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傻驴
说是无功不受禄,火炉村的人手脚可够麻利的,三车,两千多斤的土豆与地瓜不到几个呼吸就被蜂拥而至的村民搬空了,旋即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炉子,一股浓郁的烀土豆,烀地瓜香味弥漫了整个村庄。
开春开始,刑老倌就带着全家开始种这几种高产作物,他老人家是逮个空就种,宋青山也不知道他究竟种了多少,前几天正好赶上柳大柱子他们回来,所有人都被拎回来在城郊各处给刑老倌刨地瓜,最后挖出来了个相当可观的数字。
土豆地瓜玉米棒子,零零碎碎三四亩地一共挖出了九千多斤的粮食,差一点就上万了,这还是城内那种贫瘠土地,看得已经体验到挨饿滋味的宋青书直咂舌,就是这几样宝贝,难怪人口一直在一亿上下徘徊的华夏能在清朝突然爆发到四亿,世界的发展果然都是联系的。
当然这是额外话了。就算刚收获一笔相当意外的粮食,当三叔公热情的端着一盆蒸的热气腾腾的地瓜请几位官爷尝尝火炉村的特产时候,宋青书的脸还是抽搐的。
“吃饭咱就免了,咱明人不说暗话,这些粮食跟官府没有一文钱关系,是我们几兄弟赞助给你们村的,也不是白给的,你们要帮我干活!”
不愧是人精,村里的头儿,看宋青书推开了地瓜,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三叔公立马点着头笑道:“明白,明白,老朽明白!”
还没说你明白个屁啊?宋青山眼睛立马瞪得溜圆,还以为猜中了宋青山心思,三叔公那老眸喀嚓眼又是一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眼神了过去,洋洋自得的夸耀道:“整个陕南,老朽敢自夸,没有那个铁匠打造的刀剑能比我们火炉村打出来的更锋利耐用了!那批铁料,一个月时间,我们村能出刀三百口,枪一千只!箭镞一万!”
这话听的宋青书只翻白眼了,老子又不造反,打那么多刀剑干嘛?
“你们当着官差,还有锦衣卫这位爷竟然敢私打军械,就不怕拿你下大牢吗?”
大汉朝,平定七国之乱,两万汉军打败了三十多万吴楚联军的名将周亚夫怎么死的?藏了几领甲几口刀,被污蔑造反憋屈死的,这可是个大事儿,不能不掰扯清楚,宋青山当即就怪叫起来,听的那三叔公却是一愣。
“三位官爷不是刚从本村征收铁料五千斤吗?不是要打造成军械好卖个好价钱吗?”
一旁的张献忠也是嫌弃丢人,在一旁捅了捅宋青书袖子,给他小声解释起来。
原来这倒卖军械早就成了几十年内的潜规则了,嘉靖年间开始,卫所制度彻底崩溃了,南方倭乱时候几十个倭寇追杀数千明军屡见不鲜,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募兵开始作为主力取代了卫所兵,著名的戚家军就是募兵。
可是明后期财政破产也是个特色,九边历年欠饷已经成了惯例,内地一些卫所更是十几二十年没见过饷银啥样了,加上原本的军田被监军太监,军将们吞并的差不多了,无以为生的军汉逼到没办法,什么军规都丢到脑后,手中的家伙事儿乃至于盔甲,战马,火铳,火药全都偷出去卖了。
不然的话努尔哈赤十三副铠甲起兵,女真人的冶炼技术照大明被甩开十多条街,上哪儿迅速装备起的女真八旗?萨尔浒大战前,还发生了辽东经略杨镐命人祭旗,辽东军械破到大将三刀没砍破牛皮,最后用斧头才勉强砍下牛头的丑事儿。
远的不说,就说眼前的,这五千多斤铁料,名义上是榆林镇要置办的军械,实际上底细也是榆林镇参将陈洪范与监军太监勾结,私自挪出来要打成军械卖给土匪,中饱私囊的,不然的话他们不通过军械司,找火炉村这个野路子干嘛?
就连张献忠,他也是原来打算直接找个土匪流民队伍把这些铁卖了,好完成收税任务。
这话听的宋青书却是后背鸡皮疙瘩直起,他还指望住在西安城避过战乱呢,现在包围西安的明军却主动把兵器卖给反贼们,这跟警察把枪卖给土匪,让土匪抢银行有啥区别?
“兄弟,这驴日的世道就这样,没啥好担心的。”看着宋青书两眼发直,张献忠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又捅咕了宋青山一下劝说着。好不容易回过神,宋青书心头又是多了一层危机感。
“不是你想的那样,老子可不打什么军械,要打些新鲜玩意,不过这东西挺难的,老子也不知道你们打得了大不了的。”
抛开了杂念,宋青书又从新把精神关注到了眼前事儿,天下兴亡现在他这个哥伦比亚扑蛾子翅膀还太嫩,扇不了那么远,能把自己活好就得了!喝了口水,宋青山又恢复了从容,慢条斯理的说着。
可他一番话话音未落,一直啃着土豆子蘸农家臭大酱的张壮汉却是不愿意了,声音嗡嗡作响,拍着胸脯叫嚷道:“老子打了半辈子铁了,晚上睡觉都拎着打铁锤子,你的什么东西要能难住老子,我刘宗敏就认作你爹!”
噗的一口,宋青书还没咽下去的水全都喷出来了,呛得还直咳嗽,好半天张献忠拍着他后背这才把他拍回来,指着那人高马大的蛮汉,宋青书还不可置信的颤巍巍晃个手指头问道:“你说啥,你叫刘宗敏?”
冲冠一怒为红颜,铁蹄踏破江山险!气的吴三桂抛弃华夏江山,投入满洲鞑子的怀抱,不就是眼前这厮抢了他的爱妾陈圆圆吗?这样一个重量级人物居然就这么一嘴黄酱骂骂咧咧站自己跟前,也难怪宋青书直迷糊了。
不过此时,刘宗敏一个名字,和那些村民张阿三,李狗蛋还没啥区别,看着宋青书一惊一乍,这货很不耐烦的抠了抠鼻子,瓮声瓮气说道:“老子叫刘宗敏二十多年了,老子还能记错?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也以为宋青书的傻病又犯了,张献忠也顾不得吃土豆蘸臭大酱了,把他按回去,伸手又是从宋青书怀里把他画好的图纸抽出来,代替他扔给了三叔公等一般铁匠,官气十足的冷哼道:“先别忙着说大话,我兄弟的能工巧作可不是一般人能打出来的,今个你们要是弄不出来,怎么吃我们的再怎么给吐回来!”
对自己的手艺还颇有信心,三叔公倒是毫不在意的抓过图纸和刘宗敏等一起观看起来,可刚看两眼,刘宗敏这货已经一声怪叫。
“这!这是什么芝麻玩意啊?”
………
不经意间,宋青书多了个干儿子,他这新奇玩意,也的确是难倒了一群铁匠,弄得宋青书没办法,把店完全交给了采薇还有韩娟儿打理,自己天天往城外跑,一行人连续折腾了半个多月,这才把宋青书想要的东西折腾出来。
七月初,西安城临潼王府的侧门,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出现在了那里。
前面两个轮子支撑着方形的车体,后面还连着一个大轮子,一条古怪的锁链这头拴着轮子,另一头连接到了车底下的轴承,两个脚蹬子一上一下,皮革做的三角形座子被阳光晒得黝黑锃亮,坐在上面,仉二楞子两条大腿登的飞快,拖着数百斤的东西还有个大活人,这怪家伙居然自己就跑起来。
这东西就是宋青书看着火铳管冷不丁想起来,前世见惯了的一种生活物件,与华夏第一恐怖军队,城管大军斗智斗勇的神兵利器,三轮自行车!在东北,人送绰号倒骑驴!
这年头,城内交通还是相当不方便的,长途运输就得找渠伯涛那样的马车行,近距离绝大部分得靠肩扛了,要不怎么有脚夫这一职业?人都吃不饱,养马养驴花费实在太大了,就算堂堂王府也不例外,西安两个大王府足足有上万宫女太监,伺候的奴仆更是有几万人,还真有没见过有自己走的车。
大中午的,看到这么个怪玩意招摇过市,从侧门出来,拿下下班了去找口饭吃的王府仆从一个个跟见到恐龙复活一样,跟着车屁股后面大呼小叫的,还有懂得点文化的师爷,管事儿的在后头惊叫。
“城隍老爷在上,居然是诸葛孔明的木牛流马!”
看得坐在车前头抱着个大筐的小萝卜,神气的跟得胜归来的大将军一般,对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他趾高气昂的就扯开了嗓子。
“盒饭咯!卖盒饭喽!”
这就是宋青书大废干戈的目的所在,为自己的小店拓展业务!毕竟店里还有好几个大活人需要打发呢!
西安城两个王府好几万人,可不是人人都能像秦王,临潼王那样顿顿锦衣玉食,宋青书就曾听在他那儿吃饭,有点身份的太监谈论道,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吃饭多么不方便,这可是几万快餐用户啊!
倒骑驴的宣传效果比后世打着喇叭的面包车都好上许多,果然,一看仉二楞子和小萝卜停在了街口,饥肠辘辘的下等太监还有仆从们一下子就把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给围住了一方面借着好奇摸摸车子,另一方面宋青书的盒饭也的确实惠,十文钱,有菜有汤,饭是关中这个时代的主食粟米饭,如果肯出三十文,还有一个鸡蛋,几块红烧肉,不到几分钟,小萝卜从店里带出来,木片盒子包装的二百多份盒饭全卖个精光。
“喂,矮子,你们这骑的,究竟是什么啊?”
没买到饭的遗憾而去,就在小萝卜喜滋滋的数着筐里的钱时候,一个王府管事儿模样的家伙大摇大摆就走过来,昂首问道。
这话倒把小萝卜问住了,来时候宋青书光把车子交给他们,教他们怎么骑,啥名还真没告诉他们。
不过毕竟是戏班子的丑角,眼珠子转了个圈,一个令宋青书跳脚骂娘,追悔莫及的名字就从他嘴里脱口而出。
“这玩意叫傻驴!是我们傻掌柜的化身!”
第七十七章.仇家
这个火红的七月对于宋青书来说,可以算得上来大明一年多最发展蓬勃的一个月了。
这年头,还真是什么生意都比不上当官,花了小半个月时间把张献忠所管辖那一片收上来的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玩意处理掉,五千两雪花纹银如数押解到官府库房,还有三百两是给徐知府的孝敬钱,饶是如此,宋青书三兄弟还落下了一千五百两。
被逼急了的农民真是什么都往上交,陕西还是华夏盘龙之地,王公贵族陵墓盘根错节,而且不知道哪一户祖上就是汉唐时候的世家大阀,细翻翻还真有不少好东西,被逼急了,也不得不都当欠税交上来。
从一堆破烂里还真翻出几件好东西来,什么汉朝的铜瓶,大唐的香炉金球,宋青书对古董也没多少研究,就把这些都拜托给了徽州来的儒商谢柳言,托他拿去卖,然后大家分红,看了一圈东西,见多识广的举人商人谢柳言亦是看得直眼红,据他说,这些拿到南直隶出售,没准还能卖个两三千两银子。
大明朝的社会物资畸形亦是表现得淋漓尽致,富者王侯官宦,家中田连阡陌,奴仆成群,可以拿出成千上万两去收藏古董,而贫者还真是家徒四壁,连明天吃的东西都没有。
还有一个宋青书没想到的就是原本他用来安置多余刑家班师兄弟的卖盒饭生意还真取得了颇为可观的红利。
秦王府,临潼王府所拥有的宦官仆从多达数万,还有西安府,陕西巡抚,陕西巡按,陕西布政使,按察使等大大小小的衙门也有一两万人,不少人可是连家室都没有,小官也是客居于此,少说一半人没地儿做饭去,这消费需求真是海海的!
尤其是陕西府衙门,最近整个陕北几乎全都陷入了农民起义的疯狂巨浪中,各地战报,调配物资的文书,命令,求援雪花片子一样堆在了衙门中,大老爷可以优哉游哉讲究官气,那些六七品小官还有不入流可就忙得要死一天到晚连吃饭时间都没有。
第一天,去府衙侧门送盒饭的刑家班老八冯双礼还没等吆喝呢,就被连人带车拖进了院子,冯双礼是个老实人,眼看着一大群穿官服的二话不说,分了分盒饭甩开腮帮子就吃,一面吃一面还忙着写写抄抄的,这五大三粗的汉子愣是坐地下嚎啕大哭。
冯双礼是中州人,一哭还带着浓郁的河南味,听的也不知道哪个部堂的主官实在恼火了,一锭银子砸过来,直接让人把他轰出去,出了门,这衙门管事师爷还告诉他,晚上明天有饭就直接送过来,都包圆了。
憨乎乎的冯双礼哆哆嗦嗦抱着银子回了店里,还以为卖少了,看得宋青书眼睛却差不点儿没瞪出来,好家伙,十两银子!
当然,官府的便宜可不敢沾,接下来冯双礼又骑着倒骑驴,来回免费送了一个多月盒饭,不过从这一个事儿就可以看出,西安城的快餐业是多么有前途。
这个月令宋青书最担心的疤脸也终于有了回信,他带着一伙乞丐佃户走走停停,终于在商州属下的商南县一处挨着商洛山的柞水县选了个村子。
别说,因为大量的逃荒,整个柞水县地价便宜的可怜,四百多两银子就把大约两个村子十多里的土地全买到手了,不过地全是荒地,村子里也没剩什么人了,房屋倒塌的倒塌,破旧的破旧,而且成为地主之后还要把去年的欠税给还上,为此疤脸又叽叽歪歪的一肚子火气,让宋青书赶快想办法。
好家伙,这一封信又让宋青书成了过路财神,刚分到手里五百多两银子全给了疤脸,连带着刑老倌的地瓜土豆苞米棒子也运去了两千多斤,幸好宋青书与渠伯涛也算是合作伙伴了,用的渠家的马车行运送物资,人家给他打了个对折,好歹把开发的物资又是运了过去。
虽然花了一大笔银子,好歹宋青书也成了大地主了,而且生意蒸蒸日上,和刑家班和好后身边也是一妻一妾相伴,还有个小偷女仆,宋青书应该乐得爽歪歪了,奈何,总有令他不顺心的事儿。
为了做盒饭,宋青书扩大门店,把他的小店旁边那个临街干果铺子也是给买了下来,又是一天大中午,忙忙活活中,就听着一个大嗓门托的老长。
“二楞子,快把咱傻驴拖出来,赶紧送饭去了!”
也换了个干净的浅黄色棉马甲,背后不知道为什么还被宋青书下令绣上了顺丰包邮几个字,反正看着挺有整齐感觉,小萝卜神气的吆喝着出了门。
仉二楞子那天跟着柳大柱子撤了席,属于不坚定分子,一朝天子一朝臣,宋青书当刑家班老大了,他也就成了苦力,穿着个背后绣着ems的绿色马甲,呼哧呼哧的翻身上了倒骑驴,从铺子侧门骑了出来。
不过没等小萝卜神气多一会呢,一声咳嗽已经从背后传了来,眼看着宋青书苦大仇深的走出来,这货立马一缩脖子,用力拍着倒骑驴的扶手跳上车子,一面还悲催的讪笑道:“说错了说错了,这是傻萝卜!”
目送这货跟植物大战僵尸里头骑着大块头僵尸的小不点一样,吆喝着出了门,宋青书这才冷哼一声,掉头要回店,然而没等他走回去呢,门口又是传来了几声爽朗的笑声
“你们把宋傻驴停到墙边上,我先进去点东西!”
回头眼看着熟悉的托儿王好才穿着仙鹤白士子长袍,神清气爽的迎面走过来,还有几个在墙边嘻嘻哈哈停放着双轮自行车的有钱士子们,宋青书抽搐的脸跳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副笑脸,哆嗦着吆喝着。
“几位公子,里面请!”
宋青书都拿出了两三千斤粮食,还把本来上缴给官府的铁料寐下,自然不可能就打造自己家用的几辆自行车倒骑驴,如今生产自行车又成了他,渠伯涛家马车行还有张献忠又一合伙办的生意。
为了怕榆林镇来找,火炉村整个搬迁了个地方,搬到秦岭附近一个偏僻的地方,找了个小煤矿住下了,整个村子都沦为自行车制造厂,其实自行车还挺简单的,齿轮用生铁铸造就行,组成自行车的杠子,车把也用原来他们打惯了的火铳管来代替,轮子更简单,渠家马车行有现成的,唯一难得,却是小小的车链子。
这年头可没有标准件生产厂,一个个小链子都是依靠铁匠一点点小心铸造出来,然后全村男女老幼用沙石仔细打磨组装成的。可就算这般磨功夫,全村男女老幼一起动手,产量还是很可观的,干好了,这一个月三轮倒骑驴一个月打出来二十辆,后世双轮自行车也是打出了一百多辆,这些东西一投放到市场,立马在西安城掀起了一股热潮。
一辆自行车价值可不菲,要十两银子,比一头牛都贵,然而这东西骑起来拉风,又是一锤子买卖,不用像牲口一样饲养,几乎立马被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士子们买空了,如今骑着自行车已经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
至于拉货的倒骑驴,也是被酒馆子,饭店哄抢一空,这玩意拉得多,还不吃料,忒值钱了!尤其令宋青书开怀的是曾经雇佣他们刑家班的赵员外父子还有跟着唱对台戏的施天福施老板也去渠家马车行买倒骑驴,对这俩人可没好印象,宋青书特意叮嘱渠家掌柜的,狠狠宰了他俩一笔。
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知道刑家班哪个或给自行车起名叫傻驴的,而且不知道什么路子,别人知道自己姓宋,文人墨客还最好追本逐源,于是如同南宋的名菜宋嫂鱼羹那样,整个西安城的自行车不论两轮三轮,全都更名为宋傻驴了!
这头,宋青书嘴角直抽的为一群还谈论这宋傻驴如何如何轻巧,如何如何风雅而又不占地方的士子们上菜,另一头,小萝卜却是神气非凡,吆喝的仿佛他才是宋记快餐店的老板一般。
“嘿,王老板,您订的盒饭,一共十五盒,打完折一百三十文!”
指挥伙计接过了快餐,皮革店秃了半边脑门的老头子老板还点头哈腰讨好的询问着:“萝卜爷,那个傻掌柜的傻驴,下一辆什么时候出货啊?啥时候能轮到老朽啊?我这头还等着用呢!”
“这小的也不知道,不过您放心,回去小的再给您问问!”
“如此,就麻烦萝卜爷了!”
把多给的十文钱偷偷塞进了衣袖里,左右瞅了瞅,小萝卜又猥琐的跳上车,一拍仉二楞子肩膀笑道:“师弟,下一家!”
不知不觉中,一辆倒骑驴晃晃悠悠的拐进了骰子街,坐在车前头吆吆喝喝的小萝卜浑然没有注意到,刚路过的一家赌坊门口,一个似乎刚赌输钱了的地痞骂骂咧咧刚走出来,仅仅看了他一眼,又是火烧屁股一样钻了回去!
“麻哥!麻哥!有大情况!”
