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秦藩大案
疤脸这货还真是心理扭曲,小半个时辰,青腚狐狸的胸口都染上一大摊焦黄焦黄的污渍,散发出一种难闻的气味,脸上胡须上更是些黄色黏糊糊的东西,用疤脸话说,这套刑罚是熊大帅亲创,在既不伤人的情况下拷问那些女真鞑子都是一问一个准。
可偏偏青腚狐狸这老乞丐比关外的女真人都要又臭又硬,恶心的直翻白眼吐白沫子了,愣是不肯松口。
夏雪宜也是没了办法,回过身垂头丧气的对宋青书耸了耸肩,这一次还真是他有看走眼了。
张献忠更是累的手都抽筋了,拿这个老痞子实在没有办法,他干脆恶狠狠的对宋青书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示意干脆杀人灭口得了!
这老叫花子的确是不能留了。现在宋青书也体验到了这个时代的残酷,此人可是朱存彪手下重要人物,如果要让他回去,自己等人遭遇到的报复定然无比惨烈,宋青书现在可是一妻一妾了,他可不能冒这个险。
不过宋青书还是有点不甘心,一方面如果这青腚狐狸死了,朱存彪那面必定成惊弓之鸟,在想对付他就有点难了!另一个方面,疤脸说此人是个软骨头,宋青书却是有些信了,别看张献忠和疤脸两个变态轮流上阵都没收拾得了这个青腚狐狸,可是刚开始逼问时候,张献忠两个耳光就让此人威风扫地,陪着笑脸认怂,那么就不是因为此人是个硬汉,而是与遭受的折磨相比,背叛朱存彪的后果更令他恐惧。
如果自己等人能比朱存彪给这个老叫花子造成的恐惧还要深厚,那么逼得他按照自己的意愿形式也不是不可能。
想着,宋青书忽然把两个人都叫到身边来,小声嘀咕了两句,听着宋青书的主意,两人顿时面露古怪的神色,以一种另类的眼神看了宋青书半天,这才分头去行动。
张献忠和疤脸估计也是庄稼汉出身,两把大铁锹在破屋子里的软泥地中,不到十分钟就挖掘出了个一人身的大坑,在青腚狐狸恐惧的注视下,两人拎起绑着他的破凳子,伸手就扔坑里,然后开始往坑里填土。
刚刚叫嚣有种杀了我那股劲儿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哭着喊着求饶个不停,还软硬皆施的威胁着。
“你们!你们要是杀了我,我们大当家的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他,他一定会给老汉我报仇,把,把你们几个都给阉了送,送秦王府去!还有,还有你们家几个女眷,全,全卖给蒙古人鞑子当性奴隶去!”
“要不!要不今天这事儿就算了?只要你们放过我!老汉我,我就当啥事儿都没发生过!我,我还给你们银子!我,我又有二百两银子,都给你们!”
这货够富有的,当乞丐头居然能存下二百两银子,那可相当于十多万啊!而且明朝购买力远远低于后世,当几十万花都够了!听着这个数,听的宋青书都想去当叫花子得了。
直到土埋到了青腚狐狸脖子,宋青书这才把一脑门古怪念头丢出去,如今是人家要逼得自己在西安城混不下去!什么计划都得先把眼前危机解决了再说!
又是一副古惑仔里的山鸡哥经典笑容,宋青书皮笑肉不笑的捧出一小罐装修剩下的水银打开放在青腚狐狸面前,然后拿着一把小刀在他眼前就那么晃啊晃啊的,邪笑着说道:“狐狸老哥可听过官府是如何剥皮的?”
水银在青腚狐狸鼻子口晃了晃,熏得这家伙直往后头缩,宋青书这才阴仄仄的笑道:“就用这小刀,在人头皮上切个十字口!然后水银往里一灌,水银可沉多了,顺着这皮肉往里滋遛滋遛的钻,那皮就自然剥下来了,据说人在里头那滋味,剧痛,而且奇痒!那滋味,总之**至极!”
一个响指,宋青书越说越兴奋,一张白脸涨得通红,都有点手舞足蹈了。
“最妙的是剥到最后,一个人能光溜溜的从土里蹦出来,然后又唱,又跳的,狐狸老哥,你说到了那个地步,朱存彪朱大当家的还能认出您不?”
不说青腚狐狸都吓尿了,疤脸和黄面虎张献忠听的心里都直得慌,心里直嘀咕以前怎么没看出这傻子这么变态啊?以后得离他远点!
“当然,如狐狸大哥这点东西也是小意思吧!那小弟就却之不恭了!”猥琐的笑着,宋青书作势就要把刀往青腚狐狸的头皮上切下去。
真是如同狐狸一般嗷的一嗓子,吓得宋青书差不点没把水银罐子给撞翻了,没等宋青书发火,这货已经恐惧的晃着脑袋,嗷嗷叫着告饶起来,满脸都是鼻涕眼泪,哭哭啼啼的告饶着:“别杀我!我什么都告诉你们!那朱存彪是成天自比太祖,还,还把住的那破庙当成了皇宫,还,还私封百官,还封我为丞相,不过我没接受!他,他还蓄意要谋害秦世子!”
前面那些,疤脸曾经在乞丐窝混过,宋青书几个知道的其实差不多,这事儿可轻可重,轻了,不过一群愚夫在过家家,可若是重了的话,那就是宗室蓄意谋反了!
宋青书打的如意算盘就是给朱存彪扣个谋反的大帽子,不是没人能治他吗?就找个能治他的!如此逼迫青腚狐狸,也是从朱存彪内部下手,弄个弃暗投明的污点证人,再由张献忠这个官府中人出面告发,到时候就算朱存彪如何解释,北京宗人府的罪人司牢房,他也得把牢底做穿了!
可这一句谋害秦世子,却是大出宋青书几人意料,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张献忠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天高皇帝远,西安城里谁最大?秦王最大!虽然从靖难之役开始,大明藩王的军权,政权几乎都被剥夺个干净,宁王造反后宗室子弟更是连出封城都不允许,可为了补偿宗室,藩王的财权反倒加大了,如福王,封藩时候一张口要四万顷土地,最后还是群臣和万历皇帝据理力争,才减到两万顷,而且河南的土地不够封了,还要去他省划拨。
秦王是朱元璋时期就封下来的王,经过二十几代经营,西安附近的土地几乎都已经属秦藩,整个西安城过半都几乎围绕着秦王府经营的,就算没有军权政权,秦王在西安城内跺跺脚,陕西巡抚也得心头跟着颤一颤!
宋青书虽然不知道现在秦王世子是谁,可是坊间传言中,早听说老秦王与秦王世子二人身体皆是不好,每况愈下,可怎么也想不到朱存彪这个混成叫花子一般的宗室,居然也能和这种大案牵扯上关系。
这事情要属实,就不知道在西安城掀起多大的风波了,如果贸然淌进去,说不定宋青书几个也得沉在里头爬不出来。
脸色难看,宋青书拎起青腚狐狸的衣领,厉声问着:“这事儿真的假的?你要敢糊弄老子,老子现在就给你来个十字花!”
青腚狐狸之所以不敢背叛朱存彪,就是因为那老叫花子够狠!如今宋青书的手段比他还残忍,青腚狐狸哪儿还敢在隐瞒,露在外头的一颗脑袋恨不得直接弯下去给宋青书磕几个,满是哭腔,这货悲催的诅咒发誓着:“他朱存彪与秦王府安公公的联络就是老汉我去跑的!他还有一盒子书信就藏在城隍庙后头,还有朱存彪之所以一直住那城隍庙,就是因为要实行什么压胜之法,压住秦世子的龙气!千真万确啊!”
最后重重看了一嘴黄脸却刷白的青腚狐狸,宋青书扯着张献忠和疤脸就到了一个角落,对着二人小声而凝重的嘀咕着。
“这事儿太大了!涉及宗室之间的争斗,现在朝廷中九千岁魏忠贤刚倒台,整个朝廷上下都是生怕出事儿的时候!地方官生怕清算阉党清算到他们头上,恨不得啥事都捂着,我们要是捅出去,很有可能被灭口啊!”
疤脸也是知道其中厉害,他也是迟疑的点着头,想要放弃,谁知道张献忠却是兴奋的一排大腿嚷嚷道:“这事儿闹大了正好,老子认识个破落锦衣卫,平时没事儿还得整点事儿呢!如今有这等大事,要是让他知道,还不得乐的蹦高!咱们不方便出面,交给他就成了!这小子光棍汉一条,最怕的是没办法往上爬,最不怕的就是闹事儿了!”
真是秦桧儿还有三个朋友,虾米找虾米,臭鱼混臭鱼!看着张献忠那张黄老虎脸都兴奋的飞起来,宋青书禁不住感叹起来,旋即面色凝重的说道:“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找他?”
“可此人怎么办?杀了?”倒是疤脸心细,疑虑的向后头指着,听的宋青书赶忙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卷黄纸还有从采薇那儿借的笔墨,猥琐的笑道:“此人还有用,让他签字画押,不怕他不为我们所用!”
片刻之后,一张龙飞凤舞,密密麻麻的大纸摆在了青腚狐狸的面前,看着宋青书三人不怀好意的站在自己脑袋旁边,那青腚狐狸干脆又一次哭出了声来。
彻底上贼船了!
第四十七章.乞丐帝国
太阳渐渐落山,密布了半个西安城乞讨的乞丐们亦是拖着疲惫的身躯三三两两返回了南城的洼地城隍庙,乞丐密密麻麻加一起竟然不下三百多,这还不是全部。
大明朝极度不均的生产资料造成了惊人的赤贫,而且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实行之后,西北这个银荒区更是受灾严重,从明太祖建立起的保甲法基层统治已经崩溃的差不多,无数破财农民涌入城中依靠乞讨为生,更多的则是涌入山林为盗,这些人成了大明朝动荡的源泉。
这些人同样也成了野心家的舞台。
朱存彪就是一个,别看都混成乞丐了,奉国将军心可是野得很。
“都交公都交公!”两个年轻力壮一身破烂的乞丐蛮横的端着个盆,在乞丐堆里来回挤着,一群乞丐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摸索着,哗啦哗啦的声音中,好不容易讨到的铜钱装满了半个盆。
一个四十来岁头发老长好像狮子头,散发着一股馊味的乞丐刚肉疼无比的把五个铜钱放到了盆里,谁知道那个端盆的蛮横乞丐忽然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狮子头乞丐立刻浑身一哆嗦,旋即却是一脸疑惑模样憨厚的抬起头,巴巴赖赖的脸上带着套好的笑容对抓着他手腕的蛮横乞丐点着头。
“那个,大汉将军,小的,小的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说话,那蛮横乞丐直接扯住他衣领着,把他头给按了下来,在狮子头乞丐剧烈的哆嗦中从他乱糟糟的头发里揪出了一小块满是臭味,脏兮兮铅灰色的碎银子。
“这是什么?”
眼看着蛮横乞丐那双满是狠毒之色的眼睛,狮子头乞丐已经通体颤抖如筛糠了,双腿发软的跪在地上,嘴皮子直哆嗦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流利话来。
“这……这……,小的一时猪油蒙了心,这……,请,请将军爷宽恕则个啊……”在其他乞丐麻木的眼神中,狮子头乞丐断断续续好半天才说完一句求饶话,可早已经等的不耐烦的蛮横乞丐没容他多说,已经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嘴角喷着血,狮子头乞丐被狠狠拍在了地上。
一根手指指着狮子头乞丐,大汉将军凶狠的对周围乞丐叫嚷道:“不会有下次了!谁再敢私藏献给老祖宗的贡品!老祖宗的规矩你们可是知道!”
震慑的一群乞丐瑟瑟发抖,被称为大汉将军的那个凶悍乞丐这才指着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恨不得找个地缝转进去的狮子头吼道:“二狗子!牛蛋!把这狗东西拖下去,既然不能在外面给老祖宗好好办事,那就待在老祖宗身边伺候去吧!”
一听这话,狮子头立刻脸色变得惨白,居然是虾一样弹跳而起,转身就想往外逃去,可早有朱存彪的爪牙在乞丐堆里等着他了,手臂粗的棒子猛地打在他膝盖上,狮子头惨叫一声就趴在了地上,旋即被大汉将军点到名的两个乞丐拖起狮子头胳膊肘,一股脑的就像后拖去,一面被拖着走,一面狮子头还凄厉的惨叫着。
“小的猪油蒙了心,饶了小的一回吧!”
可两个朱存彪爪牙哪儿管他如何吼叫,在乞丐们战战兢兢的注视下,拖着狮子头就到了墙边,一个猛地拔下破破烂烂的破裤子,另一个则是从衣袖中摸出一把一半的剪刀,手指摩挲了下被磨得很锋利的剪刀刀刃,脸上露出一股很变态的笑容。
朱存彪可是把这破庙当做他的皇宫,自比太祖皇帝,侍候皇帝身边的什么人,太监!
只听嗷一声惨叫,狮子头再没了声息,看着牛蛋陶醉的擦拭那通红的剪刀把,所有乞丐再一次浑身哆嗦了下。
再也不敢私藏,所有乞丐颤抖的将好不容易乞讨到的钱全都上缴。
收了快小半个时辰,收满了一盆银子铜子的两个蛮横乞丐这才心满意足的捧了进去,看着他俩的背影,群丐却是眼巴巴的巴望起破庙来,片刻之后,又是几个乞丐拎着沉重的桶走了出来,哗的一下倒在地上,一大群乞丐顿时如同养殖场的鸭子一样围了上去。
要是一点好处没有,就算朱存彪是皇帝老儿,乞丐们也早就造反了,跟着朱存彪的唯一好处,就是晚上能吃顿饱的,朱存彪把秦王府还有几个官府的残羹冷炙居然都给包了,一方面不加入朱存彪就会被乞丐中的恶徒成天打的头破血流,根本没法乞讨,一方面好歹能有口吃的,半个西安城的丐帮就这样被朱存彪制的服服帖帖,哪怕朱存彪再残暴,为了活下去,乞丐们也忍了。
不过朱存彪也不是开善堂的,一个颇为瘦弱的小乞丐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进去,刚抓一个馒头,冷不防刚刚用宫刑的那个乞丐牛蛋劈手夺过了她的馒头,旋即拎小鸡一样把她拎出了人堆儿,丢了出去。
“为什么!”满是委屈,小乞丐气愤的大叫着:“不说跟着老祖宗都能吃饱饭吗?为什么不让我吃!”
“哼,老祖宗也不养废物,三天了,一个铜板也没要回来!活该你饿死!”满是冷酷无情,牛蛋甚至嫌弃晦气一样拍打了下衣服,头也不回的又是回了城隍庙。
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流,那小乞丐眼巴巴的看着其他人抢食,三百多乞丐非但没有一个同情的,反倒是在一旁哄笑着起哄着。
“小乞儿,你脱一件,爷爷给你个馒头如何,哈哈!”
“实在要不到钱,去卖啊!去偷啊!你不是女的吗!”
乞丐最遭受人白眼,遭受人厌恶排斥,也让这些乞丐内心变得变态残忍,哪怕宋青书所在的那个时代,也经常发生些拾荒者制造的事端,如夜跑老师案,就连宋青书所在的大学也曾有女生夜路被拾荒者杀害的事儿,还有不少拐骗儿童致残乞讨的,更不要说这个荒凉的末世了。
受了一大堆嘲笑与白眼,哭着的小乞儿终于忍受不住,捂着脸飞一般的跑了出去。
刚跑下城隍庙所在的小山坡,小乞儿却差不点撞翻一个乞丐老头,眼泪模糊,她看也没看就继续往下跑,倒是山上慌忙有几个“乞丐帝国”的重要人物迎了下来,七嘴八舌的嘘寒问暖着。
“左丞相你没事吧?”
“左丞相,您这,谁打的你,俺替你报仇去!”
被一群人围着,鼻青脸肿的青腚狐狸却是忍不住激灵灵的哆嗦了下,赶忙虚弱的摆了摆手:“我没事!我还要赶紧见当家的!你们快让开!”
听着青腚狐狸的话,那些乞丐头子赶忙闪开,却依旧嘘寒问暖的在一旁跟着。
还是那个破城隍庙,朱存彪倒是佛爷一样盘腿儿坐在神像下面,其他几个他封的大臣将军也是围坐着,眼看青腚狐狸进来,朱奉国眼皮微微抬了一下,旋即慢条斯理的问道:“怎么回来晚了?规矩你是知道的!”
脸色立马变得苍白,青腚狐狸连话都没敢分辨一句,赶忙用跪下磕了个头,然后一狠心,从衣袖里掏出把锥子,狠狠地扎在自己大腿上。
疼的真如同狐狸一般嗷的一声惨叫,青腚狐狸低下的双眼一刹那变得尤为的狠毒,可旋即抬起头去,他又恢复了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捂着流血的大腿虚弱的向朱存彪磕着头:“当家的,您看,满意不?”
“行了,起来吧?你这一身伤怎么弄得?”朱存彪这才阴阳怪气的说道。松了一口气,青腚狐狸却是立刻换了一副尴尬脸:“回当家的,小的下午一时没忍住,去了趟骰子街,和那儿的蛇头麻三儿起了点冲突,这不就……”
脑门上满是冷汗,青腚狐狸指了指自己嘴角的淤伤,讪讪的笑着,听的朱存彪立马不满的冷哼道:“麻二麻三兄弟最近是越来越嚣张了,以为当个捕头了不起啊!只要老子大事一成,捏死他跟捏死个蚂蚁一般容易,早晚老子收拾了他们!”
感激涕零的又是磕了个头,青腚狐狸却没有坐回去,而是从怀里摸出个布包袱打开,露出了里面一个精致的食盒子,恭恭敬敬的把食盒子递到了朱存彪的面前。
“当家的,回来时候那伙卖艺的求小的给您带来的点心还有孝敬的银子,想求您高抬贵手!”
