击,义子。
就连崇祯皇帝都知道毛文龙的重要性,财政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毛文龙要求的也尽量供给,袁崇焕大权在握刚一上台没两个月,就把自己另一个得力大将给杀了,主动把后金背上的毒疮给拔了,还在东江镇激起了兵变,偏偏崇祯皇帝还赐予了袁崇焕尚方宝剑,承诺他万事照准,不能处置,这事儿在京师闹得满城风雨,成为一个谁都不愿意提的忌讳,流传并不广。
就连刘照磨这个朝廷中人都不知道,宋青书一个厨子小老百姓一口叫嚷了出来,也难怪洪承畴与杨嗣昌脸色大变。
没准宋青书这货就是锦衣卫!刚刚自己等人虽然净是夸耀圣天子了,可谁知道这货能不能挑出几个毛病扣在自己脑门上?
然而此时宋青书满脑袋都是记忆中的大祸,哪儿还顾忌的上两人的表情,猛地划拉开了桌上饭碗,宋青书用手指沾着红酒,一面画着图,一面急促的解释了起来。
“没了东江镇在后面牵制,皇太极反而没有再挑起新的战端,辽东此时还是******,不抢掠就得饿死,后金岂会坐以待毙?他们这是在征服蒙古!”
指着北方,宋青书急躁的叫嚷道:“就在今年年末,后金定然再挑起大战,重创我大明!”
“不可能!袁督师镇守辽东,后金兵要是攻打关宁锦,就是来找死!”这回轮到杨嗣昌惊怒交加的跳起来大叫着,他父亲是三边总督,对于朝廷的关切程度杨嗣昌明显比洪承畴还要深许多,听着宋青书在这儿胡说八道,忍不住暴怒的反驳着。
可宋青书却是又凝重的摇了摇头。
“后金不需要攻打关宁锦防线,他可以直接绕道长城,毁边墙入关,破关之处,就在喜峰口!”
后世有许多人光知道清军一入关就占领了大明江山,把李自成打的屁滚尿流,实际上那已经是清军第五次入关了,在此之前清军还有四次大规模入关伐明的战争,崇祯二年年末就是第一次,皇太极破喜峰口,一口气打到北京城下,也是在此战中,被崇祯给予厚望的袁崇焕彻底令他失望了,猜忌之下崇祯将袁崇焕拿下,一年之后凌迟于京师,千刀万剐。
原本还是记忆中一些奇趣知识,可如今却变成了放在眼前即将发生的大祸,宋青书几乎是一口气给叫嚷了出来。一番话听的杨嗣昌于洪承畴也是再也没有寻欢作乐的心思了,两人脸色从怒红变成了铅灰。
两人都是明末成名人物,也都懂得军事,要是别人早就骂宋青书胡说八道了,圣天子治下,哪儿有什么大祸?可两人听着宋青书预言一般的疯话,却是越听越觉的对劲,越听越觉得可怕,片刻两人脑门上已经是冷汗直流,对视了一眼,杨嗣昌干脆掉头就走,洪承畴则是拱拳对宋青书一拜,凝重的言道:“听君一言,胜破百卷,汤神父,今日某不能再与二位一同饮酒了,抱歉,他日亨九定十倍相报!”
说完,洪承畴也是转头跑下了楼,留下刘照磨还有汤神父面面相觑。
“这,这是怎么了?”刘照磨郁闷的左右转着脑袋叫嚷着,这头送走了两人,宋青书却是一脑门的冷汗,后背发凉的猛地坐在椅子上,回过神此时,他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这是什么时代?封建社会,后世胡说八道尚且拘留十五天呢,更何况现在?妄议朝政那可是杀头的大罪,祸从口出啊!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自己就倒霉了!更何况以崇祯皇帝那小心眼的性子,百分之九十杨,洪两人的上书是打水漂了。
而且事后倒了大霉的崇祯皇帝要是想起来,以他的刚愎自用八层不是后悔怎么没有听从,而是恼恨当初这俩伙怎么没有血书死谏,反而故意看自己笑话,显示自己的先知先觉,万一在沾上自己,他一斗升小民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怎么就口一快就全都给秃噜了出来?
不过事已至此了,也只能寄希望洪承畴不会那么大嘴巴,希望以后真他能报答自己了,想到这儿,宋青书忽然又是蹦了起来,猛地站在窗口对着急急匆匆要走的两人大声叫喊起来。
“洪大人,杨大人!一定要记得,如果事不可为,一定要把孙承宗孙阁老给救出来!”
孙承宗是明末少有的几个明眼人,在萨尔浒大败,而且万历,泰昌皇帝相继驾崩,一年换了三皇帝的混乱局面下以大学士身份出镇辽东,收复失地四百多里,后世辽东的人才几乎一大半都是孙承宗提拔的,闻名后世的关宁锦防线也是他建立的。
不过此时因为阉党排挤,孙承宗如今赋闲在家,宋青书也不记得是第几次清军入关,攻破了孙承宗所住的高阳县,堂堂大明宰相大学士,在自己的国土上因为拒不投降被一辈子誓死抵抗的外族用弓弦活生生勒死了,这份壮烈就连宋青书都不能释怀,反正自己一迷糊已经把牛吹出去了,干脆也别留下这份遗憾,爬到窗口,宋青书又是大声提醒起来。
这一句话差不点没让跑在后头的洪承畴一个跟头趴在地上,回头看怪物一般看了宋青书一眼,洪承畴跑的更加快了。
…………
两头黑牛死的算是彻底憋屈了,好生生在家吃草,莫名其妙就被两个坏蛋牵走了,莫名其妙又被安上个病牛名头被宰了,死了就死了,肉又进了一群糊涂官儿的肚子,好不容易来了俩明白人,被宋青书白话几句,又是没心情吃了。
还好,用棒子打的烂糊松软的烤牛排最后进了采薇和疤脸肚子,傍晚五六点钟,基本上没客人了,俩人是轻松的坐在门口吃着牛排,后头,已经变成可橙装极品装备的洋和尚汤若望还是悠悠闲的拉着小提琴,至于宋青书,呆坐在门口晒太阳,那张脸拉的比早上更苦了。
好不容易来了俩大人物,干嘛不好好把握住,借着汤若望的关系,没准杨鹤来的时候借着洪承畴还能混个小官,算是混进体制呢!这下好,一通忽悠,那俩人全都吓跑了,如今还是祸福不知。
清军入关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这么着急嚷嚷什么?以后一定要管住这张大嘴巴!想着,宋青书又是悲催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好了宋哥哥,今天咱们不是赚了吗?”还是采薇贴心,看着宋青书一副哭丧模样,小丫头俏生生的拽着他衣袖着安慰着,劝着劝着,采薇自己还乐呵呵起来,满是兴奋从衣袖里又掏出了那个大银锭。
十两银子啊!
刘照磨家可是大地主,虽然不明白宋青书怎么就把自己好不容易请来,曾经教过自己的教习洪承畴还有三边总督的大公子都吓跑了,可是最后洪承畴对宋青书作的一揖可是清清楚楚看在眼里,临走时候,愣是非要扔下一锭大银锭,宋青书不想收还发急了,最后硬塞进采薇小手里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昨天赔了二十两,今天就回来一半,对遭逢了大难的采薇来说这就是幸福,看着小丫头洋溢的小脸儿,宋青书心情终于也舒畅了不少,忍不住把手抚摸到了她脸颊上。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乎乎的影子猛地窜进店里,采薇一声惊叫,她手里的大银锭已经不翼而飞了,连带着吃到一半的牛排,蛋糕都被顺手卷走了,眼看那脏兮兮的小偷大摇大摆转眼就要跑出街口,傻了片刻的宋青书顿时火冒三丈,随手抄起了一旁的擀面杖,气急败坏的大叫起来。
“他奶奶的,偷到老子头上了!疤脸,跟老子抓小偷啊!!!”
第六十四章.捡回一对儿小叫花
本来就气不顺,还碰到这事儿,宋青书是彻底毛了,怪叫一声,抄起一旁的拖布把子,哇呀呀的唱戏一般就追了出去。
“敢偷到老子头上,他姥姥的!”
一嗓子宋青书也要没影了,无奈的摇了摇头,揣起牛耳尖刀,疤脸那股军人气质又是恢复了上来,干练的紧随其后。最后一个回过神的是采薇,到底是孩子,碰到这事儿大小姐非但没慌张,反而也跟着兴奋起来。
“洋爷爷,帮我看下店好不?”
汤若望笑着扬了扬小提琴的弦,采薇立马跟得到大赦一般,也是抓起了旁边的扫把,小脸上尽量想撑起个凶狠的模样,偏偏被笑容给冲淡了太多,一股萌的模样清脆的叫嚷着跟着追了出去。
“抓贼啊!”
…………
邢老倌的秘方倒也算得上特效了,再加上这些天每日清晨,宋青书不是被邢红娘还有小萝卜俩货拖起来当沙包打,就是被疤脸扯出来打大明朝的军体拳,体质早就不是刚穿越过来的豆腐渣了,可绕是如此,追了两条街,宋青书还是几乎追丢了。
没办法,这个嚣张的小偷不按常理出牌,电影里电视剧里,逃跑者不都是绕着街道交叉着跑吗?而且逃跑不是主要目的,打翻道路两旁小贩儿的筐,把水果弄得满地滚才是最重要的!
可这位,闷着头就是一条直线跑,而且利用身材瘦小的这个优势,一个筐都没碰翻,顺着缝隙就溜了过去,反倒是宋青书自己块头有点大,差不点把人家老太太的鸡蛋碰翻了,被两个进城赶集的老太太扯着衣袖骂。
眼睁睁看着那个瘦弱身影又是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从街尾直接消失了踪影,宋青书忍不住气的直跺脚。
这功夫,疤脸儿和上气不接下气的采薇也可算撵了上来,到现在采薇居然还拖着那个破扫把,跑的小脸儿通红,一过来就兴奋的大叫着:“哥,人呢?”
“又跑了!”宋青书气急败坏的向墙角指着。
到底是疤脸,在军中当过探马,还在辽东与女真鞑子真枪实剑的拼过命,经验丰富,瞄了两眼后他忽然奔过街角,正好一队捕快牵着狗在巡街,不客气的一把抢过土狗链子,拽着狗又到了刚刚那个小贼拐弯的地方支愣起的一个筐条儿那,从上面救下一小块腐朽了的碎布条。
眼看着疤脸把布条给狗闻闻,黄色的官府土狗立马撒欢儿向南跑了去,宋青书赶忙向惊愕的捕快拱了拱拳抱歉道:“侯大哥勿怪,兄弟家招了贼,伙计这也是抓贼心切,改天兄弟定摆酒相报。”
这捕快也是张献忠属下,算得上熟人,听着宋青书这一番解释脸色方才缓和了,侯捕快还热心的开口询问道:“傻掌柜客套了,可需要用某帮忙?”
“多谢侯大哥,不过兄弟几个就够了,敢偷老子,不弄死他的!”
这功夫疤脸也要牵着狗跑没影了,宋青书赶忙一面跟着致谢,一面牵着采薇的小手也是追了上前。要是在后世,宋青书要自己收拾小偷,没等抓盗贼呢,他先得被带进派出所接受一番教育,不过这年头私刑泛滥,侯捕快被抢了工作也不以为意,仅仅是感慨的笑着摇了摇头,对左右说道。
“这偷儿还真是混了头,敢偷到咱们捕头兄弟家里,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是啊!这下有热闹看了。”
一片哄笑中,这些捕快浑然忘了自己也都是文盲,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另一头,有狗的确好使,而且还是经过官府训练的狗,尽管那个小贼早就跑没了踪影,一路上断断续续的,三人依旧撵了上去,跑着跑着,看着前面的景物宋青书却忽然停了下来,嘿嘿冷笑着说道。
“跟这儿还真是有缘啊!”
不知不觉居然又跑到了城南,那一片城隍庙所在的地方,就是宋青书一行血腥屠杀过两回的地儿,不得不感慨这些乞丐们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顽强劲儿,紧挨着低矮的城隍庙小山,乞丐们居然又搭出来了一排窝棚,刚刚那小贼也就是消失在了这里。
牵着狗,疤脸宋青书大摇大摆的向小山上走去,这儿已经被当成副本刷了好几回了,还有啥好怕的?倒是采薇,看着附近阴气森森的乱葬岗子,明显有些害怕。
忽然间,呀的一声惊叫,采薇连一直拽着的破扫把都扔了,刺溜一下缩在了宋青书身后,此时天色已经很暗了,在前面蜿蜒的山坡上,幽灵一般窜出来了一大群可怖的鬼影子,尤其是最前面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犹如狮子头一般的怪物青面獠牙的更是恐怖,阵阵鬼哭一样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四面八方不断靠拢过来。
“敢来乱坟山!”
“啧啧啧,去死吧!”
看着这些鬼影子不怀好意的渐渐包围了自己三个,皱了皱眉头,宋青书却是忽然伸手摸向怀里,一根长长的管状物被他摸在了手里,旋即对着人群猛地一搂火。
轰隆一声,那个狮子头鬼当即应声而到,剩下那些可怖的鬼影亦是僵在了那里。
“是锦衣卫的活阎王!”
不知道那个鬼恐惧的喊了一句人话,剩下怪诞的鬼影子一股脑的四面八方全都惊叫逃了出去,好像这儿有鬼差一般,听着那些叫嚷,却是窝在这里的那些乞丐子。
这东西是白文选的那把短火铳,每个男人都有个枪梦,宋青书自然也不例外,上一次见过白文选用这东西杀人,让他眼热了好几天,才提出借来玩玩,谁知道白文选毫不在意的直接扔给他了。
这东西其实是个样子货,火绳发射不但缓慢,后坐力还大的可以,杀人那一火铳是白文选领到短火铳打的最准一枪了们,这个时代不少武人都鄙夷又慢又不准的火器,白文选也不例外,拜把兄弟喜欢,就直接扔给他了,反正这东西也用不到。
最近这几个月对宋青书的刺激比他活了二十多年都要多,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末世生存法则,受到威胁,这一会宋青书毫不犹豫的开枪杀人了,不杀他们,自己,疤脸,采薇就会陷入危险,那还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吧!
疤脸是赞赏的点了点头,牵着大黄狗走在了前头,谁知道刚刚被火铳打倒的那个狮子头鬼忽然一下子又蹦了起来,当即把这个真刀真枪上过阵的军汉都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牛耳尖刀当即抽在了手里。
扑通一声,那个狮子头鬼却也是哆嗦的跪在了地上,几乎在疤脸儿摆出防御状态的同时,把一锭银子高高捧在了头顶。
“爷爷饶命!”
匆匆赶过来,采薇兴高采烈的一把将丢的十两银子抢了回来,看着跪在地上的狮子头乞丐,宋青书却是无语了,这年头的火器真不靠谱,自己瞄着这狮子头乞丐胸脯打的,铅弹却打在他脚趾头前头了,蹦的这货腿儿发软才躺地下的,皮儿都没破,这才十米啊!
“偷老子东西的那个偷儿哪去了?”
见采薇收回了银子,被吓了一大跳绷不住面子的疤脸阴冷的喝问道。
…………
“小宝快吃!”
隐隐约约听到破棚子里传来说话声,那个被揪住的狮子头乞丐翘着兰花指哆哆嗦嗦的用他不知道怎么来的尖细嗓音恭敬的说道。
“几,几位大爷,就在这里头了!”
冷哼了一声,疤脸上去直接一脚踹开了窝棚简陋的门,里头明显传来一声惊叫,眼看着两个小鬼儿一样的影子嗖的向窝棚后面的窟窿逃去,眼疾手快的疤脸伸手就拎住了后头那个小鬼儿衣领。
猛地跑出几步,忽然回过头,前头那个黑影却是猛地发出一声悲鸣,死命的跑回来向疤脸扑去,这地方怪邪性的,生怕疤脸有什么危险,宋青书一拖布把子也是狠狠削了过去。
真像鬼一半,那黑影应声飞了出去,轻的很!后背发毛,宋青书又是抡起拖布把子,猛地照头要拍过去,给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一个了断,谁知道这功夫自己衣袖却是被猛地一拽,惊愕的回过头,却是采薇满是不忍的对自己重重摇了摇头。
“哥,别杀他啊!”