混混响亮的叫嚷响彻了半个赌坊,最边沿的骰子桌上,一张满脸麻子,缺了俩门牙的丑脸满是不耐烦的抬了起来,声音中带着恼怒叫嚷着。
“没看老子摇骰子呢吗?干屁?”
第七十八章.砸场子的来了
明代的西安城虽然对比后世宋青书待过的西安城要小上好几圈,可城里的形式却更加复杂,毕竟这时候还是阶级社会,哪儿能去哪儿不能去,什么地方有什么势力自有着一套潜规则在其中。
刚来这地方时候,刑家班就因为不知道这潜规则,第一次撞巡抚侄公子枪口上,第二次撞猪纯膘的贼窝里,第三次又在城东头骰子街热了麻烦,吃了大亏的宋青书这以后可是尤其注意,卖烤地瓜都跟做贼一样先踩好盘子。
可是最近,太顺风顺水了点,以至于刑家班这几个伙计都有了种错觉,西安城很太平吗!不知不觉中,小萝卜几个,都捞过界了。
日头红彤彤的从西天缓缓向下坠着,各路出去卖快餐的车子也都回了来带着沉甸甸的钱袋子依次进店报着账单,已经很有老板娘范儿了,采薇的算盘打得噼噼啪啪作响,俏丽的小脸满是严肃,还真仿佛后世的白领丽人那般,今天的收益很快就计算了个七七八八。
“你又回来晚了,不好好工作,又是跑哪儿玩去了吧!”
别人的账都算完了,这头小萝卜还有仉二楞子这才推着空车子急急匆匆的奔回来,连着好几天这样,就算采薇这好脾气也忍不住掐着小蛮腰气呼呼的站了起来。
“小老板娘,哪儿能呢?”
挠着后脑勺,小萝卜赶忙一副嬉笑模样打着哈哈,还一巴掌拍到了愣头愣脑的仉二楞子脑门上。
“二楞子,你说是不?”
随着宋青书越来越成功,给大家都带来了饭碗,威信也越来越高,最开始的傻子如今在刑家班人口中也变成了傻掌柜的。猛地打了个酒嗝,仉二楞子一副心虚加肾虚模样赶忙晃了晃他土篮子大小的脑袋应和道。
“没错,小老板娘,俺们真去送饭了,真没去柳头街许寡妇家喝酒!”
小萝卜差不点没一巴掌烀这货脑门上,说个瞎话都不会!闻着那浓郁的酒气,在看着这俩货喝潮了,一脸通红愣头愣脑的模样,采薇也是忍不住气的笑了起来。
“下次要再这样,我就不等你你们了,直接让宋哥哥来收拾你们!”
虽然是真挺生气,可最后采薇还是放过了这俩货,没办法,小萝卜毕竟是刑红娘的师兄弟,她这个做小的如果苛责太严的话,容易引起刑红娘的不满,出身大家族,这些门中长短的事情采薇可是尤其的注意。
“多谢小老板娘了,下次绝不再犯了!”得了便宜,小萝卜这货马屁顿时如潮水般拍了过来,倒是把采薇的小脸听的通红,不好意思起来。
今个一天大约就收入了十贯,来自后世宋青书可知道提高员工积极性,这头下了工,另一头立马就按照分成形式给结了工钱,刨除买米做菜的成本,几乎每个人都能分到个二三十文的,这年头不少做工的吃都吃不饱,更别说工资了,能拿到这些绝对算是蓝领高薪了。
不过刑家班这些货个个都是单身汉,也没个存钱娶媳妇的计划,领了当天工钱,一个个乐呵呵的就直奔对面街不远处的小酒馆了,看得送客人出门的宋青书直咧嘴,无奈的笑骂道。
“这帮酒鬼劣货!”
别看腿短,倒腾的到快,小萝卜扯着仉二楞子的衣袖溜到了所有人最前面一面走,一面走一面这货还兴奋的嘀咕着:“快走快走!今个你萝卜哥我可发现个好地方,今个我请客没,带你好好爽爽!”
以前都是小萝卜还有愣子哥,这称呼变得仉二楞子听的都直牙疼,一肚子无奈的叫嚷道:“萝卜,这两天你说请客喝酒,最后不都我掏的钱吗?”
“这不你萝卜哥我不胜酒力吗?”心虚的岔开话题,小萝卜又是加快了速度走在前头,回头还催促着:“快走,一会要没地方了!”
想着这两天一要结帐时候这货就趴桌子底下,自己结完账,把他扔车上,这货又立马精神起来,仉二楞子就郁闷的直吐血,翁里翁气的嘀咕着,无奈的也是赶紧跟上,可是刚走到街口,一声哎呦却是猛地传来。
“你特么没长眼啊?”一个皮蹲坐地上,小萝卜气急败坏的就对着把他撞倒的人叫嚷着,可没等他拍拍屁股站起来,眼前的情景却让他当即傻了眼,哆嗦着手,磕磕巴巴的叫嚷着。
“你,你们这~”
……
乒乒乓乓~
“哎呦我的脑袋!”
“别打了啊!”
宋青书才刚回店里,没坐一会,外面乒乒乓乓的打斗声还有惨叫声猛地就传了进来,惊愕的和一旁收拾桌子的刑红娘对视了一眼,猛地,宋青书扶着还在整理账本的采薇肩膀就往后院,一面还急迫的叮嘱着。
“一会不管发生什么,插紧门千万别出来,还有巧儿,小宝,你俩也进去!”
把采薇硬塞到后院,招呼了一声另外两个小的,随手把柜台上的砚台塞进衣袖里,宋青书就往外敢去,一旁,刑红娘已经早于他摸出了墙角的齐眉棍,早他一步先出了去。
出了门,就连宋青书都是有种窒息的感觉,曾经那种晕堂的不舒服又弥漫了全身,店门口台阶下面,小萝卜,仉二楞子,还有常来的那个书生赵胜全都被打得满脸是血,此时居然还有三个地痞在殴打他们,而他们身后……
上百人的地痞混混歪着脑袋斜着肩膀,以电影中那些黑帮坏人经典的眼神,凶狠的注视着自己。
一刹那,冷汗已经把后背打湿了。
扯住冲动的刑红娘,带着略微的颤抖,宋青书缓步走到了前面,强定了定神,却是对三个殴打的混混拱了拱拳。
“几位大哥,我这正主都出来了,是不是能停手了?”
听了这话,三个混混还真停下了,为首那个一道刀疤从左眼一直斜到右嘴角的地痞很是不屑的在宋青书脚边吐了口唾沫,旋即三个人歪着膀子走了回去。可算从拳脚下得到解脱了,圈成一团的小萝卜也顾不得眼角还在流血,踉跄着几步爬到了宋青书脚边,口此不清晰的叫嚷着。
“掌柜的,这群人都是疯狗!我和小仉子才刚走到街口,他们就围上来了,你看,把我眼角都打破了……”
“现在不是说废话的时候!”手心捏着一把汗,眼睛还盯着眼前这些不速之客,宋青书硬生生从嘴角里挤出的话:“找个机会快走,去衙门,找张大哥!”
冷不丁回过神来,捂着眼角,小萝卜立马又是向后踉跄了几步,躲在了宋青书身后。
安抚了他,宋青书又是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过去,做了个罗圈揖,强撑出笑容对着还不善瞅着他的那些地痞混混疑惑的询问道:“宋某自问没得罪过各位,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呵呵,误会?”
一声漏风的话语邪笑着从人群中传了出来,在宋青书惊异的注视中,一个满脸麻子,走道晃晃悠悠,右额角还贴着一贴狗皮膏药,总之要是在电影里不是地痞头子就是汉奸无赖的人物阴啧啧的瞅着宋青书,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看那身影,宋青书倒是感觉到了些许熟悉。
歪着脑袋绕着宋青书和刑红娘足足走了两圈,那人方才吊儿郎当的停在了宋青书面前,一拳头怼到他肩膀上推的宋青书一个踉跄。
“行啊!小两口还都在,宋掌柜,去年骰子街那一砖头老子可现在还记得呢!宋掌柜真是好力气,一砖下去,老子我这,我这门牙都没了,啊?呵呵,打得好,打得好啊!哈哈哈哈!”
眼看着这位张狂的回身大笑着,一刹那,宋青书终于想起这货谁了,第一天出去讨生活,卖烤地瓜,在骰子街就差点栽在这人手里,骰子街捕头麻二的兄弟,臭名昭著的那个打行首领,被他一砖头撂倒的那个麻三!
这次疤脸可不在,张献忠又是远水解不了近火,暗骂一句该死,宋青书又是强撑出来笑容,艰难的对麻三点着头道歉道:“当初小弟年少轻狂,冒犯了麻爷,要不,小弟就当众摆酒向麻爷赔罪?”
一句话没说完,冷不丁一个耳光猛地抽了过来,真是猝不及防,宋青书的嘴角都裂开了,一丝血丝猛地流淌下,耳朵里都是嗡嗡作响,不过满嘴自己鲜血的味道,脸瞥向一旁,一股戾气却是从宋青书的心头升起,被他埋在了眼底。
“呸,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向老子赔罪!”满是不屑,麻三一口唾沫就喷到了宋青书干净的衣襟上。
“中街捕头张献忠是我大哥,毕竟当初是个误会,能不能给个面子,把这事儿揭过……”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宋青书又是干涩的劝说道,谁料到麻三却是又一个耳光猛地扬了过来。
“那张黄虎算什么东西,不过黄狗一条,也配老子给他面子?”
啪的一下,这一巴掌却是打在了刑红娘的齐眉棍上,已经压抑着怒气到了极点,一言不发,刑红娘干脆上去就想动手。哎呦呵了一声,麻三这家伙是吃一堑长一智,一个箭步退回了人群,随着他一挥手,上百个混混又是拎着棒子,斧头等凶器阴狠的向前逼过去!
“红儿,住手!”
可这一次,刑红娘又是被宋青书拉了回来,摸了两把嘴角的血,牙龈上都满是猩红,宋青书却是流露出了个古怪的笑容,再一次走到了前面。
“麻爷,事儿都发生了,既然您今天兴师动众上门来了,咱们就划下道来,你说,这事儿要如何解决?”
眼看着宋青书光棍认栽的模样,麻三倒是愣了愣,又是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瞅了满口血的宋青书两眼,又是嘿的一声邪笑了出来。
“你小子还真识相!”
“要想这事儿揭过也行!今个你给爷嗑三个头,然后从爷裤裆下钻过去,打断一个胳膊一条腿,离开这西安城,对了,这个婆娘得让老子玩上一夜!”抱着胳膊,麻三猥琐的指着刑红娘笑了起来,回头对着其余手下混混一甩脑袋,顿时引得那些混混也是哄堂大笑。
再也忍不住,刑红娘暴怒的又是握紧了棍子,谁知道宋青书再一次把她推了回去,点了点脑袋走到了麻三面前。
“行,我钻!”
鄙视而不屑的看了宋青书两眼,麻三嚣张的昂起头,张开了双腿,宋青书也真的捋了捋衣袖似乎要跪下,可刚弯下腰,他忽然哎呦一声一拍脑袋。
“麻爷,忘了个事儿啊!”
“又是啥事儿?”满是不耐烦,麻三下意识弯下了腰,却看宋青书弯着腰急促的在衣袖里摸索起来,抓虱子一样摸了半天,一个银锭形状的东西从他衣袖里露出个轮廓来,麻三这货还真是见钱眼开,以为宋青书要掏银子求饶,不经意间脸又是离近了些许,可最后,在宋青书手里露出来的,却是个上面刻着元宝的石砚台。
“你特么……”
张嘴就要骂,却冷不防宋青书的笑在耳边阴啧啧的响了起来。
“麻爷呵,这次跟上次,您说,它怎么这么像呢?”
砰~
第七十九章.救苦救难还是太监
沉重的泥砚比板砖还好使,加上宋青书也不是吴下阿蒙了,跟刑老倌学武,两个膀子之间也是有着百斤力气,胳膊轮圆了一砚台拍下去,麻三的脸差不点没被拍扁了,上次是上牙没了,这次下牙也跟着一块儿秃噜出一大串,昂着脑袋就像后仰过去了。
没等他倒摔出去,宋青书又是狠狠一脚照着裤裆踹了过去,明朝可没有后世那种软底儿鞋,宋青书穿的是硬靴子,这一脚踹实了,麻三又是连哼都没哼出来就倒飞出去一米多,狠狠砸在了人群中。
跟着麻三出来的百多地痞混混都傻了,一方面他们人多势众,另一方面眼看着宋青书都要认怂了,谁能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呢?而且还是下死手!慌忙叫着老大,一群混混疯狂的围拢了过来。
快两千多年前,也有位人物忍了胯下之辱,那是韩信,他的确是个大人物,能忍人之不能忍,最后果然创下一番事业,不过宋青书自问是个小人物,他可没韩信那个气度。
可这如今是他和刑红娘两个面对一百多号呢!麻三这货又是早有准备,一看刑红娘要动手就往回缩,双拳还难敌四手呢,要是照刑红娘的打法,就算俩人再能打,这会也得被揍到姥姥家了,还碰不到麻三半根汗毛。
装孙子半天,一方面是减低这货警惕性,一方面也是拖时间,擒贼先擒王,一砚台撂倒了麻三,趁着地痞混混大军混乱起来,扯着刑红娘,宋青书撒腿就往后回溜去,半道上还不忘把已经被打懵了的仉二楞子还有那书生赵胜给拖进店里。
“关门!”嘶吼着,宋青书猛地用铁链子把仿西部牛仔酒馆那两扇小门锁上,然后抓起一旁的的桌子就挡了过去,店里的桌子都是沉重的橡木做的,也幸亏他被磨练了不少,不然还真搬不动。
可没等宋青书搬第二张凳子的时候,才明白过来的刑红娘却是忽然惊喜的对着外面一指:“看,柳师兄!”
宋青书抬头张望一眼,果然,柳大柱子等五个穿着捕快服的刑家班果然在对面街头晃悠起来,然而,没等刑红娘惊喜片刻,柳大柱子竟然拽住几个匆匆忙忙从酒馆子里搬家伙出来的其他刑家班成员向后退了去。
“他们怎么能这样?”刑红娘不可置信的尖叫道。
又是把几个长条凳子顶上去,宋青书倒是不意外的吐了口唾沫骂道。
“杂碎!”
这功夫,麻三终于从眩晕攻击中醒过神来,到底是常在街边打架的,一砚台居然没给他拍个脑震荡,猛地吐出一口合着碎牙的血,麻三愤怒的已经迷糊了头脑,几大脚踹翻还在身旁关心的小弟混混,麻三疯狂的指着宋青书的店嘶吼道:“还不快把两个贱人给老子宰了,老子要活剥了他们!”
呼啦一下,小弟跟洪水一样,蜂拥而至,猛地撞到了宋青书已经堵的结结实实的半截店门,轰的一下,四张桌子连带着十多条凳子组成的障碍物都是被撞得剧烈震动下,脑门上青筋直起,宋青书还有浑身是血的仉二楞子也是嘶吼着咬着牙顶着,解释的橡木都顶的咯吱咯吱作响。
店门口多狭窄,才能挤几个人,里头东西还沉,一时间居然僵持在了那里,后面的混混挤不上去,干脆如狼似虎的踩着同伴脑袋,从没堵住的上面空间钻了进来。
他们是够聪明,奈何运气不太好,刑红娘正为柳大柱子的背叛而火冒三丈,眼看三个人进来,没等落地呢,一条齐眉棍扫地而去,咣咣三声,三个流氓汉子全都四脚朝天抱着腿痛叫起来。
虽然被疤脸讥笑成花拳绣腿,可刑红娘还是真有两下子的,那齐眉棍挥舞的风雨不透,三个混混根本没有站起来的机会,就见棍棒雨点般落在自己狗头上,一下比一下准,一下比一下狠,不到片刻就被打成猪头。
一个被打懵了的流氓狼狈的还想往东爬去,怒气勃发的刑红娘一个暴击正好削在他后脑勺上,翻着白眼那流氓干脆晕死了过去,可进来的毕竟有三个人,趁着刑红娘偏向东,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的西面混混抡起了棒子就照刑红娘后背打去。
眼看着这一下打实了,刑红娘也挨不得好,宋青书急得恨不得跳起来,飞过去,可棍子轮了一半,那混混忽然残号一声,捂着裤裆哇哇大叫着满地打滚。
宋青书惊愕中,拿着夹子夹着火炭的巧儿满头是汗瘫坐在了地上,抡起煎班戟皮的小蛋糕的平底锅,采薇又是狠狠地一锅底削那个惨叫混混的后脑勺上。
“让你敢来砸宋哥哥的店!”
这下子力道十足,就算裤裆里还享受着炭火烤人鞭,那个倒霉混混依旧翻着白眼也过了去。
最后一个地痞听着嘶嘶碳烤肉的声音,再看着倒提着齐眉棍,额头上已经蒙上一层汗水,阴沉着脸对他走来的刑红娘,干脆昂头大号一声,就在刑红娘警惕她要出什么大招时候,但见这货猛地两拳头捣到了自己鼻子上,咣咣的声音中狂喷鼻血也是晕了过去。
刑红娘,宋青书还有采薇四个顿时面面相觑。
………
这功夫,一个穿着青袍子,带着仆从小帽子的中年人一步三晃的正朝向宋青书小店走去,后面还跟着两个弯着腰奉承着的仆人,两人拍马屁给那没有胡子的中年人拍的正爽,竟然没听到里头喧闹的叫骂声还有打砸声,冷不丁转过街口,那中年人顿时被这热闹的一面给下了一跳。
不过这货也不知道是不是让两个仆人的马屁拍上天了,见到黑社会火拼不躲不说,还神气十足的上前叫嚷道:“谁是宋傻子?出来见本公公!”
三个同伴进去,结果浑身是血的被扔出来,被自己头儿连打带骂的,本来就火冒三丈的混混干脆一个板砖扔进去,同时恶狠狠的叫骂着:“回家找你娘要傻子去吧!”
一砖头正好拍那满脸厚实肉的中年人脸上,不可置信中中年人鼻血流了一脸向后倒去,眼看着一大群混混舞刀弄枪的要杀过来,后头俩青衣小帽也是没胡子的家伙屁滚尿流立马拖着那人撒腿儿就跑。
不过这个插曲却给了正在指挥进贡的麻三儿一个灵感。
里头。
就小宝一个听话,缩在后院看热闹不肯出来,采薇和巧儿两个丫头全挤进店面来了,采薇脑袋上还顶着个煮粥的锅当头盔,凑到了宋青书身旁,气的宋青书吹胡子瞪眼的,机器败坏的骂道:“不让你在后头躲着吗?跟过来干嘛?碍手碍脚的,快回去,不然老子拍你屁股!”
不过宋青书宠爱惯了,这时候他的威严可是降到了零,气愤中夹着一丝兴奋,采薇用锅铲敲了敲自己头盔抱怨道:“放心好了,宋哥哥,我爹爹可也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我也是将门虎女!”
话没等说完呢,咣啷一个大石头,正好砸在采薇的锅头盔上,眼看着她眼圈红了一圈,暴跳如雷的宋青书抓起石头回头就扔了出去。
“******,有没有点江湖道义了?扔石头?”