盒子一打开,里面奶油的香气就连朱存彪这老货都忍不住动容,脏兮兮的手抓起一个班戟添进嘴里,嚼了几下立刻点了点头:“难怪戏班子里那傻子要开店,这份手艺的确过人。”
“大当家的,那那户姓邢的戏班子,是不是放过他们?”青腚狐狸探寻的问起来,一手把宋青书的碎银子塞到怀里,一手继续抓着苏打发起来松饼皮包裹着奶油的点心塞的满口,含糊不清的冷哼道。
“放过他们?没门!最近听说那老货还到处卖一种叫烤地瓜的东西,告诉低下的叫花子,看到了就给我砸!敢在老子的朝堂上扫老子威风?老子要让他们在西安城混不下去!再在半道上截住他们!不把那女的卖到蒙古那边当女奴不解我心头之恨!”
嘴角一团奶油太过用力甚至都被挤了出来,朱存彪那双三角眼睛中满是凶残的狠意,看的青腚狐狸再次哆嗦了下,不做痕迹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吃了差不多快光了,朱存彪这才想起自己还有手下,在那些闻着香气直流口水的乞丐头眼巴巴的注视下,假惺惺的把最后两块班戟丢了出去,同时还豪气的说道。
“瞧你们那点出息!等老子如当年太祖爷一样坐上龙庭,天天赏你们白面馍馍羊肉面就这东西!就让那个做点心的傻子当首领太监,天天给你们做!”
可没等朱存彪的话音落下,外面一声冷笑却是远远的传了进来。
“如太祖爷?做龙庭?朱癞蛤蟆,你倒是好大口气!”
第四十八章.开门,查水表!
上一次也是朱存彪正在领着他的乞丐大臣们畅想未来,结果突然被宋青书还有邢红娘一对儿冒失鬼给打断了,邢红娘一拳头干断了柱子,还把乞丐们震慑个好歹,让朱存彪感觉到颜面尽失。
这次居然又是宋青书这傻子!盯着他,朱存彪那双三角眼睛几乎都要冒出火老,盯得躲在人后头的宋青书直发毛,心里暗骂,又不是老子骂你癞蛤蟆,苦大仇深盯着我干毛啊?
怒视了宋青书好几眼,朱存彪这才大摇大摆站起来,很有黑社会老大气质顶到领头的张献忠面前,满脸都是傲慢,藐视的瞄着张献忠一张黄脸哼道:“老子还当是谁呢?原来
是张大捕头,好大的官儿啊!吓死老子了,哈哈哈哈!”
跟着朱存彪一起,其他的乞丐头子也是轰然大笑,就跟当初嘲笑邢红娘那般一模一样,不屑的笑了好一阵,朱存彪这才阴沉的低下头,敲着张献忠的胸脯说道:“别太把自己当个人物,老子早就告诉过你,你不过是我们朱家一条狗而已!真惹恼了老子,说宰了你,就宰了你!”
历史上的八大王张献忠可是狠毒无比,几乎见明朝宗室就杀,死在他手里的亲王郡王都到了两位数,还把皇帝祖坟给刨了,以前宋青书还纳闷这老张哪儿来那么大恨意,现在他却有些明白了几分。
不过今天八大王张爷心情可是格外的好,哪怕都被朱存彪巴掌啪啪的打在了脸上,张献忠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可就在一群乞丐笑的开怀时候,冷不防张献忠一刀把狠狠顶在了朱存彪肚子上,疼的一刹那弯了腰,下一秒,张献忠的巴掌又是狠狠抽在了朱存彪脸上,但听啪的一声脆响,这个两百多斤的老叫花子陀螺一样连着转了两个跟头方才一屁股坐到了神像前,眩晕了好半天,方才不可置信的看着张献忠惊叫道。
“你个狗奴才!竟敢打老子!”
没等张献忠再动手,他身后一个长得颇为敦实,满脸憨厚样,却怎么都带着种蛮劲儿的感觉,用陕西话说,叫楞娃模样的家伙却是气势汹汹崩了出来,一把破刀指着朱存彪鼻孔骂道:“自比太祖爷,还想做龙庭,称帝?用太监?湿你北的乞丐娃子!你已经犯了诛十族的大罪,还敢在这儿瞎咋胡!”
“赶紧束手就擒,让官爷图个清闲,不然的话东厂十大酷刑拿出来,包教你个瓜皮怂的叫呱呱!”
一口陕西话说的朱存彪直翻白眼,看了好一会才看清楚,这货身上的飞鱼袍太脏太旧了,要不是最后一点儿新鲜黑红色,朱存彪都快把这货当成叫花子同类了,这货居然是个锦衣卫!
听着这货跟唱京剧似得,宋青书也是直犯迷糊,这人在历史上也算是出名人物了,张献忠手下数一数二的大将了,名唤白文选。
此人历史上在张献忠死后与李定国一同扶植永历帝,曾经率兵入缅甸,在缅甸雍会一代破缅军主力,杀缅兵上万有余,极大震慑了缅人,极大提高了永历朝在缅甸的待遇,可惜最后晚节不保,兵败新茶山之后率众降清,到底当了满人的包衣奴才。
刚听这个名字时候宋青书曾经满是惊奇,可一见面就晕了,这货在小土窑里跟人玩骰子输了钱,正被几个泼皮按地上抽呢,此时这货嚷嚷的嚣张,可脸还印着鞋底子印儿,能不能镇住朱存彪,宋青书心里还真没底儿。
还好,锦衣卫虽然到了明末权利已经缩水到了极限,尤其是随着魏忠贤倒台,各地锦衣卫更是恨不得缩起头当乌龟,可毕竟这些朝廷鹰犬已经震慑了大明快三百年,更何况朱存彪还是有些心虚,坐在地上,他竟然也一时间忘记了耍横,有些示弱的喊叫道:“你有什么证据?别含血喷人,我可是大明宗室,诬陷我是要掉脑袋的!”
谁知道这话喊完,身后却是突兀的响起了一声颤抖叫嚷:“证据在此!”
朱存彪不可置信的回转过头,看着青腚狐狸颤巍巍打开了刚刚给他的石盒,里面一方金灿灿的大印立马让在场所有人看的目瞪口呆。
“好哇!都私造金印了,还不是要反了!左右,还不快点拿下!”嘴上叫嚷着左右,实际上却只有白文选一人顶着一脸鞋印儿拎着枷锁冲上去,这事儿太过重大,锦衣卫西安千户敢不敢牵扯其中还说不定,来的就张献忠,宋青书还有疤脸四个,谁给他当手下去?
这功夫,朱存彪却也是发出了野狼一般的嚎叫:“朱谊功,你竟敢背叛老子?”
朱存彪这老叫花子手段有多狠青腚狐狸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要不是被宋青书的满清十大酷刑给吓住了,糊里糊涂签了谋反的招供书,说什么他也不敢背叛朱存彪,眼看这老花子疯了一般向自己扑过来,这老货当即吓得亡魂附体,居然连躲都不敢躲,哀鸣着对宋青书几个大叫道:“张捕头,宋掌柜,救命啊!”
谁知道朱存彪这一扑仅仅是个幌子,拎着青腚狐狸衣袖,身宽体胖的老叫花子狠狠青腚狐狸率向冲过来的锦衣卫白文选,自己却是快退几部到了城隍庙后门,对着还在发傻的他亲封“六部尚书”“文武将军”的乞丐头子叫嚷道:“还不快上干嘛!杀了他们,老子跑不了,你们一个个也都得被诛十族!刨祖坟!杀!”
“别让这个混蛋跑了!”在后头看的眼急,宋青书赶忙就想冲过来,冷不防一个反应过来的乞丐头子一声怪叫吓了他一跳,旋即就被那乞丐头子搂住了腰,另一个乞丐没头没脸的对他打过来!
城隍庙内可还有七八个乞丐呢,宋青书等就四个,一时间猝不及防,居然让人圈儿在了中间,一阵拳打脚踢。
还好,除了宋青书这货,剩下三个可都是狠人,张献忠最狠,被打的急了嗷的一嗓子腰刀出窍,多面俩乞丐几乎没反应过来,一个被他抹了脖子,捂着喉咙不可置信的躺了下去,另一个砍掉了半个胳膊,当即惨叫着逃了出去。
疤脸亦是一声虎吼,这货说他在辽东战场上和女真人打生打死多少次,刚开始宋青书还不信,这货满口浙江喂,还辽东呢!这会儿却是信了个十足,但见他庐山升龙霸一般的上勾拳狠狠打在面前那个刚搬起石头的乞丐露出来空的面门上,但听咔嚓一声,那大鼻子乞丐整个鼻子都向上塌没了,而且直上的鼻骨插进了上脑额,那乞丐双眼几句变成斗鸡眼,倒在地上全身都剧烈抽搐起来,一时间赫然生不如死。
乞丐到底是乞丐,眼看着见了血,一大群乞丐头儿也是尖叫着四散逃去,可算宋青书等人身边位置一空。
“快抓住那个蠢贼头子,他要跑了,咱们几个都不得安生!”几乎连刀上的血都没来得及甩一下,拎着刀,张献忠一面喊一面就撵了出去,金牌小弟白文选亦是紧跟其后,倒是宋青书一时间有点傻眼,长这么大,他可是头一回看到在自己眼前杀人的,看着地上的尸体,断手,还有尚且抽搐不停的那个乞丐头子,鲜红的血那般扎眼死死映在脑海里,一时间宋青书脑门上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他们不死,咱们就得死!采薇就得死!还有你的红儿就得死!”
冷不丁一声让宋青书又是激灵灵一哆嗦,回头望去,却是疤脸目光幽幽,死死盯着自己,看宋青书抬头,又是急促的问道:“你想采薇死还是他们死?”
一下子赶紧舒服了点,感激的重重对疤脸点了点头,宋青书亦是神情冷峻,跟着往后头追杀去,似乎看着他尚且有些哆嗦的腿儿不满意的摇了摇头,夏雪宜却是似乎下了些决定。
城隍庙不仅仅一间正堂,后头还有火工道人居住的小院儿,只不过这儿的火工道人早已经不知去向,倒是便宜了朱存彪把这里当成皇宫。
闪身到小院子,朱存彪已经用门栓把这道院门给锁了起来,急于表现的宋青书上去就大力敲了起来,一面敲一面还大声叫嚷着。
“开门,查水表!”
“查你姑奶奶的水表,拿着,让开!”
宋青书这也急糊涂了,这个年代哪有什么水表?听的后头无语的疤脸干脆把牛儿尖刀塞到他手里,将他拨弄到一边,自己一大脚就踹了上去。
真不知道这货是兵是匪,这一脚正好踹在了固定门栓的隼接处,只听咔嚓一声,两扇木门轰的一下倒飞而开,可还没等宋青书欢呼,疤脸下一脚一下踹他屁股上,当即就把他踹进了院子。
一个踉跄没等宋青书站稳呢,熊一样的呼哧气喘忽然在脑后响起,回过头去,宋青书三尸神却吓得差不点没蹦出来,刚刚那个在乞丐中收钱的蛮横乞丐大汉将军一把砍柴斧呼啸中直奔自己砍了过来。
如此紧迫中,根本没有时间闪躲,一刹那,宋青书脑海中一片空白。
咔嚓……
第四十九章.人都是逼出来的
眼看着宋青书脑袋就要开花了,如此近距离的斧头,恐怕他说什么都躲不开,张献忠甚至都惊愕的长大了嘴,露出一口大黄牙,可就在这时候,后面疤脸的怒吼又响了起来。
“阳步蹲拳!”
这是邢老倌天天早上督促宋青书几个练功的基本招式,此时已经大脑一片空白了,宋青书下意识的就按照往日的习惯动作扎开马步,拳直冲肺腑。
马步一蹲,脑袋一矮,正好错过了直奔脑袋的斧头,而宋青书手里还握着疤脸的牛耳尖刀呢,药水不是白泡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但听咔嚓一声,那蛮横乞丐的胸骨竟然都被宋青书打的塌陷一截,刀直扎进肺里,那乞丐将军口中吐着血沫子,不可置信的踉跄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没了声息。
我杀人了?
宋青书整个人更是傻在了那儿,同样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通红的手还有滴血的刀,可这功夫,后头张献忠又是杀猪一般的叫嚷起来:“傻子,小心!”
说着,张献忠已经如同一头黄老虎那样轮刀杀过来了,听着身后金属交接声宋青书这才猛地惊醒过来,回过头去,院子里已经打成了一团了。
朱存彪几乎把最后一点家底儿全都堆在后院了,八个人高马大的乞丐,全都是成天跟着他吃香喝辣,为非作歹的混账之徒,和外面那些归顺的花子头可不同,他们跟朱存彪可是一条心,就算宋青书捅死一个,剩下七个依旧拿着劈柴的斧头,木头棒子,铁锹锄头没命的砸过来。
跟电视里精彩的武打片儿上窜下跳跟猴儿似得可不同,张献忠和白文选两个只能狼狈的举刀抵挡着,时不时还让棒子削一下,都快缩成球了,和潇洒可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眼看着张献忠和那锦衣卫被打的喘不过气来,朱存彪在后头兴奋的大呼小叫,不住地在后头骂骂咧咧让着。
“打!都给老子往死里打!打死一个赏银十两!额把你娘叫桂花的!敢来老子头上撒怂子!”
今天算是彻底结下死仇了,这要和张献忠一块儿都拿不下这个花子头头,背不住自己今天真得死在这儿了!还得连累邢红娘她们,连杀人的罪恶感都顾不上了,宋青书脖子都抻的老高。不过躲在背后看着锄头来棍子往的,宋青书是干着急使不上劲,总不能舍得一身肉往上撞吧?
怎么都没料到朱存彪这老花子还有这一手,就在宋青书挤出一头白冒汗时候,冷不防自己屁股上又是传来了熟悉的力道……
“我日啊!”惨叫着,宋青书拿着刀一个踉跄又扎人缝中去了,眼看他毫不避讳劈头盖脸的锄头斧子,噗嗤一声又是攮那个牛蛋的心窝窝上,推着那人就倒在了地上,张献忠忍不住惊讶的后槽牙都漏出来了,不可思议的惊叫道。
“驴球球锤子的!这尕娃子还真他娘的狠!”
到底是疤脸上过阵,踹飞了宋青书,旋即他自己搬了块大石头,举着也是虎吼着狠狠撞进人群中,磨盘大的石头,虎的剩下几个乞丐打手惊骇的大喊一声,到底散开了。
这人组成阵势难对付,可分开散兵游勇,那可就面了,毕竟也只是几个乞丐打手,不是张献忠这种自幼练武的捕快还有白文选这样以杀人为职业的锦衣卫对手,趁着人一分散,白文选这货居然一条毒蛇般窜到张献忠前面去了,那把锈了一小半的绣春刀也跟毒蛇芯子那般,咔咔两刀活生生把刚刚另一个金牌打手二狗子两条胳膊都给卸了,一脚把成了人棍般的二狗子踹出去老远,这货还不解气的大骂着。
“格老子的,敢袭击天子亲军!”
抓住机会,张献忠也是照抓住一个着脑袋要害就砍下去,咔嚓一声,生生把一颗脏兮兮的脑袋给剁了下来,那血喷在脸上,黄面虎当即变成了红面虎,咧着嘴一双溜圆的大眼睛如同要择人而噬的真老虎一般凶残,拎着一颗人头,残忍的奔着散乱开剩下几个乞丐走去。
别看宋青书杀了两个,顶多肚子上一个大窟窿,哪有这般视觉效果恐怖?终于剩下几个金牌狗腿子彻底胆寒了,哭叫着转头就四散逃去,气的朱存彪一个劲儿大叫着:“回来!都给老子回来!”
可都杀到这个地步了,要再敢接着杀下去,这帮就该不是乞丐,赶上边军了,根本每一个听他的,出了那没胳膊的二狗子还躺地下惨叫外,剩下的全都耗子一样向后窜去,趴着房盖逃了出去,没一个敢再停留片刻的。
干叫嚷了半天,朱存彪冷不丁回过神,却是眼睁睁看着眼睁睁看着浑身是血的疤脸,白文选,张献忠三个凶人狞笑着围了过来,手里的家伙事儿还一滴一滴往下淌着血,一刹那朱存彪那点蛮横也是凉到菊花台里去了,杀猪般嚎叫一声,这货转头就缩进了院里火工道人最后一个屋内,砰的一下划上了门。
反正这货已经插翅难飞了,以他二百斤的重量要爬出院子有些困难,张献忠倒是没有着急追,反倒是爽朗的大笑着,回身一巴掌把还趴在那个倒霉鬼身上的宋青书给拽了起来,一巴掌拍在了他肩膀上大笑着说道:“真看不出来,你这傻子莽莽撞撞的,可真是有种啊!”
什么有种,全都是被逼出来的!悲剧的瞪了一眼在旁边暗笑的疤脸,满脸是血的宋青书刚想摆摆手谦虚两句,可冷不防眼睛烧过那个被自己捅死,下水趟了一地的倒霉鬼,再也忍不住恶心,宋青书哇的一声弯腰就开始吐了起来,弯着腰大吐特吐,恨不得把肠子都吐出来。
张献忠被这一幕弄得足足愣了半分钟,旋即满是血的巴掌又是落在了他肩膀上哈哈大笑起来,那张老虎脸都笑抽了。
可就这时候,后面缩了半天的青腚狐狸终于壮起胆子溜到了后院,眼看着禁闭的朱存彪大门,这老家伙一嗓子狐狸叫就嚷了起来:“安公公那些通信的信笺全在屋子里!不能让朱癞蛤蟆给毁了啊!”