眼睛进入黑暗是需要几秒钟适应的,刚刚宋青书太过急迫,根本没费神辨认,被采薇一拉,这才回过神来,借着微弱的夕阳,方才看清两个黑影,原来是两个半大的孩子!
…………
小餐馆后面的院子里,两个小乞丐缩成了一团搂在了一起,那个小一点的,被疤脸逮到那个满是恐惧四处打量着,手里却依旧思思抱着从采薇哪儿抢来的牛排,大一点的也是蓬头垢面,瘦弱的可以,同样也是颤抖到了极点,绕是如此,他却依旧搂着那个小乞丐,护着他,仇恨的向一旁瞪着。
他脑门上还有一块伤,是宋青书的拖布把子留下的痕迹。
“要我说送官得了。”追了好几里,疤脸也是累了,无趣的盘腿儿坐在一旁嘟囔着,听的两个小乞丐更是恐惧的一哆嗦。
这年头,送官等于送死!
采薇看的大为不忍,又是可怜兮兮的拽了拽宋青书衣袖,看着自己小老婆这样一副请求的模样,宋青书禁不住叹了口气,拍了拍采薇小脑瓜,旋即站起身,一伸手把挨了自己一棒子的小乞丐拎了起来。
“多管闲事!”看着他走的方向,疤脸不耐烦的嘟囔一句,却也是拎住了另一个不知所措的小乞丐衣领,也是跟了上去。
砰地一声,小餐馆后院的浴室被猛地推了开……
第六十五章.澡堂宋大师傅
小院西面那个紧闭着的房间门被一脚踹开,随手把那小贼往屋子里一扔,宋青书一面在门口摸油灯要上亮子,一面满肚子恼火生硬的嚷嚷着:“脱衣服!”
宋青书没注意到,黑暗中那个小贼黑乎乎的脸上却是闪过了不易觉察的晕怒,还有些许红晕。
“哎呦~”
脚上狠狠挨了一脚,疼的宋青书下意识的蹲了下去,旋即这小贼的拳头一点儿没客气印在了他右眼框上,让西安城有名的西点师傅傻大厨填了个熊猫眼,在宋青书哎呦一声惨叫中,小贼又是泥鳅一般冲出了那个昏暗的房间。
也不知道这种上门小偷当了多久,这小贼轻车熟路的逃到了院子里,张嘴刚**呼喊,可旋即却又是触电一般呆在了那里。
院子中的大树下们,疤脸没好气的在一旁蹲着,采薇满是新奇站在领一旁,与自己一并被擒来那个更小的孩子却是蹲在地上,把脏兮兮的小脸儿死命埋在一个汤碗里,呼噜呼噜的吃着汤饭,眼看着这一幕,小贼的脚步不知觉得停了下来。
这功夫,宋青书亦是气急败坏的追了出来,拎着那小贼脖领子又是暴怒的把她拖进了那个黑乎乎的小房间。
来这个时代,被邢家班给修理的不要不要的,宋青书也变得粗暴了不少,刚吃了大亏他恼火的把这小贼往屋子里一摔,旋即又是狠狠扬起了巴掌要一个耳光扇过去,这一回不知道是吓怕了还是怎么回事,这小贼没在到处逃,而是闭上了眼睛咬着嘴唇,等着那巴掌扇下来。
不过好一会,那响亮的耳光声终于还是没有发出来,自嘲的骂了一声,宋青书又是扭头点起灯,同时冷哼着说道:“脱衣服!”
扭捏中,小贼磨磨蹭蹭的把裹着身上不知道多久的破烂衣服蜕了下来,浑身颤抖的缩到了角落中,抱着膝盖蹲了下去,宋青书却是看都没看,抓起那团脏衣服随手扔到灶里了,然后两把野草塞进去,火折子一点,一股难闻的气味中,瞬间化作一片灰烟。
想不到宋青书居然把自己衣服烧光了,那小贼明显伸出手惊叫了一声,冷不防宋青书却是伸手把她拎起,一下子扔进了房间中间的大木桶里,接着一盆凉水就是披头浇了下去,冷的那小贼尖叫一声又缩了回去。
大灾荒之年往往伴随着大瘟疫,野史上记载,李自成进北京时候拥有快三十万人的京营之所以如此迅速的投降,就是因为京师大鼠疫,军士实在没力气打仗,同样,大顺军在山海关溃败的如此迅速,而且从北京撤出去之后几乎再也没有打过一场像样的仗,被清军打的溃败万里,也是因为鼠疫在大顺军中泛滥,被退出北京的大顺军带了出去。
饥荒导致大量人口死亡更是导致了疫病流行,在明末文人的记载中,大量病人在瘟疫中挣扎的片段比比皆是,好不容易才把采薇从死神的手里救出来,宋青书同样对这个时代的瘟疫多了一层敬畏。
他可没有三个肾,瘟疫面前不见得比这些明人更抗造,而且这儿可没有后世那遍地办会员卡能打折还送油的大药房,前世邋遢的他也不得不承认讲究起卫生来,还规定采薇疤脸也得和他一样喝煮开了的热水,还特意建了这间浴室,规定天天得洗澡,已经决定收这俩小贼了,宋青书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俩来个彻底消毒。
没那耐性等水热起来,宋青书已经抄起了一个玉米股子,当成搓澡巾在那小贼身上大力搓了起来,一层黑水顿时在盆内飘荡开,宋青书所做的消毒还真没错,跟着污渍,还有好几个跳蚤漂浮在了水面上,垂死挣扎的蹬着腿儿,一个虱子甚至顺着那小贼的头发爬到宋青书手上狠狠咬了一口,气的宋青书又把那小贼按进水里,憋的直翻白眼这才放出来。
这个时代的穷人也的确是苦的可以,那小贼身上到处都是伤疤,创痕,有被各种吸血虫子咬的,也有挨打的淤伤划破的伤口,有的还没愈合就又被宋青书搓破了。
不过这小贼疼的直哆嗦却是咬着牙忍着,愣是一句话没说。
洗到一半水居然已经不能用了,虫子尸体,赃物飘了一层,宋青书不得不捏着鼻子又换了一次水。
上一次就是城隍庙的乞丐头子朱存彪给自己惹了偌大的麻烦,这一次还是这群乞丐,看那小贼哆哆嗦嗦趴着,自己还得化身澡堂大师傅给洗干净它,不然不放心,越想越恼火的宋青书一面搓一面又是忍不住恶狠狠的咒骂着。
“敢偷到老子头上,明天就把你们两个小叫花子都阉了送宫里当太监去!”
然而这一句恐吓非但没有得到应得的效果,反倒是宋青书自己忽然惊愕的停住了手,把那小贼拎了起来,愕然的瞅了瞅平平坦坦和自己没什么两样的小胸脯,在往下瞅瞅,旋即悲催的一捂脑门。
这居然是个小女贼!
上一次瞄了一眼采薇,就多了个妾,这一回又摊上事了!已经神经质的宋青书在小女贼脸红彤彤恨不得埋进双腿里的注视中,头疼的捂着脑袋转身出了浴室,对着树底下还看小动物一样新奇的采薇摆了摆手。
“你的菜!”
一头雾水,采薇糊里糊涂就就进了浴室。
十多分钟后,采薇率先气呼呼的出来,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谴责的目光,盯得宋青书后背直发麻,尤其是这妞脸上还有一股子以前从邢红娘那儿才看得到的酸衣,让宋青书后背直发麻。
紧接着,身旁的疤脸抽风一般的倒吸一口冷气。
还真是人靠衣装,把破烂的衣物一扔,换上了采薇那一套工作服,后世动漫里头的女仆装,再把脸蛋儿一洗干净,瘦瘦的下巴壳,萌萌的二次元大眼睛,要不是胸太小真如同后世的cosplay美女一般,看的宋青书都是眼睛瞪得溜圆。
尤其是也不知道洗浴,还是被男人看光了身子,这小女贼略低着的脸蛋儿上那两朵飞霞,更是看的人心生旖念。
抓贼都能抓到个水嫩萝莉,究竟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啊?
没等宋青书感慨清楚,后面疤脸已经流着口水拍着大腿大笑着叫嚷道:“老子就说傻子你精的跟鬼似得,今天却犯糊涂被两个小叫花子领回来,原来在这儿啊!这可真是上等货色,要是卖给那帮收瘦马的人牙子,少说能卖十两银子啊!”
疤脸的话顿时引起了那小女贼强烈的恐惧,低着头戒备的盯着自己,采薇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也是看变态大叔一般瞪了出来,这两个眼神的交织下,宋青书更是郁闷,先是把老子当恋童变态,又把老子当人贩子,老子的形象有那么不堪吗?
两股异样的目光下,宋青书干脆也不解释了,把小女贼交给疤脸看管,拽着另一个傻吃孽睡的小叫花子就要往浴池拉,然而这一回有了前车之鉴的采薇干脆气呼呼跺了他一脚,抢过那个小叫花子的手,采薇拖着这货进了浴室。
然而不到五分钟,浴室里头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叫,旋即采薇脸红彤彤的,捂着眼睛悲催的跑出了门,这次是个带把的。
看着浴室里头晃动的丁丁,宋青书又是悲催的一拍脑门:“今个儿老子还真成搓澡师傅了!”
…………
还好是个半大小子,折腾了半个时辰,也可算洗的白白净净能下锅了,此外宋青书还把洋和尚汤若望又给折腾了过来,给两个孩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身体,确定两个孩子没有携带什么传染病之后,这一晚上的折腾可算告了一个段落。
不过,这也是这对倒霉贼姐弟悲催生活的开始。
厨房里,一个装满羊奶的大桶放在了傻眼的一对儿姐弟面前,冷这一张脸,宋青书颇有周扒皮风范的敲着桌子吼道:“今晚必须把这一桶羊奶全部都打成奶油!干不完必须睡觉!别想偷懒!否则的话老子就把你卖到秦王府当太监,把你卖给人牙子做瘦马!都清楚没有!”
眼看着宋青书拿着鞭子阴沉的模样,一对贼兄妹的小脑瓜立马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
虽然有洋和尚汤若望带来的手摇式奶油筒极大提高了效率,可每天做蛋糕,做甜点所需要的奶油依旧是个沉重负担天天晚上跟补作业的中学生似得,不熬到十一二点是干不完,今天虽然累了点,不过难得可以当一把甩手掌柜,听着厨房里咯吱咯吱的转桶声,宋青书忍不住舒服的抻了个懒腰,对着满天星斗舒服的嘟囔道。
“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
难得睡个早觉,第二天一大早,把这些天烦心事通通丢在脑后的宋青书又是神清气爽的起了床,精神百倍晃晃悠悠就打算开始新的一天的工作,然而一推开厨房,宋青书却傻了眼。
一桶羊奶好端端的在那儿放着,手握着搅拌器的摇把,这一对儿贼姐弟坐在地上,居然是呼呼睡得正香,尤其是两个人的口水还顺着摇把一滴一滴的滴进羊奶桶中,看着桶里的容量,明显昨晚高了一层。
宋青书的嘴角顿时狂抽了起来……
第六十六章.渠伯涛的邀请
距离万恶的地主老财生活,宋青书是又进了一步。
柜台前面,多了一个穿着四不像西服的小小子来回跑堂迎宾端着菜肴,厨房里,主厨也变成了采薇,还有那个女小偷姐姐给她打着下手,有了两个当地人土话的小半拉子帮忙,紧张的人手倒是一下子宽裕了下来。
两人把做点心的活计几乎全都包揽了过去,宋青书除了需要在烘烤时候掌握火候,剩下的就是算账了,一下子清闲了一大半。
这对小偷姐弟算是正式被宋青书所收养了,不过她们没有采薇这般幸运,得知宋青书着小偷的张献忠第二天亲自上门,帮宋青书把这一对儿姐弟加入了宋青书的户籍,算得上他户下的奴仆。
虽然失去了自由,对这对儿姐弟来说倒算得上幸运,世道不太平,像他们这样无父无母的弃儿一天不知道饿死多少,甚至听说城外的粪场,每天都有三五个弃婴小儿被丢在那里,第二天一早就没了,全都是被饥肠辘辘活不下去的饥民给吃了!给宋青书为奴虽然苦点,好歹是饿不死,衣食无忧,已经是多少人的梦想了。
奴婢连拥有名字的资格都没有,要主人起名,宋青书是乐呵呵的想要在户籍上写上狗蛋,二丫,可惜没等落笔呢就被气呼呼的采薇挤开,剥夺了取名权。
最终,女小偷姐姐就叫了巧儿,谁让她巧手到能从采薇大小姐手里偷到银子?至于那个**岁的小男孩弟弟,还叫小宝。
另一头,令宋青书忐忑的事儿却还是没有消息,连续几天,从出走那天开始,洪承畴,杨嗣昌两个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宋青书向常来的刘照磨打听,也只知道三边总督的车队停在了潼关附近,听说一个叫神一魁的边兵又杀将造反了,这一次造反的声势格外浩大,忙的整个陕西又是跟着颤动不已。
自己嘴贱提前揭露出来的清军入关消息究竟发展的如何了,宋青书实在是不得而知,能不能牵连上自己,是好是坏更是个未知数。
然而无论事态如何发展,自己暂时是根本无力抗拒,宋青书干脆也把这事儿丢在了脑后,又全心全意经营起如今的生活来。再有几个月,秋闱就要开始了,凭着刘照磨还有张献忠的关系,宋青书把自己的名字也加进了童生名单中,如今他是一面经营生意,一面翻起课本来,倒是又有种当年高考复习的架势。
就算考不上什么进士,只要能混上个秀才,再在衙门里混个编制,当个小官,宋青书也就能算混进大明帝国这条腐朽的大船上当个螺丝钉子,好歹能自己掌握一部分自己的命运,不至于像如今,上来个官儿就能把自己搓圆捏扁,想怎么鱼肉,就怎么鱼肉了。
柜台前,抱着一本《五经正义》,宋青书脑门青筋暴起,跟高中时候背政治方法论一样背的咬牙切齿盯着书上的微言大义,头一次他发现,自己居然跟恨数学题一样恨文科。
没办法,马克思哲学好歹也是直白的表现出来,各种经意却跟猜谜似得,四个字的经意足可以引申出一两千字的大道理来,而且就跟看不惯文化*大革命时候的阶级斗争一样,古人的各种愚忠,把自己一切舍弃都要忠于国君那一套和宋青书所接触的现代教育形成的世界观也是格格不入。
这还要把自己伪装成忠君节义的秀才公,为难的宋青书就跟张飞穿针一样大眼瞪小眼。
“用功读书!”
就在宋青书读的龇牙咧嘴的时候,冷不防脑门上重重挨了一下,已经升级为他启蒙老师的采薇大小姐毫不客气一漏勺敲他脑门上了,眼看着萝莉老师一本正经的模样,宋青书赶忙悲剧的点了点头。
“是,萝老师教诲的极是,学生受教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啥时候改个姓,不过能把她宋哥哥驯的服服帖帖的,采薇这妮子还是得意洋洋的模样端着菜肴又去了前面招呼客人。
这功夫,一阵大笑声忽然从大门口传了进来。
‘“哈哈,宋老弟,生意兴隆啊!”