可话还没骂完,宋青书又跟见了鬼一般猛地把脑袋缩了回去,搂着采薇就缩到了桌子背面,就在刑红娘惊愕的瞪圆了眼睛注视中,乒乒乓乓的石头冰雹那样被丢了进来。
砰~墙上好不容易涂抹的硅藻土被砸个大坑,咣啷一声,宋青书的仿毕加索名画飞了好几个,一个大青石砸在柜台上,宋青书引以为傲的玻璃面顿时出现一大层龟裂纹,气的这货跳着脚叫骂道。
“我的柜台,好几万呢!这群龟儿子!”
远程攻击还真奏了效,密集的石头打得宋青书几个抬不起头来,趁着这机会,又是几个混混从上头爬了进去,里头顿时也混战了起来,一个人高马大的混混掐着宋青书的脖子,掐的他直翻白眼,两个拳头拼命往那人脸上招呼,已经把那人打得鼻青脸肿了,可那人居然愣是不肯松手。
砰的一声,平底锅狠狠砸在了脚面上,身材魁梧快赶上刘宗敏的混混可算撒开手,捂着脚边直跳,看准时机的巧儿又是灵活一火钳塞进去,看着这壮汉捂着裤裆直吐白沫,可算松了口气的宋青书把俩小塞回桌子底下,回头又是去帮岌岌可危的刑红娘。
门外,眼看着桌子,凳子一件件被扔出来,拦路的障碍马上被扫清,似乎看到刑红娘还有宋青书马上就要被从乌龟壳里拖出来,任他处置。满嘴失血的麻三无比狰狞的笑着,兴奋的狠狠攥着拳头咯咯作响,满是杀意的骂道:“他奶奶的,老子要活剥了你们!”
可就在这功夫,忽然咣的一声雷鸣,麻三身旁那个混混胸口出现了个大洞,不可置信的缓缓瘫倒在地,接着,咣当咣当的脚步声传来,大群的捕快还有军兵从街道两旁冲了出来,三面把混混们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到底是混混,真死了人,在看着十条火铳,一百多把单刀长枪明晃晃瞄着自己,呼啦的一下再也顾不得进攻了,全跪在了地上。
崩了一身血,麻三却是嚣张的挑着脚骂骂咧咧狂奔到了冲过来的军兵面前。
“张黄虎瞎了你得狗眼,敢杀老子的人,老子四舅爷可是按察使麻井贵大人,老子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咣啷~一句话没说完,一把汗光闪闪的钢刀猛地半出鞘就架在了他脖子上,眼看着带着豹子盔,满脸小胡子的那员将官阴狠的目光,一刹那麻三一动都不敢动了,从那眼神中他看得出来,这人是真刀里来剑里去的厮杀汉,再嗦一句绝对让他当场身首异处。
跟着那军将,一声男不男女不女的阴狠笑声又是传了来:“按察使大人,哼哼,好大的官威啊!连秦王府的人都敢打!待杂家禀明秦王,看看他是不是连天子封藩都不放在眼里了?”
鼻子还不断流着血,猛地冲过来,那青衣中年太监火冒三丈的一个大耳光就抽了过去……
第八十章.第一太子党
外面噼噼啪啪的,又是鞭子声又是枪声骂人声,往里冲的地痞混混们也是停了,几个还在扭打的混混惊愕中连同伴都不要了,慌慌张张又是从清理出来一半的大门翻了出去,已经打成一锅粥的店铺可算为之一空,让鼻子旺旺直冒血的宋青书由衷松了口气。
安抚着揉了揉小脑瓜破了一块还满是泪水的采薇那张小脸,再一把拽起一瘸一拐,靠在柱子上喘息着的刑红娘,宋青书安慰的说到道:“没事了,张大哥来救命了!”
“掌柜的,你踩我手了!”
一声嘶哑的惨叫从地下传来,吓了宋青书一跳,赶紧后撤两步,这才看清,某个倒霉被好一顿暴打,又被堵在店里的二楞子正被两个刑红娘砸晕了的混混压在底下,刚刚宋青书一脚把这货疼醒了,如今宋青书推开了,这货舒服的呻@吟了一声,又脑袋一歪接着装死。
愕然了片刻,滑稽的一幕让采薇第一个笑出声来,然后是刑红娘,最后宋青书也是捂着肚子靠着翻在一旁的桌子呵呵笑个不停,虽然累的怕都爬不起来了,可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实在是令每个人发自内心的轻松。
从一百多黑社会的追砍下活下来,当真是不容易啊!
一起度过劫难,似乎每个人的关系都亲昵了许多。笑了半天,缓过神的宋青书赶忙掏出手绢,关切的给采薇头上的伤口好好擦拭处理了下,可谁知道没等擦干净,身旁忽然一声冷哼传来,回过头去,刑红娘又是嘟着嘴气呼呼的扭头向一旁,看得宋青书顿时头疼的一排脑门。
亲爱的,又生气了?
……
休息了一会,宋青书又是赶紧爬了出来,毕竟外面究竟怎么样了还得去了解,这年头可不是法治社会,别看他是受害者,拼得还是谁后台硬,不弄明白了可容易吃亏的。
好不容易推开已经被石头打得坑坑洼洼的上好餐台桌子,宋青书踉踉跄跄的从里头爬出来,果然,第一眼就看到了张献忠,立刻大喜的就要奔过去。
可没等走到跟前,宋青书却吓得魂儿差点没飞出来,但见一个穿着青袍,戴着电视里那种古人纱帽,脸肥嘟嘟的中年人流着鼻血,啪啪两个大耳光扇过去,张献忠那结实的黄脸都被扇的有点肿了,明显能看出张献忠那双虎目中一抹深刻的杀意掠过,不过旋即被他又藏在了眼底。
“圣天子治下,乾坤朗朗,你身为中街捕头,竟然让这么一群破皮无赖明火执仗,公然攻击良民,本公公回去,定要在秦王面前参你一本!让你丢官去职!蹲大牢去!”
抽完耳光还不解气,那没胡子的鼻血哥还暴怒的吼叫个不停,蹲局子平日里这句话都是衙役威胁老百姓的,这会儿倒是让他用个正着。看着张献忠低着头的模样,宋青书倒是一时间弄不清楚形式了,莫非那地痞麻三的后台比较硬,占了上风?
心提了起来,宋青书战战兢兢的走上前去,倒也没干敢暴露他和张献忠的关系,而是以公事公办的口吻询问道:“张捕爷,不知这是?”
张献忠看向宋青书的目光却变得古怪起来,似乎有些哭笑不得的模样,旋即一巴掌忽然猛地拍在了宋青书后背上,拍了他一下然后把他推向了前面。
“公公,这是小人兄弟宋青书,也就是公公您要找的做西番菜傻大厨!”
“他是你兄弟?”流着鼻血的中年公公明显也是意外了下,旋即也是哭笑不得的表情拍了拍宋青书的肩膀笑骂道:“小兔崽子看着憨憨傻傻,挺能惹祸吗?连累着公公我今天也跟着破相见了红。”
“公公您受累了!”别看张献忠穷凶极恶,五大三粗,人情世故还是懂得不少,听这老太监一说,一锭银子立马从衣袖里塞到了那公公手里,别说,这玩意绝对是最好的止疼药,掂量下重量,那太监居然连鼻血都不流了,乐不可支的点着头。
“本公公给秦王世子办差,这点小伤算什么?那个什么书,傻大厨,跟杂家走吧!”
什么玩意就如此轻易的要把自己领走了?还是跟着太监走?不会也给自己来一道断了是非根,跟魏忠贤拜把子吧?想着,后背当即就湿了,宋青书悲催的拽着张献忠的衣袖疑问道:“大哥,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兄弟,好事啊!”刚刚那点暴戾却是被张献忠丢开了,贴着宋青书耳朵,黄面虎喜上眉梢,急促的叙述道:“秦王世子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你的厨艺,排宦官来招你入秦王府,结果这没卵子的东西还让骰子街那头的捕头麻二他弟弟麻三给打了,哈哈哈!这回就算是他远方叔叔是按察使他两兄弟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兄弟啊!今个可全靠你了!一旦承蒙秦世子看中,咱们兄弟在西安城,可就发达了!”
听着张献忠一番解释,宋青书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还真是撞了大运了,而且麻三来找麻烦的也太及时了,按察使是大,隶属刑部,从四品官员,可再大大的过秦王?太监还一贯即具有报复心,这回恐怕背后那位按察使不死都的脱层皮,自己这隐患算是也解决了。
并且别看秦王被圈在王府里,早已剥夺了军政大权,可这关中平原一小半土地都是他的,西安城附近的土地更是十之**属于秦王王庄,可以说秦王多跺脚,三边总督杨鹤都的紧张一会,世子就是未来的秦王,如果要巴结住他,哪怕仅仅当个得宠的厨子,将来在西安城内都是得横着走,甚至地位有可能更升一步。
那可是西安城第一太子党啊!
没看几年前祸害大明的魏忠贤还有客氏吗?一个是天启皇帝身边侍从太监,一个是皇帝乳母,最后却气焰嚣张到何等地步!
可虽然张献忠说的眉飞色舞,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胖乎乎的传旨太监哼唧哼唧擦着鼻血,宋青书还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惜,事情由不得他,整个陕西,还没几个人能拒绝秦世子的传唤,宋青书也只能告罪一声,跟刑红娘采薇她们交代一声,顺便在砸烂了的厨房收拾了下,调减些合用的材料,厨具装一个筐里,赶紧又是出了来。
秦王世子对他这个厨子居然还挺重视的,还派了专车接送,也幸亏那传旨太监把车停在了街口,要是刚才拉进来,估计麻三一伙还打不了这传旨太监了,还怎么把他往死里整?
那些混混早不知道被锁拿到了什么地方,百多个军士还有张献忠带来的衙役也是加紧一个劲儿的打扫,刚刚被弄得到处都是的垃圾亦是被迅速清理了出来,看着那些背着火铳干着杂活的军兵,宋青书又是一阵头皮发麻。
太监的力量真是显露的淋漓尽致,明军宋青书不是没见过,一个个破衣褴褛的,拿的刀枪都是锈迹斑斑,尤其是一个个跟大烟鬼似的,根本提不起精神来,比老百姓都弱几分,可这百多人,虽然穿着也是旧了几分,可武器都是上等的,而且一个个身上的气息让宋青书想到了疤脸,这是那太监不知道把哪个总兵参将的亲兵家丁给调来了,那是真正打过仗,杀过人的老兵!
看着那太监呵斥着马车赶到近前,刚要出门的宋青书又是赶紧折了回去,跟管账的采薇嘀咕了两声,拿了点东西,这才急急匆匆出了来。
“不知公公贵姓,小的贱民一个,没见过什么大市面,王府规矩重重,一会儿还请公公多提点则个!”
袖子里又重了几分,那太监的脸上更是笑成了一朵老菊花,连连摇着头点着手指着宋青书笑道:“都说你是傻掌柜,杂家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是憨厚老实的紧啊!”
拍着胸脯,这太监又是志得意满的保证道:“杂家姓阚,一会你就跟着杂家走就行,遇到什么事听杂家的,保证你顺风顺水!”
难怪人人都巴结太监,这些太监也的确权势滔天,虽然十多天的营业额一下子就进了这死太监腰包怪心疼的,宋青书还是硬撑出一副感激不尽的模样拜了下,满口子说道:“如此,就多谢阚公公了!”
这马车可够华丽的,就算不是秦王或者世子近支等最重要人物所乘坐,估计没有一定身份,也乘不了这么贵重的马车,堪称这个时代的劳斯莱斯。
坐着这辆马车,宋青书可算是见识了一回什么叫长安街敢逆行,雕龙画风的王府马车直接沿着最近的西安府门口奔了过去,沿途不说小商小贩,就连好几个当官的都是被马车撵的躲闪不及,狼狈不堪,什么公文书信掉落了一地。
宋青书看得心惊胆战,可是同车的阚公公似乎司空见惯了,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王府距离西安府并不远,鸡飞狗跳中不到十分钟,那城中城一般的高耸壮丽的秦王宫墙顿时映入宋青书眼中,让他终于松了口气,可没等宋青书彻底放下心赞叹下古代达官贵人腐朽堕落的生活时候,他的眼珠子又是瞪得溜圆。
马车不是如他所料那般沿着城墙向北折去,而是向东直勾勾的挺进了过去!!!
第八十一章.秦王世子
难怪宋青书惊愕,他可是读死书的历史系毕业,他可最知道古代封建社会为了维护统治阶级威严,是多么规矩重重!
沿着王府宫墙向北,那是下人奴婢所走的几个门,往东走,却都是正门,不是秦王所走,就是迎接朝廷使节钦差,达官贵人的,哪怕最差最差的偏门,都不是自己这等平头百姓所能走的!
宋青书可有自知之明,他现在就一平头小老百姓,说的不好听点操商贾贱业,比农民地位都要低些,他可不是什么穿越大神,一到了古代达官贵人,文臣武将抱着大腿叫主公,凭他的厨子身份根本没资格走这头的正门,就算是世子召见也不可能破这个规矩,然而事实却是,他的确是从面最西段的明春门进了去!
和孙子并列的兵家吴起曾经有一个典故,唤作吴起吮疮,讲的是吴起在魏国为将的时候,一个小卒子背上升起了毒疮,吴起知晓后,居然不嫌弃埋汰,亲自用嘴把他的脓汁吸了出来,结果这事儿让小卒子的母亲知道了,当天就是嚎啕大哭起来。
邻人不解,疑惑的问着,这么大个领导帮你儿子吸出毒液,多光荣!你不感谢cctv,感谢mtv,做个爱兵如子锦旗送过去,在这儿嚎啕个六啊?
可那老妇人却是哭着解释着当年娃他爸也是这毛病,也是吴起大将军为他吸吮出毒疮,结果在当阳之战,娃他爸身中三十多箭还死战不退,尸体最后都不成形了,如今我儿也要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了,我能不哭吗?
高于身份的礼遇可一项是统治阶级麻痹拉拢革命群众的拿手好戏,况且就是走了个近道进了扇大门,宋青书还赔了十多天的营业收入,一点实惠都没有的空头支票,还不知道要用怎样的代价去还,憋屈的宋青书满脸都是爹死娘嫁人的哭丧表情。
而且这个廉价的礼遇还特么不完整,刚进了门,宋青书就不得不跟着阚公公下了马车,一路步行向秦王府深处走去,这一来一回反倒是绕了远道。一路走来,宋青书心里从朱元璋骂到崇祯,把秦王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西安城的秦王府,在宋青书那个时代已经属于不存在的建筑了,它建于唐长安城皇城中央官署与太极宫的基址上,李自成入西安时候曾把这里作为大顺王宫,可是满人入陕之后却将整个秦王府内部建筑全部拆除,改成了八旗军的校场,然后年羹尧,冯玉祥又连续拆秦王府城砖用于其他,到宋青书时候,秦王府已经变成陕西省政府还有学校,少年宫,广场等地了,就剩下点残破的城墙遗址。
骂骂咧咧中,倒是让宋青书这个现代人难得有机会一睹这个已经消失了的伟大建于的全貌。
秦王府可是明代时候第一封藩,八百里关中毕竟是多少个朝代兴盛之所,山河险固天下第一,为了巩固统治,朱元璋一度想定都西安,虽然没有实现,朱元璋还是把次子朱分封这里,明初时候,秦番的地位甚至还高于发动靖难之役的燕王朱棣,整个秦王宫亦是堪比南京明皇宫。
甚至穿行其中,宋青书有了种以前他去北京,参观故宫紫禁城时候的感觉。
只不过故宫博物院查票决没有这儿这么严!几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了,没过一丛门就得彻彻底底的搜查一次,按照阚公公的提示,宋青书一共跪了六次,其中有一次还是秦王小郡主路过,看着一双能在后世卖不少钱的绣鞋蹦蹦跳跳的从眼前闪过,宋青书愣是没敢抬头。
走了相当于一个省政府的路程,可算到了秦世子住的也不知道什么殿,宋青书甚至有了种泪奔的感觉。
终于他娘的到了!
“传!西番菜大厨宋傻子入内!”
“传!西番菜大厨宋傻子入内!”
几个太监接力一般的尖锐嗓音为宋青书开了道,已经无力纠正傻子这个称呼,宋青书亦步亦趋的跟着阚公公进了里面,此时差不多傍晚七点了,偌大的宫殿灯烛通明,估计已经用过晚饭了,秦王世子是在卧室里召见的宋青书。
“快跪下!”
一进门,阚公公那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又是在身旁急促响起,已经变成磕头虫的宋青书也是没用怎么嗦就噗通一下跪在了门边上,把脑袋压在地上,他身旁,阚公公跪的倒是更快,宋青书刚跪下,就已经听到身旁砰砰的磕头声了。
“殿下,小的奉命把傻大厨带回来了,傻大厨还奉上西番点心一篮!”
那是半路用奶油,芒果包的班戟,还有些烤的蛋糕,篮子被递了上去,秦王世子却没有吃,反而是床榻一旁的太监先吃了起来,估计是试毒。而且宋青书的到来,似乎也没让这位多么高兴,反倒是一声有气无力的问罪声传了来。
“狗奴才,怎么足足晚了半个时辰?”
“请殿下恕罪啊!”一路上嚣张的跟二五八万似的阚公公这回却也变成了可怜虫,宋青书明显能听到他牙齿都在打颤,接下来宋青书又见识到了什么叫资深演员。
咣的一声,在宋青书皮肉发颤中,这阚公公鼻子硬生生磕在地上又是磕的鼻血直流,然后在宋青书肝颤中,这货痛哭流涕的捶打起了地面来。
“本来奴才一听到殿下吩咐,立马就以白驹过隙的速度去传招傻大厨,好让殿下及时吃到西番菜,可谁知,可谁知……”
磕巴了两下,直到那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发出不耐烦的哼声,这阚公公才谁知完,又是气急败坏的捶胸顿足哭诉道:“谁知道到了地方,那按察使麻井贵居然正在纵容家人行凶,那是数百人光天化日之下明火执仗的打砸傻掌柜的店铺,气气焰嚣张的令人发指啊!”
“肩负了殿下您的实名,奴才我和这些暴徒做了不屈不挠的斗争,高喊着殿下的名字冲进这数百暴徒中间,与那暴徒头领麻什么玩意讲理,可您知道这些麻匪怎么说的?”
一拍大腿,震得鼻血都喷出去老远,阚公公简直怒发冲冠,眼睛红的就跟要咬人似的,暴怒的叫嚷着。
“他们说,什么秦王府,笼中猪而已,西安城是他们这些下派京官的天下,他们让秦王府往东,秦王不敢往西,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奴才气不过,跟他们又理论了两句,这些混账干脆直接动起手来,您看,哎呦,您看把奴才还有傻掌柜给打得!”