心头猛地一抽,宋青书可知道这些纸片子的重要性,也顾不上吐了,宋青书一马当先,学着刚刚疤脸的模样也是高抬腿狠狠揣在门上,但听咣一声,一扇木头门应声而到,对结实程度意料不足的宋青书又是一个悲催的大马趴趴地下了。
里头,朱存彪果然惊慌的想要烧什么,幸亏这时代没有打火机,本来就惊慌,再被宋青书这一吓,干脆手一哆嗦,两块沾满汗的打火石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这时候青腚狐狸也顾不得朱存彪往日的积威了,也是赶忙上前一脚踹开了他肥嘟嘟的身躯,抢过他怀里卫生纸一般的一大团信笺转身就跑了回来。
这么多人中,白文选是个文盲,疤脸认识个丁字,宋青书倒是文化最渊博,不过这会儿他趴地下撞死狗呢,倒是谁都没想到的张献忠抹了两把手上的血,打开了一封信看了两眼,旋即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这个混蛋果然跟安公公一起,要谋害当今秦世子!”
真到了这地步,朱存彪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坐在地上狰狞的大叫着:“你们以为你们赢了?凭你们还想跟安公公斗?跟朱三世子斗?你以为凭个破落的陕西锦衣卫千户就敢掺和进秦王的家事?告诉你们,想都别想!现在魏忠贤闹得满朝风雨,锦衣卫夹起尾巴做人都来不及,还敢管秦王府的破事儿?”
“识相的赶紧跪下给你们朱爷爷磕个头,说不定老子一高兴,放你们一马,否则的话事情一捅出去,老子倒霉了,你们一个个也得跟着倒霉,涉及宗室丑闻,你们以为这趟浑水是这么好淌的?”
朱存彪这一番话说的青腚狐狸脸色惨白,之前他一脑子都是搬到朱存彪,现在想来,事情可真不太容易,张献忠的脸色也是变得难看起来,之前之所以敢下手,凭的就是白文选这货的锦衣卫身份,把陕西锦衣卫千户来拽进来抵挡,可要是如朱存彪这么说,陕西锦衣卫不敢管事的话,他们几个备不住还真倒霉了,想着,张献忠阴沉的转头看向了白文选。
被张献忠眼神一扫,这货却是立马胸板挺得直直的,拍着胸脯啪啪作响,嚣张的嚷嚷道:“张老哥放心好了!天下什么事是俺们锦衣卫不敢管的!天子亲军!”
从小张献忠和白文选是同乡,他什么德行张献忠还不知道?看着这货脸上的鞋印在血浸泡下愈发明显,张献忠的心也是愈发的发慌。
这功夫,趴在地上装死狗的宋青书是终于爬起来了,揉着摔得生疼的胸脯和肚子,他忽然弯下腰,对着朱存彪开口询问道:“你会写字不?”
“老子不识字!怎么地吧?”
信都是青腚狐狸给他读的,回的,朱存彪这文盲还挺骄傲的,却冷不防宋青书一声狞笑,手里疤脸的牛耳快刀闪电般捅了出去,一声闷哼之下,在张献忠几个不可置信的注视下,朱存彪惨叫着吐出了半截舌头。
反正今天都捅死两个人了,刚刚那生死一瞬间也让宋青书对疤脸所说的你不杀人,人就杀你认识的更加透彻,这已经不是文明的二十二世纪了,吐了一阵舒服了不少,心头属于男人的阴暗,暴虐被释放出来,于是乎宋青书也破罐子破摔,干净利落的绞断了朱存彪半条舌头。一面甩着刀上的血,一面轻松的耸了耸肩。
“好歹此人是攀咬不出我们来了!”
第五十章.银子红人眼
也不知道为何,也许是穿越的缘故,宋青书总觉得自己一旦被逼急了,脑袋就特别好使,如今也是,真逼到极限了,什么事儿都做得出!
口中吐着献血,朱中尉疼的已经说不出话快来了,听着宋青书的解释,这货怨毒的张着嘴阿巴阿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干着急,有仇人却不能拖下水,这种痛苦可想而知。
这时候也看出来了,有文化的好处,宋青书这一手倒是让张献忠和疤脸刮目相看。
可摘干净了自己,张献忠的义气又上来了,伸手拍了拍彪呼呼的白文选肩膀,又是忧虑的询问着:“咱们是没事儿了,可小白呢?他把人带回锦衣卫,驴日的锦衣千户魏文钟要是不敢出头,不等于害了他吗?”
“张大哥放心!没我们锦衣卫不敢摆的事儿!”到现在白文选这货还在为自己锦衣卫的城管身份洋洋自得,不过锦衣卫要真能,他也不至于混到这一身邋遢了,从万历年间,锦衣卫的权利与地位就直线下降,甚至张居正都取消了锦衣卫指挥使上朝的资格,就可见一斑,魏忠贤时期厂卫虽然回复了点威风,可偏偏现在赶上了严打,这些不可一世的番子们也不得不缩起头做人。
朱存彪说的没错,涉及秦王藩,没准陕西锦衣卫还真不敢管!
看着张献忠死死盯着自己的目光,宋青书亦是为难的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一些前世在百家讲坛,或者一些论坛中对于崇祯皇帝性格的评价隐隐浮现在脑海,冷不丁宋青书的眼睛一亮,一伸手就扯住了白文选肩膀。
“白老哥,学话你总会吧?”
“瞧不起谁啊?想当初在私塾背《三字经》,别的狗娃一天都背不下来半段,老子半个时辰就背完了,是不是啊!张大哥!”
大大咧咧如白文选这种到也算极品了,这破落锦衣卫居然还扯着张献忠给他作证,不过此时已经把宋青书当智囊的张献忠没好气的一巴掌呼这货脸上了。
“妈的巴子的,这是给你小子立功的好机会,驴球的还不赶紧听傻子老弟说!”
白文选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张献忠,也不是到是不是小时候被这黄面虎打出阴影来了,闻言赶忙一副恭顺状低下了脑袋。
“傻子老弟,你尽管说,他记不得,老子帮他记着!”
点了点头,宋青书瞬间进入角色,脸上满是痛惜之色,猛地一拍大腿:“公知否?公已大难临头已!”
…………
白文选说他半天背完《三字经》,绝对是吹牛逼,足足小半个时辰,在丐帮帮主朱存彪吐着血悲催的注视中,宋青书嘴都说瓢了,几句危言耸听劝说的词儿,这货愣是没记住,最后气的张献忠干脆两个耳光把他拍一边去,拍着胸脯跟宋青书保证,大不了自己跟着这货一起去见锦衣卫千户,一定能把宋青书这一套说辞连带表情表演的淋漓尽致。
时间也不早了,院子里到处都是一股血腥味,外头的乞丐这时候似乎也跑散的差不多了,大事已经搞定,宋青书也不想在这地儿继续呆着了,刚刚杀人时候身上沾了一下子血腥,现在他想赶快离开这地儿,回去好好洗一洗。
“张大哥,此地不宜久留,提了人犯,咱们撤吧!”
张献忠亦是赞同的点了点头,不愧是未来明末几大反王之一的顶尖人物,杀伐决断果断无比,亦是赞同的点了点头,拎起已经成了瓮中之鳖的朱中尉衣领,拖着就想往外走去,一头疤脸也是沉默的扯住污点证人青腚狐狸,谁知道这时候白文选这货却是忽然一拍大腿叫了起来。
“别走啊!事儿还没办完呢!咱锦衣卫的规矩,抓人哪能不抄家呢?格老子的,今个差不点没把老子摘瓢了,不抄他个底儿朝天的,老子白字倒着写!”
白文选这狠话一放出,被割了舌头尚且一脸不服气的朱存彪一刹那脸色变得煞白,跟死了娘一般,原本还恭恭敬敬的青腚狐狸那张老脸亦是变成了无比的肉疼,倒是宋青书不在意的挠挠头。
“一个乞丐家能有啥值钱东西啊!”
“蚊子腿儿小也是肉,一文钱咱也得抄,不能坏了锦衣卫规矩!”
白文选说的坚决,事儿主要还得靠他,诸人便也没反对,又是一脚踹开朱存彪的屋子,四个人一身血腥在屋里乱翻腾了起来。
真是术业有专攻,不到两百字的说辞半个时辰也背不下来,抄家白文选可真是一流,仅仅因为床底下的土颜色微微不一样,这货愣是把朱存彪藏在地下的两坛子财物给翻了出来。
咋舌中,宋青书也不得不收回刚才的话。
穿越前,宋青书没事就能在新闻上看到上海,深圳地铁里的乞丐一个月收入好几万,比白领还白领,没想到这时代也是,好家伙,坛子倒出来,带着金属腥臭味的碎金子,整锭的银锭,碎银子立刻晃花了人眼睛,从朱存彪床底下抄出来的光银子就一千多两,还有珍珠宝石,金银首饰好些。
早已经不是刚来这个世界的菜鸟了,这一堆银子价值多大宋青书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跟米价对比一两银子就等于六百六十块钱,这还仅仅是米价,明末的物价除了米粮,其他大部分可都是下降趋势,购买力远超后世同等价值人民币。
看着这一堆银子,四个人全都眼红了,呼哧呼哧沉重的呼吸声回荡在屋子内,一时间居然没有人说话,
嘎吱,嘎吱~
冷不丁一个激灵让宋青书回过神来,抬头望去,宋青书再一次浑身激灵灵的一哆嗦,但见张献忠那张黄面虎的面孔此时已经狰狞到了极限,虎眼瞪得溜圆,牙齿都磨得咯咯作响,那双蒲扇大的巴掌亦是握的死死的。
一刹那从金钱的诱惑中醒过神来,后背出了一身冷汗的宋青书赶紧扯着疤脸直接退出去了一两米,这一动作甚至惊得白文选咣啷一声把绣春刀给拔了出来,疤脸的牛耳尖刀一刹那也是被他抄在手里。
不过宋青书却是赶忙的拜了拜双手,满头大汗陪着笑脸说道:“这些都是贼赃,二位都是官府中人,这些就交给您二位处置吧,小弟先行告退了!”
疤脸还有点不甘心,可却被宋青书硬拖着向外走去,银子再好也得有命花,张献忠是谁?黄面虎!造反的八大王,撅了崇祯皇帝祖坟的狠人,屠四川的屠夫!想在他面前拿银子,不等于虎口拔牙吗?宋青书还想在西安城继续混下去呢,可不想在哪儿和张献忠这狠人拼起来。
张献忠也是被这话弄得一愣,倒是白文选这货乐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毫不顾忌张开怀抱把银子全都搂在了自己怀里,兴奋的大叫着:“哥啊!咱们发财了!”
“等等!”
眼看着宋青书就要走出门,冷不防身后张献忠的粗嗓门又是响了起来,听的宋青书后背一僵。
这货还要杀人灭口?
微微捅了疤脸一下,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觉,宋青书撑出一副难看的笑脸回过头去,小心的询问道:“张大哥还有什么吩咐?”
却见张献忠一巴掌扒拉开满眼金光的白文选,却是满脸肉疼的从银子堆里扒拉出了大约四百多两还有些金银首饰,大手一挥说道:“这掉脑袋的事儿,都是拿出性命去拼,怎么能什么都不拿,小白这头还得打点花钱,老子就多分一些,这些是傻子兄弟还有疤脸兄弟你们的!”
“这,就不用了吧?”宋青书倒是没想到张献忠居然能分给自己一份,还防备他这是试探,宋青书赶忙又是重重摆了摆手,白文选亦是傻眼的问道。
“哥,你不是傻了吧!”
一巴掌把白文选又拍在一旁,张献忠却是瓮声瓮气的说道:“俺老张行走江湖多年,凭的就是义气,傻老弟你把老张当什么人了!这份你们必须的拿着,不拿就是看不起我老张,以后这兄弟就没得做了!”
宋青书还在迟疑,疤脸可不管这些褂子一拖,就把银子包了起来。
都到这份上,再推脱就矫情了,对张献忠倒是刮目相看,宋青书再次拱了拱手,这次笑容倒是真诚了许多。
“如此,小弟就却之不恭了。”
“哪儿这么多嗦,老张就烦这繁文缛节,拎上东西,带上这俩货,咱们走人!”
也是小心翼翼的把金银划拉到一个破布口袋里,张献忠大大咧咧的一手拎起已经心疼的晕过去了的朱中尉,扯着同样心疼的直哆嗦的青腚狐狸,大摇大摆的出了屋,白文选看着疤脸鼓鼓囊囊的褂子,又是肉疼的咽了口口水,却是一伸手,把刚刚诸人没顾得上那一盆左右的铜钱也抱上,跟着出了门。
这货也是穷怕了。
一把火烧上去,破木头搭建的城隍庙连带庙里几个倒霉鬼的尸体一块儿熊熊燃烧起来,回头眺望着十几米高的火焰,宋青书可算松了口气,同时心头对这个乱世的领悟又深了一层。
尼玛,活着,真不容易!
第五十一章.开张大吉
接下来的几天,西安城可是乱了套。
倒不是官面上,毕竟宗室谋反还有王府争权夺利,争夺世子之位属于丑闻,宗室是轻易不可能表露出来,让老百姓知道,乱套的是乞丐们。
虽然的确有活不下去的穷苦人不得不乞讨为生,不过也的确有不少是好吃懒做的地痞闲汉,而且乞丐不光要饭,坑蒙拐骗偷也是无恶不作,所以叫花子一向都是各个县令知府头疼的事儿,如今花子头朱存彪一伙一倒,没了约束,花子们成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朱存彪虽然作恶多端,自己干的坏事没了边,不过他好歹知道低调,约束的乞丐们不敢明目张胆跟官府作对,这几天可好,强暴,抢劫,偷东西,收保护费敲诈,半个西安城被叫花子们闹得跟猴子窝似得,折腾的西安县令嘴里冒出好几个大火泡,三班捕快连带张献忠这个捕头亦是忙的吐血,大牢都快塞满了,三天两头街头打架抢地盘,每天都有好几具尸体被扔在街头。
至于锦衣卫那头,锦衣卫千户魏文钟还是被宋青书那一套说辞给说动心了。
虽然现在崇祯皇帝对厂卫这些魏忠贤余党穷追猛打,却不代表崇祯皇帝不喜欢这些厂卫,朱由检生性多疑,没有安全感,崇祯朝厂卫的权利实际上得到了加强,只不过崇祯皇帝不喜欢的是不忠于自己的厂卫而已。
这件事虽然危险,却是一个表忠心的机会,为了忠于皇帝,小小的陕西锦衣卫千户敢于和秦王府叫板,皇帝刚登基,正是缺人的时候,这事儿办好了没准就飞黄腾达了!
张献忠也够义气,为了帮嘴笨的白文选,自己去找锦衣卫千户游说,被他说活泛了心思的魏文钟却还是留了一手,先去秦王府拜见秦王府管事太监李公公,把事情透露了点。
这李公公是把秦王带大的伴当太监,能在秦王府管事这么多年,自然有这其手段,一个宗室图谋造反,一个次子争夺储位,要是捅出去哪一件都够秦藩喝一壶的,而且魏文钟是披甲带刀来的,知道这货也狠了心,要是没个说法,他肯定往上面捅,没有摆身份,李公公恭恭敬敬的把魏文钟请进了府,而且是秦王正殿请上座。
先是一封礼,整整一箱子,沉甸甸的大银锭子,不下一万两,接下来老秦王朱谊漶亲自出来拜见,痛哭流涕的哭诉着自己如何如何教子不严,管束宗室不利,愧对皇帝的信任,如何如何后悔云云,这年头皇室还是相当有分量的,秦王亲自赔不是,就算魏文钟是政府中的城管,这会也是惶恐惶恐了。
回了锦衣卫千户所,又是一箱子银子,几处田产,一车的玲珑锦缎,还有西洋火枪两把,绍兴酒十坛子,各色果子若干,一大堆礼物几乎把千户所堆满了,宋青书和张献忠他们拼死拼活换到一千多两还战战兢兢的,魏文钟这货安安稳稳在千户所坐着就发了大财,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有钱能使鬼推磨,当天晚上,不可一世的乞丐皇帝朱存彪朱奉国还有他与二世子朱存机的贴身太监安公公通的信笺,玉玺,证据什么的就全送进了秦王府,刚进了府,朱存彪和安公公就被直接活活打死在了专门处罚下人的掖庭,至于那些证据,一把火全化作了青烟。
当然,上层的交锋不是下面这些小老百姓能知道的,就连当事人白文选还有张献忠都是道听途说打听出来的,不过好歹,几个人面临的大麻烦全都解决了!
宋青书的坑爹呢主题餐厅也终于第二次开张了!
还是那一屋子洋不洋土不土的装修,不过柜台底下多了个看上去实心的大木墩子,坐在木墩上,宋青书明显心不在焉,也不注意生意,还是那一套可爱的女仆装,脸上还花着猫胡子,采薇不断擦着已经干净的可以反光的桌子面,一面还不断翘首向外看着,可算立了些功能把那可恶的女仆装脱了,疤脸则是一套白衬衣,黑背带裤,懒洋洋的靠在柜台边上,连地都不扫。
别说,这货这一套还真挺帅,挺拔的身子骨,脸上的疤都给增添了一种成熟沧桑男人的感觉,看的宋青书不时嫉妒的直撇嘴。
“欢迎光临!”
美国西北酒馆那种半人高小片的弹簧木门忽然被推开,可算进来了第一个顾客,采薇赶紧兴奋的蹦蹦跳跳的迎了过去,很有服务态度的鞠了个躬。
不过进来的是个手缩在衣袖,穷把式模样的行脚商人老抠,采薇这么一热情迎接,倒是把他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才进来,再看了一眼采薇蹦蹦跳跳递过来的菜单,老抠干脆坐都没坐,扭头就走。
“哥哥,走了。”
失望满满的写在小脸上,采薇郁闷的回过头,柜台前面的疤脸则是冷嘲热讽的抱着胳膊哼哼道:“定价那么高,天王老子都吃不起,也不知道你脑袋是不是被门挤了。”
“没事采薇,以后这样人就不用理了,咱们也不是做他们生意。”可算从神佑中回过神来,安慰的拍了拍采薇小脑瓜,旋即宋青书很是自信的昂起了脑袋反驳着疤脸:“你当天下官儿都是靠那点俸禄活命吗?真以为皇帝老儿天天只吃得起白面馍馍羊肉面啊?”