不用看脸听口音都知道是谁,可算有个理由放下令自己苦恼的《五经正义》,宋青书一副可怜像绕过了柜台,打趣的语气可怜兮兮的说到道:“渠老哥可别磕碜小弟了,和你这大买卖一比,小弟都快成要饭的了。”
“哈哈,宋老弟要是要饭的,那有多少渠某可要供养多少,来者不拒啊。”
这话渠伯涛可是出自真心,宋青书这小子别看人都叫他傻子,他可是真能,不说这小店经营的风生水起,单单他的一个主意最近就让自己赚的钵满瓢溢,那就是水果生意。
往水果上打蜡,延长水果的保质期,将南方的水果贩运到了北方,别看这个时代蜡油子也挺贵的,而且闹饥荒闹得饿死人,可有钱的大爷依旧有的是,在南方普通的水果到了这北地价格就翻了十倍二十倍不止,能尝尝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滋味,那些世家大地主是不吝惜花钱的。
谁知道这小子脑袋里还有点什么赚钱的招数,而且似乎他对一些局势的把握比自己雇佣的绍兴师爷都要强,好几次,渠伯涛都想把宋青书招揽到自己麾下,一起做买卖,奈何每次宋青书都是婉言拒绝了。
这次,他又是半开玩笑的试探起来。
其实跟着渠伯涛混也没什么不好,可宋青书心里就是有个疙瘩,晋商发展最快的时期就在这明末清初,然而他们发的财,积累的资金很大一部分却是和女真鞑子做贸易而得来的,如果帮着他,将来没准自己也得接手这样的生意。
一面满清几次入关,在中原奸淫掳掠,烧杀掠夺,一面再赚这份带着血的银子,宋青书过不去自己心里这道坎儿,故而渠伯涛再一次试探,他也只能岔开话题了。
“这次渠大哥又带来了什么新的水果?离着老远,老弟我可就闻到香味了。”
那张憨厚的老脸明显流露出了些许失望,不过旋即渠伯涛又回复了过来,也是绝口不再提招揽,笑着打趣道:“宋老弟真是猫鼻子!”
作为宋青书提供保险秘方的报酬,每次新的水果运到西安,渠伯涛总要挑一批给宋青书送来,如今傻子的西番菜这么出名,一部分原因也是别处没有的南方水果他有,被做成果汁供应。
要知道这些稀罕水果市面上都买不到,绝大部分渠伯涛一运来,就被秦王府,临潼王府还有督府衙门等高官大族吸纳了,宋青书算是在中产阶级中垄断供应,不火才怪呢。
这次也没让宋青书失望,渠伯涛故弄玄虚的摆手中,伙计抬上来了个大楠木箱子,一周开盖子,宋青书的眼睛顿时直了。
“芒果?荔枝?”
“嘿,宋老弟居然认识!”听着宋青书的惊呼,渠伯涛亦是惊奇的叫了起来。
能不认识吗?后世超市十多块钱一斤,每次都贵的宋青书直咬牙,不过芒果可是超级容易腐烂,大明朝北方,估计就连皇帝都没吃过,宋青书能认识,又是让渠伯涛对他的招揽之心多了一层。
“这些水果是谢柳言谢兄从两广原来的,并且听他说在西番,还有不少西番人生意可做,邀请老哥我也一块儿去瞅瞅。”
拍着厚实的胸脯,渠伯涛自嘲的说道:“你也知道老哥我土老西一个,也没和洋人打过交道,正愁呢,不知老弟最近有没有时间,陪老哥走一遭?”
这次算是挑明了招揽,眼看着渠伯涛希望的目光,宋青书又是头疼的挠了挠后脑勺。
“这个,小弟倒是愿意跟着老哥哥走一遭长长见识,不过,父母在,不远游啊!”
这绝对是屁话了,宋青书老爹老娘还在另一个时空估计享受着后现代的美好生活呢,这个时空宋青书就是个没娘的孩子,眼看着渠伯涛脸色难看,宋青书又是赶忙贴近渠伯涛身旁小声说道:“别看我那丈人把女儿许给我了,可现在都没正式下聘,拜堂成亲呢!谁知道他是不是嫌弃老弟我穷啊!”
一脸苦逼模样,宋青书悲催的比划着手说道:“这要不在家看好了,万一出趟远门回来,媳妇就不是小弟的了,那我颜面往哪儿搁啊?”
宋青书这理由听的渠伯涛哭笑不得,但他说的也的的确确在理,这年头虽然是讲究儒家法理,然而人心不古,嫌贫爱富的也的确不知道有多少,而且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现在宋青书身份上算是个商人,他说的还真没准!
这就强迫不得人了!渠伯涛也只好无奈的拱了拱手:“既然这般,老哥我就不多说了,不过这次回来,老哥我帮你做主,向刑班主提亲,成亲以后,可不能再拒绝老哥哥我了!”
到时候再说。心里嘀咕着,宋青书则是一副感激的模样,做了个揖谢道:“渠老哥厚德,小弟感激不尽。”
又说了些口水话,可算把渠伯涛这个麻烦打发走了,端着不下五十斤的芒果荔枝箱子宋青书可算轻松的往后厨溜达去,可是溜达到柜台时候,看着采薇老师又是怀抱着漏勺,一副你知道该怎么做的模样,宋青书又是头疼起来。
还得背书啊!
可就在这时候,前面的餐桌上,一声惊叫却是猛地响了起来。
“我的钱袋呢?”
第六十七章.贼性难改?
叫嚷出声的是个三十多岁左右的举子下,叫赵胜,也算是宋青书的坑爹呢小餐馆常客了,一面叫嚷着一面他还满头大汗在略显破旧的儒士长袍中翻来覆去,显得格外的狼狈,新收的奴婢巧儿则是瑟瑟发抖的躲在一旁,端着个空盘子不知所措。
早为田舍郎,夕登天子堂。科举制度在华夏创造了个奇迹,给以下层民众真正触及天下的机会,然而,这根独木桥可比当年千军万马拥挤的高考还要窄小,绝大部分读书人也只能皓首穷经,要么在贫寒中苦读一辈子,要么只能认了命干一些同样让人瞧不起的低等文吏。
朱元璋算记得可够精明,一个县就设置了县官一个,县丞一个,再加个大秘书长主簿,后世管理一个镇尚且有一套政府班子,这三人儿管理好几千上万的县哪儿管的过来,齐下又不得不招募不少典使,捕头这样不入流的小人物,赵胜就是长安县典使,真正大明朝地方上的运转其实全压在他们这些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肩头上。
典型的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一个月也开不了一二两银子,不过和鲁迅先生UU小说的孔乙己一样,穷的叮当响了也要附庸风雅,去喝酒,宋青书的小店成了这些中下层文吏一种时尚之后,赵胜也自然不例外,没没发下月俸,第一处就跑到这儿来,喝两杯子啤酒,再来一碟子薯条炸鸡,就能给他这样的小人物满满的幸福感。
不过他这样的文吏也算是半彻底的无产阶级了,一袋子钱就是他下个月的全部生活所需,一丢了,别说这个月怎么过,就连今天的酒钱都都不知道如何付了,在旁人注视下,一面翻找,一面他急得满头大汗。
“怎么了?”
眼看着宋青书关切的迎过去,此人更是臊的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的解释着:“傻掌柜,某今日忘带钱袋了,还望宽余下,容某先回家寻找一下,再回来付账?”
也不知道谁叫顺嘴了,宋青书这个傻子头衔是彻底摘不掉了,又是听的咧了咧嘴,宋青书无奈的一抱拳,文绉绉的劝说道:“冷禅先生的信义,小弟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别急,回去慢慢找,下次再把账算上就好了。”
“如此,多谢傻掌柜了。”
做了个揖,赵胜又满头大汗跑了出去,估计是在县衙这一趟道路上仔细寻找去了。
对于这事儿,宋青书倒是不以为意,也就像鲁迅UU小说的孔乙己一样,这些穿长衫站着喝酒的主儿也是最好面子一群人,决计不肯因为一顿酒饭而坏了名声。
抱着水果箱子,宋青书又是朝向后厨走去,可他没注意到,一直在门口拿着扫把扫地的疤脸突兀的扔掉扫把,转身也是跟了上去,看到水果来了,采薇扯起有些不知所措的巧儿衣袖,两个小女仆也是跟了进去,前面倒是就剩下小宝一个在张罗了。
经过锻炼,宋青书对自己的肌肉还是挺自豪的,看到疤脸跟上来,他一面快步把水果箱子抱到台子上,一面回头笑着说道:“本掌柜的已经不是昨日吴下阿蒙了,用不到你帮忙。”
疤脸却没走,反而跟的更近了,在宋青书惊奇的注视下,这伙却是很流氓的一巴掌拍在了巧儿扁扁的屁股上。
小女贼的一声惊叫中,采薇气呼呼的掐着腰回过身,满是不高兴的叫嚷道:“夏叔,你这是做什么?”
宋青书的眉头却是一下子皱了起来,没有管气呼呼的采薇,他径直的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个绣着竹子的藏青色小布囊,吹了吹灰尘之后打开,几两碎银子还有一小捧铜钱顿时显露了出来,尤其是一个印章上用反篆字刻着冷禅两个字!
这东西是疤脸从巧儿女仆装裙子皱褶拍出来的,眼看着宋青书阴郁的表情,小女贼的脸色一刹那变得惨白。
…………
“伙计从垃圾中捡出来的,如今完璧归赵,冷禅先生不必着急了!”
“傻掌柜厚德,某感激不尽!”
已经急出两身热汗的赵胜真是如释重负的一鞠躬答谢道,看着这老实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宋青书的嘴角儿却是不自然的抽搐了两下。
打发走了感激的非要和自己拜把子的赵胜,宋青书又是急急忙忙的回了店铺,店前面,已经忙碌的满头是汗的采薇在自己照应着,幸好这时候不在饭点,也就两三个闲游的纨绔子弟在用餐,看到宋青书回来,她那双漂亮的双眸立马流露出了担忧,这一次却不敢再劝说什么了。
也是无奈对她笑了笑,没理会生意,宋青书又是急急忙忙径直去了后院。
明清时候建筑似乎都是这般差不多,方方的院子右面一棵大树,树底下一对儿贼姐弟又是瑟瑟发抖的抱在一起,她们对面的长凳上,一条腿踩在凳子上,一条腿平摊在地上,疤脸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他的牛耳尖刀。
听到宋青书回来,疤脸没有回头,盯着那姐弟二人冷笑着说道:“我早说过,贼性难改,捡她们回来就是不应该这要传出去你店里的伙计手脚不干净,你这招牌就算砸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反正就算报了官,张捕头也是把这妮儿卖了,还不如咱们自己把这点银子赚下来,正好老子认识个往南面倒腾丫头的人牙子,至于这个小子,卖到山西挖煤倒是也行。”
疤脸的话明显让两个贼姐弟更是颤抖的哆嗦成一团,宋青书自己却也是无语,疤脸这伙真是啥人都认识,以后可得看紧点,不能让他把采薇带坏了!
没理会疤脸的疯言疯语,宋青书还是满面严肃走到了这姐弟俩的面前,瞅了几眼鹌鹑一样缩在一起的两小,伸出手刚要拍拍两人脑袋,冷不防刚刚还瑟瑟发抖的巧儿却是猛地一口咬在了宋青书手上。
这下劲儿可使足了,疼的宋青书眼泪都差点没下来,赶忙甩着手向后退却,推开了宋青书,小女贼又是推着小宝,尖锐的叫嚷道:“快跑!”
两个小偷姐弟真是冷活的跟耗子一样,顺着宋青书身旁撒腿就溜,然而眼看着后门厨房近在眼前,没等小女贼流露出一丝喜悦,一声尖锐的风声已经猛地在耳旁响起。
扑通一声,巧儿如同个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了出去,紧接着小宝也是跟个球一样滚了回来,疤脸何人?连邢红娘和小萝卜两个练家子都拿不住,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狠人,锦衣卫通缉的重犯,他早在那儿盯着了,怎么可能让两小跑了,一人一脚就都踹了回去。
随意的把凳子踹在了门口堵住,疤脸狞笑着从腰里抽出一团曾经邢红娘表演绳技的大麻绳来往地上一丢,不耐烦的叫嚷道:“狗改不了食粪的东西,和她们费什么话,麻绳一捆,管她愿不愿意,带走就是,像你这苦头吃的,何苦来哉?”
看着那沉重的麻绳扔在面前,巧儿的恐惧明显更深了一层,可旋即却又满是决绝,强忍着胸口火烧般的疼痛把小宝挡在身后,凄厉的对着疤脸叫嚷道:“钱是姑奶奶我偷的,有本事冲我来,别拖累我弟弟!不然姑奶奶我变做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好一对姐弟情深。”狞笑着,拽着绳子疤脸就往前走去,谁知道刚走到一半,好不容易换过疼痛的宋青书却是猛地拽住了他的衣服。
“这已经不是什么太平年月了!你怎么还不明白?今天你不把他们收拾了,改天,迟早这些小鬼变本加厉的祸害到你家破人亡!”回过身去,疤脸恼火的叫嚷道:“收起你那点可怜的慈悲心吧?”
甩了甩手上的伤口,宋青书却是龇牙咧嘴的摇了摇头,反诘道:“你和采薇上门的时候,我们不照样也是施以援手了吗?”
“你……”
疤脸顿时憋的老脸通红,却是噎得说不出话来,揉着手上生疼的伤口,宋青书又恼火的对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姐弟两人叫嚷道:“别一副委屈了你们的模样,如果不是被你们先来惹老子,啥事儿都不会发生!”
“这年头谁活着都不容易,老子也不说废话了,要么你们老老实实的给老子接着打工,守规矩!老子有一口吃的也不会让你们饿着,这就叫相依为命!要么你们就马上滚,再也别出现在老子这儿!”
说着,捂着还在流血的手,宋青书恼火的去了厨房,着手去清洗起来。
“啧啧,能卖十两银子呢!”似乎惋惜的摇了摇头,似乎又在嘲讽宋青书的天真,疤脸盯着巧儿啧啧摇了摇头,这才也跟着去了后厨。
听着小餐馆里忙碌热闹的声音,搂着还直叫疼的小宝,巧儿那对儿因为瘦弱而格外圆溜溜的眼睛,亦是满满都是痛苦与抉择的神色…………
第六十八章.大麻烦
上辈子不知道哪一位人物或者那一本职场传记上写的,当领导,并不需要什么突出的才能,能及时调整麾下员工的情绪,把大家的力量拧成一股绳,就是好领导!就像刘备,文不及诸葛,武不及关羽,可是却能让所有人为了他的梦想而不惜拼上性命,这就是好领导。
虽然没有刘皇叔那份人格魅力,不过宋青书还是沾沾自喜自己是个好领导,起码他的团队如今就被他调配的很好,采薇小厨师在后头忙活打果汁与甜点,疤脸这货端着扫把继续又一下没一下的扫着地,兼职看场子的黑涩会打手。
新加入的服务员巧儿虽然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绷着小脸,不过相比于前几天,她也是勤恳主动了几分,眼里也有了活计,客人走了也知道主动收拾桌子了,最令宋青书意外的是小宝这个臭小子,吃了几天饱饭脸居然迅速圆了起来,再穿这一套后世服务生小哥帅气的马甲白衬衫,笑容可掬的真和电视剧里店小二一样在门口热情的迎宾,引得不少客人啧啧称奇。
尤其是这小子看上去憨乎乎的,实际上比他姐都奸滑,很有眼力见,知道哪位是有钱大爷,哪个是如前几天赵胜那样的孔乙己式人物,遇到那些大地主世家子弟就格外热情的跟着点头哈腰招呼,虽然宋青书不太认同他这种做法,不过几天内这小子的确是哄得那些大爷们多掏了不少腰包,宋青书便也不好说他什么。
总之,六月多的天气火热起来,宋青书的生意也是跟着变得红红火火的,距离奔小康又近了一步,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像西门庆西门大官人那样娇妻美妾成群,包里银子多的发霉的**生活似乎指日可待了。
邢红娘这妞不说自己一辈子也买不起凤冠霞帔吗?那就一口气买十套,压死她!还有采薇,这丫头这么爱吃甜食,将来就让她吃成个小胖猪好了。
不过就在宋青书想的美滋滋时候,一声冷哼又是在一旁响起来,抱着扫把转悠到宋青书身旁,疤脸的眼睛一面还瞄着在前头忙碌的巧儿姐弟,嘴都没长哼哼着说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那小子,现在就是个滑头,还有那个丫头,吃着咱们的,喝着咱们的,还一副情不领谢不到的模样,留着他们,早晚都会惹上大麻烦!”