好一派主辱臣死,抱着头阚公公那是嚎啕大哭,哭的宋青书都直迷糊,奥斯卡不给他,那可真是没天理了,并且也真没有比太监更能揣摩人心的了,这货几句挑拨离间,处处都搓到了床榻上世子的心坎里,大明中后期的藩王可不都是当猪养,宁王造反之后,宗室甚至连出城的都允许了,别看外面的渭河平原一多半都是秦王府的,秦世子甚至都没见过,这西安城成了一座巨大的监狱,把他们这些宗室世世代代的关在里头,后来的宗室残忍吝啬变态,未尝没有被关的心理扭曲的原因。
听着阚公公一个笼中猪,听的秦王世子干脆豁然从床顶上蹦了起来,指着阚公公暴怒的吼道:“狗奴才,他麻井贵真是如此说的?”
“殿下,不信您问傻掌柜啊!”
看着阚公公往自己这儿指,宋青书差不点没骂出来,这狗太监!这是把自己拖下水了!
他没说是还是不是,而是让自己来答,将来真露馅了,这货保证会说这傻子蒙蔽奴才的,奴才也是受害者!果然最奸猾不过太监!
可惜,宋青书还真没退路,放着已经得罪了主管监察的按察使在那儿早晚是个大威胁,硬着头皮,宋青书叩首下来,含糊的回答道
“那个,今天小民刚打算关张,确实一大群混混恶人突然砸了小人的店,还要杀了小人,还把阚公公给打了,那个,那个领头的好像是说他是什么按察使大人的外甥,那个,那个小人嘴笨,实在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莫非我家伙计送饭时候没找他们钱?”
宋青书也不傻,没上去就肯定阚公公的话,没错啊!小人的确店被砸了!人也被打了!对方也把代表你脸面的太监打了,至于真的侮辱宗室还是假的侮辱宗室,小的傻,不知道啊!
不过宋青书虽然没直接答应,模模糊糊的却还是肯定了阚公公的话,听的蹦起来的秦王世子穿着绫罗袜子的脚足足在宋青书眼皮底下转了三四圈,暴怒的咆哮着:“这帮京官,不过我朱家的奴才而已,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他麻井贵不过才来了两年,竟然敢藐视宗室,孤回去一定要禀明父王,弹劾他的不敬之罪!咳咳~”
一句话还没等叫嚷完,这位世子殿下忽然就是一阵剧烈咳嗽,咔咔的声音中似乎带着黏糊糊的液体,那声音,就仿佛重病缠身,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听的宋青书鸡皮疙瘩都起了来,这头的阚公公顿时也顾不得跪着了,捂着鼻血慌忙的到了秦世子身旁,一面拍着他的后背,一面焦虑的大声呼喊着:“狗奴才,还不赶紧把王御医开的温阳神阳汤拿来!”
忙忙碌碌的秦王宫人乱成一团,呼喊中,一碗宋青书老远闻着就觉得苦的老中药汤被迅速端了过来,听着咕噜咕噜的声音,是被这个秦王世子囫囵灌了下去,饶是如此,他还是剧烈的咳嗽了一会方才止歇。
不过秦世子明显气到了,又是暴怒的抓起药碗向下狠狠一摔,又连续踹了几脚,火冒三丈的叫嚷道:“破药,苦煞我也!”
“殿下,吃西点,吃西点啊!”看来以前尝过宋青书的手艺,冷不丁看到一旁的篮子,阚公公赶忙把奶油最多的芒果班戟捧了出来,似乎真苦的大发劲了,秦王世子亦是想都没想就直接往嘴里填。
奶油与芒果的甜美滋味可算把舌尖从生物碱肆虐下解救出来,连着吃了三个,这位可怜的秦世子方才缓过气来,重新疲惫的坐回了床榻。
一直不敢抬起脑袋的宋青书也是终于松了口气,这么听着实在太揪心了,然而,没等宋青书偷偷擦擦额头上的汗水,那秦王世子下一句话猛地让他惊愕的双眼瞪得溜圆,实在是不由自主的抬起了头。
“这群狗奴才,只有小阚子你,还有傻厨子你,才是孤的真正心腹!”
第八十二章.是福?是祸?斩草,除根!
真是与臆想中的皇族有钱高富帅英俊的模样截然不同,这一眼差不点没把宋青书吓到。
颧骨高高凸起,脸瘦的都没肉了,两个眼窝深陷,眼圈周围黑的如同熊猫一般,身上穿着的松鹤延年睡袍倒是颇为华丽,名贵,宽大的包裹在秦世子干瘦的身上,却让宋青书不由自主的在脑海里冒出三个字。
裹尸布!
行将就木算是最恰当不过了,如果半夜遇到,估计被当成爬出来的恶鬼都有可能,宋青书赶忙又是低伏下头颅不敢再看,口中亦是磕磕巴巴的谦虚着。
“殿下谬赞,殿下,小的何德何能没,能成为您的心腹?”
心头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原本还想巴结秦世子,可如今宋青书想的却是离此人越远越好。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躺在床上喘匀了气,秦世子骷髅一般的脸上,居然难得露出了些许笑容。
“不用谦虚了,你的事儿朱谊功都跟孤说了,老二那个混账东西觊觎孤的世子位置,竟然丧心病狂的给孤下毒!咳咳咳……”
一提这事儿,秦王世子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了好半天,又灌了一碗苦的令人发指的汤药这才好点,然后他才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
“傻厨子,还有那个锦衣卫,还有个捕头,你们三个义士捉拿了宗室的毒瘤,朱存彪那个杀千刀的贼子,咳咳,你们的功勋孤是不会忘记的,等孤登上了秦王之位,一定会重用你们的!”
就算没得到秦世子点名,阚公公都欢喜的感激涕零直磕头,口中不住的谢恩道:“哎呦,世子爷,您可真抬举奴才了!”
可这一番许诺,听到宋青书耳朵里却如同九天雷鸣般,令他目瞪口呆。
朱谊功是谁?青腚狐狸!
在捉拿朱存彪那次,青腚狐狸反水的时候,朱存彪曾经暴怒的直呼他大名,宋青书怎么可能忘记得了?冷不丁,又是灭口青腚狐狸时候,那奸猾的老东西临死前那一股子怨毒却又得意的表情,似乎重新浮现在了宋青书脑海。
这个阴魂不散的老鬼是怎么和秦世子搭上话的?他又是怎么可能这么好心为自己,张献忠还有白文选表功?
有阴谋!
………
接下来小半个月,西安城的官场又发生了一次震动,掌握地方的三司之一,按察使司的主官头头麻井贵大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得罪了秦王府,这位主管一省公检法的大人物灰溜溜的请调回京师,去刑部当个郎中。
看似平调,可谁都知道地方上主官才是爷,回京那是接受领导,而且还不知道是哪个侍郎领导,n号人物都排不上,油水也远远没有地方多。谁都看得出,这位麻井贵大人是倒了霉了。
而且令人震惊的是,让一个省级大员挪窝的,居然是个小小的厨子!
当然,倒是没有人认为宋青书这货能量大到能让秦王出头替自己撑腰,官场上消息就是个筛子,那天麻三围攻宋青书小店,好死不死打了秦世子的贴身太监的事儿不到第二天就满大道传遍了,太监的力量还有报复性再一次让官场上的大佬们小心谨慎,拼命叮嘱子侄,千万别惹没胡子的!
除了令人心悸的官场变动中,宋青书的好运气也是令人津津乐道,八月份两个官见面,聊天的内容要是没有句傻人有傻福,都显得没见识乡巴佬了,不知不觉中,他那坑爹呢小店名头又是提了一格。
崇祯二年,八月十三!
“驾!驾!”
骑士惊慌的叫嚷声,还有战马气喘吁吁的嘶鸣声,傍晚昏暗的官道上,被残酷的太阳暴晒了一整天的大道被践踏的尘土飞扬,就算被呛得直咳嗽,可几个骑士依旧如同被鬼在后面追赶一样,奔逃个不停。
明显已经连续逃亡好久了,几个人的嘴皮子都干裂出了一道道血口子,不光人,就连牲口嘴角都是不断向下淌着白沫子,都已经到了人困马乏的地步,却也丝毫不肯休息,就这么奔逃了小半天,一块大石碑忽然出现在道边。
借着月光,商州两个字映入眼帘,为首第二个骑士兴奋的跳下马,仔细打量了两眼,这才一嘴漏风口音兴奋的叫喊道:“哥,快到了!”
领头的骑士听着叫喊亦是似乎轻松了些,也是勒住了马头,后面几个人更是相互庆幸的叫喊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嗡的一声弓响,为首骑士惨叫着趴在了战马上,血立马染红了半个马脖子。
七八张弓在林子里连续张合,密集的箭雨打击下骑士在马上根本坐不住,纷纷滚落下马,片刻之后,又是一阵喊声,明火执仗二十多人从官道两旁的树林中突兀现身出来,呐喊着冲上前去。
眼看着杀气腾腾的袭击者,那个跳下看路碑的豁牙还想抓起刀抵抗,可旋即就被后头一弓弦猛地射中肩膀,惨叫一声趴在了地上,至于后面三个没死的,则干脆带着箭伤滚落在地磕头求饶起来,此时夜色以经变得很浓郁,明晃晃的火把围上来,蒙着黑布的人脸反倒模糊起来,再加上伤者的痛叫声,纷乱的声音方圆百米内听的人毛骨悚然。
猛地拔出了肩膀上的箭,那个豁牙却又是翻身叫骂起来:“张黄虎,你不要欺人太甚!”
“老子就欺负你了,怎么着吧?”
既然被叫破了身份,张献忠倒也没继续藏头露尾,扯开了脸上的黑布,冷笑着走了出来,跟着的,居然还有已经是西安城名厨的宋青书,还有疤脸,围拢的火把让开一条道路,让三人走在了最前面,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半个胳膊都染红了,如同陷阱中受伤的野猪一般喘息着的麻三,那股子杀气腾腾而起。
这场围猎可足足进行了小半个月,麻三的后台的确厉害,前头阚公公调着军兵把他拿下,后头主管公检法的麻井贵一张条子过来,麻三还有几十个混混头目就出狱了,半个晚上都不到,保释金都不用交。
不过这次张献忠对整倒他们可有信心,麻井贵肯批条子也是因为不知道他们得罪了什么人,要知道,别说亲戚,亲儿子都的躲的远远的。为此张献忠早就派人盯着这老对手还有兄弟的仇人了。
大大咧咧出了狱,麻三还咬牙切齿想打听,究竟谁给下的拌子好去报复,可没过两天,秦王府的麻烦已经找上头了,看着秦王府送来的条子,麻井贵把这兄弟俩找来,一人赏了个大耳光,二话没说又直接把人轰了出去,旋即麻井贵就开始动用关系,往京师请调。
横行惯了,骰子街的捕头麻二还有麻三还不知道大祸临头,还观望了几天,直到听到麻井贵调离的消息才着了慌,两兄弟也狠,老婆小妾都不要了,带着几个亲信直接逃出了西安城。
这正好落入了张献忠的下怀,西安城内动手杀人,毕竟承担着一份风险,野地里可就不同了!至于逃脱方向亦是简单,陕北如今都饿死人,自然不可能去,山西防寇,也是关闭边境,最佳的道路只能走商州去汉中或者巴蜀再谋一份生路。
宋青书刚从秦王府出来就被张献忠找去报复,提前出发了两天,还把商南的疤脸给找来,又叫了几个好手,万事俱备,如今正好把麻三一行堵个正着。刚刚麻二已经在疤脸箭下横死当场,现在,也轮到与他麻三算总账了!
眼看着三个人阴郁的眼神,就算凶狠如麻三,死亡面前亦是变得恐惧起来,捂着胳膊上疤脸射出来的伤口,麻三强挺着一份镇静,盯着张献忠那张发黄的虎脸,声音干涩的说道。
“张黄虎,做事留一线,别做的那么绝,我兄弟在西安城混了多年,也有点积蓄,放了老子,老子就把藏钱的地点告诉你,至少一千两银子,老子还发誓永远不回西安!”
一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听的张献忠还真是心动了下,可就在这时候,一道如同闪电般到刀光一闪而逝,没等张献忠反应过来,冰寒刺骨的短刀已经插进了麻三胸口,让他不可置信的低头望了一眼,旋即杀猪般的惨叫起来。
松开刀,宋青书的手还有些颤抖,这算是真正意义上他第一次杀人,可是宋青书的双眼中,却犹如对面跳动着的火焰一般熊熊燃烧着。
两次,麻三都把他往绝路上逼!如今宋青书对这个末世法则的领悟,也算的上他一份,打蛇不死,后患无穷!为了他自己,刑红娘还有采薇,宋青书头一次如此一刻也不希望一个人继续活着。
这一刀捅穿了肺,这年头可没有急救手术,麻三算是必死无疑了,眼看着这货被血液倒灌进呼吸道的麻三在大道上痛苦的打滚,张献忠颇为惋惜扭过头责备道:“老三你也太急性子了,哄他说出钱在那儿,再杀他不迟啊!”
要是以往,宋青书多少都会陪着笑脸抱歉几句,可这一次,出奇冷漠的摇了摇头,宋青书一句话都没解释,转身就走,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张献忠又是虎眼瞪得溜圆,似乎不知不觉中,这个一项和气的小弟让他也有了种心悸的感觉。
愣了片刻,张献忠才无奈的甩了甩脑袋,直接把手向下一压:“杀!”
三四把刀枪齐下,三个横行西安城多年的黑社会大哥亦是在恐惧中血喷当场,又一股曾经称霸西安城的势力就这么惨淡的烟消云散了,指挥手底下人每个尸体再补上一刀,张献忠也是有些唏嘘,扭头就走,谁知道这时候,去牵马的那个自己伙庄客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叫,捂着胳膊就倒了下去,但见最早一个被射倒的麻二居然活了过来,带着疤脸那一箭猛抽马缰绳,对着不远处的秦岭夺路而逃。
事发的太突然,其余人一时间根本来不及张弓,疤脸的弓又因为陪着宋青书出来装老大丢在了一旁,二十多号人眼睁睁的看着这漏网之鱼逃出去十多米远,这时候,轰的一声爆响猛地传了出来,马背上的麻二明显又是剧烈的颤抖了下,可却依旧抽打着马,几秒钟后,彻底消失进了茫茫大山中。
第八十三章.有田有宅
枪是宋青书放的,还是拿着从白文选那儿忽悠来的短火铳,愣神的看着手里冒烟的火枪管空搬了两下扳机,这一回,宋青书也是如同扔垃圾一样,把这锦衣卫的标准火器扔的远远的。
尼玛,这东西太不靠谱了,要么打得不准,好不容易这次照着后心打准了,威力却实在不敢恭维,眼睁睁看着麻二这个祸害消失在了夜色中,日后要是再有个紧急情况,靠着大明军械司这个山寨的不能在山寨的工厂出品东西,宋青书估计自己会死得很难看。
二十多各路好手都在发楞,冷不丁嘿嘿一声闷笑却忽然传了出来,难怪能成为后来李自成手下头号权将,杀人这么个阴森血腥的场面,刘宗敏这货居然还笑得出来,指着疤脸大笑着说到道。
“哈哈哈,疤爷,来之前您不还吹百步以外,射敌酋如探囊取物吗?”
被这个初出茅庐的噶小子嘲笑了,疤脸这个资深老兵痞子都尴尬的不行,还好夜色深,这货还脸皮厚,看不出他脸红,没好气的往一旁摆了摆手,疤脸就一副不耐烦的语气哼哼着:“人命大点常见的事儿,老子在辽东时候,开铁之战参将李桂芳不也身中鞑子几十箭,没少被扎中要害,血都快流干了,还不奋战了快一个时辰?”
“此人被我射穿了心脏,就算凭着最后一口气逃出去,也定然逃不了多远,不信咱们沿着这条山路追过去,不出十里,定然见到尸体!”
为了挽回面子,这疤脸还真想黑灯瞎火往茫茫秦岭去追,倒是惹得宋青书很无奈的直接拽住了他衣袖:“行了,既然你都肯定此人会死在山上了,还费那个事干嘛?杀人灭口本来就见不得光,赶紧把尸体埋了走人,省的夜长梦多!”
“老三说的极是!”一看张献忠这货就有杀人越货的经验,听着宋青书所言也是连这点了几下头:“没错,虽然现在兵荒马乱,附近的安塞岭驻军每天还是会巡视官道,要是碰上他们就麻烦了,文秀,双礼,赶紧挖坑,埋完人,咱们快走!”
二十来个好手,八个是疤脸带来的,剩下十一个全是张献忠的人手,张献忠出身榆林柳树涧堡,那儿的农民几乎绝大部分都是属于卫所,边军,家家户户都能攀上关系,最近张献忠算是混出个名头来,特从老家过来投奔他,这些人也干练,一声吩咐,拖着官道上血淋淋的尸体就到了一旁小树林,几个大坑下来,盘踞骰子街的麻氏兄弟算是彻底烟消云散了。
看着麻三那还在痉挛的身子也被扔进坑里,宋青书终于由衷的松了口气,被一百多人拿着砍刀棒子围攻的滋味,他这辈子是不想在体验第二回了,目视着土一点点把麻三额头上的狗皮膏药也彻底掩埋住了,宋青书不知觉得一双拳头又是拧的咯咯作响。
“谁敢再凌辱老子,威胁老子家人,杀他全家!”
在旁边挖坑的刘宗敏冷不丁感觉到一股冷意嗖的穿到脖子里,冷的这货一缩脖左右张望起来,不过发完狠的宋青书已经转身去大点行李去了,那副狰狞的表情让他错了过去,惊愕的转了转脖子,刘宗敏憋闷的揉了揉鼻头嘟囔着。
“亲娘嘞?阴魂不散啊?”
重新抡起锄头,这货嘴里还碎碎的嘟囔着:“要是火铳能连发就好了,让傻掌柜的连开几枪,把那麻狗打下来,当场研伤,看他疤哥还怎么吹!”
感情这货还在为刚刚与疤脸的争执耿耿于怀呢。不过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刚走到埋伏的树根下伸手捡包袱的宋青书脑海中,一个后世常见的枪猛地闪现在了脑海,这东西哪怕二十一世纪都被大量列装,而且照比复杂的自动步枪,半自动手枪,它的原理还真简单的可以!
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撅屁股挖坑的刘宗敏,宋青书暗自定下计划,回去一定的找些好钢口,让这货试试能不能打出来!
虽然是出来逃命,麻家兄弟还有几个主要堂口老大也没忘了把家财带出来,从他们行李褡裢里足足翻出来二三百两银子,不过干着杀头的买卖,张献忠也不小气,这些钱全给带出来的手下分了。
被一箭从胸口射穿了,而且还被宋青书的铅弹打在身体里,这个时代不出奇迹几乎是活不下去,倒也不用担忧麻二能活下去,分了赃,一行人倒是打算打道回府了。
不过临走前,吹着冷山风把发型弄得一副犀利哥模样的疤脸,却是死死拽住了宋青书的衣袖,满是不忿的说道。
“我说大掌柜的,您老一声令下,老子带着一群叫花子风尘仆仆的就出城给您找田种去田去了,您老在西安城忙着大事,不来也就罢了,这回都到商州大门口了,再不去看看,老子可要撂挑子不干了!”