这话说的疤脸沉默了下,他以前追随熊庭弼,他是个真正的清官,可跟着熊庭弼提督辽东时候熊庭弼每天最劳心费神的莫过于贪污和吃空饷了,有时候甚至超过了对女真的战争,战场前线尚且如此,大明帝国此时的腐朽还真是可见一斑。
似乎看出他的落寞,宋青书又是劝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咱们要宰死这帮贪官污吏,也算是给百姓出气了!”
疤脸差不点没气乐了,这货明明是自己做奸商,把菜价定的那么高,弄得现在还没人上门,现在反倒是一副有理模样,真不知道他脸皮和城墙哪个厚。
不过此时疤脸对宋青书这个古怪奸商的滑头小子还算挺欣赏,看受到鼓励的采薇又是在门口晃动着小拳头给自己打气,疤脸干脆压低了声音趴在柜台上,小声的责怪着。
“你现在也算有钱人了,腰里四五百两银子,咱完全可以自己干,干嘛还去找那个老西儿合作?赚的银子还得分他一半!何苦来哉?”
上次出了朱存彪这一档子事,渠伯涛这老西儿可是很没义气甩甩衣袖走了,疤脸最瞧不起这等人,可这回开张,宋青书又是屁颠屁颠回头把他找了回来,俩人继续按照合同合伙干,让疤脸不解的同时分外的不满意。
“这你就不懂了。”宋青书也是压低了脑袋,小声嘀咕着:“做生意可不光是买卖,还靠的关系,他渠家六代经商,官面上,哪儿的或多或少都有交情,凭这份关系,咱们就能少无数麻烦,所以给他一半股,绝对不亏!”
“并且……”
说到这个,宋青书又郁闷起来,不经意的用手指了指自己坐的木墩说道:“这钱烫手啊!”
“也不知道张老哥是不是脑袋一时晕了分给咱们的,他说是官,地痞亡命徒也差不多,咱们还得在他眼皮底下过日子,万一哪一天他来讨要,咱都给花了,那日子可就过不好喽!”
“闹了半天你在为这事发愁啊!”被宋青书数落一通,正郁闷的疤脸一听这话却是乐不可支的我一拍大腿:“说老子不懂经商,这就是你不懂江湖了!”
刚想张口卖弄,可眼珠子一转,疤脸这货又是气人的抱起了胳膊哼哼道:“今晚他不是约你还是那个城隍庙见面吗?去了你就知道了。”
宋青书气的直咧嘴,刚想再挖苦这货两句,可就在这时候,门后一阵笑声却是忽然传了过来。
“哈哈,白章兄,这次你的文章连顾先生都说上等,今年秋闱你可是大有希望,今天再小气可说不过去了!”
“嘿,飞鹏兄,你怎么说可是诬陷某了,我王好才何时小气过?今天某也豁出去这个月的膦膳了,我说的店前面就到,今天咱们兄弟几个无醉无归!咦?这家店怎么变了?”
说话间,四个穿着白色长衫,戴着纶巾的读书人一步三摇派头十足的走了进来,为首那人还疑惑的左右打量了下,看着这四个人,一刹那宋青书却仿佛看到了四只热气腾腾的北京烤鸭那样,双眼放光。
什么样的人钱最好赚?当官的,女人,学生!这几个,就是明朝的大学生了!可是宋青书主要要宰的对象……,额,经营的人群,也顾不得和疤脸拌嘴了,宋青书亲自迎了上去,笑容可掬的抖着衣袖行礼作揖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几位秀才公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啊!”
文绉绉的欢迎词,顿时听的几个傻乎乎的县学生大有好感,浑然不知到自己已经被宋青书定格成即将宰的肥羊了,迷迷糊糊的就被宋青书拉到了桌子边上……
第五十二章.却是几头瘦羊
这几个估计都是县学的学生,在唐朝,秀才是最难考的能称得上秀才的几乎都能坐到宰相级别高官,可是到了明朝,秀才却成了最基础的一层,读书考过乡试,就可以成为国家承认的士子,在县学就读,不仅国家供给粮食,而且每个月还有一两银子的俸禄,简直是不上班拿工资。
而且现在已经是大明最后一个年号,魏忠贤折腾的可真够彻底,科举早就乱了,京城的会试,殿试沦为党政的产物,没等考呢,谁的门人弟子该中状元,榜眼,探花已经内定好了,同进士的名单也出来了。
地方上的乡试更是世家豪族使银子的地儿,甚至连目不识丁的纨绔子弟都称秀才,卖烤地瓜时候,遛鸟逗狗,三棒子吟不出一句半句歪诗,张口骂人一个比一个溜到的秀才,宋青书就见识过不少。
他也就是看中这些二世祖们的钱袋子了,像这种风雅又装逼的小店,后世的白领,文艺青年趋之若鹜,要的就是这种小资,充满艺术细菌的氛围,这个时代娱乐项目除了斗鸡斗狗就是听曲逛青楼,宋青书可是自信满满,他捣鼓出来的新鲜玩意绝逼能让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大开眼界,然后把银子拼命往他口袋里塞,推都推不走。
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对着几个被按在桌子边坐下还一头雾水的明朝大学生,宋青书自信满满,热情的介绍了起来。
“小店主要经营的是从西番那头传过来菜肴,还有西番国来的番僧为大家布道,讲述西番国发生的新鲜事儿,绝对是几位秀才公没有见识过的!”
红光满面的介绍完,宋青书很有大厨风范的打了个响指,对采薇吩咐起来:“哥哥我去后厨准备下厨,采薇你负责招呼几位客观,夏小二,请洋神父过来!”
对这个小二称呼很是不感冒,疤脸嘴角抽的老高,对宋青书去厨房的背影做了个掐死的动作,这才去了二楼请已经搬过来的洋和尚,采薇则满是兴奋的把宋青书在没有ps情况下,画的花里胡哨手绘的菜单递了上去,可看了第一眼,飞鹏兄和白章兄两个酸秀才的脸立刻变白了。
眼看四个人都是一样的脸色,采薇忍不住心虚了几分,娇憨的挠了挠后脑勺的疙瘩髻,讪笑着解释道:“我家掌柜哥哥定价是,是有些贵。”
什么叫有些贵,那可是非常贵!一杯水二十个铜钱,点心不知道多大盘五十个铜钱,一盘菜最便宜的也要百文,一顿饭下去,他们这一个月的月俸估计都填不够,满是怒色,那个字飞鹏的二十来岁干瘦秀才气愤的一拍桌子,八字胡都翘了起来。
“什么黑店!傻帽才来这里吃,不吃了,我们走!”
采薇傻眼中,四个秀才拍着桌子就要出去,可就在这时候,门外一声冷哼声却是穿了过来。
“四个穷酸吃不起就吃不起,还污蔑人家店家干什么,没钱就别进来,影响老子心情!”
四个秀才怒气冲天的望过去,却是个戴着耷拉耳朵帽子,一个敦实的山西老西儿穿着个夹袄进了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人,却是穿衣打扮比他贵气的多,一个穿着蜀锦做的绿色长袍,上面绣满了富贵花开,虽然被那人胖的撑得像个绿西瓜,可是土豪气息却是扑面而来,另一个有点黑,身体颀长,穿的一套儒士道袍,看起来似乎也挺普通,可细看去,那一身精良的松鹤刺绣别透出一股雅意。
这年代可没有机器刺绣,能穿的起刺绣的不是当官的,就是地主有钱人,三个人大摇大摆进来,倒是把四个秀才唬的一楞,等醒过神来,为首那个土老西儿已经领着好奇的两人在旁边桌子坐了下来,那土老西儿还神气的对发愣的采薇招呼了两下手。
“采薇妹子,不用管两个穷酸了,去告诉你家哥哥,渠老哥我带着两个老朋友来了,让他给咱们赶紧摆一桌!”
“喂,几个穷秀才,还不走吗?”
请客的白章兄被这一句差不点没噎死,暴跳如雷的吼叫道:“这清幽之地,倒是让几个浑身铜臭的庸俗商人给染了,令人作呕,几位上兄,咱们走!”
刚一个傻帽,又一个庸俗商人,这回坐在渠伯涛身边俩人也坐不住了,三十岁上下的青衫儒士皱着眉头拱了拱拳说道:“在下徽州举人谢柳言,万历三十三年徽州府乡试头名,不知几位仁兄何处高就?说不定在下还有同榜相识呢!”
王好才几个书生真是差不点没晕过去,人家是举人,乡试第一,地方上甚至都可以直接派官了,也是有进京赶考资格的书生中的书生,轮起来他们不过是才挣扎在万万千千读书人刚刚出个头的,顶天也就能在县衙当个书吏之类让人瞧不起的角色,跟人一比,十万八千里了。
而且刚刚自己还嘲笑他们庸俗!
滚圆的绿西瓜看谢柳言还文质彬彬的跟四个穷秀才攀关系,干脆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谢兄!跟他们有什么可攀的,这样货色老子铺子里多了去了,一个月五两银子,让干嘛干嘛,来,坐,别理他们,老子现在就好奇了,这渠老抠能请的什么珍馐美味!”
笑了笑,谢柳言便也没再多说,也是回身坐下,眼看着三人怡然自得,肺都快气炸了的四个书生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磨蹭了一小会,王好才干脆狠狠一咬牙:“咱们也坐!小生倒要看看,什么西番珍馐,要是没点真好东西,倒要好好挖苦这三个铜臭一般!”
“可是白章兄,这价格也实在太………”字飞鹏的书生还在犹豫,王好才已经恶狠狠的哼道。
“咱们是士,怎么能在这群铜臭面前丢了份,多少银钱我都请,坐!小姑娘,他们点什么我们点什么!”
四个书生斗气一般坐会了椅子上,傻愣愣了好一会,采薇才在王好才的催促下回过神来,急急匆匆又跑向了后厨。
斜着眼睛瞄了他们几眼,绿胖子又是不屑的哼了声,渠伯涛这个常客则是很熟捻的伸手招呼起来:“还是老规矩,先上三杯东海滔,然后忧国忧民,那什么意大利面,猪排,奶油蘑菇汤,最后老哥我常吃的几样点心!”
“要一样的!”秀才王好才也是跟着咬牙切齿喊了起来,顿时,里面又传来了采薇清脆的回答声。
“好哩!”
片刻之后,拖着个大托盘的采薇又是晃晃悠悠出了来,拖着的东西就让四个人眼睛直了直。
七杯水,全都是蓝汪汪的晶莹剔透,这时候玻璃杯可还是贵重物品,宋青书买不起干脆自己用沙子烧,烧出来的杯子说实话卖相真一般,要在现代又是伪劣产品都得返场,可在古代没见过的人眼中可就显得贵重大气了,而且几杯水都是蓝色的,看的亦是令人称奇。
这四杯水就一百文钱出去了,四个书生喝的直哆嗦,绿胖子却是看的啧啧称奇,看到渠伯涛用吸管一点点的吸,他也学着,喝了几口,却是一拍大腿:“这不是芦柑味儿吗?这关中怎么可能喝到芦柑?”
听着他不可思议的话语,渠伯涛禁不住流露出了得意的神情,那张憨厚又有些挫的老脸上居然是带着一点鱼儿上钩,奸计得逞的神色。
喝了水,洋和尚却是姗姗来迟,宋青书忽悠他在店里传教,他还真屁颠屁颠来了,给宋青书省了个打更看门的,手捧着十字架,一面念诵着福音书,一面洋和尚还兢兢业业的教四个客人餐前祈祷的礼节,果然,如宋青书所料,中国人对待外来事物总有那么充足的好奇心,就算举人谢柳言还有四个书生都是一肚子好奇在胸口划着十字,然后嘟囔着自己也听不懂的祈祷。
祈祷完,洋和尚又是被疤脸糊弄到预留在那儿的圆台子上,拿着本《圣经》开始布道,不过他说的都是拉丁文,一句听不懂,却是别有一种高上大的感觉,萦绕的气氛又是听的几个客人直点头。
片刻之后,第一次开张的采薇又是满是兴奋的把宋氏西餐都给端了上来,意大利面要是后世常吃西餐的人看来,一定会跳着脚大骂受骗的,不就是西红柿鸡蛋打卤面吗?不过这个时代,西红柿也是新鲜玩意,明人吃过的还真没几个,问着一股酸味还有蛋香味,几个家伙都是忍不住直抽鼻子。
忧国忧民就是香辣鸭头,还是渠伯涛吃完了给文绉绉起的名,还有什么猪排,奶油蘑菇汤,全都是半吊子西餐,以前宋青书在家给自己打牙祭弄得,此时却也都是这些人没吃过的,一顿饭吃的四个书生两个外来客商无不是大叫过瘾。
最后吃着宋青书的拿手绝活奶油班戟溜缝,刚刚还怒气冲冲叫嚷着黑店的几个书生亦是舒服的揉着肚皮,可片刻之后,结账时候,却又乱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在后厨忙活大半天,自己却一口没吃上,听着乱哄哄的争吵声,宋青书赶忙悲催的跑了出来,却见四个书生一点儿斯文范儿都没有了,尤其是那个王好才,一条腿站在桌子上,暴跳如雷的叫骂着。
“黑店!黑店!”
第五十三章.开店也不是好开的
碟子碗被打翻了一下子,剩下点菜肴还有鸭骨头掉落了一地,刚上菜时候四个书生还对鸭头挑三拣四,结果都给吃了,就剩一堆碎鸭脑壳,一只脚踩在了桌子上,请客书生王好才还跳着脚叫嚷着,这一幕看的刚从厨房忙活完的宋大厨眉头皱的老大。
“采薇,到底怎么了?”
捧着账单的采薇明显有些不知所措,还好一旁的渠伯涛替她解释了出来,满是不屑,渠老西一面剔着牙,一面哼哼唧唧的说着:“还能为什么,几个穷酸付不起饭钱呗!”
这话说的四个秀才都是老脸一红,不过事关银子大事,王好才依旧那一副盛气凌人模样,指着宋青书恼火的叫嚷着:“一点破东西,下水烂菜叶就要二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是不是算错了?”宋青书也是疑惑的扭过头,采薇却是委屈的摇了摇头,扮着手指头算着。
“他们一共吃了三十二个班戟,一个二十五文,这些就八百文,还有干锅鸭头,还有四份面四份猪扒,小菜,酒水,二两银子已经按照哥哥说的抹零了,绝对没有算错的!”
这话听的宋青书也是无语,这四个货也真能吃,蛋糕粉煎成富有弹性的小饼包裹着奶油,油腻的宋青书吃三个已经吃不下了,他们一人吃了八个,还真是没见过奶油,还有其他的东西,换成团购都赶得上没穿越前的十人餐了,也难怪要二两银子。
“这位客官,进来之前我们就已经明码标价了,是您自己点了这么多,这黑店之语,有点说不过去吧?”也是有些不乐意了,宋青书把采薇往身后一扯,语气略有些不善的说道,谁知道这么一说,王好才几个书生还来劲了。
“菜价要的那么黑!还敢说不是黑店,信不信小爷我现在报官,封了你这店不说,还得让你吃官司,流放三千里!”
跳着高叫嚷着,王好才蹦哒的最欢,这些宋青书的脸是彻底阴了下来,他算看出来了,就算是书生,这几个也是书生中的流氓!
不能看自己合伙人受欺负,渠伯涛那敦实的小矮个也是抱着衣袖站了起来,上去就要理论,不过说来也巧,这功夫,仿西部牛仔那种小推门又是被推了开,一个穿着皂黑色公服,挎着腰刀,长着一张老虎脸的捕头跟着一个穿着崭新飞鱼袍,神气非凡却总透着一股傻劲儿的锦衣卫,一对奇怪的组合慢条斯理的走了进来。
“哪个要报官啊?”
不会这么巧吧?听着捕快昂头询问,正理直气壮叫嚷着的王好才也是傻眼了片刻,旋即却跟见到亲爹一般,兴奋的迅速跑了过去。
“捕爷,您来的正好,学生长安县赵先生门下县学生员,在此间吃饭,却遇到店主人开黑店宰客,正欲强逼学生几个给钱,还请……”
不愧是秀才,王好才一番控诉说的绝逼声情并茂,可没等他说完,那长着一张黄老虎脸的捕头已经满是疑惑指着自己对那黑店店主说道:“傻子兄弟,这货怎么回事,吃霸王餐吗?要不老子把他带回县衙?”
那一瞬间,王好才等四个书生那脸色,真可以用精彩来形容了。
心里也挺恼火,今天头一天开张遇到这么四个恶客,换谁心里都不舒服,不过此时宋青书到还算把自己代入了这个店主角色,做生意,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吗!安抚的摇了摇头,宋青书撑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没什么事张大哥,就算账时候出了点小意外,算了,本店新开张,这顿就当我请了,几位请吧!”
第一天要是把客人给送进大牢去,以后谁还敢上门,一面在心里把几个货拉入了黑名单,宋青书一面无奈的伸出右手对着门外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几个书生可以滚蛋了。
要是正常人,霸王餐也吃了,硬茬子也撞了,有个台阶下识趣儿的也应该赶紧拍拍屁股开溜了吧!实际上其他三个秀才就知趣的灰溜溜转头就走,屁都没敢多放一个,可要说就有那样拧巴的,找不自在的,脸上松垮的脸皮子一绷,眼睛瞪的溜圆,王好才又是一拍桌子怒喝道:“志者不食蹉来之食,我等皆是读书人,掌柜的你如此轻漫我等!当我们是要饭的吗?你就不怕天下读书人的声讨?”
恭维他一句秀才公,这位也太拿自己当盘菜了,宋青书干脆气乐了,采薇这好脾气的妞儿亦是都气不过了,直接伸出了洗的白白的小手,呼呼的说道。
“既然不是要饭的,拿钱吧!”