疤脸这话里还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一方面他就看不上巧儿两个,另一方面如今的大明早已经没了建国初那股朴素,豪门大族蓄养奴婢成风,加上一个个道貌岸然的世家老爷都好色,巧儿在疤脸眼中算是颇有姿色了,还被宋青书看了个精光,留着她恐怕宋青书早晚也把她收房了。
本来阴差阳错自己家小姐给这个傻子做个妾已经够委屈了,再来个小狐狸精那还得了?
浑然不知到疤脸把自己当成好色的地主阶级色狼了,听着他的冷哼,宋青书也仅仅置之一笑,又端起了太祖钦定的《五经正义》,美滋滋的做起了发财梦。
心情舒畅,天儿也过得飞快,天气燥热,果汁卖了一空,指挥巧儿姐弟在厨房刷杯子,又干了些明天营业的准备工作,宋青书看了一眼《五经正义》,难得早早上了床。
这年头天气怪异的很,冬天冷的厉害,夏天则是热的可以,哪怕到了晚上,空气中都浮着一层酷暑,院子里的虫子拼命叫唤着热,吵的人头都大两圈,如果用现代科学解释,这就叫厄尔尼诺现象。
冬天嫌弃房子冷,这回却是热的恨不得把皮都拔下来一层,汗把凉席都湿了一层,加上院子里的蛐蛐叫个没完,迷迷糊糊的宋青书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一直折腾到一二点钟,这才不知道是不是热晕了过去。
不过这一觉却没睡长,朦朦胧胧中,宋青书感觉一只冰凉的手不断拍在他脸上,可算抽走了些炎热,这个方式叫他起床的以前只有一个人,邢红娘,不过那时候是大冷天被这妞冻得直哆嗦,如今可算带来了点舒爽,宋青书下意识就把那手按住抚摸在了自己热乎乎的脸上。
可旋即他却是冷不丁一机灵,邢红娘的手虽然比不得大家闺秀,那种白白嫩嫩,可也绝不会如此跟砂纸一般,一下子朦胧的睡意没了多半,宋青书一个鲤鱼打挺就蹦了起来,入眼处却是张长着稀稀落落胡子的丑脸。
“大晚上不睡觉,你神经病啊?”
一阵恶寒,连着向后缩了几米,宋青书悲催的叫嚷道,还赶紧把衬衫给盖住了,一副看变态的眼神死死盯着对方,却见疤脸也是恶心的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这才做出一个禁声的动作。
“嘘!带你抓贼去!”
一头雾水,宋青书抓起衣服爬了起来。
此时应该是凌晨不到四点,整个西安城难得这么寂静,天空还是灰蒙蒙一片,仅仅有着些许鱼肚白在东方徜徉,就连叫累了的虫子亦是眯了过去,采薇的房间中,还能隐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洋和尚汤若望此时的鼾声也不小,在宋青书这儿传教,如今他的教友也有两百多人了,昨天刚举行完一场弥撒,昨晚正是累的时候。
一肚子疑惑中,跟着疤脸在院子里头那一丛后头蹲下,看着这货眯着眼睛跟耗子似得在那儿瞅,宋青书也是巴眼跟着张望着,但见浴室此时居然还燃烧着一直蜡烛,透过蜡烛,隐隐约约能看到个绰约的人影在窗户纸上隐隐绰绰的显露着。
宋青书差不点没喷出来,这疤脸还真无聊,大半夜的领着自己偷看小姑娘洗澡,是他睡不着闲的蛋疼啊?还是饥渴到了一定程度了?
不过话说,吃了几天饱饭,巧儿这小女贼似乎也开始发育了,透过窗户纸的阴影,隐约也能看出点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模样,起码不能像上次一样洗了半天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带着“批判”的眼神,一面鄙视疤脸,一面宋青书还窥视的津津有味。估计也被宋青书的无耻逼得气不过了,疤脸没好气的小声哼道:“等着,一回就有好戏了!”
一回巧儿这丫头还有洗完澡裸奔的习惯?看着疤脸不怀好意的神色,宋青书脸色又是变得怪异起来。
不过宋青书的脑补终究没有实现,人家巧儿是穿着采薇的旧衣服衣着整齐的出了来,而且那点小面包也是包裹的紧紧的,根本看不出一点端倪。
“人家半夜洗个澡你也大惊小怪的?”失望之下,宋青书又是打着哈欠扭过头,回身教训着疤脸,并且打算趁着天没亮,回去再睡个回笼觉,然而没等他站起来,疤脸又是猛地按住他肩膀把他按回了花盆底下。
“看着!”
接下来还真是见证奇迹的一刻,在宋青书不耐烦的打量中,女小偷匆匆回了挨着厨房的房间,不到片刻,拖着一个沉重的袋子出了来,后头还跟这个同样睡眼朦胧的小宝,看来是早有预谋,踩着墙角边的垃圾堆,两个小小偷分工明确,小宝先翻上墙,从上面拽着袋子,巧儿在后头跟着往上一送几十斤的米袋子已经被丢在墙外了,接着巧儿也是往墙上一爬,三下五除二,两个小贼就消失在了晨光中。
宋青书的眼睛瞪得滚圆。
“我的大领导,赶紧追吧,不然今个早晨连粥都没得喝了。”
听着疤脸带着嘲笑味道的话,宋青书气的差不点没喷出血来,随手抄起一旁的扁担气急败坏的就想追过去,然而追出去两步,宋青书忽然又是颓然的停住了脚步,旋即一撒手把棒子扔了,无力地摆了摆手。
“算了,贼去门清,由她吧。”
“傻子!把那丫头卖了可值十两银子啊!两头牛出来了!吃你的喝你的这么多天,临走还拿你的一把!你还是不是血性汉子了?这个末世,就不应该有妇人之仁!”追在后头,疤脸又是恼火的叫嚷起来,见惯了杀戮,他可最看不惯软弱退让的模样。
谁知道宋青书忽然向身后指了指,又是那一副颓废模样,摇晃的回了屋。
一肚子恨其不争回过头,疤脸脸上的表情也是刹那间变成了尴尬,不知道什么时候采薇居然也出来了,小妮子抱着睡衣,俏丽的小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仿佛看人贩子一般,眼睛红彤彤的满是谴责的正望着他。
一道疤的嘴角猛地抽搐了几下,心头暗骂宋青书这犊子,疤脸这伙居然也能硬生生挤出个讪笑来。
“那啥,叔是说着玩的!”
…………
新来了不到十天的帮工就这么跑了,可生活还的继续下去。
真有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上加难!前几天多了两个半拉子童工帮手,把那些琐碎的事儿都包下了,让宋青书还真是轻松了好几天,有一阵没挤羊奶,打奶油了。
这下可好,两个小偷儿卷着一担米跑了,这些工作也不得不冷不丁再自己动手,干了一个早晨,宋青书两个肩膀累的差不点没掉了。
“真得把红儿还有小萝卜都叫来,这日子,真不是人过得!”又是一个大清早,一面从里头拆着挡住店铺门的挡板,一面宋青书还忍不住的打着哈欠抱怨着。
“欠磨练~”
疤脸的回答还是那么冷酷,不过刷了一早上杯子,一面拆板子一面他也是忍不住甩了甩发酸的手。两个人一句句拌嘴争论着,堵门的板子拆了五六分钟才拆下来,一股晨光透了进来,干爽的让宋青书舒服的抻了个懒腰,把烦心事儿往背后一扔,愉悦的哼道。
“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可下一秒,他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好了,刚定住神,两个忐忐忑忑的人影就映入了他眼帘,昨天早晨出逃的巧儿还有小宝正拘谨的站在他店铺门前。
如果这还不至于让宋青书堵心,跟着他俩,一身臭哄哄的大狮子头乞丐讨好的露出一口恶心的黄牙,再往后,六个头发乱糟糟的叫花子脸脏的已经看不清了,再往后,一大堆乱糟糟的鸡窝发型此起彼伏的对在那儿。
不下六七十乞丐全都堵在了自己家门口,简直成了乞丐海,惊得宋青书一个箭步后退了两部,一巴掌把疤脸推自己面前,磕巴的惊愕叫了起来。
“你,你,你们要干什么?再不滚老子要报官了啊!”
鄙视了一眼缩后头的宋青书,一面从衣袖里拔出刀来,一面疤脸还是那么冷酷的哼着。
“我就说嘛,留着他们早晚要捅娄子!”
第六十九章.求收留
宋青书现在有点二零零二年的感觉。
那一年他捡了一只野猫,养了两个月之后猫也是逃了,某一天早晨他打开房门,又看到了这只猫领着一窝十一个小猫咪外带个奸夫懒洋洋的趴在自己面前。
不过这次情况更加糟糕了,刚放出疤脸一呲牙,这六七十号叫花子呼啦的一下居然全跪下了,乱七八糟磕着头,叫嚷着什么的都有,浓郁的陕西口音听的宋青书脑袋都大了几分,不过所有人一个中心思想。
求收留!
“俺会刷盘子,收下俺吧!”
“我吃的比耗子还少,干的比骡子还多!”
“俺也愿意为奴未婢,对大老爷忠心耿耿!”
听着这吵闹,附近的街坊邻居亦是看热闹的探出头,在一旁指指点点,开店这个年代可最注重口碑,被乱七八糟的叫花子围在中间成何体统,谁还愿意来吃饭了?疤脸那是又惊又怒,气的硬朗的脸上刀疤似乎都跟蚯蚓一样活了过来抽搐着,指着巧儿鼻子就怒吼道:“你干的好事!”
不过跪在最前头的巧儿却是一言不发,仅仅是把头磕的低低的,还死死拽着想跑的小宝。说不动巧儿,疤脸又是拎着刀指着一大群叫花子暴怒的吼叫道:“都给老子快滚,我家掌柜的拜把子兄弟可是张捕头张虎爷!再不滚蛋让你们通通吃牢饭去!”
疤脸那股子军汉威风真是仿佛老虎一般,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那怒气勃发时候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前头疤脸眼皮底下的叫花子就感觉自己被食肉动物盯上一样,后背发毛都,可这些叫花子却仿佛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一般,任由宋青书和疤脸两个叫骂,说什么也不走。
僵持了半个多点,日头越来越高,眼看着早饭点可都要到了,这要是让顾客看到了多影响形象?叫张献忠也来不及了,并且一大早上一大群捕快上门同样影响名声,这些官狗子名声比叫花子都臭呢!被逼到实在没办法,宋青书无比悲催的大吼一声。
“都愿意给老子当奴才是吧?行,老子都收下!”
一群叫花子顿时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欣喜,然而没等他们高兴完,宋青书又是气急败坏的叫嚷着:“现在听老爷我第一条命令,都给老子滚回你们待着的窝棚等信,我不发话,不许再出来!”
这话一出所有花子又都傻了。
服务行业不好干,又苦又累还得受人脸色,宋青书后世有的饭店一个月三四千招聘服务生,比坐办公室的工资都多了,可年轻人还是不愿意去!可这年头却不比太平年月,人都饿死了,有口饭吃已经是天堂了,宋青书这小店虽然活累点,可伙食还算不错的,听背着袋子米回去的巧儿一说,几乎所有叫花子都心动了,给人当奴仆虽然憋屈,可是死亡面前,谁还顾得上这些了?不自由宁勿死,不是随便谁都能做得到的!
而且这时候西安城的乞丐也不比朱存彪在的时候了,厉害点的乞丐要不都去当了打手,地痞喽,要么被抓了,要么离开西安城,剩下都是他们这些老实巴交走不远的,更倒霉的是朱存彪作的孽反倒让他们都承受了,被勒索狠了的各个小店店主,买卖人恨他们都入骨了,见了叫花子别说赏点吃的,干脆直接放狗咬。
这些日子要饭的被饿死,狗咬伤口感染,被打死的已经有二十多号了,要饭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再这么下去他们也早晚得饿死,如此,这伙要饭的这才拼了命到宋青书家门口,苦苦哀求做人家奴仆,为了求口饭吃。
可如今,宋青书这话让他们真是进退为难了,谁知道这货是不是在骗他们啊?一个个犹豫不决,跪在地上滚也不是,留也不是。看着这群乞丐木讷的模样,宋青书又是气的大叫。
“怎么?本老爷第一道命令你们就不听了?”
“反正店在这里也跑不了,大不了我们明天再来,要不今天,大家先回去吧!”巧儿也终于开了口,小声和狮子头商量着。
狮子头这货颇有心机,咕嘟一个头磕在地上,也不和后面人通气,率先叫嚷着“听老爷的!“”第一个散了开,一下子明白这是要给将来的主人留下好印象,其他几个零头的花子也赶忙磕头大叫,率先离开。看着领头的都走了,后头憨憨傻傻的叫花子们也是没了胆气,三两成群也是磕了个头,啥都没敢说也跟着散了开。
没想到狮子头会玩这一手,愣了愣神功夫一大群叫花子已经散开了,把巧儿和小宝落在了后头,低着头两人也是想赶紧走,冷不防这时候宋青书却是在背后冷哼一声:“你俩留下!”
小宝也知道惹了多大麻烦,腿一软就想跟着跑,谁料到这一会巧儿却是咬着嘴唇,硬拽着他衣服角没让他跑,拖着他跟着宋青书进了店来。
疤脸是气得直哼哼要去找鞭子,给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小贼好好来一通教训,不过宋青书却是伸手制止了他,虽然态度也不是很好,勉勉强强没骂人,让哆哆嗦嗦的两个小贼去了后厨好好清洗干净,然后换身衣服回来接着干活。
五个人加紧忙活,可算在客人上门之前把早晨的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了,宋青书还在后头烤着面包与蛋糕,采薇拉着巧儿已经是笑容满面等等候在了门口,随着第一个书生登门,一声清甜的欢迎光临响了起来。
…………
这一个上午可算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偶尔能看到一两个叫花子忐忑的在附近巴望着,除此之外叫花子没有再组织一次堵门,还有巧儿和小宝两个虽然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好歹没有出点什么大的差错。
忙碌一直进行到下午一点左右,各个衙门又变的忙碌起来,宋青书的小店也算喘过一口气来,采薇是累的不行,宋青书又赶紧拿了两块蛋糕哄着她去楼上小睡一会,在下楼,店门却已经被疤脸关上了。
满是狞笑的双手不断揉着一根鞭子,疤脸骂骂咧咧的把巧儿和小宝两个都逼到了墙角,小宝是吓得连哭带叫,扒着墙恨不得飞出去,巧儿这小女贼却是一言不发把自己弟弟护在身后,虽然也怕到了极点,却是一声不吭。
“怎么回事?”宋青书忍不住皱了起眉头,快步赶了过来。没有回头,生怕两个小贼再跑了一般,疤脸却是大笑着说道。
“可算你这傻子有了精明点的时候,早上骗开了那群要饭的,还让两个吃里扒外的小贱人再干半天活,现在好了,至少能清闲两个时辰,现在收拾了两个背主的叛徒,麻绳一捆,拎出去就卖了!一会再找张黄虎,把那群叫花子来个一锅端,娘的,赶堵老子的门!”
真不知道疤脸这伙怎么就对当人贩子这么情有独钟,宋青书真是无可奈何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先把鞭子放下!”
“现在你还想袒护这俩吃里扒外的东西?”这次疤脸还真是火了,回头暴怒的对着宋青书咆哮着。
跟这货是没法沟通了,宋青书干脆回头一仰脖:“采薇!!!”
真是一物降一物,疤脸这伙有本事,天不怕地不怕的像个孙猴子,偏偏就受不了采薇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气得直哆嗦瞪了宋青书一眼,疤脸干脆怒声把鞭子摔在了地上,跑到树底下蹲着去了。
“都过来!”