店都被人砸了,这可是混饭吃的家伙,忙着对付麻三斩草除根,这些日子宋青书也没心思去修整,干脆交给采薇去张罗,如今心事去了一小半,宋青书正着忙回去重新开业呢,听着疤脸一肚子怨气的话,张口就想拒绝。
谁知道一旁张献忠听了这话倒是热心的凑了过来,哈哈大笑的一巴掌差不点把宋青书拍个半身不遂。
“好事儿啊!城里有白二那家伙帮着照应,晚几天回去也不打紧,有个庄子到底有个安身立业的本钱,也别挂念那点生意了,咱们就去商洛玩几天,也当去去晦气了!”
张献忠是大大咧咧一口决定了,看他都吆喝人调转方向,再拒绝可太不给疤脸面子了,况且转念一想,让疤脸准备的天庄可是将来避祸逃命的地儿,现在去瞅瞅他经营的怎么样了也不错,想着,宋青书干脆也学着疤脸模样酸溜溜的嘀咕着。
“干这点事儿就叫屈撂挑子了,亏得我跟着采薇还叫你叔呢,这采薇要知道了,该多伤心!”
听着宋青书又把大小姐抬出来压自己,疤脸这货干脆冷哼了一声,掉过头牵着马不理会他了。
这年头可没有高速公路,就算是官道也是崎岖难行,商洛还是在关中平原边缘深入秦岭,素来有八山一水一分田的称号,说是到了大门口,实际上跟着疤脸,一行人翻山越岭又是走了两天多,第三天子夜才到了商南疤脸购置的田庄。
上辈子去哪儿都坐火车,莫名其妙被个玉玺砸回了四百多年前,宋青书也净是在西安城待着了,哪儿吃过这种翻山越岭的苦,出来追杀麻三就够折腾了,这两天一夜都把他累懵逼了,肠子差不点没悔青,大半夜十二点多半夜进村,根本都没留意自己村子长啥样,跟着疤脸上了半山腰,找个房间踹开,驴都不管了,宋青书直接跟大床来了个亲密接触,从此灿灿绵绵永不分离!
嗅着那浓郁的稻草清香,宋青书真是沾枕头就睡,可就在他意识都陷入沉睡的前一秒,潜意思中似乎听到了疤脸的咆哮声。
“喂,这是牲口棚!”
累了这么多天,宋青书这一夜睡得倒是难得的深沉,隐约中似乎找到了大学寝室时候那硬硬的床垫子感觉,耳边似乎也总回荡着寝室老大那有节奏的呼噜声以及老三时不时的磨牙声,尤其是咕噜一声屁响,绝对是老四原来的配方,原来的味道。
可就在宋青书在睡梦中又是一脸淫@笑歪歪着新来的毕业生女导员会穿着超短裙还是蕾丝的时候,冷不防哗啦一声,兜头的凉水倾盆而下,一个机灵就让宋青书蹦了起来。
“尼玛,学生会查寝室啦?”
大叫着从床上蹦起,宋青书下意识就要穿鞋,可是刚抓住鞋梆,那明代黑色的官靴又是让他回过神来,还是在这个令人头疼的时代啊!尤其是床前,疤脸这货那张难看的脸,还带着满脸嫌弃的看着他,很是无语的问道。
“学生会是啥啊?哪个道上的帮派?”
……
这房子倒是够宽敞,估计有个几十平米,可是跟刑老倌那套小院子也没啥区别,除了大点,家具可简陋的很,床还不错,半新的棉花褥子厚厚铺了一层,这个时代算得上席梦思了,剩下实木做的桌子,凳子,书架,如果加一层钢琴漆,在后世到倒还算是值钱点,这个时代,太普通了。
一大早晨的好觉就被这么搅和了,再加上一睁眼又是农村姥姥家没有占地前那么一副破旧情况,宋青书那点好心情早就甩到九霄云外了,就算早餐的咸鸭蛋还算不错,他也是一副闷闷不乐模样就吃了七个,喝了两锅地瓜粥外,啥都没吃下。
而且一旁的疤脸还嗦嗦的在一旁墨迹个不停,更是影响心情。
“田册已经做好了,都按你说的种上了地瓜土豆,一会你得去清点,洋和尚还建好了个小教堂,花超值了五百文,一会得你签名销帐,还有,你现在也是一村之主了,在官府登记的里长,你名下的佃户我都叫来了,等着拜见你这村长……”
“一个破村子而已,用得着弄得跟教育局下来检查一样吗?”心里还挂念着西安城里的店,宋青书直接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随手推开了屋子们。
外面的阳光还挺强,估计快到中午十二点了,难怪这么饿,强光刺的宋青书眼睛都是一缩,揉了两下方才适应,可他方才看清,那双瞳孔却剧烈的收缩了起来。
“拜见老爷!”
十多个嫩的出水的汉服妹子一起对他提裙行礼,靓丽的青春气息看得宋青书呼吸一促,紧接着乱糟糟的二百多个村民也是跟着一起跪拜,口中恭敬的也是称颂着。
“老爷!”
坐落在半山腰的大宅院,恰好是整个村子最高点,透过整齐的院墙向下眺望去,整齐的山田连成了片,山风吹过,已经长出破为长的地瓜苗土豆苗仿佛绿色的波浪一般,绿的喜人,还有牛悠闲的漫步于山坡上。
这整个山沟,竟然全都是自己的!
第八十四章.地主日子也不好过
不得不说疤脸太能干了。
先后宋青书加一块也不过给他不到一千五百两银子,再就是些地瓜,土豆等南美洲传过来的高产作物种子,再加个算是半个全才的传教士汤若望大先生,再就六十来个还不算太顺服的叫花子佃户,结果这货就硬生生在两个月时间内,给他置办出了一整个村子。
“这些都是宅子里的使唤丫头,她是丫鬟头,叫小沫,据说她爹是个教书先生,结果荒年熬不住,就饿死了,老子就把她收了下来,有什么事儿吩咐她就行。”
跟着宋青书出了门,看着他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疤脸这货忍不住得意洋洋的介绍着。
他手指的那个姑娘也的确水灵,穿着一套这个时代女子常穿的百花水田衣,听着疤脸的介绍,小沫白皙的鹅蛋脸上顿时又是流露出紧张,跟后世去应聘的毕业生见招聘考官似的,赶忙又是郑重的对着宋青书再次行了个蹲礼。
“见过老爷。”
“行,都起来吧!”
摆了摆手先让离得近的侍女们起来,旋即宋青书回过头盯向疤脸的眼神却变得古怪起来。
别看疤脸这货丑了吧唧,平时还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感情也是个外表冷漠内心闷骚所谓货,不好好工作找女人可够下心思的,这十个侍女挑的还真是各个都俏,也不知道这些好白菜让这货给拱了几个?
宋青书眼神中诡异带着猥琐,看得疤脸浑身不自在,郁闷的瞪了他这无良老板一眼,又是赶紧岔开话题,指着下面那些还缩在后头的乡民介绍道:“这些就都是你的佃户了,整个村子都被老子买下来了,带来那些叫花子死了八个,跑了十二个,加上本地新招纳的佃农,总共一百多户,男女老少四百多人!”
这个数字听的宋青书又是吐了吐舌头,这个员工数字在后世,他也绝对算上个千万企业家了,而且整片山村要是拆迁占地,那他可就发了,可惜现在还是明末,****土地还没涨到那个寸土寸金的时代。
昨晚上子夜来的,这年头可没有后世那般光污染,黑起来可真是伸手不见五指,跟着疤脸东扭西歪打着灯笼进了院,宋青书倒也没看清自己家院子长啥样,今天才算开了眼。
三进的大院子,估计是以前的地主留下来的,不知道经营了几代,倒是颇为气派,而且院子建在半山坡最高处,后面就是密密麻麻的树林子,从这儿一眼眺望下去,能看到整个村子,气势绝对够磅礴了,虽然里头东西估计被卖主搬的差不多了,有些简陋,但就这建筑格局,绝对称得上赞。
自己睡到中午,宋青书以为就算是够懒的了,没想到张献忠几个还在呼呼大睡,打法了那些来拜见老爷的乡民,去他们待着的厢房听了一圈呼噜,宋青书干脆不管他们,跟着疤脸先巡视起了自己的土地来。
地主大院不仅建的最高,而且正好一道小河从山里头流淌出来,流经宋青书的院墙,最后顺着山沟向东流去,村子里住户的房子基本上建在这条小河两边,从山坡绵延到山脚下,像个丿一样,再往两边还有外头,则是连绵不断的山田。
明末大灾的影响在这里亦是显露无遗,看痕迹这条小河原来水量可不小,可如今却是干的跟小溪一般,大中午,顶着烈日,还有一百多农夫戴着斗笠在干巴巴的田地里劳作,宋青书记忆中,后世的苞米田,地瓜土豆田,种里头施下肥,基本上几个月都不太管了,收获时候用铁锹搞头刨一下就成,可如今这年头人都饿怕了,对这几种高产植物,都是精耕细作,用心的紧,地里连一根杂草都不许有。
山坡上,十来个牧童看这八头老牛还有几十只羊在林子里悠闲的吃着草,疤脸选牲口的眼光可比宋青书强多了,看个头那些牛都是上等耕牛。
这个年代是一丝清闲都不能有,必须全力以赴为生存挣扎,村子里,就连二十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太都跟着忙碌的织布,缝缝补补,或是在山上挖着野菜,在太阳下晒干,只不过最忙碌的,却在村子边缘。
真算是个浩大的工程了,九十多个男女庄客围绕着整个村子在铸造一道长墙,墙已经完成一小半了,从西面半个轮廓把居住区包围在中间,看着一米多高的泥土墙上,四个大汉汗流浃背的扛着个磨盘拼命夯打着墙体,来来往往的村民亦是满头大汗的不断挖掘着泥土填在墙上。
看着那东西,宋青书却是一头雾水,刚要开口询问,这功夫,墙边上一个穿着短褂子的粗壮汉子却是看到疤脸过来,立马性匆匆的跑了过来,恭敬的一鞠躬打着招呼。
“千总爷!”
这个称呼听的疤脸脸上表情却是极其复杂了下,旋即无奈的摇了摇头骂道:“你个劣货,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现在没什么千总了,叫夏爷或者疤爷都行,还有,没带眼睛吗?还不赶紧向老爷请安!”
“老爷?”这粗壮汉子明显楞了下,看向宋青书的眼神却带了些不屑,很是不情愿的又是抱拳一鞠躬,勉勉强强的叫道:“小的见过老爷!”
“这小子叫李铁柱,是…曾经是我的部下,萨尔浒的逃兵,逃回乡也不敢归伍,就在郏县当了个土贼,老子看他实在太不争气,就把他叫来,还有村子里头还有几个跟他也差不多,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我也把他们都叫来,除了这次跟着亮片子的,一共有二十人的护庄队。”
介绍此人疤脸倒是磕巴了一下,虽然陕西如今遍地是贼了,农民起义的浪潮如火如荼,可毕竟挂着个贼名不好听,不过想到宋青书连自己这个朝廷钦犯都收留了,疤脸还是一股脑倒豆子一般都说了出来。
“挺好挺好,柱子,起来吧!”听着直点头,看着李铁柱这一脸不服气的模样的,宋青书心里已经按下了计划,回去就把仉二楞子这还算靠得住的刑家班人给派过来,换了这货,保安队长跟他这个总裁犯拧,那怎么行?
看宋青书没太言语,疤脸干脆又是直接向赵铁柱询问起来:“我走这几天,庄子还算太平吧?”
“可不太平!”一提这个,赵铁柱那张憨愣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脸的怒容,把那脑袋摇晃的跟拨浪鼓一般。
“就前天夜里,又是几个土贼过来打劫,让哥几个给撵了出去,山上伏牛寨的那伙混蛋也是派人来,口气还挺大的,让咱们交一千斤麦子,爷您不在,小的也不敢直接干了他们,先拖着了,墙铸的还是太慢,照这个速度估计秋收之前怎么也修不完。”
听着两人一唱一和,宋青书听的一头雾水,忍不住惊愕的问道:“怎么,地方上还有强盗?”
“何止有强盗啊?”听着宋青书的疑问,疤脸忍不住叹了口气,却没有解释,而是跟赵铁柱又吩咐一声:“继续小心看着!”就领着宋青书继续巡视起庄子外头来了。
庄子外头就一块块的田地了,不愧是高产作物,土豆秧子如今都长得绿莹莹的,精耕细作之下格外的茂盛,另一头玉米同样长的老高,估计虽然种的晚了点,入秋还是能收获些的,道路两旁劳作的,认识不认识的老农看到疤脸也都纷纷鞠躬行礼叫一声疤爷,知道宋青书后又赶紧叫一声老爷。
前一阵子虽然给宋青书通信了,奈何疤脸肚子里墨水有限,就告诉买庄子成功,也没说具体如何,如今逮到机会,一面顺口答应着,一面干脆跟宋青书报起账来。
“加上变卖的,一共一千四百二十两银子,买牛花了一百两,地加上房子,一共包下了四倾七十多亩,一共花了二百四十两………”
“这么便宜?”
宋青书实在忍不住惊叫了起来,他的店连包下带装修还花了一百多两,古人说富有常说良田千顷,其实全国不过才一千万倾土地,大富之家能有个一二十顷已经算是相当有钱了,一倾地就是一百亩,就算白菜价,第一批宋青书给疤脸的五六百两银子,能买个一百多亩地他就满足了,没想到钱花了不到一半,地却比预想中多了四倍还多,还带着房子,也难怪宋青书惊叫出声了。
可这话听的疤脸却是一皱眉,无奈的回身对着着一片小村一挥手:“你是不知道,老子刚来时候这儿什么样!原本二百多户八百多人的村子逃荒逃得就剩下不到一百多,这地都荒了,整个村子是一个宗族,宗家让这些穷亲戚拖累的也是垮了,这大旱天一亩地出麦子还不到二百斤,官府收税就得收去一百多斤,剩下的连租子都不够,荒的人都饿死了。”
“这二百多两银子绝大部分还是买山上的大屋子的,能把这烫手山芋处理出去,那性赵的地主白送都肯,要不是不敢买多,旁边那个荒村都能给你买下来。”
缓了口气,疤脸又是满面愁容的对宋青书一摊手:“现在这个烫手山芋到了咱们手里,希望你相信那个洋和尚的是真的,到了秋收这些玩意真能丰产,不然的话官府下来催命,这一千多两银子全的打水漂不说,咱们也得陷进里面去!”
虽然对地瓜土豆挺有信心,不过疤脸说的沉重,听的宋青书也是心里发虚,回首看着那道还在砌的长墙,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干嘛要筑墙?这附近强盗多吗?”
“多吗?”
一听这话疤脸忍不住一声冷笑。
“这商南一共二十六个村子,现在加上咱们就剩下四个了,饿死一大半,剩下的全逃荒当贼了,具体多少老子也说不上,光附近,大一点的东山岭伏牛寨,寨主头顶天,手底下就有二百多喽罗,千多口子人,还有咱们村后头的龙户村,听说村长李老太爷的外甥在县里做县丞,也是黑白通吃,两面都派人来,让咱们给他叫租上贡,老子一直拖着,至于土贼,老子来这儿,杀得也有二三十号了!你说多不多!”
疤脸这一番解释,听的宋青书简直头皮发麻,看着附近摇曳的山林里,仿佛到处都是强盗贪婪的眼睛,真真叫个风声鹤唳。
以前都说封建地主过的多么多么堕落,丫鬟垂腿,吃饺子都不吃饺子边,如今看来,这年头地主活得也他娘的不容易啊!
第八十五章.生产队!工分!
把疤脸是够心黑手狠的了,原来地主把村子卖了之后,还有一百多个原来村里的居民老弱,贱买下了整个村子后,不管是孤苦无依的老头老太太还是没了男人带着小孩的寡妇,全都被他赶走了。
原因很简单,这里原来是他们的土地,因为灾荒年景不得不卖出去,现在帮他们度过荒年还能心里感激点,可等荒年一过,耕着原本属于自己的土地,却给别人交租子,心里不平自然就上了来,以那种农民式狡猾,到时候背后说三道四,暗地里下黑手使阴招,总之无尽的麻烦。
人心隔肚皮,世态炎凉疤脸见多了,所以就算把这些孤儿寡母的赶出去,估计都的活活饿死,疤脸还是一丝仁慈心都没有,照赶不误。所有佃户都是从饥民中再招募的,离了原本的土地,人生地不熟的生怕被赶出去饿死,这群佃户还真是让干啥就干啥,乖的像孙子一般。
还有那群被宋青书从西安城里弄出来的叫花子,这年头活着都不容易,一路漂泊到商南,得病死几个或者逃跑几个倒是都属于正常现象,可巧的是逃得,或者死的,都是狮子头乞丐那样原来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剩下五十多个叫花子如今看着疤脸,宋青书的眼神都透着一种恐惧。
算算日子,昨天还正好赶上八月十五,作为这个傻子沟村的群主没发月饼,宋青书还是挺内疚的,趁着八月十六月亮还算圆,干脆在村子的小广场上摆上了几十桌子。
不过这陕南的村民也真是太淳朴了点,拿着糊了半面,地瓜馅的月饼“感动的”热泪盈眶,一个动嘴吃的都没有,全都眼睛直勾勾的瞅着宗祠前,村长宋青书那一桌。
总之,气氛很诡异。
汤里头厚厚的一层油花,猪肉的香气弥漫出好远,还有上等白面做出来的面条泡在骨汤中,筷子一挑,那劲道得感觉,就跟广告里汪涵捧着的方便面似的,又是杀人,又是赶路,早就饿坏了的张献忠几个甩开腮帮子,吃的油汤到处都是,嗤溜嗤溜。
宋青书肚子也是饿的咕咕叫,可是如今作为“领导”,整个村子的宋保长,得维护保长形象不是?筷子插在面里,脸笑得快抽筋了,大眼瞪小眼的瞅着看他看得口水直流的村民们,宋青书嘴角抽搐,胳膊肘死劲儿捅了捅也吃的正香的疤脸肋骨,歪着嘴问着。
“老夏,大家伙都瞅我干嘛?”
你吃骨汤白面,大家伙吃地瓜面,不瞅你都怪了!一群佃户,让干嘛就干嘛,不好好干活就打出去,这年头饿死鬼一大把,有饭不愁没人来干活,开什么动员会?这不浪费时间吗?心里极度的腹诽着,疤脸嘴上也没客气,有气无力的哼哼道。
“你是村长,你不动筷子,大家怎么好意思开吃呢?”
这货满是嘲讽的一句,宋青书还当真了,虽然啃老好几年,不过宋青书好歹大小职场也都混过几天,哪儿次不是领导先发表讲话,大家才开吃?想到这儿,宋青书尤其着力的清了清嗓子,果然,一声动静更是让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看着四百多员工聚精会神的紧张盯着自己,晕堂后遗症的同时,宋青书多少还是有点得意的。
“大家,吃好喝好啊!”
举着水杯,宋青书领导风范十足的一句话差不点没让还以为他有什么重要发言的疤脸喷出来,冷笑一声,这货干脆又把脸埋在面汤中,大口大口吃起来。
后世大小聚餐,领导放两个屁底下都是掌声一片,老子讲的多经典,怎么回事?真那老子不当领导啊?活该你们永远升不了职,加不了薪!眼看着连个鼓掌的都没有,四百多号村民还是傻乎乎看着他面前的面碗,宋青书嘴角再一次狂抽起来。
不过这次把所有人都叫来,一块吃饭,宋青书要的效果跟刑老倌一样,让大家在餐桌上知道谁才是老大!将来大家才团结到领袖的身旁,一起闹革命,可这么僵持着大眼瞪小眼,屁用都没有!他还这么僵持着干嘛?