这年头读书人的身份还是很重的,一般情况下读书人与其他人起争执,捕快几乎问也不问就直接会偏向读书人,而且天下读书人讨伐更是个大帽子,就连魏忠贤也得掂量几分,王好才还指望这句话能扳回点面子,走的潇洒点,谁知道人家根本不吃这套,还被个小姑娘当面讨了账,一刹那面皮涨得跟紫茄子似得,王秀才尴尬的灰溜溜从口袋里逃出一把零碎银粒往桌子上一拍,颓唐的说道。
“这回就这么多了,下个月还清吧!”
头一次发现,采薇这小丫头损人也有一套,漂亮的小嘴往一边一撇,一对儿明眸亦是向上挑着,气呼呼又不失可爱的轻轻哼着:“我还当读书人的颜面有多大呢,还不是赊着……”
这一声不大,却足以令所有人听清,再一次看着渠伯涛几个蔑视的目光,王好才真恨不得找个地缝转进去,而且宋青书还没答应,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跟着其他三个酸秀才尴尬的簇在那儿。
宋青书也是彻底无奈了,他算是看透,这几个货就跟鲁迅先生UU小说的孔乙己差不多,好吃懒做,除了一肚子酸气还有好面子之外,也没啥真本事,自己是要做生意,跟他们置气也没什么意思。
可就在宋青书要在摆摆手让几人滚蛋的时候,猛地一倒灵光倒是浮现在宋青书脑海。
好吃有时候也是一种本事,看后世朋友圈,一个人去吃好了,一大堆人也跟着去了,要不商家怎么那么尽心竭力搞什么集赞活动,不就是为了拉拢人气吗?目前自己小店新开,为了保持低调文艺的形象,又不能跟其他酒楼一样找一群杂耍的又唱又跳,差就差在没人知道自己,如今眼前这四个货,不就是现成的赞吗?
忽然又变得热络起来,宋青书勾住还尴尬着死撑面子的王好才肩膀就到了一旁,在张献忠白文选几个好奇的注视下,满脸奸商像的小声贴着他耳边询问道。
“秀才公在县学进学,一定也有那种出身世家,地方名门之类的同窗好友吧!”
“你,你问这个干嘛?”王好才立马流露出了满脸警惕,以及,一种深深的自卑。
这种神情以前听着毕业分配的同学讲自己工作如何如何牛逼,宋青书倒也是流露出来过,感同身受的叹了口气,他又是小声嘀咕道:“既然秀才公不愿意欠人人情,那就这样好了,这一顿饭就当咱们交个朋友!银子我也不收了,日后你为本店拉来五个顾客,咱们就算两清,再每多拉来一个顾客,我给你十分之一的提成,如何?”
这营销手段也算是后世比较常见的了,宋青书就曾经遇到过,买热水器,店家给了个颇为大的折扣,还神秘兮兮的告诉自己这回他可赔本了,千万别告诉别人,而且让自己帮他多拉两个顾客,感觉心头过意不去的宋青书还真帮他当一回免费的推销员,在同学朋友中卖力推销一回,可是后来才知道,就算折扣很大,那店家本来价位就定的很高,就算折扣打的不小,依旧足足赚了自己一半利润,对每个人他都这一套说辞。
学的有模有样,只不过这一回宋青书是真让利了,二两银子卖烤地瓜都够半个月收入了。
明显看到王好才那不大的肿眼泡中闪过了一抹贪婪,手脚麻利的又把桌子上碎银子揣回怀里,这货面上却还是那一副牛气冲天的模样。
“欠的银子学生早晚就还上,掌柜的休要如此折辱某,我王某人岂是那种为五斗米二折腰的人物?”
目送着四个书生大摇大摆的又是出了门,一面掏银子,一面渠伯涛还晦气的呸了一口。
“四个穷酸,装的像个人似得,一辈子也就混个笔杆子文吏了,这辈子也别想进京赶考了!哎呦,刚刚光顾着生气,没和张捕头打招呼,张爷您别来无恙?”
渠伯涛这儿热情的快跟火炉了,可张献忠这头却冷的跟冰块儿似得,傲慢的瞄了他一眼,连搭理都没搭理,直接又是对着宋青书说道。
“以后再有这种货色,不用和他们嗦,吱会一声,大哥就把他锁牢里,再不服还有老白呢!他现在是锦衣卫小旗了,锦衣卫大牢关个百八十个可是轻松的。”
渠伯涛脑门上流淌出了些热汗,看的宋青书内里暗笑,面上却是赶紧客气的拱了拱拳谦虚道:“岂敢岂敢!”
心里宋青书还真是爽翻了,老子也有公安分局局长级别的照着了!
第五十四章.下一个朱奉国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今天宋青书也没心思开张了,再加上张献忠早早就找了过来,干脆把收拾的任务交给采薇,和疤脸早早地关了店,预备出门。
算是没吃完呢就被撵了出来,徽州商人谢柳言还有巴蜀来的豪商那个绿胖子王豪弄得心里颇有些不快。
尤其是王豪,川人愿意吃辣的天性在他身上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渠伯涛把香辣鸭头取名叫忧国忧民,正是因为这东西又麻又辣,吃的人鼻涕眼泪都要淌出来,好像忧思忧国模样,这胖子吃的满脑门是热油汗,一身锦袍都湿透了,还抱着鸭脑壳啃的津津有味呢,冷不丁宋青书一关张,意犹未尽的王土豪嘴里不干不净一个劲嘟囔什么锤子,什么仙人板板的。
不过渠伯涛是东道主,他都不声不响起身出来了,两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跟着出来。
人和人的关系还真是变化莫测,前一阵是宋青书等求着渠伯涛这个大财主投资,渠伯涛是正正经经的商人,唯利是图,看宋青书得罪了城里的土霸王奉国中尉朱存彪,觉得这店没戏了,直接哼哼着出了门,谁知道才过几天,局势就变了,朱存彪是彻底成了过去式,再也没人见过他,横行一时的乞丐帮也散了,顿时宋青书那个傻乎乎的形象在渠伯涛心头变得神秘莫测起来。
不管是宋青书像个亡命徒一样把朱存彪干掉了,还是背后另有关系,人家现在活的好好的,还越过越滋润,那就是本事,再加上如今张献忠也是越来越得势,自己一家果子铺子,一家布庄可都在人家眼皮底下,这年头官子两张口,吃的就是他们商人,渠伯涛这会也不得不跟着小心陪着,到了门口还主动打招呼送行着。
“嘿,张捕爷,宋小兄弟,慢走啊!鄙人改日再来叨扰。”
和疤脸一样,江湖习气的张献忠也是特鄙视他这样大难临头各自飞,没义气的铜臭商人,还是搭理都没搭理一下,毕竟是自己的合伙人,宋青书可算是礼貌的也是对他拱了拱手道别道:“今日张老哥有公事需要小弟配合,招待不便之处多加包含,改日小弟在摆酒赔罪。”
“岂敢岂敢!”
相互作揖之后,宋青书跟着张献忠一路向城南走去,目送他们四人,渠伯涛却是面露一种肉疼的神色,拍着大腿叹息着。
“看走眼了啊!”
…………
这已经是距离那惊心动魄上梁山那一晚之后第五天了,几个人也是应青腚狐狸的邀请,再去城隍庙,互相交个底儿,防止日后有什么反复,毕竟这事儿牵扯宗室,沾上就是麻烦,况且他们也真假造玉玺,栽赃了朱存彪,虽然这货已经死了,不过还是得统一口径,这可都是犯忌的大事儿,一旦泄露出去,他宋青书,张献忠,白文选还有青腚狐狸都得掉脑袋!
这一次冒险,最大的受益者莫过于白文选,从一个破落锦衣卫力士做到了军官小旗,对于这个给自己带来好运气的二愣子,陕西锦衣卫千户魏文钟也难得大方了一把,赏下了一百两银子,白文选算得上春风得意。
不过现在看,青腚狐狸这老叫花子似乎也收益不少,作为告发者,他也是被带进了王府好几天,这会儿居然混了一套正经辅国将军上朝穿的绫罗青朝服,被宋青书他们几个烧了的都城隍庙废墟上这会儿也搭起了个简陋的木头屋子,又有了点当初乞丐皇宫的模样,外面也摆了一桌子酒席。
和宋青书鼓捣的中不中洋不洋的西餐厅不同,青腚狐狸这一桌了算得上地地道道的大明江湖菜,明朝人比较跟鸭子过不去,一碟白白嫩嫩的盐水鸭放在最当中,还有浮着一层白花花油的猪杂割,热腾腾的陕西臊子面,还有一坛子香喷喷的桂花稠酒。
真是人靠衣装,换了一身的青腚狐狸居然派头也大了,坐在桌子边上,看到宋青书四个过来居然连起身迎接一下都没有,傲慢的摆了摆手对服侍自己的小乞丐吩咐道:“黄狗儿,迎客去!”
“几位爷,这边请!”那蓬头垢面的小乞丐倒也够恭敬,小跑过来就是作了个大揖,可是看着青腚狐狸大户老爷一样盘坐在桌子前头没动弹,还有两个曾经跟着朱存彪的打手乞丐柱子一样站在青腚狐狸背后,这一切,看的张献忠烦躁的直皱眉头。
“哈哈,张捕头,白小旗,还有这个傻子兄弟,别来无恙啊!”看宋青书几个走进了,乱糟糟胡茬的大嘴一咧,露出了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连当天宋青书给他留下的恐惧感都忘了,青腚狐狸大大咧咧又是一个招呼打了过去,吩咐家里佃户一样指着桌子下手说道:“别客气,随便坐,咱几个也算公事一场了,那个戏文怎么说来着,百年修得同船渡,反正就那意思,今个爷请你们吃顿好的!”
傻子名号是被强加上去的,每次听人如此叫自己,宋青书都是后背爬毛毛虫一样不自在,有些恼火的看着这前几天还哭爹喊娘的货,宋青书张口就想挖苦两句,谁知道疤脸却是暗暗拉了拉他衣袖,侧目看去,张献忠这黄面虎都是一言不发的盘腿坐到矮桌子前,就挨着青腚狐狸,明显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宋青书便也把话咽进了肚子里,也是一眼不发的坐了下。
张献忠坐在青腚狐狸方桌的右面,白文选坐在左面,宋青书和疤脸坐对面,四个人好歹是落了座,还真是春风得意,刚一坐下,青腚狐狸已经哈哈大笑着拍起了张献忠的肩膀说道。
“张捕头,张老虎啊!真是亏了你,把朱存彪那个老货干掉,如今,乃公我被秦王府登记在册,成了这南城的宗人总管,一切也托了你老弟的福,来,咱们老哥俩喝一个!”
绿莹莹的桂花稠酒倒了一杯,赏赐一样推到张献忠面前,青腚狐狸大模大样的说着,听着这话,宋青书才算明白,难怪这货如此托大,感情也是升官了,不过他那股宗室高高在上的态度,实在太惹人厌恶。
不过今天出奇的是,张献忠这个火爆脾气的老虎难得沉得住气,这货如此装,他居然能忍得住没张口骂人,只不过一张黄脸此时却变成了铁青色,伸手抢过酒壶给宋青书疤脸也倒了一杯,在青腚狐狸脸色难看中把壶扔给白文选,这才半个身子探在桌面上,转身向青腚狐狸询问道。
“老叫花子,事情究竟怎么样了?朱存彪那混账东西究竟死了没有,秦王府又是个什么态度?”
一提老叫花子,青腚狐狸的脸色明显难看了一下,可旋即又是变成了些许恐惧,顿了一下,方才回答道:“打死了,一进府就打死了,还有安公公,那么威风一个太监,拔了衣服推下去,说打也给打死了,那血,趟了满地!”
“咱们的事儿没泄露出去吧?”
一提这个,青腚狐狸的老脸上顿时又是流露出兴奋来,指着宋青书的脸哈哈大笑着说道:“幸亏这傻子聪明,割了朱存彪那杀才的舌头,进了府这混蛋比比划划的还想把咱们拖下水,结果听的负责审案的检公公发火了,亲自一板子拍他脸上,拍到了庭下,然后十来个王府侍卫就动板子,活生生就给打死了!”
“这回老头子可是发达了!世子知道老头子救了他的命之后,对老头子我可是青睐有加,亲自给提了宗谱,还把这城南的宗室都交给老头子我管着!”
原本的朱存彪不就仗着自己宗室身份官府不敢查,这才一步步混起来的吗?青腚狐狸似乎已经隐隐看到自己混的跟朱存彪一样威风,要风的风要雨得雨的时候,又是得意的拍着张献忠肩膀叫嚷着:“以后这南城一带还按照以前的规矩,老子派人下去收份子钱,要是哪个不开眼的不交,到时候乞丐上门可就由不得他了,张捕头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每个月会有份儿钱送上,还有傻子你,这次你立了大功,你那份钱就不用交了,你做那什么奶油饼挺好吃的,每个月给老子送个七八盒孝敬老子就行!”
那语调和朱存彪兼职一模一样了,青腚狐狸真当自己是总瓢把子似得大咧咧吩咐着,一句傻子听的宋青书又是脑门青筋直跳,恨不得给这货几个电炮飞脚。
宋青书没注意到,来了这个末世之后,他不知不觉已经变了许多,以前当个实习教师都晕堂,如今抛头露面油滑的做起生意也如平常,没有一点怯场,上一次亲手杀过人之后,心似乎更野了,两句不和居然有动手的念头。
可很快,宋青书发现,比起老江湖来说,他还是嫩了许多,嘴角随着肩膀的拍打直抽,张献忠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话问道:“咱们之间那些事儿,真没别人知道?”
“放心好了,老子又不傻,只要你们好好给老子办事,这事儿就永远没人……”
一句话没说完,青腚狐狸不可置信的低下头,不知不觉挨着他越来越近的张献忠间不容发间一刀结结实实捅进了他心窝里,猛地一绞刀把,在青腚狐狸再一次布满恐惧的眼神中,张献忠那双虎眼流露出来的煞气几乎都如若实质了,阴狠的从牙缝挤出话说道。
“没露陷就太好了,还请你老叫花子再帮老子一个忙,那就是永远保守这秘密!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出去半句!”
这才是真正江湖亡命徒,一言不合,拔刀杀人,眼看着张献忠伸手就灭了青腚狐狸的口,宋青书后背上寒毛都竖了起来,当即就想蹦起来,谁知道早就挨着他的疤脸搂着他的肩膀却又狠狠把他压了回去。
“待着!没事!”
第五十五章.咱也有背景了
刚刚还要坐下喝酒呢,眼睁睁看着张献忠一刀把青腚狐狸杀了,宋青书惊得差不点没蹦起来。
张献忠在历史上的心狠手辣可是出了名的,前一阵他大方的分自己一小半金银财宝,不会就计划好今天连本带利拿回来不说,顺道来个杀人灭口吧?这地方附近就是乱坟岗,还是乞丐窝平时没人来,张献忠本人还是捕头,死在这儿还真是十年八年都发现不了!
说时迟,那时快,从青腚狐狸胸口拔出尖刀,张献忠踹开尸体,那股子喷出来的一腔子血全撒在了地上,一点儿也没喷到张献忠身上。
青腚狐狸身旁,两个打手乞丐还没等反应过来,也是早预谋已久的白文选回身暴起,第一刀就把身后不远的那个乞丐砍死了,另一个打手早就被宋青书四个杀怕了,回过头去,掉头就跑。
不过升上小旗,白文选这货也是鸟枪换炮,邪笑着从腰里抽出一把精致的短火铳,火折子一点,哄得一声巨响,那打手后背直接出了个血窟窿,不可置信的圆睁着眼睛趴在了地上。
仅剩一个刚刚过来招呼,伺候人的小乞丐,黄狗儿!从小就是乞丐,上一次宋青书四个煞星杀上门来烧房子,他也是早早就跑了的,哪儿见过如此血腥凶残的一幕,捧着酒壶,整个人都吓傻了。
“官,官爷,我,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伸手接过他的酒壶,看着这小乞丐嘴皮子都是直哆嗦,可怜兮兮的模样,凶残如黄面虎,这会儿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吧!”
刀光闪过,又是一片血光喷涌。
几个呼吸间,四条人命就这么交代了,真叫视人命如草芥,看着白文选拎着“手枪”对那个被轰倒在地的打手又补了一枪,宋青书正看着直发毛呢,冷不防一只满是血的手从后头揽住了他的肩膀,一下子差不点没把他魂儿给吓出来,后背的寒毛一刹那竖起了一片。
可谁料到张献忠却是搂着他的肩膀轰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真得成了!”
“妈了个巴子的朱存彪,两年了!让你骑在老子脖颈拉屎两年了!老子终究不还是弄死你了!哈哈哈哈!”
狞笑了片刻,老虎脸上的凶狠之色一收,张献忠却又是感慨的拍了拍宋青书的肩膀,继续粗犷的说着:“傻兄弟,老子谢谢你,没你的主意,老子心里有数,成不了事儿,顶多把那杀才宰了,然后抛家舍业,去别处透军躲一辈子,是老弟你,老子才出了这口恶气,没说的,以后有老子在一天,老子就照着你,绝不让傻子兄弟你受一点欺负!”
这算是发红利了,看着张献忠把胸脯拍的噗噗作响,不像是刚才杀人前那一股模样,宋青书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懈了下来,一面支应着说着客套话,心里却是低估,您老少给小爷弄点麻烦,我就烧高香了。
可就在这时候,一直扯着宋青书衣袖看热闹的疤脸却是忽然开口说道:“既然我家小哥与捕爷,白二爷也算是共生死一场了,大家意气相投,何不就此磕头烧香,结拜成异性兄弟,岂不快哉?”
这话听的宋青书一个激灵,张献忠却是猛地眼前一亮,仅仅琢磨了片刻,立马一拍大腿叫道:“好!老子求之不得!小白,过来!”
眼看着远处屁颠屁颠奔过来的白文选,宋青书又是一阵迷糊,和屠川掘朱元璋祖坟的煞星结拜兄弟?他这一辈子估计消停不下来了!