宋青书也没去理他,自顾自走到了院里的破桌子前坐了下去,对着两个小贼又招了招手,小宝那小男孩是哆嗦的不敢过来,巧儿也是犹豫了好一会,这才硬拉着小宝过来,胆怯的站在了宋青书对面,也不敢坐下。
“说说吧?老子是短你们吃的了?还是差你们穿的了?老子给过你们机会,让你们走,你们可真够行的,跑了不说,还偷了老子的东西!信不信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把你们丢到关服大牢去?”
宋青书是真有点生气,谁回头被反咬一口不生气?前天要不是实在不想看疤脸那得意的模样,宋青书真去追了,眼看他怒气滔天的模样,小宝居然扑通一下跪下去了,说出了宋青书不可置信的话来。
“老爷,我说了我不想跑的,是我姐非拉着我跑的!是她,是她提议偷您的东西,要卖你就卖她吧?别卖我!”
“哼哼!”树底下的疤脸又是不屑的冷笑一声,巧儿剧烈的哆嗦了下,居然没有反驳什么低下了头,宋青书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巧儿通红的眼圈,头一次他还真为这小丫头不值,她千难万险偷回块肉,给这小子吃了,结果需要时候他连维护都不维护一下,反倒是倒打一耙。
语气终于轻柔了一点,宋青书又是无奈的问道:“说说吧,你和那群叫花子又是什么关系,干嘛偷米给他们,还带他们来堵老子的门?”
艰难的长了张口,好一会,巧儿才吞吞吐吐的回答道。
“他们是,是乡亲!”
…………
很狗血很老套的故事,父母早亡,巧儿是靠着同村人接济这才艰难存活的孤儿,后来狗县官过来逼税,逼得整个村儿实在活不下去了,她拉着她们家唯一的男丁小宝也汇入逃荒的行列。不过巧儿的故事虽然老套,却是整个大明朝北方的一个缩影了!书生UU小说轻飘飘一句饿殍遍地,白骨盈野。这无奈的末世却岂是这两句所能描绘得出的?
一个村大约三百七八十号人,逃难混进西安城的也就剩下四十多号了,再加上原本一些老实巴交没出路的乞丐,一共早上这六七十号人堵住了宋青书的门,男女老幼还都有,不过最小的也有十三四岁了,最老的不过五十多,年龄太大的还有身体太弱的早就在逃荒路上被淘汰掉了。
说是乞丐,这些人更多的还是在激烈的土地兼并中可怜的失地农民,也正是因为一起逃难,虽然不见得真受过照顾,不过一两次倒下时候拉自己起来的手,已经够巧儿这傻丫头不惜冒着极大危险为同乡党偷米了。
“你还真是疯了!”
搬了一张桌子,眼看着宋青书把笔墨摊开,似乎要一个个的记名了,疤脸又是恼火的摇着头,拍着桌子无奈的叫嚷道…………
第七十章.留一条后路
宋青书做的的确挺疯狂的。
他居然要信守承诺,把这六七十号叫花子全都收为部曲,这可不是十来只猫那么简单,七十号大活人一天吃的粮食就得有一但多,就连在一旁研墨的巧儿都是手哆嗦着满是不可置信,疤脸更是气的差不多疯了,干脆破口大骂起来。
“你是不是疯了,还是有俩银子给你烧的?就那么一个破店,能用几个人?这可是七十号人!官府都不去管你一个大傻子发什么失心疯?你养的起吗?样他们有什么用?屁用都没有!”
指着那呲个大黄牙讨好笑着的狮子头乞丐,疤脸唾沫都喷到了宋青书脸上,暴跳如雷的叫嚷道:“养条狗还能看家护院咬人呢?养这些烂货纯浪费粮食!七十号人!不到一个月你就得被吃垮了,到时候老子看你怎么收场?”
皱着眉头把脸上的唾沫星子擦去,宋青书无奈的丢下笔,干脆一伸手搂着暴怒的疤脸脖子到了一旁,小声跟他嘀咕着。
“咱们不是还分了五百二十两银子吗?”
“你打那些钱的主意?”
疤脸更是气的嘴都歪了,一把甩开宋青书的手,指着他鼻子叫嚷道:“我告诉你臭傻子!那银子可也有老子拼死拼活换来的一份,你要给这些废物花,没门!”
耳朵震得嗡嗡作响,宋青书那点火气也终于翻了上来,猛地又是抓住疤脸这倔驴肩膀又是冲着他大声吼叫着:“叫那么大声干嘛?显呗你破锣嗓子啊?你丫的就不能听我说完?”
这下宋青书真是霍华健附体了,唾沫星子跟雨点一般喷了过来,疤脸一张嘴刚想反驳就吃了一口唾沫,被喷的这货终于也没了脾气,一面躲的老远擦这脸,一面恼火的叫嚷着:“有屁就放!”
放你妹啊?又是无奈的瞪了他一眼,宋青书回身指着还眼巴巴的一大群乞丐,启示一般指着脑袋反问道:“你就没想到这些人有什么用?”
“坑蒙拐骗白吃白喝。”
干脆的喷了回来,斜眼看了巧儿一眼,疤脸又是没好气的加了一句:“还有偷东西。”
女小偷又是悲催的底下了脑袋。听的一咧嘴,宋青书也是彻底被打败了,无力的一摊手解释道:“这些人都是逃荒农民!他们现在无路可走了,收留他们,他们就会感激!就会卖力干活!正好咱们有银子,闲着也是下不出银子,还不如收留他们当个免费劳动力,再在西安附近买个庄子,一旦将来咱们在城里混不下去了,出去了不好歹还有个营生,有条后路吗?”
这话听的疤脸一愣,可旋即,他的态度居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中国人的土地情结太重了,哪怕经商赚了钱都是回乡买房子买地,看晋商那连着阡陌的大宅院就可见一斑,渠伯涛这货在祁县都有着连片的地产,宋青书这想买个庄子倒是绝对属于华夏最传统的举动!传统的连疤脸都想不到拒绝的话语,他潜意识里都认为宋青书想的太对了!
只是犹豫了半天,疤脸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不服气的嘟囔道:“听说商洛那头靠着渭水,旱灾到不算太烈,在那儿买地建庄子倒也算行。可现在都六月多了,距离入秋没有多少天都,现在买荒地也不能种什么了,你现在收佃户,平白就得养着这群废物半年多。如果要买现成庄稼地的话,把原来的佃户赶走还是个麻烦,你这事儿办的,太令人头疼了!”
“买荒地就好!”
听到这儿,宋青书倒是胸有成竹,拍了拍胸口笑道:“种什么我早就想好了,绝对不会空挨一年的,不过土地买卖其中的弯弯道我可不懂,还要靠你去拿银子物色,这事儿,只能拜托你了!”
“你呀!”
火气是彻底消了,郁闷的对宋青书摇摇头,疤脸转头就走,他是走的潇洒了,慌得宋青书赶忙在后头叫嚷着:“老夏,你要去干什么?”
“去找张黄虎!这主仆身契不定明白了可不行,免得将来奴强欺主,还有找他或许还能筹集点银子,要建个庄子五百多俩可有点少!”
可算把这个倔驴也打发明白了,看着疤脸晃悠的身影,宋青书是由衷的松了口气,能把这个麻烦抹平,可真不容易。
…………
宋青书这弄个农庄倒也不是一时冲动,来自工商发达的后世,他可没有啥土地情结,不过来自后世他可是拜读过当时一些文人留下的史料,尤其是《明季北略》还有顾诚先生的《明末农民战争史》,其中记载李自成三次围攻开封可给他留下太深刻印象了。
足足一百多天的围攻,最后到了城内无粮的地步,官府挨家挨户的征收,百姓就得活活饿死,在《守汴日记》中,有好几户因为藏粮不交而被杀的记录,越是如此,关键时候一口粮食都能救命。虽然在崇祯十六年李自成破孙传庭之前西安府好像没有什么大的战争,可还是有备无患的好,自己有个农庄,也能多弄些粮食,一旦有战争来临一家老小不至于饿死,甚至可以狡兔三窟,在山上也修一块避难所,真要有大灾难就上山,躲个七八年再下来。
为了活下去宋青书可真是抓耳挠腮想破心思了!
不过还有一点宋青书想错了,他一直把疤脸当做专业人贩子,后来才知道,这年头最专业的人贩子绝逼是大明官府!
张献忠绝对是够义气,一听疤脸找他,原本晚上去喝酒都给推掉了,还顺道把师爷也给拉来,几两银子孝敬,那绍兴师爷立马变了一副笑脸,无比快捷的帮宋青书办完了这些叫花子户籍录入,成为宋青书的世仆,还以无比专业的态度为宋青书推荐了好几户人牙子,人口贩子,听的疤脸自愧不如,宋青书更是冷汗连连。
一个时辰后,办完了身份户籍,不知不觉中宋青书也成了封建大家长了,名头下有六十八个奴仆,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不过养活他们还是个问题。
真如疤脸所料,听闻宋青书打算在乡下买个庄子,张献忠果然很感兴趣,还替白文选做主,一共拿出了二百多两银子,让疤脸也给他带个乡下宅子,再买几亩地。
不过意料之外,刚刚成为了人身依附奴仆的一群乞丐听说宋青书要他们去种田却是不太乐意,又是聚拢在一起议论纷纷,都叫嚷着要留在城里,留在宋青书的小店干活,尤其是那狮子头,嗓门大的出奇,脏兮兮的唾沫星甚至飞到了宋青书脸上。
一群人乱糟糟的,叫嚷什么的都有,可此时卖身契可都签了,也就有不得他们了!
张献忠一顿鞭子抽过去,立马抽的群丐们叫苦不迭哭爹喊娘,疤脸拎着刀在一旁冷笑着那股杀气,更是看的人心惊胆寒,最后宋青书又掏银子,买了顿像样的饭食,如此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可算也将这群老实巴交的农民佃户打发下去了,一群人围着篮子领着吃食,光顾着蹲在地上吧嗒吧嗒嚼,也只有狮子头等几个乞丐头还是一肚子不愿意,一面嚼着宋青书卖的肉包子,一面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着什么。
看着他们,疤脸的眼中流露出了一股浓郁的杀机。
…………
第二天小店干脆又停业了一天,坐了两个多月还感觉没坐热乎的藏钱屁墩被狠狠砸了开,宋青书仿佛看自己闺女和别的男人进宾馆一般的眼神看着疤脸把这些银子都装进了褡裢里,在后者幸灾乐祸的鄙视中颤巍巍的跟着出了门。
一起被忽悠着去乡下的居然还有洋和尚汤若望,老家伙********都扑在东方传教上,宋青书一露口风要在庄园里建个小教堂,汤神父立马双目放光,自告奋勇的跟着去忙活了,他城里教堂后面的地瓜土豆苞米棒子也被拔下去了一多半。
这些,就是宋青书的希望。
在西市场又是买了十多担粮食作为口粮,城门口,一群衙役看押着刚被收编的乞丐们与宋青书等人会了合,这年头可不太平,还是张献忠想的周全,又在亲信中选了两个精干好手跟着,居然还给几人弄来了朴刀还有两把军中制式强弓。
来到这世上也算是头一次离别了,看着疤脸在那儿摆弄着弓找着手感,宋青书难得也是起了些不舍之心,忍不住重重的一鞠躬。
“一些,就都拜托老夏你了!”
“老子又不是不回来,弄得跟个娘们似得干什么?”疤脸的道别词还是这般潇洒,弓背在身后,他还重重拍了拍宋青书的肩膀说道:“你小子****呵呵的,老子不在这段时间可千万别吃什么亏,你吃亏了不要紧,别让我们小姐跟着吃亏就行,什么事儿先忍着,我回来再替你扛着,行,就这样了!”
牙根都气的直痒痒,看着疤脸背着朴刀,押犯人一样赶着那群佃户向城门外走去,宋青书郁闷的又是挥了挥手。
“一路走好,走道别摔死!遇见野花也躲着点,别染上个啥病!”
走了老远回过头,疤脸又是个鄙夷的目光丢会开。
这也算是个买房大事了,还是集资楼看不到现房,上午送别了疤脸,下午宋青书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的,蹲在柜台那都没了精神,还有采薇一个,和疤脸相依为命好几年了,还是头一次分别这么长时间,也只有巧儿还又小宝两个,给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心头不安,抢着干活表现。
到了傍晚,又是送走了一波客人,宋青书与采薇俩儿干脆散了架一般靠在了一起,小宝则是殷切站在门口,继续照顾着客人,可没等太阳落山,正昏昏欲睡的宋青书冷不丁就听小宝这货嗓音尖锐起来。
“赶快滚,这里不欢迎要饭的!”
又有叫花子上门了?如今宋青书对要饭几个字都过敏了,一个激灵就蹦了起来,向店门口探去,下一刻,他却是惊愕的叫嚷了起来。
“萝卜!你咋来了?”
第七十一章.一群麻烦!
身高一米一九,一副小学文化,农村户口,犀利哥气质,破袄上还一下子地瓜皮屑,土老帽进城模样的家伙不是小萝卜还是哪个?眼看这货被小宝驯的跟个孙子似得,宋青书看的真是心里大爽,谁让这货没事儿愿意欺负自己呢?
看到宋青书冒出头,小萝卜也是大送了口气,跟小宝指了指说:“我找他,找你们掌柜的!”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窜了进来。
这货还真没来过宋青书小店,心虚的瞅了瞅穿着公服在大快朵颐的读书人,又迷糊的看了看墙上那些宋青书大事自己捣鼓出来,仿梵高风格朦胧派画作,这才新奇的捅了捅坐在新换的屁墩上满是笑意打量他的宋青书说道:“嘿,你这鼓捣的挺花花的啊!看着人都觉得迷糊。”
“这叫高上大好不好?”无奈的对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翻了个白眼,旋即宋青书又是满是得意的笑道:“你来的真是时候,正好今天要改善伙食呢,来了就别走了。今天我请客,东坡肉!”
小萝卜听的明显舔了舔嘴唇一副馋样,可旋既他却是为难的摇了摇头说道:“老头子这次让我来,看看你晚上有没有空,叫你回去,一块吃个饭。“
“叫我回去吃饭?“宋青书听的还真是惊愕的瞪圆了眼睛。
从一开始,刑老倌就并不支持他与人合伙开这个店里,宋青书干起来后天他们一个过来帮忙的都没有,还是继续走街串巷继续卖着烤红薯,可渐渐宋青书把小店干起来了,干的有声有色,邢老倌一家子可就尴尬了。
他们四个一个个还都是好面子之人,谁都不好意思提出跟着宋青书干,而且宋青书越来越忙,回去的时间也越来越少,连财政都分开了,回去邢老倌也仅仅是跟着一起吃个饭,询问下宋青书武艺最近有何进展,其他的一概不提不问。
如今邢老倌主动开口叫他回去,还是两三个月头一回,也难怪宋青书这么惊奇了。
不过也仅仅惊奇了片刻,宋青书却是立马爽快的点了点头;“好,招呼完这几个客人,咱们就立马回去。”
。。。。。。
疤脸走了,对巧儿和小宝这一对贼姐弟还是不放心,送走了最后几个客人,送青书干脆关了店,领着仨小跟着小萝卜一块儿奔刑老倌的院子而去。
那小院子几乎和自己第一次来时候一模一样,变得却是人,这一趟回来,宋青书明显感觉到了些不对劲,一贯对自己泼辣的邢红娘似乎憋着一股火气放不出去,一面跟着韩娟儿往桌子上端菜,一面还时不时的瞪自己一眼,看的宋青书直发毛。
韩娟儿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可这一次她也是把话憋在了心头,好几次宋青书对她打眼色,韩娟都是欲言又止,把话咽了回去。
小萝卜这货油滑的很,宋青书是不指望从他那儿得到什么消息了。最最奇怪的还是刑老倌,他老人家是老江湖了,说起来还是宋青书的准岳丈和师傅,就算宋青书的小店火起来,他也算是发达了,可刑老倌每次还是能维持住一副风轻云淡的长辈姿态,丝毫不以贫富来改变对宋青书的态度。
可这一次,刑老倌居然也淡定不住了,从宋青书进院门,他居然是亲自迎了过来,而且有些陌生的一直跟他客客气气,有些绷不住面子,还有些犹豫不决,那神情,要多怪有多怪了。
这绝对是有事儿了!整个院子古怪的气氛,弄得宋青书也跟着一肚子不自在。
“来来来,大家吃饭了!”