可怎么才能把这帮家伙的积极性调动起来?还真把宋青书难住了,以前他都是被领导的,领导四百多人还是头一次,况且以前那些领导讲话,不是畅想未来就是谈什么企业文化,最搞笑的是后来待的一个保健公司,老总也不知道多怀旧,把生产队那一套都搬出来,每个人创造多少业绩,赚多少工分,就可以换什么什么待遇。
他描绘的可挺美好,干到生产队队长,一年提成好几千万,夏威夷沙滩上泡美国妞,可整个公司注册资金也不过几十万,照他的要求,至少的忽悠一个师的老头老太太才能达到,还都得是机关单位退休的!干了几天用钙片忽悠老头老太太退休金之后,宋青书也是赶紧和这皮包公司说拜拜了。
把这些自己听了都打哈欠的企业文化说给这些明末老农听?宋青书先摇了摇头,他可不想再被人当傻子看!
不过想到那个每天都慷慨激昂,跟随时要和美帝国主义拼了的热血老总,宋青书终究还是受到了点启发,把培训时候厚着脸皮卖钙片的语言组织组织,宋青书忽然猛地一拍桌子。
噗嗤一声,疤脸把嘴里汤喷了出来,跟着沾光的刘宗敏呛得直咳嗽,一大帮端着地瓜馅月饼的村民佃户也是跟着一哆嗦,却见宋青书忽然把手中的大骨汤面碗举了起来。
“想吃不?”
这话说的,这年头都饿死人,就算被疤脸招来当佃户饿不死,每天也是饥一顿饱一顿,吃的野菜粥就杂粮饼子窝窝头,这年头玉米还没普及,窝窝头用的杂粮面里头还一下子麸皮,那可难吃的紧。
李自成造反时候的一句口号,把皇帝赶下龙庭,日后大家也是白面馍馍就羊肉!宋青书手里的面条在穷老百姓心里都快赶上宫廷御宴了,四百多号佃户,不管男男女女都是一块儿流着口水点头,就差没扑上去了。
就在疤脸几个一头雾水中,宋青书却是气人的把面收了回来。
“想吃,没门!”
这在底下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看着佃户不忿的目光,疤脸心头顿时又是埋怨起来,没事拉这仇恨干嘛?这么一着,估计又是得撵走几个,才能再把这帮家伙镇住。
疤脸的埋怨声中,宋青书又是就开始了他的花样作死,拍着桌子叫嚷道:“你们光看到老子有这么大一块地,在这顶上吃肉汤面,却不知道老子为这些拼了多少!你们现在全是靠着老子过活的,今天老子可看到,不少人干活偷懒,没个精神头,还得护庄队看着才干活,老子凭什么让你们吃这白面?”
还以为宋青书是要立威清算,副领导的疤脸还有保安队长李铁柱也是赶忙跟着凶狠站起来,尤其是李铁柱这货,一副分分钟砍哭你的吊样歪着脑袋指着佃户们凶狠的叫嚷道。
“老爷发话了,干活偷懒的明天直接踢出庄子,想来这儿吃饭的多的是,不差你一个!”
这货还真有当打手的天赋!看着李铁柱那副忠心古惑仔模样,原本想立马把他撤下去的宋青书心里又给他加了个留用期。不过心里想着,面上宋青书却是一冷,回头就呵斥道:“胡闹!谁给你权利撵人的?给老子坐下!”
愣了愣神,李铁柱梗着脖子就想反驳,冷不防疤脸照他腿肚子踹了一脚,冷不防的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这货又是愤怒的把脑袋撇到了一旁,让宋青书心里再给他打了道叉。
“这年头谁活的都不容易!能聚在一起是缘分,老子也不想撵谁走,所以今天老子要历下规矩!”看着被自己王八之气一抖,震得一愣一愣的村民们,宋青书又是得意起来,曾经晕堂的后遗症丢的远远的,意气风发的昂首踱步,在祠堂前面演讲起来。
“以后全村按照村里四条街分成四个生产队!老子要设立队长和队书记两个,今年的口粮老子给提供了,可明年的就得你们自己挣,以后的劳动任务由生产队长下排,谁干的好谁干的不好,队书记都会记工分!工分赚的多,秋收时候分粮食就多,过年七天,天天吃这猪骨头汤面,工分少的,就挨饿,逢年过节加倍补回来!想吃白面猪肉还是喝西北风,就看你们的了!”
“多劳者,将来盖房子买地娶新媳妇,懒惰者,挨饿受冻打光棍活该!规矩就这规矩,你们自己看着办!”
宋青书这一番话叫嚷完,百多老农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下。
这就跟后世卖保健品差不多,绩效工资,干得好还发奖金,宋青书也是跟那个老总一样,给村民佃户们画了张大饼,虽然他口才比能把老头老太太看病钱忽悠来买保健品的老总差点,不过效果还是有的。
急急匆匆吃完地瓜馅黑暗料理月饼,一帮子村民当天晚上就分出了生产队,一个个抢着要任务赚工分,更重要的是在疤脸无绪的管理下,一个基本的组织形式被宋青书建立了起来,让管理开始变得有秩序,虽然黑灯瞎火实在没啥实质性进步,不过比疤脸管时候,多了几分分工分明的效率。
看着黑暗中乱糟糟的小村子分工分明的开始规划任务,疤脸倒是颇为精奇的在宋青书背后疑问着。
“喂,你不是武官世家出身吧?这跟军队似得组织形式,!!一般的文官子弟可想不到!”
那你是不知道什么叫文~革,什么叫人民公社化!看这疤脸那一脸无知模样,宋青书这多几百年历史知识的优越感顿时显露了出来,满是瑟模样,这货又是装逼的摆了摆手。
可没等宋青书说什么,冷不丁漆黑一片的小村子东南,腾地几片火光就是熊熊燃烧起来,片刻之后,就听到了佃户们惊骇的叫嚷声。
“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妈的,又是那群蠢贼来捣乱了!”
宋青书惊愕的注视中,却听到疤脸狠狠一声叫骂,把帽子往地上一丢,回身抓起院里武器架上一杆长矛,踹开门就是往外冲了去……
第八十六章.敲竹杠的
点燃的是村东头最外延的几间民房,这年头就连宋青书的地方大院都用不起瓦,盖的茅草遮风挡雨,更不用说才被收留的佃户贫民了,这时候陕西正热着,干透了了草屋几乎沾火就着,片刻之后就烧成了两个巨大的火炬,把整个小山村都照亮了。
“救火啊!救火啊!”
惊慌的叫喊声四处都是,可奈何陕西大旱,那条维持村里命脉的小河干的已经可以了,乱糟糟的佃户们提着水桶聚拢在小溪边上,半天却也打不满一桶水,眼看火跃蔓延越大,川字形的小村子东面又有两座房子烧了起来,狂奔到火场五六米的距离,眼看着一幕,疤脸脸上累累伤痕暴怒的犹如蚯蚓一般蠕动了起来。
不过没忙着救火,疤脸反而火冒三丈的回头叫嚷着:“铁柱,叫上兄弟们抄家伙,把弓给我!”
护庄队和那些佃户们可不同,不是疤脸收留的江洋大盗,辽东逃兵,就是在饥民中选取的单身汉,忠心的亡命徒,适逢乱世,没有点物理保证,就得让人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刚刚,就算是跟着宋青书吃面,这些人依旧把家伙挎在身上。
疤脸这货以前在熊廷弼手下为亲兵,也真算个能人,二十来个护庄队被他训练的有模有样,一声令下,李铁柱默契的把弓箭从后背甩下来,扔给疤脸,同时六个拿弓的护庄队家丁打手亦是猛地扯出弓箭,注意力全聚拢在疤脸手上。
“还不救火,这是干嘛?”后赶过来的宋青书也是心急火燎的拎着桶水过了来,眼看二十个身强力壮的把式汉子在那儿傻站着不帮忙,忍不住恼火的叫嚷着。
可疤脸却根本没理他,但见他拉圆了从官府武库走关系买出来的上等复合弓,对着燃烧房子不远处一出黑乎乎的树林子猛地松了手,只听嗡的一声,立马听到树林子里一声惨叫。
仿佛得到命令一样,另外六个人也是扣动了弓弦,不过效果却没有疤脸的好了,这一次再也没有射到人,仅仅是把一群穿着黑衣的家伙从树林子里赶了出去看着耗子乱窜一般的土匪,宋青书当即看得呆了呆,白天还说到处都是强盗匪徒,怎么也想不到晚上就遇到了!
这些纵火犯也真够嚣张的了,一面跑,一面居然还恶狠狠的回头叫骂着。
“死泥腿子,连俺们伏牛寨的人都敢射,你们等死吧!”
“头顶天当家的让爷爷们给你带个信儿,十天之内带一千两银子,一千担粮食送到伏牛山去,不然的话我们头爷踏平你这鸟村子!”
紧随其后,张献忠可是最看不惯比他还嚣张的,忍不住大声叫骂着:“妈了个巴子的,还他娘的楞着干嘛?抄家伙干了这群狗娘养的贼人!”
自己都是出来杀人灭口当贼的,这话听的宋青书又是嘴一歪,张献忠这几个十八寨手下却理所当然,咣啷一声拔出了刀,叫骂着就要撵上去,可冷不防射完了的疤脸又是猛地把弓横在了几个人的面前拦住了去路。
“干屁,再不追,格老子的土贼就跑远了!”张献忠气的黄胡子都飞了起来。
“张爷,穷寇莫追,这伏牛山的土匪里有不少本地人猎户,他们几个敢进村防火,外面肯定有接应的,黑灯瞎火出去中了埋伏,被这群混蛋坏了性命就不值了。”
“他娘的!”疤脸解释的倒是有道理,张献忠能成明末两大反贼,最后还能建了国,自然不是听不进意见的人,饶是如此,依旧忍不住这口气的黄面虎还是狠狠一口吐在了地上。
“明天得抓紧筑墙了!”这就是个下马威警告,目送着这些贼人远遁的方向,疤脸亦是恼火的低声咆哮着,这功夫,后头宋青书又是气急败坏的叫嚷起来:“都别他娘的傻愣着了,赶紧救火!”
山里风可不小,这功夫东面的村子已经烧了一小半了,幸亏人都集合到村祠堂门口吃地瓜馅月饼,没烧死人,不过风一吹,腾起十几米高的大火跟火龙似的,呼啸着不断向前扑着,半桶半桶水浇上去跟没浇似的,根本阻止不住火势。
最后剩下点东西都被烧了,十几个老娘们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眼看大火连自己的房子也要烧了,眉毛都糊了的村民佃户也是啥都不顾拼命拼命叫嚷着继续泼水,哭声,叫骂声,炒得寂静的小山村跟开了锅似的。
“没用了。”也是跟着泼了几桶水,看着张牙舞爪的火魔,疤脸也实在是无能为力,无奈的叫嚷道:“掌柜的,没用了,整个村都是草房子,根本扑不灭,还是赶紧躲出去算了!”
也是被烤的一身臭汗,张献忠一听这话也是立马把水桶一扔,同样点着头赞同道:“是啊!大不了老子明天去县里搬救兵,找官军平了他娘的什么伏牛寨,这儿大不了不要了!”
此时宋青书也是懵了,这才刚当上一天地主,村长,村子就烧没了?那股子不甘心还有挫败感像条毒蛇一样啃咬着他的心头,被熊熊大火烤的额头上汗水跟小溪一般顺着脖子流淌下,宋青书一时间就盯着大火愣在了那里。
眼看他气的说不出话来,疤脸干脆拖着他胳膊,拉着就往后退去,张献忠几个亦是跟着撒腿就跑,可没等跑几步呢,宋青书的视线落在了一个大柴火垛上,冷不丁一下他就回过神来。
“停!”
“火太大了!快走吧!”疤脸又是人忍不住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可这一刻,宋青书居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固执。
“老子才是村长,听我的!”
回过身,宋青书又是对着没头苍蝇一样乱跑的村民火烧火燎的叫嚷起来:“还想不想要家了?听老子的,拆房子!”
宋青书说的真没错,到底他才是村长!他下了决心疤脸都没法改变,李铁柱不服气的想拽着疤脸跑,反倒被疤脸一个耳光拍地下去了,不得不骂骂咧咧集合人手,,二十多个护庄队如狼似虎般的轮圆了鞭子又抽打过去,叫骂着把村民集合在一起,东头还有靠着街道近的几处房子顿时被拆的一空。
一个狭窄的隔火带倒是迅速被建立起来,熊熊大火的速度满了下来,可算让慌乱的村民松了口气。
谁知道这时候宋青书另一道怪异的命令又是下达了过来:“把附近所有柴火全给老子搬过来!”
好不容易才把火停下,再搬柴火过来干嘛?开烧烤大会啊?还嫌村子烧得不够快?一个个村民听了这命令干脆破口大骂起来,一个个不动弹,可此时疤脸和张献忠倒是明白过来,宋青书肯定想到了什么办法,凭着往日的信任,两人又是拿出手段,对着那帮佃户又打又骂的,逼得他们把柴火都抱了过来,靠着山,柴草还真不少,不到十几分钟,一条一米多高,十几米长的柴火垛又是出现在村里的小街上。
这时候大火又是烧过来,酷热的大风卷着人衣服都呼呼的往里吸,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时机了,宋青书咬着牙夺过一根火把,忍着酷热,在乡民们惊骇的叫嚷中扔进了柴火堆,不到几秒钟,第二堆熊熊大火也是烧了起来。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第二堆大火非但没有顺着山风往人群烧,居然反方向对着熊熊而来的火灾卷了过去,两堆火堆距离了一米多,腾起来的火焰却跟生死仇敌一样对卷在了一起,上空,火龙更是腾空到了二十多米,火光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壮观的一幕,看得每个人脸上,无不是惊骇。
………
艰难的一夜,好不容易这样过去了。
疤脸买下的傻子沟村,一晚上烧了四分之一,原本大肚子鱼一样的村子瘪了一大块,迎着有气无力的太阳,烧毁的废墟上,浓密的黑烟还不断向上冒着,被烧了家的最右端那一个生产队的人哭着骂着,还试图在废墟中翻腾到些许能用的东西。
地主大院里,张献忠却是一个大大的拇指对着宋青书直比划:“老三,神了啊!你是不是向三国时候的张角一样会妖法啊?那火怎么就听你的,生生把伏牛寨那群贼人放的火给扑灭了?”
这年头迷信气息太重,疤脸这货看自己的眼神也跟看妖怪似的,李铁柱更是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个符挂脖子上了,眼中满是敬畏,可被当妖怪一样供起来的宋青书坐在村长大椅上可一点高兴气儿都没有,无精打采的耷拉个脑袋。
其实原理也简单,大火燃烧产生的一股吸向自己的风力,这时候在风里范围内再点一堆火,火自然而安就被吸了过去,形成对流火把烧过来的火挡住,大火耗尽了附近的可燃物与氧气与可燃物,自然就一起狗殆了。
这还是宋青书没穿越前看贝爷在北美忘了那一集的《荒野求生》学到的,不过这时候他也没心思给众人科普了,有气无力的敲着桌面说到道:“还有十天,伏牛寨的土匪就要过来打劫了!他们可一百多号,还有上千的人跟着助阵,咱们该怎么应付啊?”
“大不了就报关呗?”张献忠这时候还对大明王朝满是信心呢,大大咧咧一拍胸脯:“境内匪患,他商南县不能不管吧?反正老三你认识的文人笔杆子多,他要是养匪为患,回了西安大不了找人弹劾了他!”
“报官没用。”
这时候居然是李铁柱这货发言了,满是不屑,李铁柱哼哼着说到:“伏牛寨从天启六年就开始反了,那地方险要的很,凭商南的豆腐兵连着剿了两次,没摸到人家门脸不说,自己还死了二十多人,去年就在离这儿不远的大虎村被伏牛寨给抢了,村长王书呆子仗着自己是个秀才,到县里告状。”
“结果你猜怎么的?”李铁柱的冷笑变得更加不懈,一拍大腿说道:“商南县的商山卫来了三百多卫所兵,伏牛山是没进去,倒是把山口前的大虎村给抄了,还杀良冒公砍了十几个人头,现在伏牛寨的二寨主你们知道是谁吗?就是那王书呆子!”
“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咱们自己!”
宋青书也早没指望官府,穿越一年半了,官兵啥德行他不知道吗?听了李铁柱的话也没添更多失望,张献忠也听出了其中道道,也是无奈的骂道:“就十天,要是时间再多点就好了,老子把九里十八寨兄弟都叫过来,干不死这群土贼他老娘的!”
“还是得加紧筑墙啊!”疤脸这货还真有袁崇焕袁督师的战略风格,又把主意打到了墙上,听的张献忠却又是一咧嘴。
“十天?你砌个毛坑时间是够了!”
就这功夫,外面的一个护庄队却是忽然跑了进来,很有水泊梁山气势的单膝跪地一抱拳:“大哥,还有公明哥哥,后面龙户村派了个人来,说要见村长您!”
没等话说完呢,外面一个大嗓门已经很没礼貌的隔着物资叫嚷起来。
“屋里的泥腿子听着,俺们李老太爷发话了,十天之内给俺们龙户村交粮食一百担,以后秋收交一半收成给俺们龙户村,伏牛寨那群土贼俺们龙户村替你们扛了!”
“妈的,又来一户敲竹杠的!”宋青书听的一咧嘴,没好气的叫骂道。
第八十七章.大~跃进!
也不知道何人起的名字,这么个风景秀丽的小山村居然叫傻子沟,看来宋青书这辈子跟傻子是真有缘了。
不过就算如此,宋青书还是要有气无力的挣扎下,覆盖了山谷上方,被称为傻帽子的那片树林边缘,十六个白蚁巢穴一样的大土包向半空中冒着浓浓的黑烟,树林子里,两个生产队多达二百多村民挥汗如雨的用斧头,锤子,甚至石头,手,在拼命的往下拆着树干树枝。
这傻帽子可就倒霉了,被弄得仿佛脱发的老男人似得,地中海发型那样向后山秃去,一大片都没了毛,吓得里面的老鼠,兔子满地乱跑。
弄下的大块木头又被这两个生产队源源不断的送进那几个大土包当中,熊熊烈火煅烧下,翠绿的叶子全被烧了去,化作黑乎乎的木炭。
八个炉子是烧炭炉,八个炉子则是大~跃进时候那种典型的土高炉,在刘宗敏这货嫌弃的指挥中,十几个村中还算灵活的年轻人把烧好的碳又被塞到了土炉子底下,不知道几百上千度的灼热煅烧下,脱了碳的铁水被喊着号子提出来,浇灌进打好的土模子中。
典型的重污染炼钢,看着傻帽子一点点被砍的向后退却,宋青书双手插到衣袖中合拢,不住的念叨着:“哎呦,这下要水土流失了,这可怎么了得?大雨一冲老子的房子不得被冲的跟大酱缸似得?”