不过却没人过问他的意见了,这儿没有公鸡,正好刚杀了几个人,张献忠虎脸一狠,咔嚓咔嚓三颗脑袋就被拧了下来,摆在了案子上,这儿原来是城隍庙,青腚狐狸还藏着几注香,正好东西都现成了,在疤脸的我推搡下,宋青书糊里糊涂跟着俩未来的造反头头撒了三杯酒在地上,旋即三人一起对着南方关二爷的方向重重的磕下了三个头,这礼就成了,宋青书也多了两个拜把子兄弟。
青腚狐狸准备的这桌子酒菜也没浪费,不得不说张献忠还有白文选心真大,宋青书都恶心的有些想吐了,他俩人居然还谈笑自如,觥筹交错的喝着青腚狐狸准备的桂花稠酒,作为新加入的小弟,宋青书也不得不杯举就干,加上一肚子心事儿,他是喝了个酩酊大醉。
最后的印象是,身后的木头屋子再一次熊熊燃烧起来,也是喝的摇摇晃晃的张献忠和白文选将那些脑袋啊,尸体啊,都扔进火堆中,最后扔进去的是青腚狐狸的脑袋,可宋青书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一下子活了过来,被白文选这货拽着头发疼的那张丑脸龇牙咧嘴,可偏偏还带着一种阴谋得逞的诡笑,被火光照耀下拉长的还没格外诡异。
终于,白文选一撒手,那脑袋龇牙咧嘴的淹没在了火光中,宋青书亦是这时候醉了过去。
…………
头疼的像要裂开似得,嗓子干的更是真得裂开了,宋青书感觉到一丁点清凉不断从嘴角流淌进来,他就贪婪的吸着吸着,可冷不防哗的一下,清凉来的太刺激了,整个脸上都是,呛得他一下子坐了起来,这才看清,采薇打翻了喂他水的碗,正不知所措的缩在那儿,估计不是她不小心,因为疤脸正笑的很猥琐的在一旁盯着他,看他清醒了,这才嘿嘿的冷哼道。
“傻老板终于起来了,今个咱们还要不要开张啊?”
“这是哪儿?”
迷糊的环视一圈,宋青书这才彻底醒过神来,没回邢老倌的小院,估计昨天喝醉之后疤脸直接把自己抗回了店里,自己正睡在小店后头不大的后院里。
昨天为了开张而新买的衣服估计已经脏的不行,又是吐又是血的,被采薇给换了下去,自己则是又被套上平时干活练功那一套,不过别说,采薇的确比邢红娘贴心许多,身旁洗脸的水都准备好了,要是那个暴力女在,别说醉了安安稳稳换衣服,能不睡马路就不错了。
如今还是创业奋斗阶段,还没任性到说不开业就不开业的程度,迷迷糊糊的宋青书还是咬着牙爬了起来,回去和邢老倌的晨练是来不及了,急急忙忙的熟悉一下,迎着太阳又是将他的店门推开。
可惜,起了个大早,还是和昨天一样,一个顾客都木有,采薇又是猫一样围着门口来回转着圈,宋青书今个却是丢了魂一样,无精打采的趴在柜台上。
“这做生意的事儿你是脑袋比较好使,可江湖上的事儿你叔我才是老前辈,想不通昨个为什么要做掉青腚狐狸吧?”反正也是无聊,再加上最近也算混开了,疤脸居然主动和宋青书搭讪起来,还难得洋洋得意的称着叔,可惜,没等他炫耀完,宋青书已经无精打采的哼唧起来。
“青腚狐狸知道咱们假造玉玺,陷害朱存彪的事儿,他能背叛一次,下次也能把咱几个卖了,况且张大哥好不容易才做掉朱存彪,把中城南城的权利夺过来,他怎么可能看青腚狐狸这老疙瘩再靠在宗室身份坐成第二个朱存彪压着他,昨天那老疙瘩还那个吊样,他不找死谁找死,杀他一点都不意外!”
被噎得直翻白眼,疤脸没好气的哼道:“那你还跟丢了魂似得,干嘛?”
“你说这张献忠张大哥干嘛要和我结拜啊?”
宋青书可是知道张献忠在历史上多么的牛气哄哄,明末笑到最最后的两大反王其中之一,还称呼过大西皇帝,这么以为牛掰人物宋青书总是和自己画不上等号的,这么一位传说级人物前一阵不但大方的分给自己钱,还成了自己结拜大哥,想不明白宋青书心里总是不踏实。
谁知道这话一出又给了疤脸嘲笑他的把柄,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夏雪宜很是轻蔑的昂这脑袋:“还不是感谢老子,关键时刻退了你一把,混江湖就是这样,能打能杀是条汉子就能混的下去,你还有个优点脑袋好使,他黄面虎说得好听是个捕头,说不好听也就是个地痞头,你们一起坐下这般大案子,他认你当个弟弟,有什么大不了的?”
还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宋青书的不踏实完全来自历史上的张献忠,可如今,这货还没那么呼风唤雨不可一世,崇祯皇帝祖坟都敢刨的八大王,传说级人物,和自己一样,他也是草根阶段正奋斗着。
不过,这货是个潜力股!等他发迹起来,自己如今是他拜把子兄弟,怎么也能提携自己一把吧?想着,宋青书还真是酒也醒了,头也不疼了,精神也舒畅了。
老子也是有背景的人了!八大王张献忠的兄弟!将来也不得留名青史?
疤脸莫名其妙看着宋青书傻笑起来,还直流口水,忍不住惊愕的拍了拍他脑门:“犯癔症了?又傻了?”
没等宋青书跳着脚骂娘,门口西部牛仔小门却又被推开,昨天哪位还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秀才王好才点头哈腰跟孙子一样,领着个身穿锦绣学子长袍,牛气哄哄走道都装逼的富家秀才走了进来,一面走一面还嘀咕着:“白川兄,就是这里,这儿的手艺还真不一般,还有他们那个特色西番教,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那洋和尚说什么来着,罗曼蒂克!”
“掌柜的,生意来了,还不快来接客!我们白川兄可是大才子!”
眼看着王好才眼冒金光,宋青书也是嘴角咧的老大,瘦羊带肥羊,今个还真是双喜临门,声音拖得长长的,他也是飞快的从柜台后头闪身出来,迎到了门口。
“来喽!”
第五十六章.累死累活奔小康
“西柳兄,这个,这个蜂蜜小面包可是西番国叫什么法兰西国皇后才能吃的上的宫廷御宴,这位大神父不远万里传到咱大明的,整个陕西也就这儿能吃到,那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啊!”
“还有这个,奥尔良大鸡排,那是什么意大利也不二大利的番僧头子,教皇,教皇才能吃上的,啥是教皇?就跟少林寺方丈,京师那些上座喇嘛一个级别的高僧!”
唾沫星子都喷出来老远,王好才真是把秀才写文章那股劲儿都用了出来,说的眉飞色舞,面犯桃花的,在他连猜带蒙的介绍下,西柳兄,某个西安附近大地主子弟的秀才同窗迷迷糊糊的就点了一大桌子。
这货不去当奸商,去考科举还真是白瞎了,宋青书甚至怀疑这货起名时候本意应该叫王好财。丢了如此大面子,其他三个秀才是再也不好意思来了,这货倒好,听着十分之一的提成,脸皮当尿不湿用第二天就忽悠了县学里一个土财主过来,刚刚经历了昨晚的血腥杀戮还有糊里糊涂的结拜,早上还真没准备多少材料的宋青书真是被见啥点啥的土财主打了个措手不及,好不容易才狼狈的应付过去。
第三天宋青书一发狠熬夜把奶油,面粉之类材料准备了多一倍,昨天拿到一百个钱甜头的这货却一口气领来了五六个金三胖那个模样的土财主再次找上门来……
也不得不称赞,有个体制内的人当托儿的确是不错,有了王好才不遗余力的推销,加上吃货宅男宋青书没穿越前对吃的研究确实有一套,短短一个月时间,傻子茶餐厅已经算是在西安城内小有名气了。
后世尚且烘焙店,甜品店到处开花,更何况这个甜味缺乏的明末,甚至前一阵,就连西安府通判孙承泽都在友人的邀请下光临了宋青书的小店,这可相当于地级市市委领导前来捧场了,这种宣传力度下,想不火也不行,经常,宋青书的四个分隔开的雅座就坐的满满的,至于楼上的单间已经不对外开放了,因为时不时有官府世家迎来送往在这里预定,在这里宴请已经成了种很有面子的事情。
而且幸亏宋青书有了个好结义大哥,要是别的店铺火到这种程度,早有各种地痞无赖地头蛇盯上来打秋风了,可宋青书的店不同,专门有两个衙役在附近盯着,什么地痞无赖二溜子没等靠近呢,就已经被逮了起来,还有个市井游侠道上大哥不信邪,收保护费不成,领了十多个小弟想要上门来砸店,结果离了一条街没到就被堵在胡同里,那一场胡同血拼那叫一个惨,左邻右舍都被惊动了,血趟了一胡同,那一战之后,西安市井算的上挺有名的黑道大哥,再也没有人见过他,而且据说当天动手的居然还有锦衣卫,锦衣卫是什么人?天子豢养的恶犬!这下左邻右里都知道这家店主人“有背景了”,轻易谁都不敢惹上门来。
凭着一对小翅膀,宋青书这个哥伦比亚大扑噜蛾子可算掀起小小的蝴蝶效应,让自己过得好了一点。
“……十个皇后小面包,八个奶油班戟,一共二两零一百八十个铜板,王兄是小可的老朋友了,给您打个折,零头就不要了,另外本店奉送四杯柑橘水,欢迎您下次光临!”
采薇负责收拾桌子,拿着账本的宋青书穿着一套定做的后世店长西服衬衫,彬彬有礼的送别着,吃的开心,两个府学的举人老爷也是抹着嘴角的奶油拱拳告别着,眼看着两锭亮晶晶的天津产化宝银落在了桌子上,王好才这货可是一丁点秀才模样都没了,眼珠子热络的恨不得都瞪出来,看的宋青书无奈的又给他使了个眼色。
你个托儿别露馅了!银子少不了你的!
可算送走了最后一波,拿着银子的宋青书,扫着地的疤脸,还有充当服务员的采薇三个干脆一起毫不顾形象的瘫软在了地上。
这一个月银子没少赚,可是,这服务业太累了!
大约晚上六点多钟,关了店门,在后院的小屋子里点上灯,三个人又是一笔一笔的算起账来。
疤脸虽然是个老江湖,不过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他也就跟着分分银子,串串铜钱,采薇是熊庭弼的小女儿,丫头自小可是得到了这个时代士大夫子女的标准教育,她负责点数,宋青书则是一笔一笔的写在账本上。
虽然张献忠对账本肯定没兴趣,如今渠伯涛也是尽量贴合宋青书这个小团体核心,肯定不太过问,不过亲兄弟还得明算账,现在记清楚了,省的将来出了麻烦,闹得大家不愉快。
“昨天总共来了五桌,收入银子七两,铜钱一百五十个,购买牛奶耗银一两,面粉三钱,鸡蛋一百文……,今天总共八桌,盈利十一两,扣去耗费,一共是纹银六十三两,铜钱三十串!”
看着眼前一大堆钱物,就算见多识广的疤脸夏雪宜也忍不住咋舌,难怪宋青书这货分钱时候好几百两都肯不要,也要处置好和张献忠等地头蛇的关系,开好这个小店,还真是下金蛋的鸡,一个月的盈利差不多就把前期投入一半多收了回来,就算分出去一大半,也有快二十两落入怀中,要是开个几年,宋青书倒是也能成个买房买地的小地主了。
不过小赚一笔的宋青书却并不怎么高兴,而是大大抻了个懒腰,揉着两个黑眼圈打了个哈欠,没穿越前当业务员,老板熊他让他做表,加了两个晚上班就不愿意干了,那还是用电脑打字,今晚可足足抄写了两个时辰,早就累的他双手发麻了。
而且这个月虽然赚了钱,可也真不是人过的,就那准备材料来说,后世的淡奶油,米其林直接用搅拌机一打就能用了,明末可没有现成的淡奶油,宋青书能做出奶油还多亏了洋和尚带来的欧洲手摇式搅拌机,这东西一桶牛奶倒进去,摇得摇一晚上,才能出小半桶奶油,黄油,每次出完奶油,疤脸这货都得累趴下。
还有烤面包,蛋糕等甜点的面粉,后世宋青书直接某宝马叔那儿买了一包,够他用半年的,可这儿哪有专用的蛋糕粉?可是宋青书费心费力在市场上去挑,好不容易买到软质一点的小麦,还得磨得很细很细,争取与后世面粉差不多,别人磨得还不放心,回来自己还得磨一遍。
火候就更不好掌控了,现在又没有微波炉,幸亏干烘焙之前,宋青书烤过几个月地瓜,练出点水平来,用泥堆砌了个简易的炉子,这才应付出来。
也幸好另一个股东渠伯涛主业是经营车马行跑运输的,而且洋和尚在澳门,两广还算有几个熟人,一箱子东南亚的蔗糖,还有那天来吃饭,徽州来的商人谢柳言给弄到的黄山蜂蜜两样重要材料供给及时,省了不少功夫和银两,要不然,更得把宋青书累趴下。
“哥哥,要不然咱们再雇两个人吧!”采薇大小姐出身,长这么大也没受过这等苦,看宋青书累趴下了,她也是筋着鼻子苦着一张小脸,撒娇的请求着,不过难得,她的话疤脸没有赞同。
“采薇,教会徒弟饿死师傅,随便招两个人进来,把手艺偷学了去,将来咱们还怎么立足?”
不过看着采薇郁闷的小脸儿,疤脸也是不忍,回身又推了推宋青书的肩膀说道:“实在不行,把邢家班的也叫来帮忙得了,邢家丫头野是野点,不过好歹是你正房,老板娘坐堂也能省不少力道,好有那个侏儒,让他磨面摇奶油足够了,韩娟儿的手艺也算不错,大不了将来你把她也填了房,教她些手艺,也不愁外露。”
疤脸这话说的宋青书倒是愣了愣,倒不是他说的不在理,而是找邢家班帮忙,宋青书心里有些抵触。
从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到如今,他净生活在邢家班的阴影中了,虽然人家收留了他,不至于让他在穿越之初饿死,是大恩!更别说邢红娘还是他名义上的媳妇,可是邢家班里每个人都对他呼来喊去,那种被束缚,低人一等的感觉,还有邢红娘那一向瞧不起的眼神,也分外让宋青书难受。
所以这一个月虽然差不点没累死,宋青书却是根本没回去找人帮忙,甚至邢家班的小院子也不过回了四五趟,每天早上练武的晨功还是疤脸陪他练的。
没回答疤脸的提议,宋青书干脆岔开了话题,手敲打着账本疑惑的询问着:“最近这牛奶的开支怎么也来越大了?”
提到这个,采薇居然也忘了雇人的事儿,腮帮子气呼呼的就嘟囔了起来:“别提了,宋哥哥,最近都要气死我了!原本和那回回说好了三百文一桶牛奶,可看咱们赚了钱,那回回奸商立马加到了六百文,昨天又要加到八百文,这个见财起意的死奸商!”
听着采薇气呼呼的嚷嚷,宋青书也是一阵头疼,各路阎王都斗过了,不知不觉居然让供货商给宰了好几刀,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思虑了片刻,宋青书忽然狠狠心抓过了身旁的钱罐子说道:“这么样,采薇,明天咱们休业一天,去买头奶牛,顺道再在集市上逛逛,休整放松下,给你买几套新衣服,好不?”
到底是少年心性,一听有新衣服,出去玩,还有不用受那个死奸商盘剥了,采薇那张可人的脸蛋上,立刻洋溢出了浓郁的笑容,甜甜的搂住了宋青书的脖子叫道。
“哥哥真好!”
第五十七章.又一个大佬登场
停业一天!任性。
在疤脸满面的无语神态下,一大早上就起来的宋青书兴致勃勃将这个牌子挂在了紧闭的大门上,高高兴兴上了街。
此时已经是五月多快到六月了,春耕早已经结束,街上的人群也多了起来,明朝工商业发达甚至超过了南宋,这儿虽然不是江南资本主义萌芽当然产地,不过作为秦汉的首都,旧丝绸之路贸易线上的重镇,西安城依旧显露出了别样的繁华,大街小巷,从哈密卫,吐鲁番那头来的商人还有本地回回人高鼻深目的异域面孔到处都是,随意的乱溜达。
帝国余晖之际,这西北之地,依稀还能窥见到些许汉唐时候的辉煌,几条商业街上,摩肩接踵的热闹让采薇兴奋的如同花蝴蝶一样,到处跑来跑去,恨不得每个铺子,每个摊子都去瞧两眼。
见识过比这热闹多的场面,宋青书倒是不太在乎,只不过不放心采薇一个人,他也是跟着四处乱窜,时不时能听到宋青书悲催的叫喊声还有采薇清脆的笑声,看着少男少女若隐若现的身影,跟在后头的疤脸那张老是死板的丑脸上,亦是流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赚钱跟吃翔一样困难,花钱却和排毒一样容易,溜达了一大圈,二两多银子一转眼就这么不翼而飞了,宋青书多了种为女朋友花钱的满足感,采薇也多了一串珍珠链悬挂在额前,多了条西域产的刺绣披肩,还扯了半段湖丝回去做裙子,买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小东西,最后还是疤脸发火了,两人这才悻悻然的收手。
牵着采薇因为兴奋而热乎乎软乎乎的小手,走在热闹的大街上,似乎依稀满足了到了大学时候看着别人成双成对,自己单身狗那种羡慕嫉妒恨的遗憾,宋青书忽然觉得,来这儿遭罪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了。
上午最要紧的事儿却是找渠伯涛和张献忠两个合伙人,一方面是把店铺分红分给两人,头一个月的盈利必须及早发放,也好给两个合伙人多增加些信心,另一个方面,买牛是个大事儿,这年头买牛买马就跟后世买车一样,宋青书毕竟自己一个人没法做主,也需要和两个合伙人商量一下。
找到张献忠时候,他正准备离开府衙,带着衙役们办公巡街。如今死了个朱存彪,小半个西安城市井,张捕头算是混迹起来了,加上他还与陕西巡抚的侄公子有些关系,大大小小的黑帮地痞,还有那些店铺商人,无不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倒也不愧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八大王,在张献忠的铁血手腕之下,丐帮的混乱不到一个月也被他平定了,朱存彪手下那些乞丐群龙无首,被他关的关,杀的杀,横行西安城快十年的乞丐帮倒是彻底烟消云散了。
真论起讲义气,实际上明末这些反王中,张献忠算是最讲义气的一个了,在李自成最落魄的时候,张献忠支援了他人马,钱粮,给了他东山再起的机会,反观仁义闯王,火并了曹操罗汝才,杀了革里眼贺一龙,有趁着张献忠虚弱时候还想逼迫他成为自己手下,逼得张献忠不得不远走四川。
此时见宋青书来送钱,张献忠干脆虎眼一瞪,伸手把银子塞了回去,见宋青书还要强塞,干脆把那双眼睛瞪得更圆,叫嚷着宋青书再给就是瞧不起他这个大哥,最后弄的宋青书不得不言明,钱先替他存着,需要时候尽管找他拿。
至于买牛的事儿,张献忠更是随意的一挥手让他自己看着处理就行,不过买牛时候提他名字,看那个不开眼的敢不打折!