今天的菜格外丰盛,居然是有鱼有肉,过年都没有今天吃的好,随着韩娟儿把最后一道清蒸鱼端上来,清脆的声音中,早就按捺不住的小萝卜立马蹦着高伸筷子往那一大块水煮肉夹去,可没等他够到,一双筷子已经精准的拍在了他手背上。
“青书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让青书先吃!”
刑老倌虎眼一瞪,小萝卜憋屈的缩了回去,眼巴巴的又是张望向了宋青书,不光他,整个桌子都张望了向了宋青书,等着他动第一筷子。
这连傻子都不叫了,换了这么个文邹邹的敬称,弄得宋青书更是不自在,左右张望了下,在邢红娘气鼓鼓的眼神中,他也只好讪笑一声:“师傅您先吃,您先吃!”
一筷子肉先送到刑老倌碗里,宋青书这才在众人围观中,夹了一筷子蘸着蒜酱,僵硬的送到自己口中。
然后的局面就更古怪了,连邢红娘都是气鼓鼓的盯着宋青书的手,他夹一筷子,她们夹一筷子,宋青书一撂筷子,她们立马一撂筷子,整个饭桌子死气沉沉的,而且刑老倌也是净问些没头没脑的事儿。
“最近生意好吗?”
“累不累啊?忙不忙啊?”
“最近生意好吗?”
“疤脸儿怎么没来?”
“最近生意好吗?”
连续一次一次的,不管宋青书回答什么,刑老倌儿最后都是僵硬的两个字:“好!好!”而且神不守舍没一会又问起来:“最近生意好吗?”
在回答了第十六次最近生意挺好的之后,宋青书实在憋不住了,猛地撂下饭碗,砰的一声惊的韩娟也是失手把碗掉在了桌子上,小萝卜没吃下肚的肉和着米饭扑哧的喷了小宝一身,邢红娘更是噎的直翻白眼。
“师傅!您收留了我,还把红儿许配给我!您是我的长辈,有什么事儿您直说行不?咱们之间还需要跟那些当官的一样推来推去直打哑谜吗?您就是我爹,!您说什么我都照办,成不?”
实在忍不住的宋青书干脆抱着拳头一个鞠躬脑袋磕到了桌子上,看着宋青书表了态,邢红娘也是干脆无奈的说道:“爹,傻子又不是外人?我就说直接跟他说了得了!费这劲儿折腾干嘛啊?”
不过邢红娘话刚说完,刑老倌就一眼狠狠瞪了过去,瞪的邢红娘又是一缩脖子吐了吐舌头,看着宋青书满是诚意的鞠躬下去,刑老倌却是终究无奈的叹了口气:“韩娟儿,先别吃了,把你大师兄她们叫回来吧!”
大师兄?
原本还以为刑老倌是因为缺钱,跟他生份了点张不开口,可是一听这个称呼,宋青书的心头却是猛地跳了一下。
韩娟也是解脱了一般的撂下饭碗,急急忙忙出了去,片刻之后,在宋青书无奈的眼神中,果然一大溜熟悉的人影先后出现在院子里,柳大柱子,仉二愣子,焦老棒子,黄六锤,原本刑家班十多号徒弟到了一多半。
不过这些货过的明显不如意,柳大柱子本来瘦的跟骆驼一般的身子骨又瘦了好几分,原本傲慢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其余人也是破衣褴褛,身上脸上都有伤痕,一个个催头丧气的跟着韩娟走进来,耷拉着脑袋站在饭租桌子前。
这些家伙绝大部分是去的刑老倌江湖兄弟的镖局子,看着他们一副倒霉催的模样,宋青书倒是隐隐猜到了几分。
果然,深深叹了口气,刑老倌无奈的解释起来。
“真是造孽啊!”
“这些娃都是爹妈不疼,舅舅不爱的,一个个福薄的很,好不容易跟着我那拜把子兄弟老刘走走镖,混口饭吃,有碰上世道不好,上个月出一趟镖去太原,半道上在澄县正好撞到了王二贼兵,老刘走了一辈子江湖,硬生生折在了那儿,丢了镖,镖局子也被货主砸了,他们几个愣娃实在没饭吃了,不得已,又回来找我这个师傅!”
要是自己碰到困难,估计面子上挂不住,刑老倌饿死也不带向宋青书开口要钱的,可这是他带了十好几年的徒弟,人心都是肉长的,实在没办法下刑老倌也不得不拉下了他那张老脸,把宋青书找了回来。
愁苦的抽了口烟,刑老倌敲打了下烟袋又说道:“傻子,你那儿小饭馆子上次说缺人,能不能给他们安排几个,扫个地,打个杂,能吃一口饱饭就行,你认识人多,实在不行给他们在哪儿找个看门抬轿子的地儿也好,这帮愣娃跟着老头子也没学会啥,就一身力气把式,你看着整吧!”
这帮货宋青书刚来时候,可没少欺负他,尤其是柳大柱子这货,居然还想和他抢媳妇,把他宋青书贬的一文不值的,要把他扫地出门,看他们一副倒霉催的模样,宋青书心里还真是挺爽,以前那些能耐呢?这会怎么阳痿了?
不过刑老倌的请求,也的确让宋青书犯了难,他那小店才能用几个人?十多号,挤都挤不下,再说了,柳大柱子一副天老大他老二臭脾气,放自己店里,三天不到还不得把店砸了啊?
这些货再早来半天都好,留两个老实的看店,剩下的都往疤脸那一扔,都到乡下种地去,正好自己还缺一些体己人看着那帮要饭花子佃户,可如今疤脸都出去一天了,这时候可没有手机打个电话问你在哪儿了?天知道这货已经跑到什么地荒去了。
看着悲催中还一股子不服气的柳大柱子,宋青书一时间还真头疼了起来了起来,怎么安置这群混蛋啊……
第七十二章.总有刁民抗税
邢老倌的这一请求可是正好打在了宋青书软肋上,安置乞丐们,建庄子,手头五六百两银子全都投进去了,和渠伯涛求求情把他们编进渠家的马车行?还正好赶上渠伯涛去两广谋求新的生意,其余有权的大掌柜的都在杞县,本地的掌柜也做不了主,这事儿弄得宋青书还真是左右为难。
“实在不行?老头子再想想办法?”看宋青书眉头紧缩好半天,硬挺着老脸的刑老倌也是实在挺不住了,颇有些无奈的询问着,这话听得宋青书赶忙摇了摇头。
“师傅,这事儿交给我就成,我有一口饭吃,也不带让诸位兄弟们挨饿的,您老就放心好了。”
再怎么说,刑老倌都是最初收留宋青书的人,这就叫知遇之恩!不论如何,宋青书都不愿意见到他为难,那就只好为难自己了,硬撑出一个笑脸,宋青书还是把事情包揽了下来。
如今对他的能力还算是比较相信的,听了他终于答应下来,刑老倌也终于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啊!”
“行了,大家也别愣着了,快上桌,一起吃饭,吃饭!”为了缓和气氛,安抚住了刑老倌,宋青书又是伸手张罗了起来,叫着浑身狼狈的那些刑家班徒弟上桌,不过连着叫了两声,这些傻了吧唧的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一个上来的都没有,最后把眼神全探寻的看相向他们大师兄柳大柱子和师傅刑老倌。
在中国传统中,吃饭可算是大事,必须由长辈或者首领张罗带领,在镖局子,柳大柱子是领头,况且宋青书别说入门晚,在他们印象里就是个傻子,他能有什么威信叫动大家吃饭?眼神会聚在自己身上,柳大柱子还是习惯性的对刑老倌询问着。
“师傅,弟兄们也都累了,是不是可以……”
然而一句话没问完,邢老倌已经火气上头,敲着烟枪在桌子上恼火的叫嚷着:“以后青书就是你们的掌柜的,你们的老板!你们要还认我这师傅,他以后也是咱们刑家班的班主了!以后他说啥你们就都听啥!他都发话了,你们还愣着干嘛?”
要是听刑老倌的,柳大柱子这个大师兄还感觉能绷住面子,可要听宋青书这个傻子的?柳大柱子实在感觉受不了这份身份上的转变,忍不住闷哼一声。
“师傅,大柱子不饿了,你们先吃,我去把柴禾垛收拾一下。”
说着,一扭头就要往院子里头走去,愣了下神,仉二愣子也是跟了上去,不过其他那些刑家班的师兄弟这一会却是谁都没动,迟疑了小片刻,焦老棒子第一个沉闷的对着发愣的宋青书鞠了个躬,然后坐在饭桌子上,端起一碗地瓜苞米粥,就开始往肚子里灌,他起了个头,剩下的刑家班师兄弟们也是三三两两对着宋青书一鞠躬,坐上桌子去。
已经都分家散伙了,要不是实在没办法,饿了一两天了,他们也不好意思回来找刑老倌这个师傅,师傅都决定要听宋青书的,不想挨饿吃排头,就听呗,先走一步算一步,这年头,能吃饱肚子,让管傻子叫爹,来排队的都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去。
没想到一转眼自己居然成了刑家班的老大,宋青书自己都是愣了愣,没当过领导,回过神来他也只能傻乎乎笑着摆了摆手:“大家吃好喝好啊!”
有些不满意宋青书这一点儿也没有个当头的威风,无奈之下刑老倌又是干脆咳嗽了一声,再次对发愣的这货问道:“还有个事儿,傻子,老头子想问你许久了。”
“师傅您说!”
宋青书赶忙回过身,可刑老倌的话却又让他惊愕的长大了嘴巴。
“你和红儿这丫头婚书已经签了,她也老大不小的了,你打算啥时候正式娶她过门啊?”
扛着柴禾的柳大柱子一迷糊差不点没趴地上去,采薇这妞酸溜溜的低下了小脑瓜,邢红娘就算再汉子,这事儿也是脸一红重重一跺脚。
“爹!”
…………
这顿饭吃的可够有滋味的,估计邢老倌是觉得给宋青书惹下这么大麻烦,把邢家班的领导权交给他,虽然不值钱,但也算是补偿吧而且管着邢家班了,估计宋青书也不至于敷衍,好歹不能让他这些没出息的徒弟饿死,至于最后提这一嘴婚事,也是表明大权下放之意。
女婿,半子啊!娶了他唯一的闺女邢红娘,邢家班也等于一个嫁妆,接到了宋青书手里。
不过老大可不是这么好当的,当老大,得花钱啊!西方著名的凯撒大帝就是想当罗马的老大想疯了,拼命给罗马人撒钱,最后弄得自己负债累累,他带着军团去征服高卢,一半是理想,一半是让人逼债逼得的。
还有亚历山大大帝为了招募小弟,同样欠了一屁股债,他征服东方的脚步也有一部分是被逼出来的。
这一趟宋青书算是更赔,多了十多个跟他还犯拧,没啥经济产出的小弟,还背上了婚债,因为刑老倌最后敲定了,他迎娶邢红娘,就在当年入秋秋收后挑个黄道吉日了,现在开始他也得拼命攒老婆本了。
“尼玛,这彩礼钱可真贵啊!”
第二天一大早,又把店给扔下了,犹犹豫豫的溜达到西安府附近,看着人来人往的侧门,宋青书郁闷的嘀咕着。
硬着头皮,宋青书对着他曾经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来的西安府衙门走了去。
还算行,门口捕快也算认识傻掌柜的,自己捕头的拜把子兄弟,居然还觉叫了声傻三爷,开门就放他进了去。
指望不了渠伯涛,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他这个结拜大哥张献忠了,他手下的捕快属于未入流,招募起来张献忠倒是能说了算,看看能不能求动他帮给忙,给刑家班的那伙师兄弟一口饭吃,可刚一进捕快差房,宋青书却是忍不住一愣。
才一天多不见,张献忠这混的也太凄惨了,原本威风凛凛的黄面虎脸青一块紫一块的,全都是伤!白文选这二愣子也在,也是被削的差点他妈都认不出来了,其余捕快同样被打的东倒西歪的,嘴歪眼斜一大群。
走后门的念头顿时被丢到了后脑勺,宋青书惊愕的训问道:“大哥!白哥!你们这是?”
一见到宋青书,白文选居然也跟见到救兵一般,立马翻身起来,激动的拉着宋青书手询问着:“疤脸大哥在哪儿?马上叫上他,咱们找场子去!”
“别费心思了,疤脸老哥出城去商洛那头买庄子置地去了,没个一两个月是回不来的。”张献忠倒是知道,有气无力的的哼哼着,听得白文选跟瘟鸡一样又趴在地上哼哼唧唧了起来,一句话也不愿意说。
“究竟出了啥事儿啊?”听得一头雾水,宋青书无力的叫嚷着。
一说话嘴角破口直疼,张献忠也是有气无力的,撇着嘴嗡嗡的说着。
“刁民抗税啊!”
几个衙役跟着帮腔,听了半天,宋青书这才搞明白咋回事,说起来事情还真挺棘手的,捕快的职责可不光是维护治安,还有很大的工作是协助州府县令,征缴税收,尤其是这崇祯朝,东面与东虏打的不可开交,西面这连年大旱,地方上已经里无全里甲无全甲了,各地剿匪也需要银子,尤其是最近,辽东袁大帅还对皇上许下了五年可平辽的豪言壮语,圣天子一开心,加征一比辽饷,各级官员考评也变成了征收赋税得力不得力,听说都察院要开始清理陕西历年的欠税,慌了神的西安知府徐永仪就把张献忠等捕头衙役都打发了下去,去催逼租税。
这时候六七月份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西北本就困苦,能收得上来钱粮都怪了,可官老爷不管这些啊!衙役们也只能挨个村子抓人,跟绑票似得,要么带钱赎人,要么就带大牢里蹲着,大明帝国到了这个地步,也的确是已经烂到根了。
而且最近张献忠还走背运,他的靠山,那个强娶邢红娘当小老婆,却成全了宋青书的吴公子跟着他叔叔吴进京当御史去了,这头张献忠刚把下面忙活明白,脑袋顶上靠山又空了。
今个出去收税,又碰上硬茬子了,难得个富裕点的屯子,刚进去吆喝两嗓子,硬是被人打了出来,连张献忠都挨揍了,更丢人的是,还主要是被一个人给揍的。
“他娘的,要不是那小子长得太皮实了,以老子的功夫能被打的这么惨?”一肚子火气,白文选这会儿又来劲了,耿耿着脖子嘶声竭力的嚷嚷着,听的张献忠又是一咧嘴。
“你快得了吧!一棒子就让人削晕了,要不是老子拖你回来,这会儿还在猪圈里躺着呢!”
这话听的其他衙役也是忍不住捂着嘴偷偷乐,感觉面子丢了太多,白文选又是把矛头掉转回来,对着他们火冒三丈的叫嚷着。
“笑个屁笑个屁!要不你们这帮龟孙子见事不好临阵脱逃,老子能让人打得这么惨嘛?要是在俺们锦衣卫中你们一个个都特么的被行大令,砍脑袋!辣块妈妈不生根的!”
“唉,要是疤脸老哥晚走一两天就好了,这刁民真够邪性,这一把子力气,恐怕也只有疤脸老哥能匹敌了!”呜呼的叹息了一声,张献忠伸手又是把白文选拽了起来。
“老白,少特么装死了,歇过气儿就跟老子走,去把面子找回来!都起来起来!”