“我说,现在不是担忧以后的时候啊!”他身旁,疤脸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担忧的向下眺望着。村子外面,土墙才修了五分之一不到,如今光秃秃的扔在那儿,就像后世的烂尾楼那样。
“别忘了还有八天,伏牛寨的那些土匪可就要来抢劫了!对方一百多号喽,可能还有山民助阵,咱们就这二十来号人,这儿光秃秃,您老真像被来个一锅端啊!不赶紧把墙修好,砍什么木头?”
连着两天,宋青书把修墙的事儿扔下,莫名其妙带人去后山砍木头烧炭,在疤脸看来,跟烧炭自杀没啥区别这是!毕竟这村子他亲手建设的,有着一份割舍不下的成就感,忍了宋青书两天,疤脸实在忍不住提醒了出来。
谁知道他一番好意,宋青书这货却是振振有词的一耸肩,反问道:“十天你能把墙修完吗?”
疤脸为难的摇了摇头,他在辽东督过修沈阳卫城墙的工程,这进度没有三十天是干不完的。
为难住了疤脸,宋青书顿时又是得意的摇头晃脑教训道:“古圣先贤曰,人心墙,不墙!反正墙也修不完,现在还不如充分发动群众,多打两把武器,土匪来了,也能让广大的劳动群众手里有家伙和土匪拼了!”
宋青书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可是看着刘宗敏敲开浇灌好的泥范露出的东西,不是跟狼牙一样的锯条,就是十多斤沉的大铁锤,这东西是武器?再看着冷不丁树林子钻出一只狐狸,吓得三个大老爷们扔下木炭嗷嗷叫着就跑,指望这些货与土匪拼了?两个问好冒出来,疤脸脸皮子又抽了抽。
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没说服力,宋青书讪笑的又是拍了拍他肩膀:“行了,不还有龙户村的李老太爷帮忙去伏牛山说项了吗?李老爷子的大侄子是商南县县丞,手里也有好几十庄丁,有了他们帮忙,就对付过去了,不用担心!”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可从来都不是疤脸性格,再说,想着那天来敲竹杠的龙户村胖子,疤脸就生气,那人说自己是李老太爷的大外甥,指名道姓让傻子沟村臣服于他们,收成每年要上交他们一半!那嚣张劲儿,似乎就连关外的鞑子都没有他们牛逼,想想就让疤脸气不打一处来。
再说,刚到这商南,疤脸就听说这李老爷子也不是个善主,县里好几起案子背后都有他的影子,本身就是个土贼,手里至少好几条人命,指望他来保护自己?玄啊!
可到底宋青书才是村长,他拍板的事儿疤脸也没法死扛到底,眼看着宋青书这货又是大呼小叫让刘宗敏省着点好不容易买来的铁矿石,疤脸终究没辙的摇了摇头,心里下定主意,真要是土匪打上门,实在不行就带着宋青书跑路了,大不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帮他买个教训了。
生着闷气,疤脸抱着肩膀看着看着,一下午就过去了,虽然宋青书在备战上显得跟个没头苍蝇一样,不过弄得工具还是挺给力,那种钢锯带着两头向两个方向错开的锯齿,两个人抬着,不到两三分钟,一颗大腿粗细的树就能应声而倒,粗些的树枝都砍去烧炭了,留下长短不一的树干堆了好大一堆,这要是在后世,绝对能卖不少钱。
太阳西沉,终于,宋青书长长的一嗓子嚷嚷出来:“收工!”立马,轮班砍树烧炭的两个生产队二百来个男女老幼全都累的趴在地上直喘气,刚铸造出来的工具叮叮当当的扔了一地。
不过歇了几口气,这些村民却没有一窝蜂的跑回家吃饭,而是把两个老头团团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的叫唤个没完,声音吵得跟捅了马蜂窝似得。
两个老头是宋青书在佃户里选的生产队队长,幸好年纪大了,耳朵都背,不然还不得被吵死。他俩也算是村里的“中层干部”了,吃的是宋青书发的工资粮食,村民们围拢中,两个老头子却是不紧不慢的拿出两块黑板,用粉笔在围拢的村民名字下画着正字,有的人一个正字还没写完,有的则是已经写出来两三了。
这些就是工分了。
不得不说,配合如今这个物资贫乏的时代背景,这个生产队制度还挺好使的,把原本一家老幼的劳动制度变得分工明确而又有组织,负责除草的除草,负责砍树的砍树,干活干的漂亮的工分就多,也调起了这些佃户的积极性。
要知道工分可不是摆着好看的,多一分工分到时候多换一份粮食,在这个大荒年老婆孩子就能吃饱饭,工分还能用来找宋青书换些米呀,肉呀,盐呀等生活必需品,谁不想吃的有滋有味些?就连那些小孩都是跟着积极的不得了。
看着一哄而散的村民们,又盯着啥都没干就叫嚷着累死了的宋青书这货,疤脸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不知不觉中就让乱哄哄的村民有了组织起来,破具有行伍色彩,而且赏罚得体,能把这帮大老粗哄得这么拼命干活,这小子还颇有熊督师所说的秦法之风!这小子究竟是哪儿出来的?
莫非,他是戚继光戚大帅的某个私生子?不知不觉,疤脸脑海中冒出了这么个怪诞的念头。
现在宋青书的小村还真有了******时候的模样,吃饭也是四个生产队先后去食堂吃,而且吃饭时候,各个生产队队长还在做生产动员,明天要砍多少树,烧多少碳,下******,一直折腾到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散去。
不过大家吃饭时候,宋青书可没跟着,却是一个人留在了后山上,对着一大堆木头,用粉笔写写画画着什么。
算了半天,宋青书忽然擦了把脑门上的汗,咧嘴傻笑出来。
“可算他娘的够了!”
次日一大早。
“又是闹什么幺蛾子啊?”
被宋青书折腾的早早就起了来,眼看着山上砍下来的一大堆木头居然堆到了自己修了一半的村墙旁边,疤脸没好气的叫嚷着。
“你就等着瞧好吧!”这一回却没放卫星说什么大道理,宋青书神秘的笑了笑,旋即装逼的把昨晚用裤头改的小红旗用力挥了下,一声吆喝中,村里第二生产队的几个壮汉立马带着绳子扑了上去。
快三米的木头捆木筏一样捆成一排,这功夫另一组人在地上挖了两排半米多的深坑,快十米长的木排被捆扎好后,立马被两两插进坑里,中间间隔半米,旋即攀着梯子的壮汉用前两天打好的铁锤狠命把木桩子一一砸结实了,赶着挖下一面土坑的村民又把挖出来的土方,石头都填进两排木桩之间,在疤脸惊愕的注视中,不到半个小时,十米长的寨墙就修好了,还比他修的高出去半米!
眼看疤脸这货都看呆了,宋青书忍不住得意洋洋的捅了捅他胳膊,炫耀的问道:“咋样?”
谁知道呆愣着的疤脸忽然捶胸顿足,嚎啕大哭,哇的的一嗓子就哭了出来。
“这么简单?要是早会这一招!修这种木墙挡住鞑子的骑兵,何至于有广宁之败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那一战既疤脸命运的转折,又葬送了他不知道多少手足兄弟,看着那木墙,疤脸真是忍不住眼泪哗哗的流出来。头一次看一贯铁骨铮铮的疤脸居然嚎啕大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宋青书也是看愣了,好一会,宋青书才无奈的拍了拍他肩膀。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
倒也不愧是铁骨铮铮的汉子,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疤脸腾地一下又蹦了起来,对着孙铁柱等人就是一嗓子嚷嚷了过去。
“修墙!”
第八十八章.龙户村的革命同志
一转眼又是五天过去了。
还是一个大清早,沿着傻子沟河那干涸的河床,二十来个汉子打着哈欠骂骂咧咧的往上走着,一大早上四点多就被赶了起来,还是去没啥油水的穷乡僻壤,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困一觉舒服。
“发哥,傻子沟不是逃难都逃光了吗?上次那里长赵大能家咱们也都搜过了,确实没粮食了,这次还来干嘛?”
“你知道个屁!”为首那个胖子发哥却是一个大耳光抽了过去,旋即肥乎乎的脸上满是阴仄仄的气息,邪笑着说道。
“如今整个商南就是个大火坑,难得西安城又来了个傻子往这火坑里跳,在官狗子没把他刮干净之前,咱们怎么怎么也得抢先折腾下来些油水!上次去爷都踩好点子了,一会把招子都放亮点!直奔原来赵能家,逮到那小子,然后就往村里搬东西!”
这年头,灾荒之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谁活着也不容易,一听抢东西,甭管多还是少,一群村汉庄丁都是兴奋起来,也不抱怨了,开始一个劲的闷头赶路,一面走一面还兴奋的讨论着能抢到多少粮食,那个买下傻子沟的傻子带没带女人来,能不能顺道再抢个大姑娘什么的,就算回去也不是自己的,好歹能摸摸过过瘾是不?
这山道看着不长,可够抗走的,从山沟入口进去,沿着河往上走这不到五里路二十多个龙户村的庄丁愣是走的快小半个时辰,可就在为首的李胖子还红光满面嘟囔着傻子沟的姑娘多水灵,胸有多大,摸上去多软乎时候,冷不防刚刚抱怨那个精瘦庄丁忽然拽住他的衣袖,惊奇的叫嚷起来。
“发哥,什么时候傻子沟多了个寨子?”
“屁的寨子,不就一破村子吗?”还在歪歪宋青书女人的李胖子不耐烦的回手一个耳光,张口叫骂道:“老子又不是没来过,有没有寨子老子不知道吗?”
“可是发哥,真,真有寨子啊!”悲催的捂着嘴巴,那猪肝脸的瘦子满腹郁闷,依旧不可置信的指着眼前。
每逢乱世,王朝的基层统治趋向崩溃,大批农村荒废,剩下的地主要么迁徙到险要位置,要么结寨自保,如同晋末的五胡乱华,唐末,宋末北方,地主堡垒一贯成了普遍现象,可是如今,恐怖的大灾荒才刚刚展露端倪,在陕南,结寨的村庄还不算太多,整个商南县大一点的村寨原本十多个,小的更是不计其数,如今逃荒的逃荒,避难,还完好保留的也就伏牛寨还有他们龙户村,就是因为早早打了寨墙,保护了自己。
在别的竞争对手还有官府眼皮底下铸墙可不是件容易事,就像疤脸,这才刚刚修起矮墙,没几天,伏牛寨还有龙户村就都找上门来了。
虽然伏牛寨的人先动手的,可李胖子也是在这傻子沟蹲了一天,眼看着宋青书识趣的不再铸墙,这才放心回去,修一座保护全村的围墙可不是简单活计,没一两个月完不成,这才几天,打死疤脸也不相信傻子沟能修出个寨子来。
然而,不管他多么不可置信,惊愕的回过头,山中晨雾里那一条两米多高,整体黑乎乎的寨墙依旧清晰的映入他眼帘,真跟见了鬼一样,李胖子跳着高叫嚷道:“不可能!”
他这一嗓子可坏了事儿了,本来今天起雾,站在墙边上一个几条木头支撑起,五米多高望塔上的护庄队庄丁三胡子还在打着瞌睡,冷不防李胖子在下边一声叫嚷让他一个激灵差不点没掉下去,瞅了眼已经到了傻子沟底下,田地边上的二十多个不速之客,三胡子抓起号角猛地就塞进了嘴里,脸憋的通红,大蛤蟆一样把气喷了出来。
“咕咕咕咕~”
村子本来就不大,这一声又差不点没把牛角号吹破了,简直是几里可闻,跟着号角,又是三个大铜锣咣咣的在寨墙上响了起来,吵闹的声音中,外面田地里正在劳作的两个生产队一百来个农民们扛着锄头撒丫子就跑,熟练的朝向村寨的两旁侧门溜去,不一会,居然就已经跑的差不多了。
这时候,龙户村的二十多个庄丁可算是回过了神,李胖子上去又给猪肝脸瘦子一个大耳光骂道:“还不赶紧去追,都愣着他娘的等着吃粪那?”
如梦初醒的二十来个壮汉拎着刀子,棒子斧头等武器,赶忙也是呼哧气喘往山上跑去,还真等着他们一样,支愣出来一快的正门寨门晃动了半天也没关上,给了他们极大的希望,一道上都是田地,这帮人也不管庄稼了,深一脚浅一脚没命的往大门奔跑,一面跑一面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可眼看着还有五六米跑到庄子前面了,似乎里面的谷仓牲口棚都触手可及了,冷不丁嘭的一声闷响,两层原木捆成沉重的寨门居然从门框上面猛地放了下来,居然是个闸门!就差一步就到了,李胖子差不点没气的吐出血来,张嘴就骂道:“你妈的傻子沟,敢耍你爷爷我……”
可一句没骂完,他的话就硬生生憋了回去,嘎吱嘎吱的弓弦声中,寨墙上一下子露出了十多把弓,寒光四射的箭头就直指着他们,跑的一着急,这些龙户村的庄丁跑的可距离墙寨就六七米距离了,这么近,一射一个准!
“哇呀呀呀呀!哪儿来的山贼,敢冒犯我们宋家村!”
跟唱戏的似得,拖着长音的响声又是在墙上响起,李胖子擦着脑门豆粒大汗珠子昂头注视中,宋青书一步三晃的上了寨墙,后面跟着的疤脸还扛着一张花里胡哨的小旗。
“这不是龙户村的李发李兄弟吗?”
吆喝一声,宋青书一低头,又是一副笑模样打起了招呼,拍着大腿说道:“吓了兄弟我一跳,还以为伏牛山上的山贼杀来了呢!”
“不过这是?”
脑袋转不灵光,也不能在十几个大村落中幸存下来,听着宋青书一吆喝,李胖子立马也是擦着汗水顺坡下驴,不断的把他肥嘟嘟的脑袋点个没完。
“没错!没错!是我是我!都是误会啊!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家伙收起来!吓到人家怎么办?”
“发哥,咱不来抢粮抢钱抢女人了?”看着李胖子一个劲的挥着手,也不知道脑袋是不是真不灵光,猪肝脸瘦子很是不情愿的在后头大声问着,听的李胖子又是差不点没背过气去,回头又是一个大耳光甩了过去。
“抢你妈头,咱们龙户村可是良民!岂能做那种有辱祖宗的勾当?如今这世上就你这种败类太多了,才弄得礼崩乐坏,人心不古!我李发最恨的就是你这种人!”
李胖子还真是痛心疾首,手指点点着,唾沫都飞了几个手下一脸。一天莫名其妙挨了三个大耳光,猪肝脸瘦子也可算学精了,捂着脸悻悻然的退到了后头不再言语,可算解决了这个没有眼力见的家伙,李胖子又是堆笑的眼睛都快咪不见了,笑容满面的会过了头。
“宋村长,这不前两天我家老爷子听闻伏牛山的土匪居然在宋村长村里放火,勃然大怒吗!老爷子亲自找伏牛寨的土匪头子头顶天理论,奈何此人实在是冥顽不灵,一心要抢掠宋村长的村子,老爷子怕您这头吃亏,就,就让我们几个来帮忙!”
这话骗鬼去吧?哪儿有举着刀子斧头骂骂咧咧杀上门帮忙的?傻子才会相信!把刀藏在后头,听着自己发哥在那儿胡编,就连挨了三个大耳光的猪肝脸都是直撇嘴。
谁知道,宋青书他,他居然真信了!兴奋的一拍大腿,站在寨墙上,宋青书乐不可支的直嚷嚷:“哎呀!李老爷子真是古道热肠啊!这两天宋某也正愁伏牛山的土匪来抢劫,人手不够呢!龙户村的兄弟们真是雪中送炭,田中送翔啊!”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打开寨门迎接龙户村的兄弟们进村!”
难得疤脸这货一句反对都没说,挥挥手让护庄队把弓箭收起来,扛着花里胡哨的大旗就下了墙去开门。眼看着沉甸甸的寨门被缓缓拉开,李胖子心头又是忍不住乐开了花,嘴角流露出了些许狰狞,眼睛给身后的庄丁使了个眼色,又把他的大斧头偷偷拎了起来。
寨门才刚刚开了一半,当惯了村霸的李胖子兴奋的拎着斧头,呼啸着第一个冲进了村,嘴里还骂道:“他奶奶的,跟老子使套路兜圈子,老子砍……”
一个砍字还没说完,李胖子的脸又是僵住了,宋青书笑眯眯的站在门口没错,可他身旁至少还站了一百多村里的老爷们,一个个举着沉重的锤子,锯条,脸上凶狠的模样跟吃人差不多,再一回头,也许被他这三个大耳光给打怕了,身后一群没眼力见的混蛋还真跟友好参观一样,刀枪入鞘慢悠悠的跟进来,距离自己还有好几米远。
眼看着宋青书身旁的铁匠刘宗敏袒露着满是肌肉块,精赤的上身,粗壮的胳膊一掰,胳膊粗的铁杵愣是被掰弯了,脑门上豆粒大小的汗珠子又是流淌下来,李胖子悲催的双手把斧头向前一递,讪笑着摇着头。
“那个,宋村长您看小胖我这斧头快不快!”
“真是的,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吗!”宋青书还真不见外,伸手就把斧头接了过来,挂在自己腰上,傻子沟的村民一看也是立马“热情”的围了上,纷纷抢着接过龙户村庄丁身上的武器带自己身上,有的村民还在这帮庄丁衣服里翻起来,有什么钱袋子,香囊布包也是都揣怀了了,那模样,就跟峨眉山上的猴子围上旅行团一般。
眼看着自己属下傻楞楞的被哄抢个干净,李胖子那笑脸真是比哭还难看,嘴角抽的都快撇到耳朵边了。
“他娘的,究竟谁是强盗谁抢谁啊?”
第八十九章.燧发火铳
“来,为我们宋家村与龙户村的友谊,喝!”
宋青书本来带了一桶自己酿的啤酒想要疲劳时候喝,如今倒是都喂了猪了,他的地主大院正堂里四张桌子摆的满满的,刚杀了一头猪,各种零部件就全摆在了上面,还有热乎乎的面条,高举着酒杯,宋青书豪爽的大笑说道。
“有了龙户村的义士们帮忙,管让他龙户村的土贼尸横遍野,有来无回,哈哈哈哈!”
从到了这傻子沟村开始,从昨天中午到今天下午,大宴小宴就吃个不停,村里的老酒,宋青书的啤酒,二十来个龙户村庄丁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这会一个个早就喝懵逼了,猪肝脸瘦子这会更是已经喝的脸真跟猪肝一样,拍着桌子,这货大着舌头,模模糊糊的叫嚷个不停。
“傻村长,豪气!我,我,我朱干就喜欢你这样豪爽的汉子!没说的,他,他,他伏牛寨就算来了千军万马,咱也干了他娘的!到时候,到时候一定要让俺朱干打头阵!”