这么一番下来,倒是让宋青书心头暖暖的,对这个一出来就给自己弄了大麻烦的家伙印象好了不少。
离开了府衙衙门,宋青书又是转头去向了临街,去找渠伯涛商议。
虽然渠伯涛的临阵退缩让张献忠很恼火,不过这货倒是也真是有手段,连续的放低身段到底取得了张献忠的谅解,也捞了些好处,同样在挨近城中心区的位置开了家新的水果铺子,学着宋青书的模样,此时他也是正装修着。
听到宋青书的来意,渠伯涛也是把银子推了,不过和张献忠干错不要不同,渠伯涛老于商道,他让宋青书把钱都留下来扩大生产,囤积材料,附近的铺子也买下来,听到宋青书要买牛自己弄牛奶的想法更是双手赞成,还想亲自跟着去选,可这时候锦官城的胖子王豪却是找了过来。
他和徽商谢柳言一样,经营的项目很杂,不过他家在成都平原附近帮为蜀王府经营一大片果园,盛产的四川水蜜桃,猕猴桃和柠檬。
本来这些水果是不出川的,这年代道路堵塞,保险技术差,没等运多远,水果都烂了,除了供应蜀王府,成都以及附近地区,剩余一多半都烂在树上了。
本来王家都习以为常了,可就在前一阵,为了开店做果汁,宋青书拜托渠伯涛的马车行去外地进水果,渠伯涛的伙计就去了汉中附近,找到了王家的店铺。
刚开始听说要往西安运,成都王家几个掌柜的都是嗤之以鼻,根本没放在心里,看傻子一般的心态供应了一批水果,也正好王家的长房公子王豪要去陕西走亲戚,探望正任职陕西学政的叔叔王禹,前脚跟后脚的就到了陕西,可令这胖子眼珠子差不点没瞪出来的是,这批水果,多达二分之一也活着到了西安。
这可不得了,要是弄清楚保鲜的秘密,巴蜀的水果销售范围足足可以扩大一辈,甚至沿着长江顺流而下,直接贩卖到富庶繁华的南直隶也不是不可能的!王胖子就找上了门来,软磨硬泡想秘方套出来。
不过这水果保鲜的秘方可是宋青书给的,再说渠伯涛经营过多少年生意了,又岂会轻易被王豪几句称兄道弟给哄住?结果软磨硬泡了一个多月的,王豪终究还是不得不吐口了,让出一大部分利润,他负责供货,整个西北的销售则全都归渠伯涛来负责,而南直隶那面,也交给了渠伯涛的好友,徽商谢柳言来负责。
这几天正是合作生意的关键时期,见王豪又是急急匆匆找上门,走不开的渠老西不得不向宋青书道了个罪,派了个伙计领路,陪着宋青书去挑选奶牛。
唐时候,整个长安最繁华的莫过于东市西市,买东西这个词也是由此而来,可是经历了唐末的战乱还有宋金争夺陕西的历次战争,唐长安城已经毁灭殆尽,洪武年间所修的西安城也不过是原本长安皇城的范围,不过原来西市的位置,还是建起了个交易的集市。
西安的牛马市也就建在那儿。
明朝,对牛马的我管理可是很严格,朱元璋出身农户,对于耕种可是异常重视,严禁天下杀牛,老了的都不许杀!违者杖一百,处以流刑!《水浒传》的作者施耐庵UU小说的梁山好汉动辄小二切一斤熟牛肉,也充分反应了对这条禁令的酸溜溜心态。
不过大明朝已经历经了二百六十多年,禁令早就松懈了,而且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禁令不是不允许汉人宰杀耕牛吗?那就用蒙古人,还有宁夏甘肃一带过来的回人宰杀好了,于是在西安城,回人成了最大的牛马贩子,之前宋青书每天买牛奶,也是在回人聚居区去找那些大胡子奸商购买的,可是这些回人可是越来越过分,一个月牛奶价格涨了三回,算算成本,还不如自己买两头牛养着了。
不过想的挺好,一到地方,宋青书就看花眼了。
后世的黑白相间的花奶牛是从荷兰人那儿引进的奶牛和本土黄牛交配繁育出来的,记忆中那种憨态可掬,懒洋洋的奶牛,这片市场可一个都没有,倒是那种暴躁的陕北黄牛到处都是。
“他娘的,到底哪个才能产奶啊!”
逛到快中午了,肚子饿的咕咕叫,也没找到一个,宋青书干脆发挥了万恶资本家的罪恶办法,对着疤脸一挥手。
“夏小二,本将派你去打探军情!凡事乳……房特别大的母牛,一律记下来!”
疤脸差不点没喷出来!盯着母牛那个地方看,还不得被当成变态啊?可眼看着宋青书一条胳膊猥琐的搂着拿着一个糖人舔啊舔啊,毫无心机的采薇,气的牙咯咯作响,对着宋青书比划了个下流的手势,疤脸郁闷的出去打探军情了。
打发走了疤脸,宋青书可没有继续挑下去的精力了,领着采薇随便找了个摊子,叫了两碗羊肉面条准备填饱肚子。
可没等面条上来呢,身后操着浓郁陕西口音的话语忽然在背后响了起来。
“这位小哥,可是要买牛?”
惊奇的转过头,宋青书立马眼睛瞪得溜圆,破旧的毡帽,那种驿卒穿的破旧公服,脸上浓密的大胡子,还有那双炯炯有神的浓眉大眼,和在电视剧,文学作品中看过的形象几乎一模一样,宋青书下意识脱口而出。
“李自成!”
第五十八章.时局多艰
后世对李自成的褒贬不一,有的说他是农民革命的领袖,有的说他是满清入关的帮凶还有摧毁华夏文明的罪魁祸首,然而无论何种评价都掩盖不了这个人物迷一样的魅力。
那一套姚雪恨先生UU小说斗笠毡帽红围巾的工农邮递员形象也影响了几代人对李自成的印象,听着那声音回头望去,宋青书几乎是脱口而出,也不知道是他运气还是倒霉,也真是让他蒙个正着。
那魁梧的陕西汉子身上结实健壮的肌肉一瞬间都绷紧了,他身后那个黑瘦楞娃亦是下意识把手缩在了衣袖中,隐隐能听到拔刀的声音。
可就在这时候,一阵咔嚓咔嚓的脚步声密集的集市旁边简陋的街道传来,最近陕西民变已经成了燎原之火,封藩重地西安更是风声鹤唳,这处颇为重要的集市就有一个营的募兵保护,说来也巧,一年也不见得出城一次的西安知府徐永仪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亲自出来视察,一大群衙役扛着回避肃静的牌子站着街,募兵们也是不得不乱哄哄迎了过来,弄得整个市集乱哄哄一片。
如此众多的官军让两人明显进退不得,催下头,李自成用帽檐遮住脸,领着黑粗的楞娃,侄子李过就想走,谁知道一个巴掌却又是搂在了他肩膀上。
浑然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已经走了个来回,仿佛见到大猩猩一样,宋青书兴奋的搂着李自成肩膀拽进了面摊子,一面走一面还絮絮叨叨的询问着:“可是李继迁寨的李自成大哥?久仰久仰,今日难得一见,可得让小弟略尽地主之谊啊!”
宋青书还真是兴奋,这货是谁?远了说是历史人物,实实在在来说,未来十来年内,他又是主宰陕西河南命运的真正王者,虽然不确定那个时候自己还在不在西安,可事先和这位大人物搞好关系,将来万一混不下去也好有个奔头,不至于像那些难民一样炮灰一样被顶在农民军与官军厮杀的最前线,死的毫无尊严。
“再加两碗羊汤泡面,小菜再来些!李大哥坐。”
在采薇莫名其妙的注视下,宋青书殷勤的为两个土的不能再土的土老帽亲自拉开凳子,招待他们坐下。到底也真是不是常人,李自成与李过对视着交换了下眼神,也坐了下来,不过没等面端上来,李自成已经扬起了格外浓密的那对眉毛,疑惑的询问道:“小兄弟如何称呼,是怎样知道李某姓名的?”
这话问的宋青书一下子噎住了,总不能跟人说自己从教科书和电视剧里看到的,知道你丫的能当四十多天皇帝,提前打好溜须,到时候你发达了别忘了提携小弟一把!
不被李自成当成神经病才怪呢。
还好这一阵子真没白过,开店接触这些三教九流人物,宋青书脸皮都磨厚了不少,顿了一下后眼不红心不跳,故作玄虚的压低了嗓音,把脑袋酬了过去。
“小弟岳父也是走江湖的,前些年岳丈犯了点事,多亏在银川驿得到李大哥的帮助这才幸免于难,岳丈时常捣鼓李大哥的侠肝义胆,音容相貌,故而小弟一眼就认出来了,勿怪勿怪。”
这话到时说得通,李自成在乡间好任侠抱打不平也是出了名的,江湖豪客得到过他帮助的也不知凡几,不然他李自成也不会一起兵就混的个风生水起,虽然不知道宋青书岳父究竟是哪个,不过自己对对方有恩,两人明显放松了不少,这功夫羊汤泡面也端了上来,早就饿坏了的两人也毫不客气,鼓起腮帮子就大口大口吞食了起来,摔得汁水到处都是,弄得采薇也不得不向后缩了缩,好奇的打量着两人。
“李大哥此次来,是来西安公干的吗?事情忙录完不知可有闲暇,好去小弟那里住几天,聊表地主之谊,也好让我那岳父亲自道谢,了却一番心愿?”
脸上无比真挚,笑容中透着真诚,宋青书肚子里却是笑开花了,他这是明知故问。李自成造反是因为驿站被撤,回乡又杀了通奸的妻子还有迫害他的债主艾万年,算算时间,也是这货要造反的时候了,借他俩胆他都不敢去西安城待着,这份人情他却不得不应承着,锻炼了这小半年,宋青书这情商也是嗖嗖的见长,坑起人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哎,多谢小兄弟美意,一言难尽啊……”
果然,听着宋青书的询问,李自成一脸愁容长叹了一声,却没有明说,仅仅说在家乡出了点事,不得不外出投军,宋青书知趣的没多问。
外面知府巡视还闹的乱哄哄的,到处都是兵丁,李自成还有李过俩黑户一时间也不敢走,三口两口吃完面条,干脆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宋青书闲聊起来。
从来到这个时代开始,宋青书就一直宅在西安城,最远一趟就是今天出城买牛了,虽然早知道从万历年末就已经开始的大灾害给以大明以沉重打击,然而宋青书却没有想到,打击已经到了如此沉重的局面。
什么饿殍遍地,人皆相食已经过时了,李自成一路从甘肃走来,所经之处原本的村庄阡陌几乎完全荒废,就算有人也仅仅是些跑不动的老弱妇孺,整个村寨形同鬼蜮,而山林之上,更是鬼影重重,小半个甘肃以及陕北,陕西,明朝在地方的统治几乎完全趋向了崩溃,朝廷也只能守着交通要道上的县城,省城,就算这些城市,饥荒依旧消灭了半数人口,城中****不堪,饥荒的农民已经过了坐家等死的阶段,不甘心饿死的农民要动手反抗了!轰轰烈烈的明末农民战争近在眼前,那可是兵连祸结啊!
也只有靠近泾河渭河的陕南关中平原还有西安等屯兵重地还算好一点,绕是如此,从上一次看过那个把辛辛苦苦种植的粮食全部卖了用来交税的老农凄苦的模样,宋青书也看到了一股如同冒着烟的导火索。
这时候可没有什么人道主义,马克思也不恩格斯也说过,毫无头绪暴动而起的农民简直是一种灾难,突破了封建束缚的暴动农民也没了一切平日里的道德准则,没有明天,没有希望,只为发泄一口心头的怒气,烧杀掠夺,简直是无恶不作,用毛爷爷的话说,就是彻底的流寇主义。
虽然知道历史上西安城一直到崇祯十六年,孙传庭潼关战死后才被眼前这位主攻破,还有十五年时间可以躲开战乱,听的李自成一番描述,宋青书依旧听的两眼发直,仿佛就坐在一个巨大冒烟的火药桶上,那股子生存压力更加让他喘不过气来。
李自成这时候居然还没有造反的想法,看着宋青书皱着眉头的模样,他居然拍了拍宋青书肩膀,开口劝说道:“某家着也是打算去甘州投军,算是保一方平安,博个功名吧,咱们大明铁桶江山,就算多灾多难,哪一次不也都熬过来了,等年景好了,天下就太平了,而且西安城坚池厚,小兄弟也不用太过担心。”
被将来名扬天下的闯王爷排着肩膀说造反肯定不成功,宋青书差不点没喷出来。
“小兄弟怎么了?”看着宋青书脸色不对,李自成倒是挺热心的询问着,问的宋青书赶忙讪笑着摆了摆手。
“没事儿没事,小弟没见过世面,被吓到了而已!”
时局艰难,李自成从甘肃银川返回陕西米脂,如今在乡间犯了人命待不下去又要回甘肃投军,同样也是感觉到了无比沉重的艰难,听宋青书解释的倒是没有怀疑,理解的又拍了拍他肩膀。
不过这时候,旁边那个黑瘦的楞娃李过却是忽然插嘴说道:“那个小兄弟,你还买牛不了?”
这倒是让宋青书冷不丁回过神来,他这一趟主要来的,不就是买两头奶牛吗!意外碰到了李自成这事儿都忘了。
李自成要卖的牛就拴在门口,不是记忆中黑白相间的奶牛,不过也不是本地常见的黄牛,居然是两头黑牛,巧的是全都是母牛。
黑牛是奶牛的近亲品种了,看着这俩家伙悠然自得的喷着鼻响啃着草,牙口看上去还颇为年轻,身强体壮的也不是病牛,看的宋青书心中窃喜,尤其偷偷弯了下腰瞄了两眼,更是让他满意,其实就算李自成带来两头公牛,为了巴结他,宋青书也得买,更何况这两头牲口还真比看了一上午其余的强。
“李大哥,这两头牛小弟想买了,你开个价吧?”拍了拍牛屁,宋青书颇为愉悦的扭过头询问着,才吃了半碗面的采薇也是好奇心发作,见猎心喜的围着两头黑牛看个不停,偶尔怯生生的摸一摸,却又赶紧把手抽了回来。
不过这时候李自成居然有些犹豫了,和李过在一旁犯着嘀咕,被李过也不知道推搡着说了什么,他没说话的缩到了一旁,让李过这楞娃顶到前头。
黑乎乎的手伸出五根手指,李过一口陕西味儿浓郁的说道:“一头牛,四两!”
太平时期,一头健壮的耕牛六块银子左右,不过连年灾荒,土地都荒废的差不多了,养牛耕田的也不多,朝廷还不允许宰牛,违者仗一百,愿意养牛的人更少了,弄得牛价大跌,四两银子算的上偏高了,听的李过漫天要价,李自成脸上又是抽了抽。
谁知道宋青书毫不犹豫就从怀里逃出了荷包来,两把碎银子就塞到了李过手中。
“这是二十两碎银子,两头牛小弟我买下了!”
“这,这怎么能行?”李自成是再也蹦不住了,惊愕的上前脱口而出,李过亦是被手里的银子晃花了眼,这时候,宋青书却是满含笑意的摆了摆手:“不说李大哥帮助过我家岳丈,仅仅凭着李大哥的仗义,李大哥如今有急,小弟也应当倾囊相助,只求李大哥将来发达的一天,能记住我宋青书,就行了!”
深深看了宋青书一眼,李自成感激的一鞠躬摆下。
“宋兄弟情义,某家铭记在心!”
第五十九章.两个大坑货
如果大街上一个刚见一面,不太熟悉的人张口要问你要一万多块钱,只要是脑筋正常的人,估计都会嗤之以鼻当成骗子,可要是提前知道了这人是九五年的马云马叔呢?估计东拼西筹,砸锅卖铁也得投进去吧!
现在张献忠是宋青书的结义大哥,可他主要是混四川湖广的,宋青书可不想离开能安全到崇祯十六年的西安城,出去过早不保夕的流寇生活,而且如今有了自己这个哥伦比亚大扑了蛾子翅膀煽动,张献忠也没有如同历史上那样出奔投军,能不能有八大王也不一定了。
不过看李自成这条线还算正常,保险,前一阵第一任闯王高迎祥可是在安塞扯旗子造反了,高迎祥可是李自成的舅舅,单凭现在的关系,投资他就够保险,眼看着街上兵丁散去,拿着银子的叔侄两个一步一回头感激的离去,宋青书心里也乐开了花,将来李自成西安称帝时候,凭着这关系,怎么不能封个大官,然后等着他去打北京时候看住别让刘宗敏抢陈圆圆,抄吴三桂他爹吴襄的家,和关宁军守好山海关,说不定还真有富贵呢。
就算大顺军失败,凭着这顺国官儿的名头投靠南明,也能混到个一官半职,打不了贪污点钱再往南面跑,后世的新加坡就不错,实在不行以后在那儿定居,也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
牵着欣喜的围着牛摸个不停的采薇柔软的小手,宋青书越想越美,嘴角都流出了口水。
这功夫,逛了一圈,偷窥母牛**的疤脸也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精神疲惫的疤脸有气无力的扶着面摊栅栏说道:“看好了两头,是回回人养的黑牛,和你要求一样,能产奶,就是钱要的好了点,要三两五钱一头,讲价你在行,一会你去吧!”