一看自己头有要继续找那个煞星麻烦,一大群捕快顿时又呜呼哀哉了,这个机叫肚子疼,那个叫屁股疼,一转眼居然溜了好几个,剩下的也是干脆躺地下装死,气的张献忠又是破口大骂,啥难听骂啥,吵得捕快房差不点没掀起来。
“大哥,实在不行咱就换个村子呗,非得盯着一家干嘛?”骂声听的宋青书都是候脊梁发抽了,无奈的开口劝说道,谁知道一句话下去,张献忠好不容易停下口,却是比他更无奈了,长叹一声,哀声说到。
“兄弟,你不吃朝廷鹰犬这碗饭,你是不知道,不行啊!”
第七十三章.卑鄙的傻子
“他娘的,这鬼世道!”
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埋伏在村子外头,一面往里瞧着,一面张献忠这货还在骂骂咧咧不停,又是一口带血的唾沫喷在了地上。
这一道宋青书算是知道了啥叫朝廷鹰犬,借了套捕快衣服穿在身上,一路出城不过二十里,路过的老百姓已经不知道骂了他八辈祖宗多少回了,大灾之年非但不赈济灾民,反倒还加紧收刮钱粮,宋青书曾经在前世不少论坛上看到有坛友痛心疾首的喷着大明不该亡,宋青书还跟着帮过腔。
可真设身处地了,蹲在张献忠身旁,他也是不得不跟着骂骂咧咧的喷着。
“这哈士奇日的朝廷,不亡才怪呢!”
可惜就算对这大明朝也是深恶痛绝了,可此时却还得依靠着它,不收税找不回来这个场子,张献忠这捕头就得丢,连带着宋青书也得跟着倒霉。张献忠罩着下,不知道多少小鬼眼红他的小店呢!
所以就算明知道自己也是帮凶,干的事儿缺德带冒烟的,宋青书还是不得不跟着出城去做,去逼税!当这个朝廷鹰犬。
这年头,谁活得也不容易啊!
就在宋青书感慨万千的时候,一声略显清脆却又中气十足的女生声却是在旁边响了起。
“怎么这么慢啊?热死了!”
穿着一套捕快服饰,把窈窕的身子包裹的严严实实,颇有军统女特务风采的刑红娘满是不耐烦的嘀咕着。
正好张献忠手下缺人,宋青书理直气壮的把刑家班的拉来了六个充数,走后门走的如此理直气壮,还弄得张献忠挺感激的,除了他也没谁了!闲不住的刑红娘等几个丫头亦是跟着出了城凑个热闹。
这刑红娘也真是,宋青书不让她来,非要来,来了却还抱怨这鬼天气,不是她自找的受罪吗?
不过听着她的嘀咕,旁边柳大柱子盗是赶忙把水壶摘下来,殷切的递给到她手中,也真是渴的喉咙都冒烟了,伸手接过皮囊,刑红娘仰头就想喝,谁知道这时候,另一声更加清甜的女声也是响了起来。
“哥哥喝水!“
捧着一个水壶,采薇乖巧的递到宋青书手边,同样烦躁的一肚子火的宋青书真如同火焰山遇上了芭蕉扇一般,火气立马去了一大半,温柔的拍了拍采薇小脑瓜,这才把水壶递到嘴边,而且喝了两口之后,又立马把水壶还回去,还亲手喂了采薇喝了几口水。
眼看着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模样,刑红娘那俏丽而又英气勃勃的脸庞明显抽搐了几下,想也不想,拎着水壶也是凑了过去。
“干嘛?”刚喝饱了水的宋青书奇怪的扭过头,嘴角抽搐的刑红娘却是干脆把水壶塞到了他嘴上。
“你说干嘛?喝水!”
“不要了,咕噜咕噜……”
撩人可真是个技术活,一牛皮袋水灌的宋青书都只翻白眼了,刑红娘这才悻悻然的把空袋子丢到一旁,另一头一刹那受到了上万点伤害,柳大柱子也是悲催的用脑袋直撞树。
“来了!”
张献忠的一声低吼,让躲在小树林里十多号捕快临时捕快全都是精神一阵,刑红娘转过身,趁机宋青书吐了两口水也是扭头看过去,但见前头的村子如今已经变成了被惊动的马蜂窝,前头白文选拼了命的逃窜着,一面跑一面还悲催的扭过头叫骂着:“格老子的,有种单挑啊!”
后面捻出来五六十好号老爷们却根本不搭理这货的挑衅,所有人都是拎着棒子,粪叉子,暴怒的吼叫着,紧追不舍,那气势不把白文选大卸八块似乎都不算完美。
“追!打死这个偷内衣的变态狂!”
“宋老弟你这激将法用的真是…绝了!”看着白文选这厮手里还迎风飘荡的小布条,嘴角抽搐着,明显卡顿一下,张献忠这才想出了这么个形容词来形容宋青书的办法。
同样讪讪然干笑一下,宋青书亦是弱弱的拱了拱拳:“承让!承让!”
哪怕收税都成了一场战争,生存之战!要是收不下这个村子,张献忠这捕头的威名就没处存了,加上他后台刚走,说不定谁银子递足了,知府徐剥皮借着这个由头就把他扯下来了,所以张献忠是输不起的。
可同样,这时候青黄不接,最后一点钱粮再让官府剥皮剥去了,距离秋收前这一段时间,村民可怎么活,也难怪一贯温顺的如同绵羊一般的农民都开始暴力抗税了,他们也输不起!
既然是战争,那就不得不阴谋诡计斗心眼了!不管宋青书的主意多缺德,这个不知道叫什么村子的彪悍村民全被白文选引出了村,跑着跑着,队伍就分化了出来,老弱跑在了最后头,最前面却是个身强体壮快赶上野猪一般的黑胡子大汉,敞着怀跑那气息呼哧呼哧跟火车一般,尚且拎这个铁锤暴怒的吼叫着。
“站住!官狗,老子要捏爆你的卵!”
“就是此人吗?”看着这货胳膊上的肱二头肌壮的快赶上山东大馒头了,宋青书亦是心虚的回身问了一句,看到这货,难得天不怕地不怕的黄面虎也是露出了忌惮,点点头答道:“没错,就是此人!”
“一切就拜托老弟你了!弟兄们,咱们上!这次谁再敢后退,老子也切了他的蛋子!”
跟宋青书道别一声,猛地拔出刀,张献忠虎吼起来,呼啦的一下,道边埋伏多时的衙役们抄着水火棍,如狼似虎的猛冲进了道路上跑的气喘吁吁的村民队伍,大棒子轮的跟雨点一般,当即打翻了十好几人。
听着后头的惨叫,还紧追不舍的铁锤大汉亦是惊愕的停下了脚步回过身,不过这时候跑在前头的白文选很骚包的把那布条晃了晃,居然还拍了拍屁股,身后头,似乎这一个大宗族的族长老头也是气愤的大声叫嚷起来。
“铁锤,快追,这头的官狗子我们应付的过来!”
族长都发话了,那个彪形大汉便也没了忌惮,紧随其后又是嗷嗷叫着撵了上去。哎呦一声,刚刚还多么英雄好汉的白文选又是撒腿儿就跑,真不知道他说的和一手单刀和这凶汉大战三百回合的锦衣卫英雄哪儿去了,逃跑倒是无比顺流。
被太阳晒的蔫巴的小树林中,宋青书,小萝卜还有刑红娘三人追着彪形大汉的脚步,在一旁亦是迅速追了起来。
这片村子已经挨着秦岭附近了,相比于平坦的关中大盆地,这儿可是崎岖多了,大明朝又没有公路,一道上都是蹒跚小路,朝着东方跑,越跑地形越偏,两旁的树木也是越来越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树皮上满是抓痕,就像美剧中的行尸抓过一样,而且连着碰到了三四具尸体,有的已经只剩下白骨,有的才刚刚腐烂一半,剧烈的臭气吸引了成群的苍蝇。
树上的抓痕都是饥民扒树皮充饥而留下的,尸体亦是饿死倒毙的农民,距离曾经的秦汉古都不过才三十多里,尚且如此饿殍遍地,这场饥荒的可怕可见一斑。
不是上坡就是满地大坑的土路,白文选这货连颠带摔的,跑了小半个时辰,这会儿已经累的直吐白沫子了,后面那位也真是实心眼,同样跑了满身臭汗,可依旧死死撵着白文选不放,差不点把这货撵哭了。
眼看又是一个大坡,喘的跟狗一样,白文选连滚带爬抓着树根又是向上奔去,奈何这次他真是倒霉到了极点,一根树根看似挺壮实的,奈何跟股市似的说塌了就塌了,崩的一声,连人带三米多长的树根就从山坡上滚了下去,好死不死正好撞那个彪悍大汉的肚子上,眼看着两个拼了命的大敌以一个很暧昧的姿势抱着轱辘了下去。
这汉子也不知道吃啥长大的,至少也有二百多斤,最后一下被压在了最底下,压的白文选直翻白眼,一个箭步蹦起来,这大汉又是轮圆了铁锤,一声怒吼跟雷鸣一般。
“官狗,去死!”
眼看着白文选的脑袋就要跟鸡蛋一样被拍扁了,可这时候,冷不丁一声雷鸣般的巨响在半山腰猛地响起,轰隆一声震的那凶汉都是忍不住惊愕的扭过头,下一秒,一个红色的袋子却是迎面猛地被砸了过来,扑的一下一大片红雾就在两人身边猛地炸了开。
全都是磨得很细的辣椒面啊!一直抄近道跟着,眼看着白文选小命玩完,宋青书也顾不得伤到自己人了,先是把打不准的火铳对着半空鸣响,然后一袋子辣椒面全都撇过去了。
这原始催泪弹果然好使,就算那巨汉战斗力赶上好几个李小龙了,还是被呛得鼻涕眼泪直流,咳嗽的狂退了出去,而且被迷了眼睛,蒲扇大的巴掌越揉眼泪流的还越多。
“萝卜,上!”
趁着这功夫,小萝卜跟哈士奇一样猛地扑了过去,仗着身高优势一下子从那凶汉裆下钻了过去,手里还拖着一大股绳子,钻的如此顺溜,难怪这货长不高。
绳子的另一头拿在刑红娘手里,本来就是绳技艺人,这麻绳在她手里跟活着的蛇一样,围着那壮汉跑了五六圈,和小萝卜一回合,抓住绳索两头也不知道怎么一个巧结打过去,两人在用力一扯,原本松松垮垮的绳子刹那间大网那样把凶汉包裹的结结实实的,而且越挣越紧。
饶是如此,那壮汉依旧暴怒的跟个野猪一样站着咆哮着,最后一击则由宋青书去完成,助跑着从半山坡狂奔而下,宋青书一个大跳足足蹦起来快两米,只听咣的一声,一个脑崩重重弹在了那壮汉脑门上,旋即潇洒的来个凌空翻落在了地上,帅气拍手的功夫,彻底失去平衡的壮汉砰的一声巨响,砸起了一地尘土。
也不知道刑红娘是不是有女王倾向,拿着绳捆又是绑又是缠的,把那两百多斤的巨汉缠的跟粽子差不多了,小萝卜这货也是通达落水狗,揪着那巨汉的大胡子就往两边使劲儿扯着,疼的那大汉怒气勃发的吼叫个不停。
“卑鄙小人!有本事跟某家大战个三百回合!某家一定要把你们的卵统统捏碎了!”
“卑鄙?哼哼。”装模作样捋着两根半胡须,宋青书一副超级反派模样昂头大笑着说出了他流传后世的名言。
“人不卑鄙枉少年!”
这功夫,也是被辣椒面呛得好歹的白文选也可算从恢复过来,用刚刚从村里偷来,也不知道哪个大姑娘小媳妇的贴身花布沾着山溪水擦着肿成两个桃的眼睛,可算把那股辣椒味缓解过来。一面把花布扔给宋青书也是擦擦脸,一面白文选还神气十足的指着那个壮汉鼻子角马倒:“龟儿子的!有脾气你再来追老子啊!吃老子一脚巴子吧!”
一脚土踹的倒霉的壮汉又是咳嗽了半天,这才悲愤的昂起头来接着叫骂道:“你们两个变态,竟然用我七舅公的篼裆部布擦脸,要不要脸了,完了完了,我七舅公的清白身子啊!”
听着这货悲催的哭号,整洋洋得意的白文选还有擦着脸的宋青书石化了一般傻在了那里……
第七十四章.凄惨
生活中还真是无处不用到兵法,就像这次收税大战,首先是白文选引蛇出洞之计把村民们引离开他们的优势地形村里,然后是调虎离山与半渡而击并用,一只猛虎带领的羊群能打败群狼,没了那壮汉带领,村民们在如狼似虎的官差手里还是羊。
然后又是疲敌之计,白文选硬是拖着那壮汉跑了小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虽然他自己都累趴下了也没把人家累到哪儿去,可到底是大量消耗了壮汉体力,最后又是以众击寡还有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并用。
你丫的不是力大无穷抗打吗?就不和你正面交锋!辣椒面烟雾弹夺其视力,然后仗着灵活绳索网子一套,就算孙猴也得被套住了。
总之,都是套路啊!
宋青书几个革命小将牵着反革命头子那壮汉回去时候,张献忠已经将村民们收拾完了,别看五六十号人,老的老小的小,见了官差腿也突突,又没了强横的领头人物,一顿水火棍把几个胆大的削趴下,剩下的也就跪地求饶了。
宋青书到村口时候,张献忠正骂骂咧咧的抓人呢,但见黄面虎站在村口大石头上,提着嗓子就咆哮个不停。
“你们这群刁民,武力抗税,一个个都要造反不成?”
“没有当年太祖皇帝,你们一个个的还得给蒙古鞑子当奴隶了!如今朝廷正是用银子的时候,你们一个个为了小家那点蝇头小利,不肯报效朝廷是不?统统锁拿!三天内不把去年还有前年的欠税补齐,就等着收尸吧!“
这话听的宋青书直腻歪,跟山贼绑票,叫嚣三天之内不拿赎金就撕票有啥区别?不过没等宋青书有气无力的想去纠正一下,张献忠却是先看到了他们几个,大笑着跳下了石头。
”傻老弟,你可真叫大智若愚啊!哈哈,娘的,你个刁民不是能打吗?怎么就让我傻老弟的妙计捉住了?”
上去给那个蛮牛一般的壮汉脑门一撇子,张献忠这才看清,宋青书还有白文选衣襟上居然沾染了不少呕吐的痕迹,赶忙又是关切的询问道:“傻老弟,老白,你们这是怎么了?”
一提这个刑红娘还有拽着绳子的小萝卜差不点没笑出声来,白文选这货支支吾吾的没白话出来个具体原因,抢在他之前,宋青书赶忙满是被切的点了点头:“被打的!”
“啥也不说了,好兄弟!”感动的一塌糊涂,张献忠上去又是给宋青书两个一个大大的拥抱,又是勒的两人直翻白眼。
“你们把这群刁民披枷带镣,拉到附近的村子里给那群刁民们看看抗税不交是什么下场,老子带我兄弟们赶紧回城里看大夫去!”
“捕爷,您就放心去吧!这儿有我们呢!”
听着张献忠的吩咐,正在如狼似虎给抗税暴民们上镣铐的捕快们几乎都是满是兴奋的应和了起来。
“兄弟,咱们走!剩下的就交给这群兔崽子玩吧!咱们回去看大夫,然后喝酒去!”扯着宋青书,张献忠大笑着往西安城方向走着,一听喝酒,白文选这货刚刚那点恶心丢的无影无踪了,撒腿儿就走到了前面,被拖着衣袖,听着后面的哭声惨嚎声,宋青书还是忍不住回头长望了一眼。
真是如同土匪进了村儿!十来个捕快绑人的绑人,捉鸡的的捉鸡,就连原本老实巴交的仉二愣子这货都跟着狞笑着撵着一头大肥猪可地乱跑,尤其是平时不苟言笑的柳大柱子,明显他的眼神在刑红娘身上重重停留了片刻,宋青书居然眼睁睁的看着他面目狰狞,拽住一个村中少妇,在她惊叫中把人拖到了个隐秘的胡同中,干什么不言而喻。
到处都是妇孺的哭喊声,门口的陶器被轰然炸裂,一个女人抱着米袋子死活不撒手,拽了半天拽不动的捕快怒不可遏的用鞭子狠狠抽了过去,另一头另一个四十来岁的捕快捏着小半块银子乐得黄牙都快掉了,另一个老妪则是坐在地上拼命的拍打着大腿哭喊着。
“这是给我家老头子买药的救命钱,造孽啊!”