说是打头阵,结果一杯酒没喝完,这货就趴桌子底下了,看的那群醉鬼忍不住哈哈大笑,污言秽语一个劲的传来。
不过这群人的头,李胖子那小子却好像真不胜酒力那样,早早地趴在了一盆猪头肉里,那呼噜打的跟屈死的老母猪差不多,又是饮下一杯酒,撇向他一眼,宋青书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丝别有深意的目光。
这功夫,门口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疤脸那满是刀疤的酷帅大叔脸露出了小半边,对宋青书招了招手。
“没用的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耽误我和龙户村的革命同志们喝酒……”张口大骂了一句,宋青书又是对一圈庄丁环抱了个拳:“各位,不好意思,在下去处理下村务,去去就回!”
“没事,傻村长您自己去就行,咱们兄弟谁跟谁啊!”
从门口溜出去,猛地呼吸了一口外面新鲜空气,宋青书轻松的狠狠吸了一口气,都说中国农民是最老实的,有时候却也是最狡猾的,以前有个同学在种子公司上班,听他说,最头疼的时候就是下乡收种子,一斤种子都跟老农向要打仗似得,以次充好,偷偷给塞烟,挑出点毛病七大姑八大姨就一起上,骂骂咧咧的跟好几百只鸭子似得,好像你不收就要动手一样。
陪着这二十来个比农民老实程度还不如的村霸,宋青书是彻底体验到什么叫骂骂咧咧反复无常了,说变脸就变脸跟狗一样嗷嗷骂着人好想去马上上去要咬自己似的,不一会又莫名其妙变好了,弄得宋青书跟着一惊一乍差点没神经崩溃。
“龙户村根本没出力,这二十来个货色全都是来捡便宜的!”没走多远,疤脸瞄着紧跟着宋青书后头也溜出地主大房,又往寨墙摸去的李胖子,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要我说,一人一刀宰了得了,还好酒好肉供着这群牲口干嘛?”
“明天那些伏牛山的土匪就应该来了!多几个炮灰有什么不好的?”宋青书倒是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旋即岔开话题问道:“怎么样?我要的东西,刘宗敏打好了?”
“你自己去看看吧!”提到那东西,疤脸似乎很不屑的撇了撇嘴。
疤脸买的这地主大院可不小,三进的院子,出了正厅向后绕了二十多米才从侧门出去,两米多高的寨墙在后头还有个小门,从那个门出去,又走了三百多米,一股浓郁的呛人烟味扑面而来。
宋青书照寨墙的方法是跟西方罗马帝国的凯撒大帝学的,以前看过凯撒著的《高卢战记》,凯撒生平最重要一战阿莱西亚战役中,不到五万罗马军团就是如此砍树铸墙,一个月时间铸成外二十一公里,内十八公里的内外夹墙,把叛乱的高卢首领维钦托利还有其手下八万叛乱高卢战士困死在了阿莱西亚城,并且抵御住了外六内八,十三万高卢人的夹击。
宋青书虽然没有那么多人,可他的墙也不长,就一道,长五百米宽三百多米,总共不到一公里,前三天用之前疤脸买的铁矿石打造工具砍树,然后一面砍树一面立墙,四百多人轮流上阵,愣是在第八天把围墙完工了,李胖子来的时候,正好寨墙刚刚完成。
不过付出的代价是后山被称作傻帽子的树林子秃了一小半。
不过也算宋青书傻人有傻福,在秃了的树林子里,居然发现了个小煤矿,如今八个打铁小高炉就立在小煤矿旁边,几天不见,刘宗敏这厮愣生生被熏成了黑人,他一旁,那个外国老头汤若望更是熏得红头发都中国化变黑了,一双碧眼差不点成了孙猴子的火眼金睛。
“他娘的!这次回去必须给老子加工钱,不然的话老子说啥都不干了!”一见宋青书来,刘宗敏立马火烧火燎的跳着脚,瓮声瓮气叫嚷起来。
老大不情愿,宋青书立马抠搜的捂着钱袋子叫嚷道:“你这个小同志,活没干多少!牢骚可就不少了,知道什么叫五讲四美吗?知道啥叫雷锋精神吗?我跟你讲,为人民服务可是铁匠的基本行业道德准则……”
官现在不大,宋青书倒是把他们副校长开会时候那种官腔学来了,刘宗敏才冒出来一句,他立马一大堆傻话压了回去,听的五大三粗的这货这翻白眼,没好气的嚷嚷道:“抠搜就抠搜,哪儿来那么多大道理?”
不过也实在被宋青书白话怕了,生怕宋青书在嘟囔,这个头两米多的巨汉铁匠也赶忙无可奈何的举手投降,把一根铁管子递到了宋青书手里。
“得了得了,这就你要的火铳管,俺给你打好了,俺要回去吃饭睡觉了!天塌了也别叫我!”
交了东西,刘宗敏立马跟逃命一般向村里溜去,看的宋青书意犹未尽的摇了摇头:“瓜娃子!”
刘宗敏费心费力打的,却是十来跟黝黑的铸铁管子,和后世自来水管还不同,这管子管壁可是厚的很,快赶上一半了,死沉死沉的,中间的孔洞才刚刚能把食指伸进去,不过看到这些东西,宋青书依旧变得举动起来,因为这是火铳的枪管。
哪个男人没有点枪的梦想?可惜后世实在管的太严,宋青书倒霉前还有个七十岁老头就因为持有这么两只****而判刑入狱了,他是没胆子玩,前些日子白文选给的短火铳又太逊,如今有了机会,借着防匪的名义,宋青书赶紧自己打了些火铳。
眼看着宋青书爱不释手的摆弄着,疤脸又是不屑的冷哼一声:“不就几根烧火棍吗?看把你乐的!这粗制滥造的东西,能有啥用,这功夫还不如多打些刀枪呢!”
明朝对于火器的确算是重视了,明朝初期朱元璋对阵蒙古人的战术就是神机铳居前,马队居后,一举而荡之!先后还仿照了葡萄牙人的弗朗机炮,自己造了最早期的迫击炮虎蹲炮,前一阵,身边这位汤若望还在京师帮朝廷仿照了名扬明末清初的红夷大炮。
可疤脸这个前大明军官,对于火铳这东西却真是不太感冒!
远的不说,近些年,万历朝鲜战争中,日本鬼子端着仿照葡萄牙人的火绳枪国友铁炮,可就给了明军很大的打击,至于明军的火铳?曾经有一个葡萄牙人历经朝鲜战争留下这样一段记载。
明军也装备有大批的铁炮兵,可开战之后一片鸣响,偏偏没打死几个人!
还有萨尔浒之战,辽东苦寒潮湿,明军的火绳经常被吹灭,火药吹飞,八旗大军就是先后冲破了杜松军与马林军的火器阵,这才击溃了两路明军主力。在辽东时候,疤脸可没少见过八旗铁骑顶着明军火铳轰击冲杀到前面,把明军打的大溃,所以在疤脸心头,火铳真跟烧火棍没啥区别,还是弓弩大刀来的实在!
况且火铳管,大明的制造方法可是用几十炼的精铁熟铁卷成铁管,然后用机床去钻,工艺之复杂,一个月才能生产出一把合格的鸟铳,这才八天时间,刘宗敏这货直接用铸铁浇灌出来的枪管,恐怕比烧火棍还不如!
疤脸一副不屑的模样,宋青书却干脆没搭理他,而是和同样熏得满脸污黑的汤若望联手组装起来,之前的火铳木柄还有小片的零部件早就造好,把枪管装上,没多大一会功夫,第一把傻子沟造火铳就出了炉,眼看宋青书笨手笨脚的装填火药,疤脸又是冷笑着打击着。
“连火绳都没准备,还想试铳?”
说到这儿,一直跟着为傻子沟人民火铳事业默默奉献的汤若望也是露出了点紧张,紧张的注视着宋青书。白了疤脸这货一眼,装好火药的宋青书直接对着远处还没砍的树猛地扣了下扳机,只见火星子猛爆出来,砰的一声枪响,那棵好不容易幸免的树咔嚓一声断了半截树枝,猛地掉了下来。
“居然把火绳给省了!怎么可能?”
疤脸眼珠子差不点没瞪出来,萨尔浒之战中,杜松军可就因为夜间点火绳暴露了目标,被八旗的弓箭射死不少!宋青书这一手都超出了他对火枪的认知了。
能把这货震得无以复加,宋青书顿时又变的得意洋洋起来。
可没等他显呗呢,冷不防咔嚓咔嚓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山下传来,刚刚还叫嚣天塌下来别喊我的刘宗敏跟火烧屁股一般撒丫子狂奔了上来。
“傻老大!疤叔!伏牛山的土匪杀来了!足足有上千呢!”
这话一出,不论宋青书还是疤脸,脸色一下子全都变了,两人赶忙向山下眺望去,隐隐约约可见到,山脚下的傻子沟河,密密麻麻的人群仿佛蚂蚁一般向村子袭来!
“快走!”一把环抱起好不容易打出来火铳,宋青书啥都顾不上了,撒丫子就往村子狂奔而去!
第九十章.伏牛山贼至
和昨天一样,嗡嗡的号角之后是咣咣咣响的铜锣,田地间劳作的村民立马扔下农活,扛着锄头撒腿就跑,只不过照比昨天,现在是真多了几分恐慌。
那家伙,用宋丹丹的话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的,那家伙,十几个叫骂不停的土匪扛着几面花里胡哨的旗帜往前冲,后面跟着的人群真是跟蚂蚁搬家一般,数不清。
还好从山下跑到山上还需要一段时间,更别说人多了,没等这些土匪跑到半山腰,傻子沟的村民们是先一步撤回了村寨中,几个大门轰然紧闭。
下山到底比上山快,虽然要把好不容易打好,沉重的火铳带回来,不过土匪们杀到之前,宋青书还是到了村门口,看着脚底下密密麻麻的土匪,宋青书也真恨不得给疤脸一个耳光了,这特么那是一百多,至少不下一千,前头的一个个穿着步袄,扛着长枪大刀,除了没有辫子就跟电视里头的义和团差不多,也没有个队形,凌乱的就要冲向了脚下。
“马上把火铳装起来!把从白老二那儿弄来的火药铅子搬出来,准备应战!”
这可比被麻三的一百多黑社会拎着砍刀堵在店里还刺激,宋青书急急吼吼的就叫嚷起来,谁知道这会儿疤脸居然不搭理他这个村长权威了,一声吆喝,二十来个护庄队拎着弓箭,扛着大刀就跟他上了寨墙,没人鸟他!
眼看刘宗敏这货捡起根棒槌也要跟着上去,宋青书赶忙扯住了他:“给你加一百钱工钱,马上给我装火铳!”
一听一百钱,刘宗敏连山贼都忘了打,蹲下就开始干起活来,刚刚那点不情愿丢的一干二净。
金蛋公式成功,宋青书回头又对着那七八个山上帮工的村民,也熏得漆黑的年轻汉子吼道:“想不想吃骨汤面猪肉块子?”
这还用问?几个年轻人直接用口水来回答了,宋青书当即一摆手:“你们都是护庄队了,跟着你们师傅学装火铳!以后好吃好喝少不了!”
欢呼一声,这些被骗上贼船的村民立马也是手慌脚乱干起活来。
这功夫,一千多的伏牛山土匪已经乱哄哄的杀到寨墙底下了,没直接杀上去,一个独眼小头目,一看就长得不像好人的家伙嚣张的提着刀指着傻子沟村寨大声的叫骂道:“马上把屯在村子里的粮食交出来,再交一千两银子,不然洗了你们村子!”
村里是有粮食,还有不少,都是疤脸买的,要不距离秋收还远着,拿什么养活现在四百多口子人?不过这些可是活命粮,疤脸怎么可能给他们,更何况哪儿拿的出一千两银子?疤脸直接搭弓引箭,嗖的一箭过去,那独眼龙立马惨叫一声倒在人堆里了。
这可立马跟捅了马蜂窝一样,上千土匪一声大喊,也真如同蚂蚁那样攻了上来。
也幸亏有木墙,不然这么多人直接冲进村根本没法防御,可绕是如此,一百多个人冲到寨下,两个人一个骑一个脖颈往上爬,依旧弄得才二十来个护庄队措手不及,就算把手中弓箭狠狠抛射出去也根本止不住。
可眼看着第一个土匪兴奋嚎叫着把手扒到墙头时候,却忽然又是一声惨叫,直勾勾向后头倒了下去,血从他手头不断涌出来。
宋青书家住在城郊,小区挨着不远就是农户平房,早些年为了防偷狗的,农户院墙上用水泥固定了一圈碎玻璃,被宋青书学了来,不过他没有碎玻璃,就把破了的锯条刺,还有锋利的碎金属片都用水泥砌到墙头了,不知情的一巴掌下去,至少能捅五六个血窟窿。
眼看着血肉模糊的一幕,疤脸也是后背发毛,手心出汗,忍不住嘀咕着:“尼玛这傻子损招还真够毒的!”
“阿嚏!”
正往火药池里装药的宋青书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喷了自己一脸药面子。
虽然宋青书安了防盗措施,不过毛爷爷说过,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这些伏牛山山贼姑且也算是劳动人民的吧,被扎伤了十多个悍匪,乱哄哄的贼人姑且退了下去,没过多久,没让疤脸喘口气,这些贼人又顶着锅盖子,宽面凳子蜂蛹的涌了过来,这会,冲锋在前的匪徒每个人都戴了极其厚的手套。
这下,尖锐的金属片失去了作用,护庄队才二十来个,面对五六十往上冲的悍匪亦是慌了手脚,疤脸不得不扔了弓,猛地抄起了朴刀,沉重的大刀片子狠狠砍下去,一个刚兴奋吼叫着爬上寨墙的土匪立马惨叫着跌了下去。
土匪太多了,连打带踢依旧制止不住登墙的浪潮,很快,十多个匪徒攀爬到了墙上,居然还有翻过去的,护庄队也陷入了肉搏当中,有两三个被砍倒在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眼看着寨墙就岌岌可危了,疤脸急得脑门上都冷汗直流了。
这功夫,一声呼喊却是猛地从身后响起:“大家上啊!让这帮子贼人杀进来,大家的工分就全泡汤了!”
疤脸惊愕的回头,但见四个胡子头发花白的生产队队长嘶声竭力跟猫叫秧子似得叫嚷着,刚刚还被吓得尿了裤子的佃户们一听工分保不住了,这时候一个个眼睛红的就跟老虎一般,哇哇叫着扛着锄头锤子锯条就冲了过来。
翻墙过来的俩悍匪还想点房子制造混乱,眼看这情况直接被吓傻了,撒丫子就想跑,可这会上哪儿跑去,被几锄头呼倒在地,接着锤子,锯子劈头盖脸就打下来,把俩土匪打的跟落水狗似得嗷嗷直惨叫。
傻子沟的寨墙是后面又钉了一米多高的木板作为守军防御的通道,锄头刚好够得到,有了这帮突然狂暴的佃户帮忙,一下子疤脸防守的压力轻了不少,由衷的松了口气。
这功夫,却又见一个矫健的身影飞奔两步越上了寨墙,却是好不容易把所有火铳拼好了的宋青书。
惊愕中,但见宋青书帅气的把火铳往墙上一架,瞄也不瞄,又是连火绳都没点就扣动了扳机,再一次火星子乱溅,轰的一枪雷鸣般射了出去。
墙底下,一个正拎着小旗叫骂着让土匪往前冲的小头目当即脸上开了花,死状恐怖的向后仰去。被疤脸张献忠几个货磨炼的杀人都没了感觉,宋青书头都没回伸手向后喝令道:“枪!”
脸熏得黝黑的铁匠学徒赶紧接过打完的火铳,递上一支新的,再一次枪口朝下,宋青书还是利落的扣下了扳机,又是一个扛着锅盖正往前快速奔跑的山贼身体剧烈一颤,拎着破了个大洞的锅盖不可置信的趴在了道上。
这下疤脸也看出门道来了,宋青书这两枪瞄的都是叫嚷着带领大家往上冲的小土匪头子,没人带着往前冲,寨子大门处的土匪顿时纷纷向后逃去,让前头的攻势为之一溃。
太久没打过仗了,冷不丁反应过来的疤脸猛地一拍脑门,一脚踹下去一个爬到他身旁的土匪,旋即疤脸猛地从脚边捡起弓,从后背抽出长箭,转眼拉圆了强弓,以比宋青书快的多的速度连珠箭射了出去。
到底是辽东尸山血海里爬回来的老兵痞子,对手还是傻乎乎的山贼,一分钟时间疤脸愣是射出去了七箭,五箭射中目标,四个土匪小头目身上挂着箭惨叫着向回逃窜而去,一下子领头的都跑了,往前冲的喽们亦是跟着一起败下阵来,撒腿就向后溃逃而去,至于后面密密麻麻的打酱油的更是连滚带爬向山下翻滚去。
庄子前面的庄稼已经被踩烂的到处都是了,幸亏没有多少,从突袭到现在,打了半个时辰,二十个护庄队亦是累的气喘吁吁一身臭汗瘫坐在地上,三个还挂了彩,一直躲在后头的教父汤若望赶紧拿着他的急救包出来包扎,还逼着三个倒霉蛋不断念叨着基督保佑。
一帮子参战的村民还傻站在一旁,两个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山贼早就被他们捆的跟酱猪肘子一般,他们也算有功之臣了,毛爷爷讲过,要充分发挥群众,故而宋青书大手一挥,今天参战的村民一人加两天工分,顿时,百多个村民亦是兴奋的大声欢呼起来,看的其他胆小躲在后头的佃户嫉妒的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毕竟加上村民才一百多号,打退了上千山贼还是件可喜可贺的事儿,从山上眺望伏牛山的山贼真的都退出傻子沟山谷之后,整个村子顿时变得像过年一样喜气洋洋,还有胆大的村民把外头战场上被箭射死,射伤的十几个山贼都拖了进来。
令疤脸比较郁闷的是,他们十多人放了不下一百箭,却是带伤逃跑的多,射死的总共才三个,而宋青书一共不过放了七枪,却一个人就射死了两个人,加上砍死,重伤救不活的一共八个,还有七个伤员跑不动的一块被捉了进来。
挥了挥手,宋青书大模大样的就决定了这些山贼的命运。
“死的挖个坑埋了,伤的给包扎好,等着送官!”
这功夫,一股难闻的醉酒臭气却是忽然传来,仗都打完了,那群喝的迷迷糊糊的龙户村庄丁这才摇摇晃晃的从地主大屋里走出来。那猪肝脸瘦子迷糊中还在叫嚷着:“傻,傻村长,你,你真不够意思!打仗也不叫我们!”
“那个,本来听到贼人来了,俺们是要出来参战的,可,可老子这肚子就不争气,坏了肚子,傻村长,你,你一定不会介意的哈?”李胖子也是一副笑面虎模样打着哈哈。
好吃好喝招待着,仗都打完了,还跑出来说风凉话,傻子沟的村民还有十几个护庄队都是气的脸通红,有的干脆小声骂出声来了,可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肚子被捅了个对穿,已经没救了,被当做尸体拖走的土匪忽然回光返照一般激动的猛抱住李胖子的大腿。
“发哥,俺是陈二狗啊!住在塘子旁边的陈二狗啊!俺还有老娘,救救俺,俺不想死啊!”
龙户村的人居然跟土匪认识!听着意思还是一个村儿的,这下子,疤脸,还有那些护庄队的庄丁盯着李胖子的眼神顿时变得凌厉了起来!