“用不到了!牛买完了!”心情愉悦,宋青书笑呵呵的又拍了拍牛屁,炫耀的说道。
“买完了?”眼睛瞪得溜圆,疤脸悲催的为围着牛转了两圈,忽然惊异的回过头叫道:“可有牛引?”
“牛引是啥?”这回轮到宋青书眼睛瞪得溜圆。听着宋青书惊愕的询问,听的疤脸当即悲催的一拍大腿。看着他那一副死了爹的模样,宋青书瞬间知道自己好像漏过了什么重要东西。
“赶紧走!”
原本说好了在集市吃完饭再回去,可疤脸连饭都顾不得吃了,拽着采薇衣袖就要走,慌得里头的摊子老板赶忙追出来,差点被当成吃霸王餐的了,宋青书狼狈的丢下一串铜钱。
扶着采薇坐在牛背上,三个人还真有鬼子进村的架势,悄悄地出镇,打枪的不要,小心翼翼的就退出了热闹的集市,看着喧嚣渐渐远去,略微放松一点的宋青书扯着疤脸衣袖在后头就询问起来:“什么是牛引啊?”
疤脸那伤痕虬结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一种看白痴一般的神色,不耐烦的说道:“官府禁止宰杀耕牛,所有牛都是登记在册的,要卖牛也要向官府申请,跟盐引,路引那样领取牛引,没有牛引的牛虽然便宜,但不是被偷的,就是被私卖的,咱们在省城立足,要是被逮到可就麻烦了!你贪这点小便宜干什么?”
听着疤脸的诘问,宋青书一肚子郁闷刚想解释,已经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了的采薇已经腮帮子鼓鼓的,气呼呼为情郎分辨起来。
“谁说宋哥哥贪小便宜的!两头牛足足给了二十两呢!”
骨碌一声,翻着白眼的疤脸差不点没一个踉跄掉沟里。
“你是真他娘的傻?还是真他娘的傻?”手指头气的直哆嗦,指着宋青书鼻子,疤脸那张脸抽搐的跟羊癫疯一般,无比郁闷的诘问着。
其实宋青书自己也郁闷,他上哪儿知道李自成叔侄那么大的人物居然也是坑爹货,能用偷来的牛糊弄他,这事儿还没法跟疤脸和采薇解释,告诉他们这个偷牛贼能当一十八天的皇帝?还不得被他们当白痴了?虽然现在疤脸已经把自己当白痴了,可好歹不能破坏自己在采薇心目中的高大形象啊!
还真是祸不单行,宋青书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剧烈的喧哗声。
“快追啊!别让他们跑了!”
三个人目瞪口呆回过头,宋青书好悬没迷糊过去,但见集市那头,好几十老百姓拎着大棒子,粪叉子气势汹汹的狂奔出来,一个个跟要吃人一般,刚刚面摊的老板居然也在其中,激动的酒糟鼻都红了,一面跟着跑,一面还嚷嚷着:“大家快追,别让偷牛贼的同伙跑了,老子早看这三个货贼眉鼠眼的不是好东西了!”
“你说谁贼眉鼠眼?”采薇漂亮的杏花眼气的溜圆,气愤的叫嚷了起来。女人下到八岁上到八十,责备她可以,说她丑再好脾气的也要拼命。
不过宋青书可没有计较这些的时候,眼看的一大群老百姓乡民就要把自己当贼抓了,宋青书悲催的赶忙抱拳做了个罗圈揖叫嚷道:“大家听我解释啊!我们真不是偷牛贼,我们是来买牛的,也是上当受骗了,我们也是受害者啊!”
转眼间就被那些乡民包围在了中间,听着宋青书悲催的解释,再看他和采薇还是一副文弱的模样,零头两个老汉还真迟疑了下,可谁知道那个倒霉催的面摊老板这功夫又在后头鬼叫起来:“大家别信这偷牛贼花言巧语,刚刚我亲眼看到他和另外两个偷牛贼称兄道弟,还把脏物接过了,他们就是偷牛贼!”
“打偷牛贼啊!”
这回彻底说不清了,一团牛粪忽的一下飞过来,正好打在了采薇梳理整齐的少女小髻上,把大小姐打了个满脸花,眼看着棒子石头在愤怒的村民手中铺天盖地砸向自己,没等采薇发飙呢,宋青书赶忙把她从牛背上拽下来,一弯腰却是躲在了牛肚子底下。
另一头疤脸这货估计也没少因为偷鸡摸狗而挨揍,经验无比丰富,见事不好他已经麻利的把两头牛推到了一起,更早的躲了进来。
“哥,咱们怎么办啊?”听着外面乱哄哄的叫骂声,采薇一面悲愤的用小手抓着脸上,头发上的牛粪,一面着急的问着。
“先躲一会吧,等乡民们情绪稳定点,咱们再解释,大不了把牛还给他们……,嗷!!!!”
宋青书一句话没等说完呢,外面不知道那个缺德鬼,一粪叉子正好戳在了他屁股上,宋青书可没有小萝卜的铁腚功,一叉子下去疼的他脸都紫了。
“都干什么呢?光天化日之下聚众斗殴,都想进衙门吃牢饭吗?都他娘的给老子散开!”
颇为熟悉的一声叫骂在后头嚣张的响了起来,别看整个西北四处冒烟了,民还是怕官的,眼看着一群捕快呼啦的一下围过来,打骂的正欢的乡民呼啦的一下子散了开,可算让宋青书松了口气,捂着屁股一瘸一拐钻出来,却正好看到一张大胡子的黄皮老虎脸迎面走来。
还是那一副要咬人的模样,无比装逼的步伐,张献忠嚣张的分开捕快,大摇大摆走过来,同一副嘴脸,以前宋青书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如今却见到救星一般苦着脸赶紧叫道:“张大哥……”
看到宋青书这一副倒霉催的样,张献忠明显也意外了下,可旋即却是对他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到底一起拼过命,是磕头拜把子的兄弟,宋青书立马闭上嘴,把话憋到了肚子了。
果然,仅仅片刻,捕快们又是迅速让开一条路,又是一个穿着大红官服,带着乌纱帽,颇有后世老总气派,腆着肚子一面走一面还剔着牙里面牛肉丝的胖子官懒洋洋的走了过来。
“刁民,看到知府大人还不跪下!”
镇住了场面,张献忠又是一声虎吼,呼啦的一下,乡民们也是扔下了粪叉子,棒子,跪了一地,有的地方狭窄的脑袋不得不顶别人屁股上。
小说里一个个主角到了古代膝盖多么多么硬,见皇帝都牛逼哄哄的不跪,各种风骨,然而事实上这绝对扯淡,别说皇帝,眼前西安府知府徐永仪这个小小的四品官你不跪个试试!当场衙役手中的水火棍能削的你生活不能自理,然后就是好几百天免费的牢饭请你尽情品尝,当然,这年代食品安全不合格是没人管的。
所以宋青书也是赶忙麻溜的跪了下去,一脸恭顺的良民状,身后疤脸恨不得把脑袋都埋裤裆里。
似乎没吃饱就被从属下的欢迎宴会上别闹了出来,胖脸通红,一身酒气的打了个饱嗝,西安府满脸嫌弃的醉醺醺打着嗝叫嚷道:“圣天子在上,嗝……,你们这群刁民不感恩戴德,努力种田以报效朝廷,在这儿聚众斗殴?信不信本官请了大令,把你们一个个拖出午门斩首则个!”
这他绝对是吹牛逼,没有刑部核实,知府也不多个肾,也没权利杀人,不过斗升小民哪儿知道?吓得哆哆嗦嗦的乡民中,为首一个老汉赶紧跪倒前头,回身指着宋青书鼻子就说道。
“大人冤枉啊!小的等非作奸犯科,实在是村里耕田的唯一两头牛被偷了,出来抓这偷牛贼了!请大人为小民等做主啊!”
眼看着知府大胖子眼睛咪咪着看向自己,宋青书心头又是一突,心里把李自成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这俩坑爹货啊!坑死爹了……
第六十章.翻手为云
偷牛别说在明朝,整个以农业为基础的封建社会都是重罪,杖一百,流放三百里的罪名,刚刚听到李自成口中整个陕西已经成了大火炉,别说三百里,三十里都要命,这罪名宋青书可不敢认,眼看着那肥嘟嘟的知府眼神不善,他赶忙举着手叫着冤枉。
“大人明鉴,小民是在省城内开饭馆的买卖人,又怎么会做如此见不得人的勾当?”
“大人,他胡说,小民亲眼所见他和两个偷牛贼勾肩搭背,一起吃的面,最后两个偷牛贼还把牛都给他了,这就是明证啊!大人,这等贼人一定要严惩啊!”
又是那个倒霉催的面摊掌柜的,瞅着他宋青书都郁闷了,老子跟你有仇吗?又没差你面钱,至于跟着这么疯咬老子吗?
可旋即带着乡民追出来的那个老汉叫嚷的话却是让宋青书猛地明白了过来。
“青天大老爷啊!这贼人偷了俺们村唯一的耕牛不说,还坏了好些庄稼,你一定要做主,让他赔俺们银子,要十两……,不,十二两才够!”
难怪进追着自己不放,原来是要讹钱啊!见惯了后世层出不穷的骗术碰瓷,宋青书顿时心头跟明镜似得,这伙老农未必不知道自己也是个受害者,不过一方面追着自己才能把牛抢回来,另一方面李自成叔侄都穷的偷牛了,就算抓住顶多打一顿送官出出气,可自己不同,既然养得起牛,定然还是有点家底儿的,一口咬定自己是偷牛贼,趁机还能讹出点钱,总比气喘吁吁追两个穷疯了的贼人强。
至于那个面摊老板,估计也是被许以好处了,才如此卖力的攀咬自己。
典型的碰瓷儿啊!
都说封建社会被欺压,压迫的农民可怜,如今他们可恨的嘴脸也是彻底展露了出来,一旦坐罪,宋青书不死也要脱层皮,为了丁点利益,这群人就往死了整自己,丝毫不顾别人死活,气的宋青书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可他也没辙,后世互联网时代信息那么发达,老太太往地上一躺,不也得乖乖掏钱,更何况赃物的牛真在自己手里,而且还是几十个人攀咬自己一个,这头,跟着那老头,几十号乡民都是嗷嗷的帮腔叫嚷着,各种污言秽语,乡间土语哇哇的传来,吵闹的跟菜市场一般,吵闹的西安知府,而自己这头,疤脸是善动手不善动嘴的,更何况他还是个黑户不好见光,采薇倒是气愤的争辩几句,可她一个大小姐书香门第斯斯文文,有气无力的争辩更是被压的死死的。
这气势,就跟宋青书后世去东北,一群东北老爷们拎着酒瓶子叫嚷着你瞅啥一模一样,只不过那次宋青书是站在朋友们身后跟着狐假虎威,这次却是被人指着鼻子问你瞅啥了。
如此吵闹,就连醉醺醺的徐永仪都是被吵吵的头晕脑胀,迷糊了好半天才伸出肥嘟嘟的巴掌叫嚷道:“肃静!肃静!”
好不容易镇住了乱哄哄的乡民,在那群大明朝优秀碰瓷专家得意的注视下,西安府又是把刚才那一套官派作风拿了出来,对着东北方向重重拱了拱拳,拿呛作势的叫嚷道。
“圣天子在上,正是天下太平的时候,本官治下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汝竟敢做下如此奸邪偷盗之事,简直禽兽不如,嗝~来人呐,给本官拿……,嗝,拿下……”
“小民冤枉啊!”眼看这位知府打着嗝,比自己闭店一天还要任性就要把自己定罪了,宋青书嘴里发苦,悲催的叫嚷着。
幸好,衙役们没等动,衙役头儿张献忠先动了。
“大人!”这会儿没了张口老子老子的嚣张模样,黄面虎也是文绉绉的拱起拳头,小声的拦在了徐永仪前面。
“大人,此人小的认识。”
“怎么?你要为这个圣天子治下竟敢作奸犯科的禽兽之徒求情不成?嗝~”带着五分醉意,徐永仪颤颤巍巍的一挥衣袖,打着酒嗝神气的叫嚷着:“本官明镜高悬,眼里容不得沙子,就算你再拿一百两银子来也绝不容忍任何犯罪行为!”
鄙夷的瞅了一眼顺嘴把价目都报出来的上司,张献忠又是把脑袋低了低,更小声的汇报着。
“大人,小人绝没有求情的意思,不过此人是中街坑爹呢饭馆的掌柜的,,有名的傻师傅,做的一手好蕃菜点心,就连布政使大人还有临潼王府的盖公公每天早上都派人来他这儿买西点,这要是这么草率的把人抓了,万一两位大人问起来…………”
一句话,刚刚还借着酒劲青天在世的知府大人却是立马痿了,瞠目结舌了好一会,方才悻悻然挥了挥衣袖。
“本官行的正坐的直,就算两位大人问起来,本官有何惧怕?”
不过语气一软,徐永仪还是变了个态度,悻悻然瞅瞅宋青书满头大汗傻乎乎的样子,挥挥手小声说道:“浪子回头金不换,既然此人有悔改之心,让那傻厨子把牛还了,你们把他带回城去,也算给他个教训。”
断案随意,全凭喜好,却又奴颜婢膝如此,对于上司,连喜爱的厨师都不敢得罪,死撑着面子前倨后恭,这种末世官场**到根子上的嘴脸被徐永仪展露无遗,看的张献忠眼底又是更加浮现出一层鄙夷来。
也许就是有这层捕头经历,熟知官场的黑暗,反明的战争中张献忠才先后几次诈降,反复,贿赂了左良玉,抛了崇祯皇帝的祖坟都领他无可奈何,干下那样一番事业吧。
不过鄙夷的同时还要利用这种腐朽,能干下一番事业张献忠也是个人精,见徐永仪服软,张献忠又是赶忙一拱拳。
“大人误会了,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别有深意的对宋青书打了个眼色,张献忠的声音压的更低,更加小声的对胖知府嘀咕道:“大人您想,这傻大厨在西安城有家有业,也是小有脸面的人物,他会为区区两头牛犯这流放的大罪吗?”
“反倒是这群刁民,已经欠税两年半了,而且经常有他们村儿发生偷鸡摸狗,打家劫舍的案子报上来,这一村都是不服王化的刁庶,小的是个粗人都觉得明白,大人饱读诗书,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大人您心里不更跟明镜似的吗?”
这话听的徐永仪一愣,他光想着赶紧把这群刁民解决,好回去接着喝,哪儿想这么多?听到这儿,禁不住略微偏过脸询问道:“你的意思是?”
换了种说法,张献忠暧昧的瞄了一眼那群还在等青天大老爷做主的碰瓷儿“老太太”,邪笑着说道:“大人,前几天小的接到报案,就在这群刁民村儿附近发生抢劫案,一伙徽州来的商人三百多两的货物全被抢了,封蕃重地,朝廷重兵镇守,附近根本没有大的贼人绺子,只可能是本地穷疯了的刁民做的!”
“还有那个面摊贩子,他在这牲口集市上也是小有名气,有名的骗子,不懂行的外地人不少都被他介绍买了贼牛,病马,这些年不义之财没有一百两也有八十两了。”
三百两,百八十两,两个数字立马让徐永仪知道案子怎么断了,宋青书眼巴巴的注视下,这位青天大老爷忽然猛地一拍大腿,那脆响,简直比惊堂木都好使,震得所有人一哆嗦中,西安府怒目金刚的指着面摊老板还有那个牵头老头子叫嚷道:“好大的狗胆,本官差不点让你等这样的奸人匪类给蒙骗过去了,来人,把这些刁民通通拿下。”
原本仗着人多势众,那次不是别人乖乖掏银子,听着知府大人这么一嗓子,那些乡民还有面摊老板全都惊呆了,不可置信的跪在地上磕头大声叫着。
“冤枉啊!”
“青天大老爷做主,我们是丢东西的苦主,为什么要抓我们啊?”
可这一会,衙役们可再没一分迟疑,张献忠一挥手,这群比城管还城管的朝廷鹰犬一拥而上,如狼似虎的冲进人群,拿着铁链子就往脖子上套,整个场面顿时乱成一团,一个个乡民鬼哭狼嚎的退后着。
这时候人性的丑陋更是爆发出来,在宋青书惊愕的注视下,乡民为了脱身,居然有人反水了,指着为首的老头还有面摊老板叫嚷着他们才是主使,自己是被蒙蔽胁迫来的,可哪有衙役听他们的。
宋青书懵逼了半天,肋骨被疤脸重重一捅,这才反应过来,尽管心里不愿意,还是忍住恶心重重的叩拜在地。
“小民多谢青天大老爷做主!”
“哈哈,圣天子在上,本官只不过尽本分而已。”大笑着捋了捋胡须,徐永仪忽然又是急迫的对张献忠摆了摆手:“事儿你处理就行了,本官去继续喝了,对,还有傻大厨,正好东秦诸官都在,你也跟着来露一手!”
张献忠一个眼色打来,宋青书立马知趣的点了点头,恭敬的就跟了上去,转眼间,一场争牛大案,就以这样一种结局收了场。
听着身后乡民们的嚎啕,牵着牛闷头走的宋青书心头却更是蒙上了一层阴霾。
这吃人的时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