这混沌的一幕宋青书好像只在后世的一些抗日神剧中见过,凄惨的声音让宋青书再也不忍心去听,干脆捂住了耳朵,闷着头急促的跟着张献忠向城里走去。可就算如此,依旧宛若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他心头一般,压的他喘不过来气来。
那是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
好歹刑老倌所托的事情宋青书办成了一半多,张献忠的颜面与地位保住了,一高兴,当场柳大柱子,仉二楞子等七个人就都留在了大明朝城管队伍中,披上官皮吃上了皇粮,有几个临阵脱逃的捕快则是被踹出了反动队伍。
宋青书接手了刑家班大权,还和刑红娘定下了婚期,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想的,隔阂了两个多月,她居然拉着韩娟儿也硬跑到了宋青书的小店帮忙来,看得刑老倌一个劲嘀咕女大不中留。
陪着刑老倌卖地瓜四个,在宋青书小店里帮忙的八个,加上混进捕快队伍的,虽然小店还是显得人太多了点,好歹基本上人人都能混口饭吃,不至于挨饿,虽然店里采薇干啥刑红娘就干啥,总是弥漫着一股酸味。
不过这些天宋青书却也没心思调解他的后宫关系了,那天征粮的事儿总像是一块大石头一般堵在他心头,连客人都看出来了最近傻掌柜的似乎不太开心。
这样一连过了三天,就在这天上午,坑爹呢小店才刚开张不久,张献忠居然是难得的上了门。
捕快的名声并不好,官,官瞧不起,民,民还在背后戳脊梁骨,轻易张献忠是不来的,怕影响生意,难得他来一次,采薇倒是新奇的丢下了扫把,兴奋的向里头跑去叫喊着:“哥哥,张大哥来了!”
“张大哥,喝水!”被无比热情的拽进了店了,到了后院,刑红娘还满是笑容端上了茶水点心,温柔娴熟的几乎不像是刚认识时候那个暴力妞,看得张献忠眼珠子差不点没瞪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一身面粉的宋青书这才扑落着手急急匆匆赶出来,如今对张献忠这个面丑心狠的家伙宋青书几乎是换了个形象,不论历史上说张献忠多么多么残暴,如今他对自己却是够意思,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他呢?所以听到张献忠来,宋青书倒是难得欣喜的满是笑容过来招呼。
“老哥哥今天不在衙门那儿忙活,怎么有空到兄弟这儿来了?”
“怎么,耽误了老弟齐人之福,不欢迎啊?”难得黄面虎也能开玩笑,眼神暧昧的左右扫了两眼,张献忠笑着打趣道。
刑红娘书读的很少,倒是满脸的问号,不懂什么是齐人之福,采薇则是脸色晕红,害羞的跺脚了跺三寸金莲溜到了一边,宋青书自己也是脸红了一下,这才没好气的回敬着:“小弟只是好奇难得闲暇,老哥你不去找赵寡妇,能到兄弟我这来,不会最近,哪儿不行了吧?”
被宋青书猥琐的向下瞄了一眼,张献忠噎的没好气摇了摇头,无奈的笑骂道:“你这张嘴啊!”
“行了,废话不多说了,老哥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最近官府有生意要做,肥水不流外人田,老哥我就找你来了,咱哥俩合计合计,发上一笔!”
刚开始宋青书还不明白,听张献忠解释一通,这才清楚过来张献忠是什么生意。
还和这次突然的征税有关,那个抗税村子的惨状是震撼了十里八村,男人全被抓走了,村里牲口被扫荡个精光,整个村子一下子就衣食无着了,还有不少妇女受辱,看着衙役们押着那个村的男丁游街示众,吓怕了的百姓们不得不勒紧裤腰带,把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交上来。
从万历后期开始,华夏就不太平,万历三大征打出了大明最后的威风,平定亳州之乱却也耗尽了西北民力,又遭逢第三个大旱之年了,如此青黄不接的时候老百姓哪儿还有钱粮上缴?被逼无奈,交上来的东西也是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官府收的是粮食和银子,这些东西自然要变卖了换成现钱。
跟着张献忠到府衙,宋青书也被眼前这壮观的一幕震撼了。
猪啊,牛啊,羊啊,鸡鸭什么的塞满了官府衙门的后院,弄得大明西安府跟个牲口棚一般,破烂的衣服,织了一小半的布匹,不知道什么年代的罐子,破瓶子,盔甲,甚至农具都交上来了,堆成了一堆小山。
还有二十多个小孩儿瑟瑟发抖的蜷缩在了墙角落里,并且以女孩居多,要是后世小姑娘疼还来不及呢,这个年代女人却是是赔钱货。
不过就算如此,如果不是被逼迫到了极点,哪家父母舍得把自己孩子都给当税收给交出来?
看着宋青书盯着一群小女孩发愣,这次居然连张献忠都是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喃喃摇着头说道:“今年又是个大灾之年,指不定秋天还得绝收呢,最近收租子的这些村子,明年也不知道还能剩下几个?都说圣天子在位,可天下这是怎么了?老百姓都要饿死了,官老爷们还天天逼税逼税的,他们就不怕把老百姓都逼成贼吗?”
“仙人板板的,要不是实在没什么能谋生的,老子早就想拔了这身狗皮了!”
张献忠愤懑的喝骂着,听的宋青书心头亦是不好受,而且他还知道,要不是自己横插一杠子,恐怕眼前这位早已经投入了跟城外一模一样的反贼队伍中,扛起了反抗大明王朝的大旗,心情郁闷,宋青书随便一脚踢向了这恐怕是老百姓被收刮来最后一堆民脂民膏,好死不死咣郎朗的一根钢管正好从物品堆上掉下来,砸到他脚面上。
这东西简直跟后世的水管子一模一样,带着些浓郁的后世色彩,心头剧烈的跳动着,宋青书猛地将那东西捡起来,惊愕的问道。
“这是什么?”
第七十五章.太阳西边出
冷不丁看着宋青书拿着这东西,张献忠也是眼生,可是拿在手中摆弄了几下之后,他忽然笑着摇了摇头。
“我还当什么玩意呢,这就是火铳的铳管,那帮铁匠交上来的玩意。”
人还真是两面性,刚刚还痛恨这个官府,一转眼张献忠莫名其妙又是对被强行收税的难民们咬牙切齿起来,弄得宋青书更是一头雾水:“什么铁匠?”
“就是前几天抗税的那个村,那是个匠户村,一村刁民全是铁匠!”随手把铳管往身旁一扔,张献忠又是哼哼起来:“这一下子差不多把整个村子的家底儿都给掏光了,连不知道哪个卫所打了一半的火铳都给交上来,倒是难为老子,这些铁料都是烫手货,正经商户反倒是不敢吃下,还得劳烦老子想办法卖到山上的绺子里去。”
绺子就是土匪,张献忠这当官差的为了完成收税任务,还得把能打造兵器的铁卖给土匪,这怪诞的事情也只有这末世所特产了。在宋青书眼睛发直中,那火铳枪管叮叮咣咣掉落了一圈,巧不巧最后掉在了不知道谁家穷急眼了交上来的俩车轮子中间。
一根铁管子,两个车轮子顿时构成了一副猥琐的图像,看得张献忠黄胡须一咧嘿嘿的笑了两声,宋青书脑海中,一道闪电却是瞬间划过,一种日常家用的熟悉东西猛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哥,这些铁料你也别头疼了,都交给兄弟我处理吧!”
……
所谓匠户就是世世代代都是工匠的家族,朱元璋建立大明时候效仿了北元的制度,军为兵户,匠为匠户,与普通的民户分开治理,朱元璋曾经笑傲的拍着胸脯夸口道:“朕养兵百万,不取民间一厘。”
实际上,这些重担却是压在了兵户与匠户们的身上。
开国初期,这些被隔绝在社会之外的特殊户籍还算能过得去,军户有屯田,而匠户领取官府的禄米,世代为官府做工,或是打造军械,或是制造农具,修补官署城墙河道道路等等,几乎绝大部分官府用度都是他们提供,匠户还需要轮班去京师为朝廷服役。
可是从明宣宗开始,明朝开始急剧步入**当中,期间还经历了土木堡的大败,王振,刘瑾等宦官专权祸国,与鞑靼,瓦剌,土默特还有南面的倭患,一方面,匠户生存的禄米,生产的原材料被急剧贪污,克扣,挪用他处,一方面,官府加派下来的各种劳役与日俱增,大批匠户累死,饿死,这种恶性循环下造成匠户成批成批逃亡,军械废弛,官府,城墙边堡年久失修,无奈之下,从嘉靖年间,朝廷正式取消了轮班制度,匠户可以出银来替代为官府的服役,可算是减去了压在匠户身上一座大山。
可饶是如此,匠户身上的压迫依旧比普通民户还要重的多,平时那些正赋基本上与民户没啥区别,还要额外缴纳匠班银,官府有差遣时候,管你规不规矩,照样还是强征劳役,就比如这个刚刚被强征税的火炉村一样,这一面官府催逼着欠税,另一头,边镇还下派了任务给他们,限期打造火铳多少柄,运抵榆林镇,可是如今,真如同剜肉补疮一般,边镇下发的铁料都被当作欠税上缴给官府了,一方面村子里已经没有余粮,整个村子都已经陷入了饥荒,另一个方面还要面临榆林镇的追究还有铁料的赔偿,那种末日一般的气氛笼罩了全村。
女人搂着孩子呆滞的坐在黑乎乎的家里,一言不发,沉默的像死了一样,村中连鸡叫狗叫都听不到,这些畜生已经被更畜生的衙役打劫了个一干二净,孩子饿的脸色发黄,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另一头,村子里的祠堂黑乎乎的挤满了人,几乎全村的男人全都拥挤在了这里,可同样也是死寂一片,丢了篼裆布的三叔公坐在上首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一言不发,另一头,带头抗税那个壮汉脸上多了十多倒子鞭痕迹,壮实的脸上血管跟蚯蚓一般,鼓来鼓去的甚是骇人。
死寂了好半天,那壮汉实在忍不住了,恼火的猛地把巴掌放在了榆木疙瘩的祠堂桌子上,震得上面祖师像都是嗡的一下,扬起了一下子飞灰。
“三叔公,我老刘是您收养的,承蒙你教会一门手艺,能混口饭吃,本来不应该在这祠堂说什么,可!”
回头指着门外,壮汉愤怒的吼叫道:“三叔公,您睁眼瞅瞅吧!家家户户都没有粮食了,老人和孩子都在挨饿了!他官府已经不给人活路可走了!附近的丁家村啥模样您还不知道吗?一村二百多老少爷们饿死了一百五十多,今年又是大旱,就算还有点收成恐怕官狗子秋天还是会来抢粮食,您老就想看大家也饿死吗?”
“与其饿死在这儿,还不如出去做贼,和那些地主老爷,官狗子拼了!死也做个饱死鬼!”
“三叔公,我老刘认识的兄弟,天王王嘉胤的队伍如今正往拉着队伍往西安城杀来,不日就与官狗子决一死战了,她防除信来,只要大家去投靠他,别的不说,人人吃饱!再怎么都好过在这儿苦熬啊!”
听着五大三粗的老刘叫嚷,火炉村的老少爷们们,一个个明显眼神放出了光彩,心动了,这附近原本有大大小小七八个屯圃,天启末年与崇祯初年的大旱灾到现在,饿死的饿死,逃荒的逃荒,就剩下他们两个村子了,全村人一块饿死的惨状他们都见过了。
既然官府都不给活路了,干嘛不轰轰烈烈干一番,抢他娘的!好歹把没吃过没用过没玩过的都见识一遍,就算死也死的甘心了!
不过听着刘大汉的怒吼,三叔公却是始终愁苦的抽着旱烟,在一群同村同族眼巴巴的张望下,好半天才吐出最后一口烟来,却是为难的回过身,高高抬起手用烟袋指着祠堂上祖师画像头上的牌匾叫嚷道。
“这四个字念什么?忠义无双啊!”
也是敲着榆木桌子,三叔公满是凄惨的叫嚷着:“先祖随蓝玉击北元而落户与此,从来都是以忠义治家,要是如今听凭你们反了,火炉村的清誉毁于一旦,将来死了也是带个贼名,还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啊?”
华夏乃是先祖崇拜,讲究侍死如生,三叔公这一番话还真说的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不住的点头,六七十号人一下子就动摇了一小半,剩下的也是没有话语权的年轻人,眼看着大家苦闷的摇着头,刘壮汉又是急了,急得大声叫嚷起来。
“那也不能看着大家全都饿死啊?”
正说着,外面却是个放哨的七八岁娃子急三火四的狂奔了进来,恐惧的大声叫嚷着。
“大事不好了,那帮官差又来了!”
从三叔公到刘壮汉,几乎每个人都是无比恐惧的弹跳了起来。
村口。
黑纱帽,粗布黑公服,不是捕快还是什么人,自不过这一次来的却是少了点,就张献忠一个,白文选还是一套锦衣卫飞鱼服,宋青书也没穿客串的捕快服,而是装模作样弄了一套读书人的青衫长袍,除了三个人外后面还跟了三辆车子,几个车夫。
真是做贼心虚,刚说这造反的大事儿,旋即官差就上门了,一大群火炉村的村民匠户还真是无比心虚的迎了出来,三叔公颤颤巍巍的拄这个拐杖走在最前头,刘大汉则是一肚子火气跟在后头,刚到了村口,三叔公已经长长的作了个揖拜了下去,颤巍巍的说道。
“官爷,我们村的欠税都交完了,这还没到秋收,实在是没什么东西再拿出来了!”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挨饿了,你们还来干什么?信不信老子一拳头把你们卵子全都给捏爆了!”杀气腾腾,刘大汉亦是在后头凶悍的叫嚷起来,一句话叫完,忽然他眼前一亮,一股浓郁的杀机浮现了出来。
如果现在杀了几个官差,就算三叔公再不愿意,全村人也得跟着反了吧?想着,他的目光又是落在上次阴了他那两个瘦猴官差身上。
浑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投名状了,一面劝说着张献忠,一面宋青书还大咧咧一个人先行走上了前,看着他越走越近,一把打铁用的铁锤被刘大汉不知不觉的抄在了手中。
眼看着一村人哆哆嗦嗦的模样,还以为上次的三光政策把这些村民吓得心有余悸,离着老远,宋青书就赶忙叫嚷了起来:“老乡,别害怕,皇军不抢粮!不对,这次我们不是来征收粮食的……”
话听的这个别扭,张献忠干脆不耐烦的在后面撵上来,也是扯着嗓门大声的叫嚷着:“跟他们费什么话?给你们三车粮食,你们要不要吧?”
三叔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来都是官府抢粮,啥时候见官府送过粮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官爷,您这,这,我们村儿无功无德的,怎么好意思收?铁锤,你在后头举个大锤干什么?还不放下!成何体统?”
宋青书这才惊愕的回过头,可不,铁塔般那壮汉一把二三十斤重的大铁锤子离自己后脑勺就不到一米远了,在他愕然的注视下,刘壮汉悲剧的嘿嘿收回了铁锤,磕磕巴巴的解释道。
“这,这我们村儿特有的欢迎仪式,别,别见怪,呵呵,哈哈哈哈……”
不会是神经病吧?听着这壮汉转移尴尬的傻笑,心头发毛,宋青书下意识赶忙向后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